1
顾美童听说为了争铁蛋,妈妈跟铁蛋姥姥差点打起来,就急了,虽然她和霍小栗平时总是鸡毛蒜皮地小有叮当,但她一直拿着铁蛋当自己的宝贝疼,所以,不想放手铁蛋的想法,比肖爱秋还坚决,虽然罗武道跟她说过,他们的婚姻能保全了羽毛,全要归功于霍小粟。
她也发自内心地感谢过霍小栗,甚至还为自己曾经对霍小栗的不好而内疚过,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可以在弟弟离婚这件事上站到霍小栗的阵营里。对霍小栗的内疚和感激,是感情问题,铁蛋的归属是原则问题,这就像两军交战,马到阵地发现对手是自己昔日好友,大原则面前,情份只有扔到一边的份儿。
顾美童简单安慰了肖爱秋两句,就去找霍小栗了。到了楼下,打电话让她下来,霍小栗身上有点疼,悄悄吃了药就下去了,没敢让母亲知道是顾美童等在楼下。
顾美童一见着她,劈杀就问:“小栗,你是不是成心想拿铁蛋整我们?”
霍小栗一愣:“我干嘛拿铁蛋整你们?”
顾美童就放机枪似的突突了一阵,说铁蛋从小就放在家里,爸妈对铁蛋的好,不用她说霍小栗也应访知道,那是托在手上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她这个做姑姑的也是,因为自己没孩子,一直拿铁蛋当自己的亲儿子疼,如果她跟顾嘉树离婚就把铁蛋从家里带走,不仅顾嘉树扣妈妈不答应,她这个做姑姑的也不答应,说着说着,顾美童就落了泪:“你要是把铁蛋带走了,是要了我和咱妈的命。”
霍小栗明白她的心情,遂轻声说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说吧。
顾美童原以为霍小栗会跟她吵一顿,见她态度柔和,倒很是意外,越发觉得霍小栗是做了对不起顾嘉树的事,心虚着呢:“霍小栗,就算嘉树对不起你,你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吗?把他毁了,你能得到什么好处?我告诉你,你这不单单是毁他,你是在毁铁蛋!”
霍小栗有点懵:“我毁顾嘉树?我怎么毁他了?”
“行了,霍小栗,装无辜不是这个装法,还上网发贴呢,你就差满街贴大字报了吧?”顾美童啧啧了两声,鄙夷地瞅着瞠目结舌的霍小栗:“也真有你的,霍小栗我告诉你吧,不想离婚就别跟男人来硬的,有折腾他的这劲头,你还不如现在就放下身段去求嘉树。”
霍小粟原本想坐下来跟顾美童好好谈谈,可没成想顾美童竟然把网上发贴这事也按到了自己身上,就给气得全身发抖,半天才哆嗦着嘴唇说出一句话:“顾美童,谁告诉你帖子是我发的?顾嘉树吗?”
“这还用别人告诉吗,但凡不傻不痴,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是你发的,除了你,谁能恨嘉树恨到这程度?”
“我是恨他,但我没恨到毁他的程度,他是我儿子的亲生爸爸,你觉得是我能这么做呢,还是我能卑鄙到这程度?”霍小栗不再想多说一句话:“如果你是为了铁蛋来的,那么我再告诉你一遍,我不想跟顾嘉树离婚,所以也就不存在铁蛋应该归谁抚养的问题。”
霍小栗说完转身往楼上走,顾美童觉得她说得也是,有点后悔自己把话说得太过,就追了上来:“小栗,你等等。”
霍小栗回头看着她问还有什么要说的。
顾美童顿了一会,说:“你真不跟嘉树离婚了?”
霍小粟嗯了一声。
“这有点不像你的风格。”顾美童嘟哝了一句,仔细地打量着霍小栗,这一打量,突然发现她瘦了不少,毕竟她也闹过一阵离婚,同为女人,她似乎突然体昧到了霍小粟心里的苦,口气就软了下来:“你瘦了不少。”
“趟上这么多事,不瘦就怪了。”
顾美童叹了口气,告诉霍小栗,虽然以前她是不怎么喜欢她,但再不喜欢她也没不喜欢到希望她和顾嘉树离婚的份上,依着她的经验,既然霍小栗不想离婚,就主动一点,其实男人的心也没多么硬,她和罗武道就是例子,然后感慨地说:“小栗,要不是你,或许我们已经离了,谢谢你啊。”
“你没怪我就好。”
霍小栗告诉顾美童,顾嘉树不是罗武道,在离婚这事上态度强硬得很,如果她一味地主动示弱,只会让顾嘉树更是反感,进而把她的示弱当成是纠缠,所以,眼下,她能做的,只能是不答应离婚,拖着,至于最后结局怎么样,那都是天命了,说着,霍小栗也哽咽了,说其实一开始,他们只是闹闹,说离婚也是赌气而已,可是,事情的发展,像洪水泛滥一样失控了,在强大的舆论面前,他们谁都没力挽狂澜的能力。
顾美童听得也酸酸的,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和霍小栗心平气和地说过话聊过天,只知道她倔得像只骄傲的公鸡,却没想到她心里也有这么多无奈,遂叹了口气,问霍小栗,如果他们真走到必须离婚这一步的话,关于铁蛋的抚养,是怎么打算的。
霍小栗的心里一揪,泪就潸然地滚了下来:“男孩子,还是跟着父亲比较好。”
顾美童原以为霍小栗哪怕是为了惩罚顾嘉树,也会坚持由她来抚养铁蛋,可听她这么一说便意外得很,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霍小栗:“真的?”
霍小粟点点头。
“你是怕自己带不了铁蛋?”顾美童刹住了话头,仿佛已经明白霍小栗为什么不要铁蛋了,不就是怕带着铁蛋影响她的再婚吗?想到这里,鄙夷已把嘴角压了下去:“你是怕带着铁蛋不好找对象吧?”
霍小粟为自己刚才对顾美童的高看而把自己讥笑了一顿,她就是这么一俗人,她不能对一个几事总是从最世俗角度出发的女人期望值太高,就苦笑了一下,也懒得去辩解否认,说或许吧。
可是,她没想到,她的懒得辩解,在顾美童那儿,就成了她婚还没离呢,就在为自己的后路做筹划了,对于她这大姑姐来说,这跟看着自己的弟媳妇要给亲爱的弟弟戴绿帽子没啥区别,脸色就凛冽了起来:“亏我还没来得及把你不要铁蛋理解成高尚,我告诉你啊,你想再找不要紧,那也得等跟嘉树把婚离了再说,别这边还没离下来呢,你那边就出双入对了,请你做事之前顾忌顾忌我们的脸面。”
若是在往常,霍小粟一定会针锋对麦芒地反驳,就你们知道要脸面啊?我这边还屁颠屁颠地尽着顾嘉树老婆的爻舟呢,顾嘉树就把别人的肚子搞大了,你们顾忌过我的脸面吗?可是,因为疾病,她再也不是那个嘴上不饶人的霍小栗了,只是风轻云淡地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两人僵僵地站了一会,顾美童不是个能耐得住僵硬气氛的人,转身要走,又觉得不放心,回头又强调了一遍:“霍小栗,不管你跟我弟弟有多大的恩怨,可你得说话算话。”
霍小栗嗯了一声:“等铁蛋不在我身边了,你替我多疼疼他。”
顾美童站住了,皱着眉头看着眼前泪眼凄迷的霍小栗,觉得很是不解:“哎,霍小栗,你这是怎么了?变得婆婆妈妈,不像以前那个霍小栗了。”
霍小粟抹了一把眼泪,说:“心情不好。”
顾美童以为她只是不想离婚,可顾嘉树又逼得紧,所以才变得跟凄凄哀哀的祥林嫂似的,想用一副可怜相打动她,让她去顾嘉树眼前替她求情:“你有在我眼前抹眼泪扮可怜的劲头,找嘉树哭去,肯定比在我眼前哭管用得多。”
霍小栗就更是难过了,默默地转身,上楼去了。
顾美童兀自摇着头走了,打电话把顾嘉树钓了出来,然后把自己理解的霍小栗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当顾嘉树听姐姐说霍小栗不打算抚养铁蛋其实是怕影响她的再婚事,眉头就拧成了一团疙瘩。
顾美童小心翼翼地试探说嘉树,你再考虑考虑,还是别离了。
顾嘉树心里五昧杂陈,没吭声。
顾美童以为顾嘉树被自己说松动了,就趁热打铁说其实霍小栗想来求他,又拉不下面子,所以才在她眼前哭哭啼啼的,希望她这大姑姐能在顾嘉树跟前替她说句话。
顾嘉树还没接茬呢,手机就响了,顾美童看着霍小栗的名字在屏幕上一闪一闪的跳着,就自得地啧啧了两声:“看,霍小栗捱不住了,打电话找你了吧?”
一种叫成就感的东西,在顾嘉树心里膨胀了起来,尽管他怀疑网上的贴子是霍小栗发的,可他隐忍着没去找霍小栗质问咆哮,不是怕冤枉了霍小栗,而是不愿意面对,曾经的感情反目成了兵戎相见的仇人,那是比离婚还杀心的疼。
霍小栗都一再表示不离婚,现在又主动来求他了,这不正说明了,连霍小栗都觉得自己是误会了他冤枉了他而不肯离婚的嘛,至于贴子的事,只要霍小栗不提,他就当别人发的就是了,当成是因嫉妒他而生的流言得了,管它做甚,父亲不是说过嘛男人就要大度为怀。
所以,去茶楼的路上,顾嘉树是意气风发的,他甚至都准备好了台词,当霍小栗流着眼泪跟他说嘉树,我们不离婚了好不好,他会大度地说,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放眼未来,好好过日子。
一进茶楼的刹那,顾嘉树看着日渐憔悴的霍小栗,心里泛上了一片软软的酸楚,可是,霍小栗没流泪,也没求他,只是说希望他能顾忌铁蛋的心情搬回家住时,他的心就咯噔一声沉了下去,就觉得自己是自做多情了,人家霍小栗根本不是舍不得他这丈夫,而是为了孩子着想,就冷着脸说:“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要离婚了,我再搬回家住像什么?”
“那是别人,婚姻是我们的,我真的不想离婚了。”
“为什么?”
该怎么说?不能说她已经决定要原谅他了,因为关于外遇的事,顾嘉树依然是醉死不认那壶酒钱地死扛着不承认,说误会他冤枉他了?她说不出口,只好,喃喃说:“铁蛋不希望我们俩离婚,我不想让他恨你。”
“如果你叫我出来,就是告诉我,为了儿子我们最好是不离婚的话,就别说了。”顾嘉树冷冷说:“你用不着为了儿子忍辱负重地跟我过一辈子!”
眼泪从霍小栗眼里一下子蹦了出来,她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悲愤:“我愿意忍辱负重一辈子怎么了?是你不想给我这机会还是秦紫不让你给我机会?”
听霍小栗又把秦紫搬了自来,顾嘉树心里就轰地一声,像有只拳头把他的心捣破了一个洞,愤怒像岩浆一样喷薄而出:“霍小栗,这就是你不想离婚的态度?我告诉你,是我不给你这机会!今天,我还想告诉你,请你自重,如果我一旦证实网上的贴子是你发的,给公司领导的医名信也是你写的,我……”
霍小栗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直到现在顾嘉树还在怀疑是自己害他:“顾嘉树,你真可怜。”
“是吗?我倒觉得你自以为是到了可悲的程度。”
“我更可怜我自己,因为你曾经代表了我对男人的人格审美,你居然娶了一个如此卑下的女人做妻子,而我这个和你同床共枕了十年的妻子,居然不知道我在你心中是如此的卑鄙猥琐……”
“谢谢,彼此彼此。”顾嘉树拎包走人:“如果你想离婚了,请给我打电话,否则,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也不想见到你!”
霍小栗泪如雨下。
2
顾美童和顾嘉树分手后就乐颠颠地回了家,又把霍小栗说的话添油加醋地跟肖爱秋学了一遍:“我就说嘛,跟嘉树离婚,除非是霍小栗昏了头。”
肖爱秋觉得心里的石头略微松动了一下:“老天保佑,夫妻还是原配的好,何况铁蛋还小,就算跟着嘉树,没妈疼的孩子也可怜着呢。”
顾美童有点担心:“就怕小粟妈不依不饶。”
肖爱秋怏怏地看着女儿,叹了口气:“如果小栗真能把嘉树说动了不离婚,我就豁上这张老脸,给铁蛋姥姥陪个不是。”
“真假?”顾美童悻悻说:“要真有那么一天,霍家那老婆子还不得拿鼻孔看你啊?”
“谁让你弟弟有错在先。”肖爱秋虽然护儿子,可心里也明白,要不是自家儿子沾上了洗不脱的桃花案,也闹不到这程度,不要说心性本来就高的霍小栗了,放在谁身上谁都安生不了,可一想到这次是霍小栗主动约了儿子,或许真有和好的门,就问顾美童:“你觉得他俩真是合好去了?”
“差不多。”顾美童看了看表,觉得这俩人应该聊出点苗头来了,拿起电话就拨给了顾嘉树,有点贼贼地小乐着,问霍小栗有没有哭着求他和好。
顾嘉树已出了茶搂,正一肚子气呢,就喝了一嗓子:“姐,你,还有咱妈,以后都不许在我跟前提这个人的名字!”
顾美童就知道,完了,跟肖爱秋摊了摊手:“肯定谈崩了。”
肖爱秋的脸,呱嗒就掉下来了,泪巴巴地说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霍小栗只要有时间就跟铁蛋聊天,如果爸爸和妈妈分开了,那不代表他们不爱他了,那只是爸爸和妈妈不合适呆在一起了。
铁蛋总是低着头不说话,霍小栗知道他心里难过,说铁蛋,就算爸爸妈妈不在一起了,你也不会变成宋子棋,因由爸爸很开朗,奶奶和姑姑也爱他,一个内心装满了爱的人就是阳光的人,也不会心理不健康。
铁蛋就抬头问她:“那你呢?妈妈,你不爱我吗?”
“妈妈也爱。”
“那你为什么不说你也很好?”
霍小栗突然无语,抱着铁蛋的脑袋,满心是泪却不能尽情地流,半天才说,那时候,妈妈就不能和他在一起了。
铁蛋问不和他在一起她会去哪儿?
“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你呀。”
“你为什么要在不远的地方看着我?你可以和我们在一起呀?”
霍小栗一阵心酸,到底铁蛋还小,有很多事,不是他能理解的:“你还小,不懂大人的事,万一妈妈活不长怎么办?”
铁蛋就笑了,说:“不会的,妈妈,你又不是爷爷,爷爷是因为老了得病了才会死的。”
说完,铁蛋就去玩了,仿佛他内心所有的忐忑都落下了,妈妈说这些,只是和他打了一个不可能发生的比喻。
霍小栗也从铁蛋这个年龄走过,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心里,不是压根就没死亡这个词,而是他们觉得这个世界一直就是:那些老人一直就是老人,甚至想像不出他们曾年轻过,父母水远是年轻力壮的父母,就像无法想像自己会长大是什么样子一样,他想像不到父母的老去,更觉得英年早逝永远是和自己不沾边的别人的事。
她必须让铁蛋明白死亡早晚会光临每一个人,所以,轮到妈妈身上,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人生无常,那些突兀间丧生在车轮底下的人,他自己包括他的亲人说不准前一刻还在美滋滋地打算着明天该去买件什么衣服,待会儿去见个自己想见的人,一起吃一顿香喷喷的大餐呢,可车祸一来,所有的未来都成了未遂的梦幻。
铁蛋听得有点害怕,说妈妈你干嘛老说死啊死啊的。
霍小栗就笑着说,因为人人都得死啊,就是早晚而已,现在好多健康得要命的人就立好遗嘱了,妈妈就是提前给你上上生老病死课而已么。
铁蛋头也不抬地继续玩着变形金刚:“反正你不会死,我不许你死。”
“如果我死了呢?”霍小栗故意笑嘻嘻地说,她怕吓着铁蛋。
“我让医生再把你救过来。”
“如果救不过来呢?”
“不可能,肯定能救过来,我们班王笑的妈妈在家做饭的时候昏倒了,王笑以为妈妈死了呢,都吓哭了,可医生来了三下两下就把妈妈按活了。”
“如果医生按不活妈妈,你就要跟着爸爸生活,好吗?”
“不跟,爸爸会给我找后妈的,后妈都是坏蛋,姥姥说了。”铁蛋把变形金刚往旁边一放,认真地说:“如果是那样,我就把后妈赶走,她不走,我就去流浪,变成一个坏孩子,这样爸爸就害怕了,他一害怕就把后妈赶走了。”
霍小栗默默地抚摸着儿子肉乎乎的肩膀,叹了口气,坊间流传着那么多关于无良后妈的传说,后妈是坏蛋的印象已深深地种在了铁蛋的心里,而顾嘉树还年轻,等她走了,肯定会再娶的,不管他是娶秦紫还是娶其他女人,铁蛋肯定会本能地抗拒,而这种懵懂的抗拒曾毁掉过多少孩子啊,生活中这样的实例太多了,一想到铁蛋也可能会成为被这种逆反心理毁掉的孩子之一,霍小栗就犹如万箭攒心般地疼,她没办法给懵懂的铁蛋讲通道理,只好给他写信,希望将来他读了这封信能明白她的一片苦心。
亲爱的铁蛋: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妈妈已在天堂了,你不要哭,死亡是每个人都将要面对的事,只是有的人的死亡来的晚一点,妈妈的死亡来得稍早了一点,这让妈妈很遗憾,因为妈妈没机会陪你一起长大了,妈妈把抚养你的任务交给爸爸自己承担这让妈妈很内疚。
亲爱的铁蛋,妈妈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你说,我就先从爸爸开始说起吧,妈妈走了,爸爸就一个人了,他一定很难过很孤单。妈妈也会难过没有陪他到老,所以呢,妈妈很希望有个阿姨替妈妈爱他陪他到老,这样妈妈在天堂也就不再难过了。如果这一天真的来了,有位阿姨爱上了爸爸,我的铁蛋,那位阿姨一定是妈妈在天堂帮你物色的一位新妈妈,她会像妈妈一样爱你。
如果爸爸爱上了一位新的阿姨,那不是爸爸对妈妈的背叛,是妈妈用死亡背叛了爸爸,扔下了陪他到老的誓言……如果让爸爸一个人孤单到老,这对于爸爸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究竟残酷到什么程度,就像在一个漆黑的夜晚被扔在寒冷的荒郊野外一样的凄凉……妈妈很爱爸爸,我相信你也是爱爸爸的,所以当爸爸身边有了一位阿姨时,你一定要替爸爸开心高兴。
或许你会被一些童话故事误导,认为后妈都是狠毒的坏蛋,其实,不是的,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好的后妈,如果爸爸娶了一位新阿姨,那并不是爸爸不再爱妈妈了,而是爸爸想爱妈妈却爱不到了,就想娶一位新阿姨替妈妈来爱你,因为你是我们的宝贝呀,让你健康快乐地长大,是爸爸对妈妈最大最真挚的爱了……
那天夜里,霍小栗流着眼泪在电脑上写信,写着写着,心就窒息般地疼了,她写啊写啊,有那么多的话要跟儿子说,可怎么也说不完,手指在键盘上起起落落,就像疼痛在她的心里蹦蹦跳跳……
3
顾嘉树希望秦紫能看在老同学的份上,去公司帮他澄清一下,她公司中标,确实和他没关系,再就是希望她能原谅霍小栗误会她给她带来的伤害,把这件事给抖搂清楚了,就算他离婚也不能背着个出轨男人被抓了现行的黑锅离。
黄昏时分的大杂院人来人往,一想到自己和秦紫的绯闻已经在大杂院里传得沸沸扬扬,顾嘉树觉得还是不进去的好,就在车里给秦紫打了个电话。
秦紫直接给掐断了,没接。
顾嘉树就给她发了个短信,说自己正在大门口,希望能和她好好谈谈。
秦紫回了几个字: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你最好也别来显这眼。
顾嘉树以为秦紫是躲在家里不想见自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下车进了大院,敲了敲门,没等里面的人应声就进去了。
一进屋就是老秦家的客厅,老秦正就着一盘盐水花生喝酒,一抬头,见进来的是顾嘉树,脸一下子就变了,抿了一口酒说:“小顾,你是不是嫌我们两家折腾得不够热闹?”
顾嘉树忙陪着笑脸说:“伯父,这里面有误会,秦紫在吗?”
秦紫妈听见动静,端着一盘炒好的菜从厨房过来,一看是顾嘉树,就想起了自己被霍小栗妈暴骂的情景,心里一慌,手里的盘子就落到了地上,手忙脚乱地推着顾嘉树往外走:“小顾,你怎么到我们家来了?你这不是成心要毁我们家吗?”
顾嘉树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嘴里解释着,说想要见见秦紫,老秦火了,把酒杯往地上一扔,几乎是跳将起来,指着顾嘉树的鼻子说:“小顾,你别看我老秦要钱没几块,要地位和地面齐平高,可我不缺良心,也在乎这张让钢水烤了一辈子的黑脸!就算小紫怀了你的孩子,我老秦也不认你这女婿。”
一听老秦这么说,顾嘉树心里暗暗叫苦,知道秦紫连自己的父母都骗了。老秦夫妻齐心合力,把顾嘉树就给推到了院子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这一幕,正好让霍小震看到了。
那天晚上,米糖跟妈妈撒了谎说要加班,过来陪霍小震吃饭,两人做着做着饭就吵了起来,因为霍小震过够了这种明明是合法夫妻却还要偷偷摸摸的日子,非要晚饭后和米糖一起回家,跟米糖妈把话挑明了,米糖怕妈妈生气,不想来硬的,想等一阵再说。
霍小震火了,把锅铲往地上一扔,说等什么等,再等我就人到中年了。
他一直拿米糖当宝宠着,从没这么吼过她,冷不丁来这么一下子,米糖有点受不了拿起包就跑了出去。
霍小震也觉得自己对米糖有点过了,跑出去追,恰好看到了顾嘉树被老秦给推出来的一幕。
米糖也给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叫了声姐夫。
霍小震见顾嘉树是从老秦家出来的,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上哄米糖了,厌恶地瞅着顾嘉树,大着嗓门说:“什么姐夫?人家都到隔壁认丈母娘了。”
顾嘉树张了张嘴,刚想解释,霍小震一把拽起米糖就回家了,咚地关上了门。
站在院子里的顾嘉树,登时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向他关上了门,秦紫在怀孕这事上,连父母都能骗,看样子其中必定有隐情,到了这份上,就算他追着秦紫质问,恐怕也追不出句实话,更追不回自己的清白。
霍小震一回家就要给姐姐打电话,米糖不让,说这会把事情搞复杂的,霍小震噔了她一眼:“什么复杂不复杂?顾嘉树都不要脸了,跟我姐的婚还没离下来呢,就开始往秦紫家跑了,我没抽他一顿就不错了,用不着对他客气。”
米糖见拦不住他,只好由着他去了。
4
母亲正为房子的事跟霍小栗怄气,见霍小栗接了电话,只是默默地听着,末了只一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很是惦记这电话到底是谁打来的,跟她说了些什么,又不想开口问,就用质疑的目光看了霍小粟。
如果母亲知道了这事,肯定又跳起来了,霍小栗干脆装没看见她的目光,给铁蛋盛上米饭,让他快点吃完好写作业。
母亲挨不住了,问谁来的电话,霍小栗顿了顿,说同事,说单位的事呢。
母亲就撇了撇嘴,还是有点不甘心地问:“找你什么事?”
“单位的事,说了您也不懂。”霍小栗给母亲盛了一碗汤:“吃饭吧。”
母亲觉得无趣,郁郁说:“你们单位的人都知道你要离婚的事吧?”
“知道。”
“咳……”母亲叹了口气:“这下,他们有热闹看了。”
霍小栗不想继续说这事,就埋头吃饭,母亲继续絮叨这几年顾嘉树混好了,多少人在她跟前羡幕霍小栗挑了个好女婿,那会,她也觉得脸上有光,屁颠屁颠地应着,现在可倒好,街坊邻居们一跟她说话就说霍小栗的事,嘴上说是关心,可哪个不是幸灾乐祸的,好像看戏遇上了戏塌台,摔伤的是戏子,娱乐了的是他们,唠叨了半天,母亲才语重心长地说:“不是妈逼着你留下这房子,因为顾嘉树,你热闹也让人看了,面子也丢光了,再一点好处都没落地离了婚,你还不窝囊死啊?”
“这不是还没离嘛,您想那么远干什么?再说,就算离婚,也不是做生意,讲什么赔了赚了的?”霍小粟忍不住堵了母亲一句。
“怎么不是做生意?小栗,你都多大年纪了,还这么不醒事,我这么说吧,连结婚都是做生意,什么爱情不爱情的,那都是年轻人发烧说糊话,找对象就是找个适合投资一辈子的顶目,谈恋爱就是项目考察,结婚就是正式做生意,离婚就是生意破产,虽然说赔了只能按自认倒霉处理,可就算赔咱也不能赔个底掉,总要打扫打扫库底子,有多少划拉多少,你以为你不要顾嘉树会感激你啊?他只会笑你傻!”母亲像发表演讲一样地滔滔不绝,霍小栗承认母亲说得有一定道理,可是,让她在离婚上锱铢必较,就像她瞧不上那些为了结婚费用而大动干戈相互抱怨指责不休的男女一样。
母亲见霍小栗一声不吭地埋着头吃饭,知道她没听进去,就加重了语气:“自从顾嘉树搭上秦紫不要你了,满院子的人把咱家当下酒菜嚼着,妈都恨不能一头撞死算了,我知道这事不能怪你,可我是真不想回那院子住了,你要把这房子给了顾嘉树,咱娘三个住哪儿……”说着说着,母亲就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霍小栗让母亲哭得没心思吃饭,放下筷子,怔怔地看着母亲:“妈,我跟您说过多少遍了?我离不了婚的。”
“这是你说不离就能不离的事?我看顾嘉树那小子是铁了心要离,你能拦得住?”
“他总不能押着我去离婚吧,有本事他就去起诉,起诉我也不出庭。”
母亲看霍小栗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是枉然,就放弃了说服霍小栗的念头,可是,作为母亲,她必须要为女儿的后半生负责,所以在无法阻挡霍小栗离婚的情况下,她有责任也必须为女儿从这场破败的婚姻的垃圾场里,捡拾些有价值的东西。
所以,第二天一早,母亲把铁蛋送到学校,又去早市买了些菜回来,就给顾嘉树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