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常大胆出去巡视他的领地了,常白食在无尽藏院学生意,只有稚莺儿一个人在家。

看到契必诚信带了一车吃用的东西来到门前,她心中有说不出的欢喜。她发现自己没有看错,契必诚信一定会发达,这才几天的功夫,他就如同换了一个身份,带了整车的东西来看他的朋友。

“我是来看你的。”契必诚信觉得稚莺儿腼腆的笑容动人心魄。他拿出一套绣工精致的绣襦、绣裙给稚莺儿。“试试看。”

“还是等我爹回来吧!”稚莺儿虽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中,却仍保持着极好的教养。“你想不想吃盏茶?”

稚莺儿的房间虽然很小,却非常整洁。茶是粗茶,但很热,吃得契必诚信身上暖暖的。

“稚儿。”契必诚信左思右想,觉得还是直截了当地与稚莺儿谈的好。在来此之前,他与魏以信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当魏以信听说契必诚信要娶亲时,便暴发出一阵野兽般的狂怒。

“你小子穷星未脱,色心又起。你有什么资格娶亲?不行。”

契必诚信可不在乎这老胡儿的怒火,赵盛怕他契必诚信早便看出来了,但年轻的契必诚信可不吃他这一套。“老杂毛儿,你给我听着。我就算什么都没有,我还有一个可爱的女人。再者说,你又不是我爹,管得了这么多?少操些闲心吧!”

争吵似乎永无休止,魏以信一会儿怒火冲天,一会儿又可怜兮兮地哀告,一会儿又郑重劝导,使尽了混身解数,契必诚信就是不为所动。

“你给我听着,男人娶了亲,你的心就会软得像块豆腐,你还能干成什么大事。”

“干得成什么事情那是我的事,你只要管好生意就行。”

“好吧好吧。”魏以信终于妥协了。“你要娶亲就娶亲,但要在完成我们的协议之后。你小子要是有脑子,能分辨出轻重缓急,就要先想办法挣出份家业来,免得老婆跟着你受穷。”

契必诚信明白,虽然他与稚莺儿相爱,但娶亲可不是件简单的事,至少先要订亲。

“稚儿,我这次是来求亲的,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稚莺儿并没有像一般小儿女那样的扭捏作态,她心中有主见。在她的有生之年里,这个蓄着突厥式小胡子的青年是她见过的最洒脱漂亮,也是最有主见的好人,养父和义兄对她虽然非常好,但总不似这个青年带给她的那份温暖和亲切,她对契必诚信的热情如沸腾的铁水。

“你还是对我爹讲吧。”稚莺儿没有把那如洪水般的热情表露出来,但目光中的幸福却不由自觉地在流动。

“那么你同意了?”

稚莺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不行。”常大胆并没有因为契必诚信送来的青狼皮坐褥和大坛的美酒而对他有一丝一毫的客气。“你是一个小偷,是个厚脸皮的盗贼,是个不懂信义的寡廉鲜耻之徒,是澡堂子里提水搓背的阉蛋……”

常大胆一连串可怕的诅咒如脏水一般泼在契必诚信的头上。

“稚儿是我儿子的媳妇,谁也别打她的歪主意。”老乞儿最后总结道。

“老伯,我是真心喜爱稚儿,我今天来是请求您把她嫁给我。”契必诚信对跪坐在一边垂首不语的常白食怀有深深的歉疚,但他不能因友情而放弃珍爱的女人,他可不愿做那种为了义气牺牲一切的蠢才。

常大胆怒火冲天:“别跟老子讲什么真心假心的,你怎么对得起我儿子?你别忘了,他是你的朋友。”

“白食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我会报答他的友情,但是,我不能放弃稚儿。”

“你就这么报答他,抢了他的媳妇?”见儿子起身离去了,常大胆这才恶狠狠地质问道。他不愿伤害儿子的自尊。

“老伯。”常白食不在场,契必诚信心头的压力减轻了许多,他可以直截了当地和常大胆谈。“稚儿是你的养女,她可不是卖给你做养媳的。如果稚儿要嫁人,你没有权力拦阻她。再者说,自从我与白食兄弟在战场上相识,我从来没听说过稚儿是他的媳妇这件事,所以,在这一点上我没有一丝一毫不义气的地方。”

见常大胆有些迟疑,契必诚信又斩钉截铁地说道:“稚儿我是娶定了,不管你同意不同意。”

“放屁!”常大胆觉得有些气短,然而,他毕竟是个历练多年的老江湖,不会这么轻易被击垮。

“爹,稚儿想跟您说句话。”不知什么时候,常白食又回到门口。站在他身边的稚莺儿看上去身子有些发抖,神情也很紧张。

“小孩子不要插嘴,这是大人的事。”

“爹,让她说一句,这也是她的事。”常白食道。

稚莺儿慢慢走到常大胆的面前,跪了下来:“爹,求您答应我们吧,我日后一定好好孝顺您老人家。要不,我只有一死。”泪水随着她颤抖的声音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稚莺儿是个坚强无比的孩子,那一年只身跑出宫来的时候,又冻又饿,到了常家时只剩下一口气了,那时她也没有落下一滴泪珠。她的泪水让常大胆手足无措起来。

这三年来,常白食在西域生死不明,全靠稚莺儿慰籍常大胆的老怀。这个养女比他的儿子更能体会他的辛劳,常大胆舍不得她离开自已。

“你真要跟他走?”

“爹,女儿不走。”稚莺儿擦干了泪水,坚定地说,“女儿嫁了他,人还是在长安,还能在您跟前尽孝,而且,您还多了一个帮手。”稚莺儿原本想说常大胆多了契必诚信这么个儿子,但她即时将这话咬在了舌尖。这种没影儿的事老爷子可不会当真,他反而会以为我们在笑话他。

稚莺儿对常大胆有一分刻骨的感激之情,她觉得应尽一切可能在老人面前尽孝,但是,她比常白食更了解常大胆,这老人只认看得见的东西,空口说白话全无用处。

常大胆叹了口气道:“小子,我女儿要跟你,我也拦不住。不过,你得先挣份家业才行,我可不能让我女儿嫁给一个养不活他的窝囊废。”

“一定。”

“别答应得这么快。家业,家业,要有家有业。你既然这么大的本事,那么,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现在是腊月,到明年的正月底,你挣下五十万钱的产业,我就把女儿嫁给你。如果没钱,你是知道我的,你就给我滚出长安。稚儿,你听清楚了么?”常大胆希望稚儿能够尽快摆脱这种不计后果的热情。

“爹,时间太短了吧。”常白食为契必诚信辩解。

“你用不着替他担心。他是个快手,这才几天,就把你妹子弄得五迷三道了。”

稚莺儿清楚而果决地说道:“如果他不是个有骨气的男人,我嫁给他还不如一死。”稚莺儿心中早有打算,事情到了这一步,全是因为自己。如果契必诚信达不到老人的要求,自己怕是只有一死了之了,这是因为,常大胆和契必诚信都不知道,常白食也曾向她表示过爱慕之意,被她回绝了。

常白食是个知冷知热的好兄长,但他不是稚莺儿一直梦想着的那种男人。

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如何挣得来这许多的钱财?自己真是命苦!稚莺儿对此事几乎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