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梅杏儿是班里唯一一个家在农村的女孩儿,单纯朴实勤劳能干,从早到晚闲不住。不管轮到谁值日都很难从她手里抢下扫帚拖布,一到休息日就抢着给班里的战友洗衣服,是班里年龄最小人见人爱的小妹妹。秦思婷知道她从小失去母亲,心里更是充满同情,处处像大姐姐一样照顾她、呵护她。梅杏儿更是拿秦思婷当亲姐姐看,经常在熄灯后悄悄跑到她床上说会儿悄悄话。秦思婷一连几天闷闷不乐,让梅杏儿心生疑虑,便一再追问,秦思婷告诉她,自己有个在舰艇学院读研究生的战友出事了,可能被退学。梅杏儿便一个劲儿地安慰她不要着急,一定会有办法的。
秦思婷突然说:“梅杏儿,我想去医院求那家人,他们要是不答应我就不回来了。”
“啊?”梅杏儿大吃一惊,心想这人是谁啊?难道比于季东还重要?
“明天我想跟队长请假,就说家里出了点事,要回去几天,你帮我瞒着点。”
梅杏儿机械地点点头,终于脱口问道:“这人是谁啊?难道比男朋友还重要?”
秦思婷愣了一下,她误会了梅杏儿话里的意思,心想我从来没跟他提过郑远海,她怎么猜出来的?小丫头还鬼精,呵呵笑了:“一样重要。”
第二天,秦思婷来到医院,先是恳求受伤的渔民夫妇放过郑远海,只要他们不再要求学校处理郑远海,要多少钱她都答应。被拒绝后她便默默地照顾起负伤的渔民,买饭、洗衣服,甚至端屎端尿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反正自己是学医的,就当作提前实习吧!渔民夫妇开始对她很冷落,秦思婷也不在乎。她只有一个信念,只要他们不再难为郑远海,让她付出再多她也愿意。她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早晚能感化他们。
夜晚,秦思婷蜷缩在走廊的椅子上睡着了,半夜醒来发现渔民的妻子站在身旁,给她披上了一条毛巾被。“大婶儿!”秦思婷站起来。
渔民妻子按住她:“闺女,真是难为你了,你这样做我和你大叔其实心里都很过意不去……”
“大婶儿,求你们放过郑远海吧!如果他被退学这一辈子的前程就完了。我是学医的,你们相信我,大叔腿好了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的。”秦思婷道。
渔民妻子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们不是有意为难他,其实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孩子他爸身体本来就不好,一年到头也出不了几回海,只能勉强维持一家几口的生计,孩子就是考上了大学我们也读不起,考军校倒是不用花钱,可太难考了。你别求我们了,你去求求他们学院领导,把我们孩子收了吧!我们保证叫孩子好好学习,安心保卫祖国……”
“大婶儿,军校招生国家有严格的规定,不是学院就能说了算的,他们也没这个权力……”
渔民妻子不说话了,半晌站起来:“唉!郑远海有你这个女朋友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2
于季东把马一凡叫到了办公室,告诉他郑远海出事了。本来说话就费劲的马一凡急得嘴更不利索了,高声嚷着:“这得赶紧想……想……想办法啊!”
“嚷什么?嚷什么?叫你来不就是想办法的吗?”于季东瞪了他一眼。
林雪推门进来,把八万块钱放在桌上,脸色冷冷地说:“季东,我们可就这点家底了,过几天还得进货,你看着办吧!”转身出去了。
于季东知道他开这个公司其实全靠林雪的舅舅在背后给撑着,开公司的钱也是林雪的,自己正在用钱的时候,你反倒要去帮你的同学人家当然不乐意了。没钱就没底气,他心里有气也不敢向林雪发作。
偏偏马一凡看不出火候:“季东,我们得帮……帮远海呀!”
于季东一下子把火全发在他身上:“我说不帮了吗?我说不管了吗?就好像他是你哥们儿,就不是我哥们儿似的。”
马一凡吓得不敢出声了。
于季东把钱往他面前一推:“你去,把这事儿给我摆平。”
马一凡为难地:“人家不……不是不要钱吗?”
于季东吼着:“你没长脑子啊?我们公司那么多五大三粗身强力壮的小伙子,难道还用我教你怎么做吗?”
马一凡也不生气,边往包里装钱边说:“一句话惊……惊醒梦中人,让他见识见……识我马王爷的后代长……长几只眼。”
于季东扑哧一声被他给逗乐了:“别吹了,你个马海毛。”
“不……不信是吧?”马一凡脖子上青筋暴跳,“信……不信我把……把他那条腿也打断,叫他一辈子坐……坐轮椅。”
“行了行了,快走吧你!”于季东不耐烦地摆手让他出去。
3
被停课的郑远海心情烦闷,一个人在街上转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家煤场,坐在一边看一群工人围在一起侃大山,人群中不时爆发出一阵阵开心的大笑声。他们旁若无人肆无忌惮口无遮拦,想说什么说什么,无拘无束。他们或坐或站或躺都无所谓,不拘形象。这个以黑色为主旋律的地方专属于他们,是他们的世外桃源。这是一群真正快乐的人,郑远海心里想着,他们满足现状没有高不可攀的理想,也就很少烦恼,或者根本没有烦恼。一辆大卡车驶进来,车上跳下一个工头招呼着大家装车。这些工人们懒懒散散地站起来,一人操起一把较普通铁锹大得多的专用锹开始装车。煤灰重新被扬了起来,很快把这些人包围在其中,没有人躲避,更没有人不呼吸,他们已经习惯了,也许是早就懂得了一个道理,有些事躲是躲不开的,只能面对,用平常心去面对。想到这儿,郑远海操起一把铁锹加入到他们当中。工人们看到眼前这个解放军也加入到他们中间开始愣了一下,很快就各干各的活,好像他根本就不存在。
工人们下班的时间到了,他们收起工具也开始注意郑远海,但还是没人和他说话,只向他友好地笑一下就离开了。郑远海心想不和他说话或许他们认为和他不是一路人,或许他们根本就认为这个解放军也是来干活挣钱的。至少工头是这么想的,他拿着一沓钱来到郑远海身边。郑远海看都不看他手中的钱转身离开。工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要钱?那你吃饱了撑的跑这儿装一天车?实在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只能自言自语——原来雷锋还活着。
4
郑远海回到学院大门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秦思婷、于季东、马一凡已经在这儿等了他很久,他们见了郑远海全都吓了一跳,他除了牙是白的外浑身黑糊糊一片。于季东上前告诉他事情已经解决了他可以回去上课了。郑远海不相信似的扭头看着秦思婷和马一凡。秦思婷面带微笑看着他,而马一凡双手抱膀一派救世主的神情……
事情解决得很富戏剧性。马一凡是当天上午赶到医院的,带着于季东公司的两个员工,三人一色黑西服花领带外加一副黑色墨镜,同时还带了八万块钱——他们决定和渔民夫妇先礼后兵,钱达不到目的再使用暴力解决。钱很快遭到惨败,八万块钱刚掏出三万就被渔民夫妇的冷脸给冻结了。接下来使用暴力,不是马一凡对渔民夫妇,而是作风泼辣的渔民大婶手里拎着枕头,就像程咬金提着一对板斧对马一凡和他的随从疯狂追杀,从病房打到走廊,从走廊打到院子里,直打得几个男人丢盔弃甲屁滚尿流狼狈不堪。枕头里的棉絮漫天飞舞,马一凡和随从的黑西服上沾满了白毛,这回他成了名副其实的马海毛了。幸亏秦思婷冲出来使用了陆战队员徒手夺刀的绝技,缴获了渔民大婶手中的一对“板斧”,一场战争才宣告结束。要不是接下来鲁淮成和陈建军出现在医院,这戏还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鲁淮成是接到陈建军的电话赶来的,先拜会了国防大学时的同学也就是舰艇学院的院长,在得到只要渔民不再追究就可以从宽处理的许诺后来到了医院。毕竟是将军,渔民大叔这辈子打过最大交道的官儿就是过年时曾经到过自己家里访贫问苦的乡长,何况鲁淮成的思想工作颇具说服力!将军说,将来你儿子考不上军队大学就当兵,到部队一样可以考军校,当兵后不放心你让他找我,我亲自送他到文化队学习。渔民心中的底线开始松动,再加上马一凡放在桌上的三万块钱做催化剂,防线终于彻底崩溃。
不管事情的最终解决马一凡起到了什么作用,他认为三万块外加一顿打换来的结局很值。于季东表扬他办事省钱,没白叫他马海毛。马一凡也以功臣自居,让郑远海记着他的恩情,郑远海热情地上前拥抱了他,把他刚换上的一件干净白衬衫又沾上了一层煤灰。
郑远海先去感谢了陈建军,然后在他的陪同下到学院招待所去看望鲁淮成。鲁淮成告别了院长上车,见郑远海远远走来,便催促司机一踩油门从他身边飞驰而过。郑远海向远去的小车举手敬礼。他知道“屠夫”生气了,庆幸自己没在东江基地,否则非被“屠夫”狠狠宰上一刀不可。
5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陈建军两年学习期满就要离校了。一个星期天的中午,郑远海把他请到了学院附近的一家小酒馆为他饯行。二人推杯换盏喝得耳热心跳,郑远海一再就以前的不懂事向他道歉,就撞船的事向他表示感谢。陈建军大手一挥,大有当年诸葛亮七擒七纵孟获的气度,说过去的事不要放在心上,放眼未来好好干。他认准了郑远海是个人才,趁着酒劲开始许愿,将来我当了舰长一定把你要过去,给你空间让你铆足了劲儿地发挥。这话正
6
此时在这座城市的一家豪华大酒店内,于季东正在请秦思婷吃饭。于季东的生意最近很有起色,在林雪舅舅的关照下接连做了几大单外贸生意,公司财富呈几何级数增长。从桌上点的菜就能看得出来,于季东已经不再是一个小商人,已经开始具有大老板的底气和前景了。
“你不会从中南到这儿只为了请我吃一顿饭吧?”秦思婷问。
于季东笑了,他没有说话,放下筷子击了两下掌。
灯灭了,生日快乐的音乐响起,两名身着艳丽服饰的女服务员推着巨大的生日蛋糕走来,蛋糕上插满了燃着的蜡烛,奶润流光,烛影摇红……
秦思婷惊呆了,军校紧张的学习训练连她自己都快把生日给忘了,他怎么会知道的?于季东好像看出了秦思婷的心思,笑了:“你一定在疑惑我是怎么知道你生日的吧?告诉你吧,上次远海出事我来的时候你用我的手机给家里打过一个电话。”
秦思婷恍然大悟。不错,上次她是借用了一次于季东的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还告诉他她家的电话号码后六位数正好是她的生日。秦思婷笑了,她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心细的男人,真是个有心人,这种举动足可以俘虏任何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可惜,他用错了方向,她的心已经有了归属,秦思婷这样想着。
服务小姐举止得体地走上前来:“小姐,欢迎您和这位先生光临我们星海大酒店,祝您生日快乐,心想事成!请许个愿吧!”
“不用了,谢谢!”听到小姐让她许愿,秦思婷一下子想起了郑远海,她如果许愿也只能祈盼自己和郑远海两情相悦天长地久,但她不能用另一个男人送她的蛋糕许这种愿。如果那样,即使他不知道,对人家也是一种伤害。郑远海,你个没良心的,我已经有意无意对你说了N遍我的生日是几月几号了,就差写到你的脸上让你照镜子就能看到了,你却忘得一干二净,别说礼物,连个电话也不打,在这一点上,你要有于季东一半就好了。
于季东站起身:“我来替她许愿。”
看着于季东面对蛋糕双手合十一副虔诚的样子,秦思婷笑了。她觉得很滑稽,他会替她许什么愿呢?不用说她也知道,装傻假装不知道吧!
于季东许完愿二人一起把蜡烛吹灭,屋里的灯重新亮起了。
“我还有样礼物要送给你!”于季东又把一个精致的小锦盒打开递到她面前。
一条漂亮的钻石项链闪着炫目的光芒呈现在她眼前。
秦思婷心想如果眼前的男人换成郑远海,她可能会幸福得晕过去。可现在是于季东,这是无论如何不能收的:“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秦思婷推辞着,就好像她收了礼物这辈子就会被这条项链牢牢套住再也无法挣脱一样。
“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吗?你救了我的命,我应该感谢你!”于季东的声音很真诚,似乎要让秦思婷相信这里面装的只有被感谢的救命之恩,而不含爱情成分。
秦思婷很坚决:“我不能要!真的不能要!”她等于在告诉于季东,爱情绝不可能。
“你要真心拿我于季东当好朋友,就别推托,好吗?”
“不……不……”秦思婷见于季东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表情,忙改口道,“军人是不允许戴首饰的!”
于季东笑了:“我忘了,呵呵!那好吧!你收起来,等能戴的时候再戴。”说着把首饰盒轻轻放在她面前。
秦思婷看着眼前的首饰盒再也没心思吃饭,她知道这里面装的不是一条普通项链,而是一颗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定时炸弹。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会引爆他们之间的情感冲突,她、于季东、还有另一个人——郑远海。
7
郑远海中午和陈建军喝多了酒,回到宿舍突然想起来今天好像是秦思婷的生日,便赶紧往学员队打电话找秦思婷。值班的女学员告诉他秦思婷出去了,上哪儿去了不清楚。郑远海突然感觉对方的声音好像在哪儿听到过,便一再问对方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也许是酒后的醉态通过电话线被对方感觉到了,对方很客气地告诉他,像你这种借机和女学员套近乎的电话我们每天都能接到,这里是学员队的值班电话,您要闲着没事儿想泡电话请往别的地方打吧!啪,电话挂了。郑远海放下电话都回到宿舍了还在想,谁呢?怎么这么耳熟啊?我要是像姜喜子一样有一对超级灵敏的耳朵就好了。
也许真是郑远海喝多了的缘故,梅杏儿一点儿都没听出他的声音。她放下电话还在想,找秦思婷的人还说对我的声音耳熟?我和秦思婷共同认识的人会是谁呢?只有一个那就是于季东,不对呀?他们不是约会去了吗?越想越觉得自己挂断电话时的判断是正确的,这就是闲着没事儿瞎泡电话的,也就没再往心里去。
8
军医大学拓展教学内容,把传统的战场救护训练从陆地搬到了海上,为此向潜艇学院求援希望予以配合,潜艇学院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平时训练任务较少的研究生队。
这天下午,数十只橡皮划艇排满了海滩,两个学院的男女学员们列队完毕。秦思婷从到海滩起就开始对男学员队列一通扫射,终于发现了她要找的目标站在队列里眯着眼睛对她笑。教员下达训练课目,战场假想情况设置为在一次我陆海空协同作战中,我运输舰遭遇水雷袭击沉没,现在立即组织救援落水人员,每艇一名研究生学员配属医学院一名女学员,距离三海里。一声令下,舰院的男学员首先跳上划艇,郑远海操起双桨向秦思婷使了个眼色,还没等秦思婷挪步,梅杏儿已经抢先上了他的艇。
郑远海看着背对他走上船头的梅杏儿:“我可划得快啊!你行不行啊?不行咱换个人!”边说眼睛边看着秦思婷,这时秦思婷已经上了另外一艘艇。
郑远海回过头来:“你坐稳了,别晃到海里去。”
梅杏儿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坐船,目光全在前方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头也没回答道:“哼!这玩意儿你能划多快啊?吓唬谁呀?”
教员一声令下,吹响哨子,几十艘橡皮艇争先恐后地向大海中划去。
郑远海只顾埋头奋力划着。
梅杏儿边划边兴奋地大喊:“太美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感受大海。”
郑远海鼻子里哼了一声,心想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少见多怪啊?一想不对,声音挺熟,便想起了那天打电话的事,抬起头来仔细打量梅杏儿。
梅杏儿感觉有些奇怪,回过头来,吃惊地瞪大眼睛:“郑大哥!”
“真的是你……梅杏儿!”
“是我啊!郑大哥!”
二人兴奋地站起要奔向对方,艇猛地摇晃起来,忙停住脚坐了回去。
“你真考上军校了!”郑远海连艇都忘了划,“坐好别动,让我好好看看!”端详着梅杏儿,“当年放羊的小丫头长大了,变得我都认不出了。”
“你没变,还是那么帅气!”梅杏儿这话说得没错,阳刚帅气,她印象中的郑大哥就是这个样子。也许是自己当年太小的缘故,还觉得他很成熟。特别是心地善良,吃她的羊并不是故意的,帮她才是真心的。那年分别后又不止一次给她寄来高考复习资料,鼓励她自己把握自己的命运,一定要考上大学。梅杏儿就像见到了久别的亲人一样,高兴得心情无法言表。
郑远海说:“对了,考上军校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啊?”
“我写信了,都给退了回来!”
“对对对,我来这儿学习也顾不上告诉你。”
秦思婷见郑远海梅杏儿的艇突然停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向他们喊着:“你怎么不划了?”郑远海这才意识到自己光顾高兴连艇都忘划了,复又操起桨来。
梅杏儿看着秦思婷向郑远海说:“我班长。”
“你说秦思婷啊?我们认识。”
“真的?”梅杏儿惊讶地问。“原来我们在一个单位待过。”郑远海向秦思婷喊着:“我们认识。”秦思婷没听清:“什么?”梅杏儿把手撑成喇叭口,大声喊:“我们是好朋友!”
“好朋友?”秦思婷一头雾水,自言自语,“这么快就成好朋友了?”
划定的救护海区漂浮着许多穿红色救生衣的假人,数十条橡皮艇先后到达,纷纷将伤员救到艇上。郑远海、梅杏儿艇落在了后面,他们奋力划桨追赶。
秦思婷又喊着:“郑远海,我们已经救了三个,往回划了!你们救了多少啊?”
郑远海望着海面:“坏了,都被人家救起来了,我俩一个没捞着!”
梅杏儿沮丧地:“啊?这么划回去多丢人啊?”
郑远海向秦思婷喊:“秦思婷,扔海里一个给我们。”
秦思婷咯咯笑起来:“我们救的是战友,战友明白吗?救上来还能再扔回去啊?”
郑远海不住地贫着:“活的你们留下,把死的扔一个下来也行啊!”
“不行!死活都要带回去,这是我们战场救护的原则。”
突然,梅杏儿指着大海深处:“郑大哥,你看那儿?”
郑远海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一个假人被海浪推出了好远,若隐若现:“哈哈!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他们救的都是兵,咱俩今天救一舰长给他们看看。”
二人操桨划向大海深处。
众人划艇靠岸,清点人数,只差郑远海和梅杏儿一条艇未归。教员举起望远镜,今天的海况很好,无风,海面起了一层薄雾,隐约能看见郑远海、梅杏儿还在奋力划艇。
梅杏儿见别人都返回了有些着急:“它怎么越漂越远了?”
郑远海只顾奋力划着:“再远也得救,那是人啊!”
梅杏儿有些担心:“郑大哥,我们都划这么远了,不会有啥危险吧?”
郑远海笑了:“有我在,放心!”放下桨,伸出一只胳膊翘起大拇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瞄着。
“郑大哥,你在干什么?”
“我看看那个倒霉舰长离我们还有多远!”
“这样就能看出来啊?”
郑远海放下手臂:“这叫简易测距法,战斗中火炮测距仪损坏,就用它。”
“那它离我们还有多远啊?”
“大概二点六华里。”
“啊?”梅杏儿为难地看看周围,雾好像越来越大了,远处的海岸线已经变得模糊起来,“那么远?那咱还救他吗?”
“他是咱们战友,你说呢?”郑远海又操桨划起来。
教员放下望远镜:“这个郑远海真够执著的。”
军医大学的一名带队干部赞叹着:“他做得对,战场上绝不放弃战友的生命。”
郑远海、梅杏儿的橡皮艇终于追上了假人,已经累得精疲力竭的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打捞上艇。
梅杏儿气呼呼地嘟囔着:“这舰长够沉的,吃多少好东西啊?”
郑远海笑笑:“他不是舰长,舰长是要永远和军舰水兵在一起的,不会一个人跑这么远,看这沉劲像一炊事班长。”
梅杏儿咯咯笑了,用力搬着假人:“快帮我把它翻过来!”
“就放那吧,翻它干吗呀?”
梅杏儿却一本正经的样子:“现在你的任务完成了,而我的任务才刚刚开始,按操作规则,我必须马上对它进行抢救,翻过来,控水。”
郑远海笑了:“是不是还要做人工呼吸啊?”
梅杏儿依然十分认真的样子:“我们是医生,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如果需要我会的。”
郑远海笑着感叹:“哎呀!没想到当年的小女孩儿,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革命军人了。”上前帮她把假人翻过来。
梅杏儿站起来打开卫生箱,拿出手术器械。郑远海不解地问道:“你又要干吗呀?”
“他现在伤得很重,需要动手术。”
“天哪!你太认真了吧?”郑远海喊着,“没准儿他已经死了?”
梅杏儿调皮地挥起手术刀向他笑了笑:“死活不是你说了算,是我,医生。”转身向假人身上割过去。
郑远海笑着摇了摇头操起桨划艇,梅杏儿站立不稳向后倒去,手术刀一下子割在橡皮艇上,划了个一尺多长的口子。“啊?”梅杏儿惊叫起来,身体又倾向另一侧,锋利的手术刀把另一侧也划了个大口子。
郑远海一下子蒙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儿来,“让开……”他说着猛地扑过去脱下衣服封堵裂口,裂口太大已经于事无补,回头一脚把假人踢到海里,“快,把能扔的都扔下去,减轻重量。”说完抱起梅杏儿的急救箱就要往海里扔。
“那是装备!”梅杏儿急得大喊。
郑远海放下急救箱,默默地望着快速撒气下沉的橡皮艇,又抬头向四周望去,雾气已经笼罩了海岸线,四周雾茫茫一片,他们划出太远了,已经失去了方向。
梅杏儿吓哭了:“怎么办啊?”
郑远海心里陡然升起一种责任感,我得带她回去,必须要把她安全带回去。她命太苦了,从小与父亲相依为命,不能再让她出事了,绝不能。想到这儿,他脱下了身上的救生衣说:“穿上!”
“我穿着呢!”
“再穿一件,增加浮力!”
“那你呢?”
郑远海看了一眼水中的假人,嘴里还不忘开着玩笑:“我去向舰长借!”他想逗梅杏儿开心,不想让她太紧张,可梅杏儿此刻的心情是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
很快,他们随着橡皮艇下沉漂浮在海里……
海上的天气变化无常。
上午,风和日丽;
下午,薄雾笼罩;
晚上,风高浪急;
一场更大的灾难在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