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顾和顺理发店的客人越来越少,可以说门庭冷落。那些平时固定回头的大小爷们基本不来了,很显然来自上海的理发师这块招牌已掉了油漆,不再招人。

状况反映在账上,宋丰年来到店里,与理发师检讨生意不好的原因。宋丰年认为收费价目需要调整,现在是非常时期,收费过高是顾客减少的原因。陆平则认为顾客之所以不来和顺理发,是因为他们为日本人做事,“人们把我们当作汉奸,”陆平直言不讳。

宋丰年忌讳陆平的说法,他们为此争吵。员工和老板吵架,占上风的肯定是老板。宋丰年说这个店是你开的还是我的?那么究竟是我听你的还是你听我的?陆平说我听你的,总有一天我会被人的唾沫啐死。我不干了,你另外请人吧。

理发师的辞职简直是撒手锏,立马让老板软了下来。他求陆平不要走。“你走了我上哪去请像你这么好的理发师?没有客人不要紧,一个客人都没有我照样给你工钱,你以往拿多少工钱我照样给你多少!行不行?”宋丰年让步已经很大。

陆平表示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你知道我从上海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是为了什么。”

宋丰年眼睛一亮,因为他从陆平的话得到提醒。他想到附在理发师身上的血案,是控制他最好的把柄。“我知道你是为了避难,因为你在租界杀了人,而且是日本人,所以跟着我来到和顺。”宋丰年坚定地说,他用不着再低声下气。

“我那是误杀。”陆平说。

“我相信是误杀,”宋丰年拿起剃刀把玩着说,“可日本人连杀无辜的人都不眨眼,管你是误杀?”

“所以我不能侍候日本人,那很危险。”

“只要没人告发你,你就安全,”宋丰年说,“在和顺除了我,没人知道你的过去。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在日本人那里告你的,想都不想。”

陆平感觉自己像山羊掉进了陷阱里,被猎户救起,既可以养在家里,也可以卖给屠夫。

“但是你要帮我,”宋丰年说,“日本人一不高兴,我就会掉脑袋。我有女儿嫁给国民党的一个师长,这就能要我的命。所以我只有讨好了日本人,才能活命。你要帮我,行吗?”

陆平看着宋丰年,说:“你肯定比日本人长命。”

宋丰年照着镜子,摸摸头发,“我头发是不是该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