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歌躺在犬舍里,望着窗外遥远的星空。
昏黄的灯光下,几张信纸铺在黄木板凳上,白歌坐在地铺上,埋头写信。
“小子,看我这首诗写得怎么样?”白歌放下钢笔,把信举在手里,说,“犬魂一缕荡悠悠,天地亦生愁。空天阔地何处去,东西狂飘流。来世仍为犬,为国一任刀砍头。青梦几回眸,生亦悲秋,死亦悲秋,从军飞驰遍九州。铜头铁尾玉兰蔻,忽闻吠声传霄汉,云中也做百犬头。”
战歌走了过来,它晃着毛茸茸的大脑袋,煞有介事地望着信纸上的字:
亲爱的小菲,刚才这那段诗,是我为了纪念在这次行动中牺牲的警犬‘风翼’而写的。它是一只非常优秀的警犬,为了救我们,它舍身被手雷炸死。这些事情想必你也都知道了,我们中队的代理排长莫少华已经送到军区总医院接受心理治疗,由我母亲全权负责,应该没什么问题。
小菲,我训犬两年多了,把‘战歌’一手带大。这两年多的特警生活,让我看惯了生死离别,从邱中队长到莫少华,从‘桀骜’到‘风翼’,这些优秀的训导员和警犬们之间的真挚情谊让我每天活在感动之中。我觉得当特警真好,有犬相伴的日子真好!
每次执行任务后,我们都要去做心理按摩,但我每次都是最后一个才去。那些在战斗中消灭犯罪分子的战士们,他们有的是第一次杀人,下来后双腿发抖,晚上睡觉做噩梦,必须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才能逐渐适应和好转。我为什么最后去?因为我害怕,我想多锻炼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多心理伤害都是要靠自己弥补的,你说呢?
我之所以害怕,是因为我怕我将来有一天会失去‘战歌’,这种恐惧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每当有警犬牺牲,我的这种恐惧感就愈加强烈。这次参加国际警犬锦标赛,必定会很严格和艰苦,我还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入选最后的5人名单,能不能代表中国参加国际比赛。
希望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我从下星期开始就封闭训练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多保重。
此致
军礼
白歌
其实,战歌又哪里看得懂字了,它只是在想,风翼就这样消失了?它去了哪里?它不在了?它死了?
死,这个词语,战歌并不能理解,甚至不能懂得什么叫死。它只是明白,那只叫风翼的同族警犬,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一股热血在战歌的血脉中迂回奔走,它记得风翼最后一幕的眼神,那是一种满足,一种兴奋,一种从未有过的淡定。它用嘴巴碰了碰主人白歌的手背,眼睛里流露出灿烂的光芒。
它想对白歌说,如果我有一天成为了第二个风翼,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你会怎么做呢?
白歌摸着战歌的大脑袋,并没注意它此刻的眼神变化。他又读了一遍诗,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点燃,用力吸了一大口,顿时咳嗽起来,眼睛被烟熏得泪光盈盈。他叼着烟,眯缝着眼睛看着窗外的夜色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