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元年悄然站在龙凯峰他们身后,所发现的DA师指挥系统令他为之一震,看来龙凯峰他们还真搞了点名堂出来了,尽管他们把他奚落了一翻,但钟元年还是决定和他们过过招。

钟元年作为蓝军和龙凯峰开始了网上对抗。龙凯峰把景晓书推给钟元年担任助手。钟元年快速敲击电脑键盘,输入作战指令。

指令下达完毕,钟元年就等着龙凯峰他们红军方面的反应。他趁机和景晓书聊了起来。

钟元年看了一眼景晓书问:“小伙子,当了多少年兵了?”景晓书回答说:“首长,这很难回答。”

钟元年奇怪地问:“什么意思?”

景晓书说:“因为本人的兵龄无法按年来计算,只能按天来计算。”

钟元年问:“那当了多少天兵了?”

景晓书说:“还是很难回答你,因为我的兵龄像女人的年龄一样是个秘密。”

钟元年越发好奇起来:“你还真把我搞糊涂了。”

景晓书笑道:“首长,林大队长希望把我藏在深闺人不识。”

钟元年突然想起什么来,眼前这位小伙子,莫不是那位私自特招的?于是他问景晓书说:“你姓什么?”

“姓景,不景气的景。”

“景晓书?”

景晓书得意地说:“看来我还有点知名度。”

钟元年不再说话了,他要看看这个景晓书到底有几斤几两。钟元年将目光投向网上的屏面。景晓书打量了一眼钟元年,手抓鼠标,随时执行钟元年的命令。

把景晓书推给钟元年当助手,是林晓燕的主意。那天在课堂上景晓书一暴光,攻击龙凯峰的人不少。林晓燕要试试钟元年的态度,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让钟元年见识一下景晓书的才能。红军网上推演室里,龙凯峰计划是导弹强攻。大屏幕上显示出了导弹飞行轨迹。龙凯峰对林晓燕说:“林大队长,我现在需要知道这颗导弹的分析参数。”

林晓燕按了一下总控制台上一个键纽,从这可以直接连接预警情报分析中心。在总控制台上的液晶屏幕上马上显示出人机对话框图,并标有文字、选择和分析参数、选项内容和结果等参考值。

导弹攻击目标:A、九号阵地;B、中途改变目标。

目的分析显示:A、击我薄弱之处,获初战告捷目的;B、试探性动作,观察我下步行动,寻找我防御漏洞;C、佯攻动作,声东击西,另有主攻方向。

处置方法:A、空空拦截;B、地空拦截;C、电磁干扰致盲;D、放弃跟踪;E、任其攻击目标。

看着如此精密的分析指数,龙凯峰满意地说:“这就是通过比较分析运算来的结果?”

林晓燕说:“对,我们已经把近年来战术导弹实战的战例,最佳处置方法,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存入E5W分析中心进行处理。目前从雷达捕捉到这枚导弹开始,我们就开始跟踪其全过程,并进行综合分析。”

龙凯峰果断地下达指令:“放弃拦截!”

大屏幕上,九号阵地导弹落地,一片火海。

等候在蓝军网上推演室里的钟元年,望着电脑屏幕,显得有些急躁了。他问身边的景晓书:“哎,龙凯峰怎么一点动作也没有?”

王强凑上前来说:“从演习监测系统上看,可能是他们对‘蓝军’第一次打击的目的没有搞清楚,不愿轻意出击吧。”

钟元年点头说:“要是这种动作,应该说龙凯峰他们还是对的。如果他把注意力集中到九号阵地的防御上,我就有可能抓住他摩步大队和坦克团的运动方向。他不动,我还不好办了。”

龙凯峰有点让钟元年猜不透了,他对着微型麦克风再次下达了命令:“放弃九号阵地。导弹大队,地空导弹营在一百公里海面对敌轰炸机群实施拦截。”

龙凯峰这一招,连林晓燕也不是很清楚,她问龙凯峰:“为什么要放弃九号地区?”

龙凯峰说:“九号阵地不是我主要防御阵地,敌人首先打击我九号阵地,我想他肯定另有企图。在敌军行动不明的情况下,先放弃九号阵地,看看再说。”

看到几枚地对空导弹飞向蓝天,钟元年警觉起来:“龙凯峰盯上我的轰炸机机群了。也好,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到海面上。按预定方案行动。”

钟元年的命令很快就让龙凯峰捕捉到了,他发现蓝军的机群正改变方向。龙凯峰下令咬住蓝军的机群。很快,导弹拦截成功,蓝军轰炸机被红军击落三架后,其余原路返回。见此,龙凯峰淡然一笑。他问一边的林晓燕:“分析结果出来了吗?”

林晓燕回答说:“出来了。”

大屏幕上,战场分析系统将结果模拟显示出来,这是第一轮较量后的红、蓝双方的战场态势。林晓燕报告说:“信息分析中心计算结果表明,敌轰炸机群的行动同样是一次佯动,而向七号阵地两翼运动的两个摩步大队一个装甲大队有可能对我形成合围。综合分析认为:一、敌企图全歼灭我摩步1团,并占领七号阵地;二、七号阵地距海岸七点二公里,有可能为接应海上登陆做准备。”

龙凯峰观看大屏幕,果然,大屏幕上已显示出蓝军三支部队向红军七号阵地运动态势。

龙凯峰对林晓燕说:“把对策预案调出来。”

林晓燕在操作台前按动一个按键。屏幕上立即打出了音频同步播出的对策方案:“第一方案:派出空军炸毁六号公路上的明河大桥,在三号公路上对敌坦克群实施空地导弹打击,装甲大队从一号阵地向七号阵地运动,与七号阵地摩步1团对敌形成夹击和反包围。特种兵对敌摩步大队后方实施机降奇袭,截断其退路。我坦克团挺进龙口山一线,堵住敌前进之路,对敌形成合围。”

龙凯峰略一思忖说:“看看提供的第二套方案。”

林晓燕操作起来。

红军的行动,很快被蓝军牢牢抓住,在钟元年面前的大屏幕上出现了“红军可能出现的应对方案。”

钟元年突然觉得这种打法没多少意思,双方的所有行动多在对方的掌握之中。他让景晓书关掉了界面。

景晓书以为钟元年很满意,兴冲冲地问:“首长,我们这个系统搞得还有点水平吧?”

钟元年含糊起来:“唔,有点意思。”

景晓书说:“我们把古今中外的著名战例,各种战法、战术、战役思想和现代武器装备效能参数输入到这套系统里,它会进行综合的分析判断,提供多种方案由指挥员选择。有点和玩电子游戏差不多。”

“对,这就是游戏。是谁说过,战争本来就是一种流血的游戏嘛。”

“看来你们对这个还有点研究。”

景晓书得意地说:“不是有点研究,而是很有研究。”

钟元年这边兴趣在消退,而龙凯峰却摆出了一副火并的架势,他对林晓燕说:“我们以第三方案为主,并作如下修改:一、工兵在明河大桥安放远程遥控爆炸装置;二、空军在土山谷一带实施空中布雷;三、特种兵袭击敌坦克团的油料补给线;四、战术导弹对敌坦克群实施远程攻击;五、地炮移师沿海一线用红杉树激光制导对敌坦克实施精确打击。六、派出无人干扰机对敌进行全程全频电子干扰。”

林晓燕迅速输入命令,可是电脑出现一种违规操作提示。林晓燕站起来说:“师长,命令的下达必需由你亲自操作。E5W的识别系统只认总指挥,不认其他人的。”

龙凯峰按动命令键,下达了命令。

钟元年让景晓书代替他和龙凯峰过招,自己和王强来到了龙凯峰的红军网上推演室。

可是龙凯峰指令被篡改了,大屏幕上导弹落在灵山渡地区,一片火海。

龙凯峰惊讶起来:“哎,怎么把导弹扔到灵山渡去了?”

林晓燕纳闷起来:“是啊,那里什么军事目标都没有啊?”

钟元年和王强走了进来。钟元年说:“怎么,打傻了?”

龙凯峰站了起来回答说:“我们确实不明白首长的意图。”

钟元年说:“你已经全军覆没,还想明白什么?”

龙凯峰不解地问:“全军覆没?我打得好好的,怎么会全军覆没?”

钟元年哈哈大笑说:“我承认,你指挥得不错,这套E5W系统也确实有点意思。但是,你们的视野还不够开阔,内存还不够丰富,对战争的综合因素考虑得不够周全,远的不说,灵山渡就在你们的防御范围内,那儿的变化竟然都没有考虑到。”

龙凯峰问:“首长是说灵山渡的水库建设?”

钟元年说:“只需几枚导弹,七十多米高的大坝一毁,十亿立方米的大水一泻而下,结果如何,你们自己去想象吧。”

钟元年话音未落,人已出门而去。

在宁洲工作过的省委张书记,深知宁洲不解决用水,发展只能是纸上谈兵。特别是他无意中碰到赵梓明后,对这位部队转业的师级干部有了非常好的印象。赵梓明担任宁洲市副市长经过省委决定,很快尘埃落定。

张书记在赵梓明上任前,把赵梓明叫到自己跟前,认真地谈了一次话。

坐在张书记面前,赵梓明有些忐忑不安。张书记说:“赵梓明同志,省市两级组织对你的情况进行了认真的了解和研究,认为灵山渡水利枢纽建设对宁洲市经济的发展意义很大,经研究决定,任命你为灵山渡水利枢纽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同时为便于开展工作,让你兼任宁洲市人民政府副市长。”

赵梓明望着张书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和张书记谈完话后,市政府里一位处长领着赵梓明走进了一间挂着“副市长”牌子的办公室。处长对赵梓明说:“赵市长,这就是你的办公室,秘书也给你配好了。他叫解方,刚从大学毕业不久。”

处长走后,赵梓明站在办公室前,心情很矛盾,他倒吸了一口气,才推门大步跨了进去。

宽大明亮的办公桌,电话,电脑,传真机等现代化办公设备一应俱全。赵梓明走到办公桌前,伸手轻轻地摸索着桌面。

赵梓明的秘书解方走了进来,恭敬地喊了声:“赵市长。”然后问:“赵市长,今天的工作有什么安排吗?”赵梓明说:“我想和水利局、劳动局、公安局等负责同志谈谈关于灵山渡水库移民的问题,你看能不能联系一下。”

解方说:“我可以现在就通知他们到市府来开会,您看是在今天还是明天,上午还是下午?”

赵梓明说:“明天上午吧,我把情况讲一下,下午就带他们去灵山渡看看,现场办公。”

解秘书一一记下后问:“是否通知电视台,报社派人同行?”赵梓明说:“他们去不解决实际问题。”

“以往副市长以上的干部出行,记者都要跟随。而且,灵山渡水利工程已列为省里的重点建设项目,有必要进行一次综合性报道。再说,您刚上任,还没在电视上露面呢。”

赵梓明笑笑说:“我露不露面没什么意义。我这个副市长只管水利建设这一块,水库建成了,我就自动离开这间办公室。”解方笑了笑说:“哪有你这样的市长。”

赵梓明说:“我这个副市长本来就是借来的,好借好还嘛。”

解方说:“那我就不通知新闻单位了。”

赵梓明点头道:“不,叫他们来也好,让全市人民都来关注灵水渡工程,对了,我还想请两个人列席这个会议。一个是鹭湾镇老镇长骆阿泰,一个是我们的融资顾问韩雪。”

赵梓明担任宁洲市副市长的消息,很快就在报纸上出现了,替他高兴的人不少,特别是DA师龙凯峰他们。

钟元年让龙凯峰就水库建设的问题来找赵梓明商量。龙凯峰一走进赵梓明的办公室,大老远就敬礼。赵梓明上前拉住了龙凯峰的手,把他推到沙发上坐下。二人相互看着,只是笑。是啊,赵梓明高兴,龙凯峰更为他高兴。

龙凯峰激动地说:“老连长,你能坐在这个位置上,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赵梓明扔给龙凯峰一支烟,自己也点着一根烟说:“别忘了,我迟早还得回去当镇长。如果没猜错的话,你是为灵山渡水库的事来的。”

龙凯峰笑着说:“有些事我们军地双方需要商量一下。”

“你不来,我也会去找你。”

“我希望这个项目再作些论证。一旦有战事,这个灵山渡水库明摆着是一大隐患,有人说,这是悬在宁洲市上空的一颗原子弹啊。”

赵梓明思忖了一会说:“凯峰,我想知道你本人的态度。”

龙凯峰说:“我觉得应该停建或缓建。”

龙凯峰话刚说出来,赵梓明脸马上绷紧了。这一点龙凯峰想到了。让水库停建或缓建,这不是龙凯峰的意见。只是因为一些人提醒过龙凯峰,过去宁洲要建水库,都是因为战略防御问题而搁置下来。龙凯峰打心眼里不希望自己在赵梓明刚刚上任时,来泼这桶冷水。

二人都有些尴尬,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只有沉默着抽烟。赵梓明将烟头熄灭在烟缸里,抬起头看着龙凯峰说:“我本来还想去找你谈谈,希望得到你的支持,没想到你是这么个态度。”

失望是从赵梓明的目光里流露出来,龙凯峰强烈的意识到了这点。但是他有他的理由。

“国防大事,谁也不能含糊。”龙凯峰冷峻地说。

赵梓明的脸沉了下来:“水源危机,民生大计,更是含糊不得。”二人站在各自的位置上,展开了争论。你来我往话也慢慢变得难听起来。

赵梓明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说:“凯峰,要是咱俩互换个位置,你来当这个市长,你怎么办?”

龙凯峰闷着头说:“我当不了市长。”

“你不要跟我抬扛,你把军装脱下来,你坐到我这位置上,咱俩换位思考一下,看看能不能把这个问题说清楚!”

龙凯峰冷笑一声说:“我坐在哪儿也这个意见。”

龙凯峰把军上衣一脱,扔给赵梓明,坐到赵梓明的大皮椅子上。赵梓明走到对面说:“赵梓明副市长,二百多万人口的城市没水了你怎么办?老百姓没水喝,没澡洗你怎么办?农民为争水浇地常年发生械斗怎么办?”

龙凯峰噎住了。

赵梓明目光灼灼逼人:“你走在大街小巷,看到家家户户提着水桶拿着脸盆排着长队接水,买水,你心里好受吗?你当这个市长你能坐得住吗?能睡得着吗?”

龙凯峰只有沉默。

赵梓明接着说:“什么叫人民子弟兵?人民是第一位的,我的师长同志!”

龙凯峰语气平和,但又充满力度地说:“你说得很对,人民子弟兵应该把人民放在第一位,可你应该知道,一旦战争爆发,水库大坝被袭击,你说怎么办?老连长,要是你还穿着军装,你站在军队的角度,你怎么想?”

赵梓明把龙凯峰的军装穿在身上说:“如果我是DA师师长,手上掌握着一支装备精良的王牌师,就必须为这个城市、这座水库撑起一把绝对安全的空中保护伞。如果连一个小小的水库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脸面穿这身军装?”

赵梓明立即脱下军装,扔给龙凯峰。

桌边上的传真机响了。

传真机,一张离婚协议书传了出来。龙凯峰看着那份离婚协议书,愕然道:“怎么,你跟嫂子要离婚?”

赵梓明忙把离婚协议书拿了过来,苦笑着说:“凯峰,看到了吧,战争的威胁时刻都存在,可咱们饭还得吃,活还得干!”杨芬芬要离婚,对赵梓明来说这是迟早的事。不过,在他刚刚担任市长时,是他多少没有想到的。

龙凯峰看着缄默不语的赵梓明,心里很是替他难过。水库建设的事就不好再提了。

有多长时间了,赵楚楚都没有看到过景晓书,心里竟然觉得空荡,原来自己多少还是有些在乎他啊。自从第一次景晓书揭牌应聘,就给赵楚楚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她面前,景晓书坦诚,无所顾忌。其实这就是一种真实啊。

她知道龙凯峰对自己只能是一幅画,一幅挂在墙上映在水中的画。只有景晓书,才让她触及到了一种真实的寄托。她一直以为景晓书会来找自己,想不到景晓书一到部队后,连个音讯都没有。赵楚楚有些沉不住气了,一大早就找到了景晓书所在的信息大队来。

景晓书正在和林晓燕调试设备。曲颖跑来告诉他:“景主任,门外有人找你。”

景晓书不想理睬,就对曲颖说:“麻烦你去说一声,就说我不在。”

曲颖笑着说:“是一个女孩,这样不太礼貌吧。”

一个女孩?景晓书立即想到一定是赵楚楚。这个想法让他有了瞬间的激动。其实他一直都想到她的开心坞,但又怕赵楚楚责备自己。那天自己不是告诉她出来买点东西就回去吗?

景晓书认为赵楚楚是问罪来了,正犹豫着时,林晓燕笑着说:“晓书,还是去见一见吧。”

景晓书这才放下手中的活计,走了出去。一到大门外,看见赵楚楚站在那里冲自己笑着。

这可是景晓书从来没有见过的。他稍稍放心了。轻声说:“你是来看我的吧?”

赵楚楚说:“我的电脑全玩完了。”

景晓书有些难过,原来她是为电脑来找自己的,这和那些客户有什么两样?就问赵楚楚:

“怎么回事?”

赵楚楚说:“二十台电脑全不工作了。打开十分钟,就全转入休眠状态,怎么拍也拍不醒。”

景晓书笑了说:“那是吃了安眠药了。”

赵楚楚说:“你胡说,计算机又不是人,怎么吃安眠药?”

景晓书说:“我不让它们安眠,你会来找我吗?”

赵楚楚说:“你烦不烦?当兵走了还跟我捣蛋。给你。”

赵楚楚把带来的一大包东西递给景晓书:“这是我爸爸让我给你带的,都是好吃的。”

景晓书有些激动了,眼睛湿润了。他接过包问:“你爸爸他好吧?”

赵楚楚说:“好,当上副市长了。”

景晓书点头说:“我们都听说了。他爬得好快呀!”

赵楚楚嗔怪说:“什么叫爬呀!就是混也比爬好听。”

赵楚楚竟然没有责怪自己,景晓书有些失望。就试探地问:“咱俩的事……”

赵楚楚别过身去说:“没进展!”

景晓书指指自己的肩牌说:“哎,我现在是少校了。”

赵楚楚转过身来说:“等爬到上校再说吧。”

赵楚楚掉头欲走,景晓书叫住了她:“楚楚。”

赵楚楚站住望着景晓书。

“我没有去看你,你怪我吗?”

赵楚楚望着景晓书说:“我知道,你现在不一样了,是一名军人了,身不由己。”说完就走了。

景晓书将赵楚楚送给自己的东西凑近鼻前闻着,咧着嘴笑了。

曲颖手里拿着一份打印稿向林晓燕报告说:“林大,海外那个情报网站又开始活动了。这是我们截获下来的一份泄密情报。”

林晓燕接过打印稿看起来:DA师不久将在前沿地区举行重要军事演习,东南战区高级将领将亲临部署,据推测,在这次演习中很有可能使用新的作战手段和秘密武器。“曲颖,看来,间谍就在我们附近活动。信息源查到了没有?”

曲颖说:“还没有,我们跟踪过两次,发现都是在公开营业的网吧上网发出的。地方安全局的同志说,先不要贸然采取行动。”

林晓燕说:“你马上把这一情况向陆政委汇报。”

按照幕后老板的指令,孙光强所有的行动都和部队有关,包括请客吃饭,都是在部队对外营业的招待所。今天当他在驻军招待所宴请客人时,发现吴义文正好也在梅花厅接待一帮人,孙光强就提着酒瓶,端着杯子走了进来,大声叫了声:“吴师长。”吴义文正奇怪着怎么孙光强在这里出现了,孙光强不等他说,就举着酒杯道:“听说北京军界的记者老师们来了,小弟过来敬杯酒。”

吴义文更加惊讶了,自己宴请的对象孙光强也知道。他连忙起身介绍孙光强:“这位是我们的老朋友,宁洲亚华集团的董事长孙光强,孙总。他多次给我们部队支持。”

孙光强说:“哪里哪里,为子弟兵队伍建设出点微薄之力罢了。”吴义文把客人一一向孙光强作了介绍,孙光强一一敬酒,显得煞是爽气。

就在桂平原要向孙光强敬酒时,孙光强把桂平原拉到一边说:“桂科长,你可别把我当外人,要是真有什么需要我的话,可要说一声。”

桂平原笑了笑说:“没什么事,眼下都很忙,大家都在准备演习的事。”

孙光强心里暗喜:“战区首长都来了吧?”

桂平原以为孙光强无非是想借机在首长面前露个面,就说:“不光战区,总部首长都要来。”

吴义文喝完酒一回家,妻子马玉芳正坐在那里抹着眼泪,吴义文问:“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马玉芳擦了擦眼泪说:“单位效益不好,我……”

“下岗了?”吴义文马上就知道了,因为这些天他一直在听马玉芳说单位裁员。他挨着马玉芳坐下说:“不就是下岗了嘛。”马玉芳说:“今天单位上的人说,从这个月起下岗人员只能保证每月基本生活费,你说……”

吴义文安慰道:“就这事?我还以为天塌地陷了呢?”

马玉芳说:“要是天塌地陷倒也好了,光秃秃地落个干净,比现在不死不活的强。”

吴义文说:“哎,你可别越说越离谱了,多大的坎过不去?”马玉芳说:“你当然说的轻巧,女儿上大学,一个学期就一万多块钱,怎么办?还有……”

吴义文打断地问:“还有什么?”

马玉芳说:“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你的那些个老战友,每个月要花去几百元。我看,从这个月开始,对他们的接济是不是先搁一搁?”

吴义文不快地说:“你说什么?他们如同我的手足兄弟啊!你听着,就算孩子学不上了,每月给他们的钱也得一分不少地寄!你听见没有?”马玉芳胆怯地望着吴义文,递过一杯水。

吴义文说:“你这是怎么了?”

马玉芳小声地说:“我有两个月没有给你的那些战友寄钱了。”吴义文一听气愤地将杯子狠狠地摔在地上:“你混账啊你!”马玉芳难过地抽噎起来,哽咽着说:“我明天就寄还不行吗?”

钟元年和省委张书记这对当年的老战友,能在宁洲相见,二人都有了说不出的高兴。钟元年让王强把张书记请到了古炮台,就着东南的夜色,二人像当年一样开心地聊着。

张书记说:“元年啊,你可真会选地方啊。”

钟元年说:“这不比宾馆饭店里好?我要是没记错的话,第一次到这炮台还是你带我来的。那年咱俩刚提干,你是单身一个,我是光棍一条,你说有一个好玩的地方,非要带我来看看。”张书记说:“那天,你一上来,看到满是荒草,就骂我把你骗了,说这算是什么好玩的地方,还不如在市里逛大街,看姑娘好呢。”

钟元年笑了起来。

张书记说:“可当你看到这门克虏伯大炮时,你不再骂我了。你围着大炮转了一圈又一圈,摸得两手都是锈。”

钟元年说:“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走,到那边看看,宁洲的夜景还是很美的。”

二人依着栏杆眺望着山下。山下是万家灯火,远处的海面上船只来来往往。张书记说:“元年啊,你推荐的那个人还真是个人物,竟然从老班长那里提来十斤咸鱼,跑来要官。”

钟元年笑了笑说:“你是说赵梓明?这个人你是用对了,他可是员猛将,打攻坚战就要靠这种干部。放走他,我一直很后悔呀。”

张书记说:“这次约你到宁洲来,就是想跟你当面商量一下水库将来的安全防御问题。”

钟元年说:“我知道你一定要找我的。记得三十年前,你就为灵山渡建水库的事找过我。”

“我已经让DA师的龙凯峰去找过赵梓明了,先听听他们的意见吧。”

张书记说:“当时你代表军方,态度很强硬,否定了这个方案。”

“今天我还是代表军方,我看咱俩是不是先不发表意见,听听龙凯峰和赵梓明两人的意见。我已经安排了,让龙凯峰和赵梓明来这里见我们。”

不一会,王强领着龙凯峰和赵梓明上来了。

看见钟元年,赵梓明还像过去一样,紧走两步,奔到钟元年面前习惯地抬手敬礼。这回钟元年没有还礼,而是拉住赵梓明的手说:“你好啊,副市长同志。”

张书记在一边说:“梓明,你是老百姓了,还行军礼呀?”

赵梓明恭敬地说:“习惯了,张书记。”

张书记对龙凯峰说:“龙师长,听说你和赵市长也是老战友?”龙凯峰说:“我是他的兵。”

张书记说:“好啊。刚才我跟钟副司令正在谈有关水库的事,你跟龙师长都来了,我们就先听听你们的意见。”

龙凯峰说:“赵副市长所讲的理由我不反对,但这一隐患不是不存在,如果一定要建,是否可以先建起大坝,暂不蓄水,等部队完全具备防御条件后,再蓄水发电。”

赵梓明说:“这是不可能的。老百姓看着大坝喝不到水,这不等于跟老百姓开玩笑吗?不行,绝对不行。”

张书记和钟副司令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他们两人的争论,都笑了起来。

钟元年说:“老张,你先谈谈吧。”

张书记说:“还是先听你的意见吧,一票否决权在你手上嘛。”钟元年端着杯子站了起来:“龙凯峰和赵梓明刚才谈到的问题,其实涉及到一个大经济与大国防的概念问题,这是一对相互依存又相互制约的关系。经济是一个国家的两条腿,没有它就寸步难行。”

张书记击节叫好:“国防是一个国家的脊梁,没有脊梁就会直不起腰抬不起头来。没有强大的国防,也就谈不上经济建设的稳步发展。”

钟元年望着龙凯峰说:“没有这二十多年的改革开放,也就没有今天部队的高科技装备,也就没有你龙凯峰手上这支DA师。”他又看着赵梓明说:“我们坚决支持水库建设。地方建设搞到哪里,我们部队就把保护伞撑到哪里!”

赵梓明激动地又敬了一个军礼:“谢谢,谢谢首长。”

钟元年放下手中的茶杯,两只手分别拉着赵梓明和龙凯峰说:“赵梓明,等你把山泉引进宁洲城的那天,龙凯峰,等你真正能够举起DA师军旗的那一天,我和张书记会在这里,为你们煮酒庆功。”

龙凯峰和赵梓明都显出了少有的激动,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赵梓明想找杨芬芬好好谈一谈。他怕自己一个人去会和杨芬芬顶撞起来,于是就喊上女儿赵楚楚推着自行车陪他一起去。

“楚楚,见你妈我该怎么说啊?”

赵楚楚想也不想地说:“一个字,离!”

赵梓明疑惑地说:“有你这样当女儿的吗?”

赵楚楚说:“那你自己是什么态度?”

赵梓明盯着赵楚楚说:“不离。”

“那就是要我帮你拿出不离的办法来,对吧?”

“当然。”

赵楚楚说:“女人的心思我还是懂的。你就跟她来个软顶慢拖。你要永远让她总觉得你很悲惨,很凄凉,孤苦无助,唤起她的同情和怜悯,这事就有可能拖到曙光到来的那一天。”

赵梓明怨道:“我最讨厌别人来可怜我。”

赵楚楚说:“赵副市长,原本你就是可怜人。”

“你这丫头,又拿你爸爸开涮。”

二人刚准备走进《海缘》编辑部,却被传达室里的老头拦住了。赵楚楚说:“我找我妈。”

老头指指赵梓明说:“你找妈,他呢?”

赵楚楚说:“他找他老婆。”

老头说:“我在这时间也不短了,怎么从来没见过他?”

赵梓明揶揄道:“有你老把守大门,我这闲人,能随便来吗?”老头说:“这倒也是。哎,你怎么不让你老婆回家,让她住办公室啊?”

赵楚楚不满地说:“大爷,你烦不烦?”

老头笑了说:“不烦,坐在这儿没多大事。不过,你的妈,他的老婆,都不在。”

赵梓明问:“不在?上哪儿了?”

老头说:“搞外调去了。”

赵楚楚气得直跺脚:“你这死老头,也不早说!”转身对赵梓明说:“你看你难得来一回,还扑了个空。”

韩百川和计划生育办公的闫主任之间的事已经有了进展,他把龙凯峰和韩雪叫到一起,当着闫主任的面说:“今天,咱们一家人算是齐了,开个会,开个家庭会。我和你闫阿姨的事,你们也知道了,我打算选个黄道吉日,弄几辆花轿车,把你闫阿姨接过来。”

龙凯峰早就听韩雪说过这件事,当时他就表示支持,听完韩百川的话后,他立即说:“爸,这事就让我和韩雪操办吧。”

韩百川说:“小闫啊,你看我这女婿女儿。”

“老韩,你好福气哦。”不知触动什么心思,闫主任突然抹起泪来了。

韩百川站起来说:“哎,怎么哭了?嘿,我的福气不就是你的福气吗?哎,雪儿,你陪你闫阿姨去聊聊,我和凯峰谈点事。”韩雪挽起闫主任走了。她们一走,韩百川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了。龙凯峰惊异地望着韩百川。这时韩百川说:“凯峰,知道我要跟你谈什么吗?”龙凯峰茫然地摇了摇头。

韩百川不快地说:“凯峰,你和雪儿已经不像从前了,别当我看不出来。”

龙凯峰心里一紧,将目光移到别处。

韩百川紧追不舍地问:“我说的没错吧?”

龙凯峰只好说:“韩雪对我有误解。”

“只是误解吗?我自己的女儿我最清楚,雪儿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凯峰啊,我可是一直都把你当儿子看的啊!”韩百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说:“凯峰啊,雪儿对你这么好,你可不能让她那么伤心啊!”

韩百川的话一句句砸在龙凯峰的心里,他难过地说:“爸,是我没有照顾好雪儿,我对她关心太少了。”

韩百川眼里有泪花闪动,他动情地说:“女人最伤心的是自己的男人欺骗了她,凯峰,你懂吗?”

龙凯峰说:“爸,你放心,你说的我都记住了。”

没等韩雪和闫主任回来,龙凯峰就接到电话,提前走了。

韩百川有些失落,好在韩雪和闫主任回到了他的身边。韩百川对她们说:“本来我想家庭会议开过以后,一家人再在一起吃顿饭,想不到凯峰部队上有事先走了。”

韩雪赌着气说:“他不在,我们的饭还要吃啊,爸,我们一起吃吧。”

三个人来到了百川大酒店,酒菜很快就上来了,韩百川举起酒杯说:“小闫,为我俩干一杯。”

韩雪在一旁抿嘴笑着。

闫主任红着脸与韩百川碰了杯子说:“老韩,你越来越像个老顽童了。”

这时秘书梅莉亚突然一头闯了进来,神色慌张地叫声:“韩总……”

韩百川把酒杯往桌上使劲一顿说:“一点规矩没有!不会敲门?”

梅莉亚急步上前,将一份传真递给韩百川。

韩百川一把推开说:“别扫我的兴,现在不办公。来,小闫,喝酒。”

梅莉亚急得快哭出来了:“韩总,出事了,快看看!”

韩百川接过传真快速扫了几眼,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突然一拍桌子大骂道:“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韩百川脸憋得通红,突然扑到在桌子上。

韩雪失声叫着:“爸!”

韩百川一动不动了。

闫主任一下子扑了过去。大家张罗着将韩百川送进了医院。

韩百川患了突发性脑溢血。

韩雪一筹莫展,打电话找龙凯峰没有找到,只好把赵梓明叫来了。

韩雪抹着泪水说:“今天一大早,爸就交待秘书通知建材分公司把款子给你们打过去,刚才吃饭的时候,秘书拿来财务总监的传真,说建材分公司的祁总突然神秘失踪了,账面上的两千万也被划到香港一家银行去了。爸爸这个人最容不得人家背叛他,姓祁的恰恰是他最信任的人。”

赵梓明问:“凯峰怎么不在?”

韩雪说:“找不到他。”

赵梓明说:“还是得赶紧找到他,这样吧,我在这儿守着,你坐我的车去接他过来。”

在天宝大酒店厅堂茶座内,桂平原正和孙光强火热地聊着天。孙光强不知从哪里得知桂平原有个舅舅在战区机关,就向桂平原打听起来。

桂平原问:“孙老板也知道我有个舅舅?”

“我也是偶然听说。说你的舅舅在战区机关工作,不知能否见一见?”

“老头子很忙。”

孙光强试探地问:“早就听说他不是一般的人。”

桂平原笑了笑说:“孙老板,你似乎对官场很感兴趣?”

桂平原的目光突然转向大门入口。他看见身着便装的龙凯峰和林晓燕走了进来,连忙埋下头去。

孙光强不解地看着桂平原,等龙凯峰和林晓燕从他们面前走过后,他问桂平原:“那两个是什么人?”

桂平原掩饰着说:“两个熟人。对不起,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他刚走出旋转门时与正欲进门的景晓书碰个正着。

身着便装的景晓书随意敬了个不标准的军礼。

桂平原一愣问:“你是……”

“我是景主任呀。信息大队的。桂科长,来潇洒啊?”

桂平原一本正经说:“我来办点公事。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看个熟人。”

其实这里正在召开一个信息技术交流会,有不少国内外顶尖专家,其中就有景晓书的导师。林晓燕约龙凯峰来这里,就是想让他开开眼界,并借机把DA师目前在指挥系统上遇到的难题请教一下有关专家。

林晓燕说:“师长,我刚才和科协隋主席谈好了,他专门帮我们约了几个专家,一个小时舞会结束后,再一起吃个夜宵,对数据压缩技术几个难题再帮我们会会诊。”

桂平原已经认定,龙凯峰和林晓燕是在秘密约会。他正矛盾着要不要把自己的发现立即告诉吴义文,希望作为一件礼物奉送过去。他相信吴义文一定会笑纳的。

就在桂平原正要去见吴义文时,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桂平原有了新的大胆的想法,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想如果让龙凯峰的妻子韩雪知道了她的丈夫和林晓燕私自约会,她会怎么想呢?也许这才是吴义文更想看到的结果。桂平原决定立即给韩雪打电话。

韩百川病倒,韩雪四处也没找到龙凯峰,就回到家里耐心等候着,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她以为是龙凯峰打来的,正想骂他一通。没想到电话那头报出来的是科长桂平原。桂平原说自己有急事要向龙师长报告。韩雪问桂平原:“凯峰不是在师部吗?”桂平原连连说:“没有,师长不在师里。什么?嫂子你等一下。”桂平原像是一个出色的演员,让韩雪感到他身边来了个人,告诉了他龙凯峰的去向。他有意亮开话筒咋咋呼呼地说了一通,然后才对着话筒告诉韩雪说:“嫂子,刚才我们的参谋告诉我,林晓燕好像在天宝大酒店有个什么联谊活动,我想师长现在这么忙,不太可能……哎,怎么断了……”

韩雪不等桂平原把话说完,就挂了电话。还用说吗?龙凯峰一定和林晓燕在一起。

韩雪伤心急了,直奔天宝大酒店而去。

天宝酒店舞厅里,与会的代表们正翩翩起舞,气氛热烈。景晓书的导师是个爱跳舞的老头,龙凯峰和林晓燕只好坐在一张桌边耐心地等候着他。好不容易等一曲终了,才看见景晓书领着他的导师朝龙凯峰和林晓燕走来。龙凯峰用英语向他问候,然后说:“宋先生,我们想再向你请教请教VW331……”

景晓书的导师操着生硬的汉语说:“不不不,我这个人休息的时候从来不谈工作,跳……舞。”

龙凯峰和林晓燕对视一眼,只好复又坐下。

景晓书的导师风趣地说:“哎,大家都下海了,你们两个也别闲着。”

林晓燕笑笑说:“我们不跳舞。”

景晓书的导师不由分说,将龙凯峰林晓燕推进了舞池。龙凯峰只好和林晓燕生硬地跳了起来。

韩雪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舞厅门口的,她吃惊地发现了正在舞池里和林晓燕挨得很近的龙凯峰,韩雪脑海里“轰”地一声,本能地上前一步,可很快收住了,泪水慢慢溢出眼眶,然后掉头掩面而去。

桂平原得意地把自己所做的一切告诉了吴义文,原以为吴义文会支持他,想不到吴义文狠狠地批评他说:“知道吗?你这是胡闹!”

桂平原装作有点委屈地说:“我只是和韩雪说了实话嘛。”

吴义文气愤地手指点着桂平原说:“我告诉你,要是韩雪去找龙凯峰,这个事就闹大了。我吴义文平生最不喜欢掺和人家夫妻间的事。”

桂平原强调说:“本来就不是夫妻的事,一个代理师长,一个大队长,西装革履,花枝招展地双双出入高级饭店,这正常吗?”

吴义文说:“正不正常也用不着你管。”

桂平原说:“吴副师长,你也不想想,这是步多妙的棋?这步棋要是走通了,华容道可就成阳关道了。”

但是吴义文并不领他的情,严厉地说:“你的意思是,你这样做是为了我?那我告诉你,我很反感这种下三滥的做法。”

桂平原笑了笑说:“我觉得只要能实现目标,手段并不重要,行妇人之仁,什么事也别想办成。”

桂平原说完,站起身要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望着吴义文。

吴义文不耐烦地问:“还有什么事?”

桂平原说:“吴副师长,最近接连发生几件事,不知道你分析过没有?首长看望部队,开始时点名让你一个人陪同,上级对擅自特招的事已派来调查组,再添上桃色新闻这一笔,嘿,据我分析……”

吴义文将桂平原推了出去,然后猛地把门关了。

被吴义文赶了出来,桂平原不气也不恼,他宁可相信,吴义文是有意这么做的,人家是首长,他不可能公开支持你嘛,有些事摆在心里安全。桂平原决定一做到底。

龙凯峰和林晓燕相拥舞池,令韩雪悲痛欲绝,原来他丢下自己,只是为了和林晓燕在一起。

从那里出来,韩雪回到了父亲韩百川身边,伏在韩百川的病榻上哭了半天。望着戴着氧气罩躺在病床上的父亲,想着龙凯峰的行为,韩雪心如刀绞。她头发蓬乱,目光呆滞。显得格外凄然和无助。

龙凯峰回到师里,被赵梓明堵了个正着,赵梓明把韩百川突然病倒的事告诉了龙凯峰,龙凯峰大惊失色,忙不迭地冲向医院。在他去医院的途中,林晓燕告诉他,他们在舞厅里的事被韩雪发现了。龙凯峰心里直叫苦。

龙凯峰三脚两步冲进韩百川的病房时,望着表情木然的韩雪,内疚地说:“韩雪,对不起。”然后扑到韩百川面前,一声声叫着“爸爸。”

韩雪猛地推开龙凯峰,她深深地埋下头去,痛哭失声。

林晓燕回到宿舍,就接到了高达发过来的信息,他打开手机看着:“月朗风轻有话题,你夜不寐我心急,小桥旁,灯光闪,更深夜阑可有期?”

看完信息,林晓燕不自觉地笑了。她知道高达正在小桥那边等候自己,就起身走出宿舍。刚一出大门,就看见高达背身站在那里。

林晓燕轻声说:“为什么不进来?”

高达转过身来看着林晓燕说:“你从来没邀请我进过你的宿舍,我是想为自己保留点面子,免得被小姐搞得太尴尬。”

“有什么话,说吧?”

“是直奔主题,还是曲径通幽?”

林晓燕看了看高达说:“你今天来只有两个主题。”

高达笑道:“瞒谁也别想瞒过林晓燕,嗅觉神经太灵敏。说实在的,跟你走在一起都有点心惊肉跳。说说,哪两个主题?”

“月朗风轻有话题。什么选题你不是早选好了吗?”

“第一主题,情感,这是永恒的主题。其实我并不相信缘分,但恰恰缘分总是找上门来。晓燕,你说,咱俩是不是有一种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感觉。”

“你这种感觉好像第一天就表达过了,还有什么新鲜的花样?”

“反复不等于重复,是推进情感向深层次发展的一种有效方法,你不烦吧?”

“动物园里的狗熊向游人要食物的时候,反复地作揖,它不烦,游客也不烦,你知道为什么吗?”

高达怔怔地问:“为什么?”

林晓燕说:“因为狗熊不懂得难为情,而游人也觉得滑稽可笑,所以此情此景长演不衰。”

高达摇摇头说:“我说林晓燕啊林晓燕,你每次的回绝都让人怦然心动,给人留下无穷的回味。”

林晓燕说:“因为你脸皮的厚度已经可以跟C30坦克的装甲媲美了。”

高达摸摸自己的脸说:“过奖过奖。”

林晓燕说:“进入第二个主题吧。”

高达问:“今晚的收获不小吧?”

林晓燕说:“哟,消息挺灵通嘛?”

“这种消息传到你这儿,你已经是最后一两名了。”

“什么意思?”

“你们听了讲座,扩大了知识内存,但也丰富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怪事,要是我们E5W的传输速度能达到这个水平那就好了。”高达笑道:“凭我的预感,这次恐怕要惹麻烦。给你点建议……”

林晓燕打断道:“上次你已经说过了。”

林晓燕掉头回到宿舍。

这一个夜晚是龙凯峰韩雪和林晓燕的不眠之夜。当然还有一个人为自己的这番杰作,也是激动得彻夜难眠,那就是桂平原。

尽管一个晚上没睡,但桂平原仍然精神焕发。刚进办公楼,吴义文就让他去信息大队检查营区草坪种植情况。他早就想到信息大队来转转了,不是因为这里大都是女兵,还因为他从吴义文那里得知,景晓书根本就是个黑兵。他想会会这个被信息大队的人吹得有些玄乎的电脑怪才。

桂平原一到信息大队,就看见男女官兵们都在种植草坪。看见景晓书正在那里铲土,铲了几下就放下铁锨,坐在那里一边喝水,一边抽烟。桂平原笑着走了过去。

“小景,把风纪扣扣好。”

景晓书说:“这不是在劳动嘛,扣什么?”

桂平原依然笑着问:“来到部队感觉怎么样?”

景晓书懒散地说:“还可以吧。”

桂平原严肃起来了:“什么叫还可以?你看,别人都在劳动,你怎么在抽烟呢?”

景晓书不急不慢地说:“我从来没干过这种活。”

桂平原腾地站了起来,生气地说:“那你会干什么?就会玩电脑啊?这是部队,既然穿上了军装,就得像个兵的样子。”

景晓书不解地说:“哎,我怎么就不像个兵?”

桂平原说:“你现在充其量还是个黑兵。”

景晓书气愤地问:“黑兵?你这不是污辱人吗?”

曲颖上前来拉了一下桂平原。桂平原没有理会,继续说:“黑兵就是假兵,要真想当兵,就好好表现,吊儿郎当的,能不能批准你入伍还难说呢!”

景晓书以为这位机关科长只是拿他在开玩笑,不在意地说:“你,你凭什么这样说?”

桂平原冷笑着说:“没有经过组织批准的就是假的,我跟你说这些你也听不懂,好好干活去吧。”

景晓书先是傻眼了,继而把手里的工具一扔,转身冲向宿舍。

DA师办公大楼前,龙凯峰显得很疲惫地一步步地走上台阶。一边过来的陆云鹤问他:“凯峰,你回来了?我正要上医院去看你岳父呢,情况怎么样?”

“生命危险是没有了,但还没醒过来。”

“这两天你就忙忙家里的事吧,工作由我顶着。”

“E5W系统到了最关键的时候,首长又在这儿,我哪走得开?再说,调查组还要找我谈话。”

陆云鹤叹了口气说:“唉,真是越忙越添乱。凯峰,不管遇上多大的事,一定要沉住气,冷处理总比热处理好。”

龙凯峰点点头说:“政委,你也很忙,医院就别去了吧。那边有人。”

“不,说什么我都得去看看。”

陆云鹤朝台阶下走去。龙凯峰不知为什么感到鼻子有点发酸。

曲颖把桂平原批评景晓书的事立即报告给了林晓燕,林晓燕带着曲颖来找景晓书,推开他宿舍的门时,两个人一下傻了眼。景晓书走了。

他的床上放着叠好的军装,上面放着一封信。林晓燕拿起信看着,只见上面写着:“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恕我不告而辞,多谢贵军厚待。黑兵景晓书,此致那个敬礼!”

林晓燕气愤地将信扔到地上,又被曲颖捡了起来。曲颖也不征求林晓燕,拿着景晓书的信直接去找龙凯峰了。她将桂平原批评景晓书的事原原本本报告给了龙凯峰。

龙凯峰气得脸色煞白,他让人把桂平原立即叫过来。

曲颖小心地说:“师长,你先别发火,看看怎么处理吧?”

“马上派人去找,就是到天边也得把他找回来。”

曲颖一走,桂平原就走进了龙凯峰的办公室。他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问:“龙副师长,你找我?”

龙凯峰望着桂平原那张没有表情却又全是表情的脸,气不打一处来。他已经听说了,自己和林晓燕的事就是他捅给韩雪的。

林晓燕正为景晓书的事急着来找龙凯峰,她不知道曲颖已经抢在她前面来找过龙凯峰,一进门就看见桂平原站在龙凯峰面前。只听龙凯峰对桂平原说:“桂平原,你都知道你干了些什么事吗?”

桂平原一愣,朝刚来的林晓燕瞟了一眼,心里不免慌乱地说:“我,我怎么了?”

龙凯峰压着火说:“怎么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长?”桂平原说:“师长,我对你可是很尊重的,大事小事没有不汇报的。昨天晚上,我给韩雪打电话,确实是有事要向你报告。”林晓燕忽然问:“桂科长,昨晚你也在天宝大酒店?”

桂平原犹豫了一下说:“没有啊。”

林晓燕冷笑道:“景晓书不至于认错人吧?”

桂平原这才想起离开那里时,碰到了景晓书。只好说:“对对,我是去过,去办点事。在门口遇上景晓书,可我没见到你们两个啊。”

龙凯峰气愤地说:“所以你就给韩雪打话,说有事向我汇报?桂平原,我真看不出,你竟是这样一个人!”

桂平原说:“师长,你误解我了。我桂平原优点不多,但我从来不爱管闲事,对别人的隐私就更没有兴趣了。”

林晓燕说:“桂科长,希望你自重一点!”说完走出了龙凯峰办公室。

桂平原胆怯地望了一眼龙凯峰,还在强调着:“师长,我真的……”

龙凯峰气愤地一挥手:“别说了!”将景晓书的信掷过去:“你自己看看吧!好好看看!”

桂平原粗粗看了一下景晓书的信,顿时释然地说:“原来为这事,我还以为……”

龙凯峰打断道:“你以为这事还小吗?你知道这样做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损失?”

“龙师长,你是不是想小题大做,借题发挥?走了就走了吧,有多大的事?”

龙凯峰的火气腾地顶上脑门上:“那好,E5W系统开发就让你来做。”

桂平原笑笑说:“这我可做不了。”

龙凯峰说:“我知道你做不了,你除了学长舌妇还能做什么?”龙凯峰如此挖苦他,桂平原心里恨,但脸上还是嬉笑着说:“龙凯峰同志,我知道你眼里没有我,可你眼里有什么?你看重的不是二五,就是三八,捡了一堆臭狗屎,还当成了香饽饽。”龙凯峰火了,挥手抽了桂平原一记耳光。

桂平原惊悸地望着龙凯峰,一只手捂着被打的脸,支吾着:“你,你……”

龙凯峰从冲动中突然镇静下来,看着自己打人的手,呆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