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传队办公室,洪丰收和孟林正在研究工作。左太行在外面喊了一声报告。
孟林:“进来。”
左太行推门而入:“孟队长,你找我啊?”
孟林站起来,拉左太行坐下:“来,太行,坐下。是这么个事儿。通过这些天的排练,演员队的进步比乐队大。到现在为止,乐队还奏不出个调来。主要问题是没有一个好的指挥。这管弦乐进京剧乐队,大家都弄不好。我和教导员商量了一下,准备正式宣布让你做乐队的指挥。”
左太行一怔:“我?我可是没做过指挥啊!再说,京剧我本来就不懂。”
孟林:“咱们大家都不懂。现在只有你受过音乐的专业训练。其他同志大都是业余出身,演奏个乐器还都是混着,就更别说组织排练了。太行,这个决定是我和教导员认真考虑的,这是队里的领导对你的信任,更是组织政治上对你的信任。我想你应该理解我们现在的心情。”
左太行有些感动地站起来:“既然队里这么信得过我,那我就试试?”
洪丰收:“太行,不是试试,是一定成功!”
左太行犹豫着答应了一句:“是。”
林东东在院内洗衣服。左太行迎了过来。他见自己的脸盆已经空了,便问了一句:“哎,我的衣服呢?”
林东东抬头看着左太行笑了一下:“噢,秀美给你洗出来了。”
说着蒋秀美端着脸盆走了过来。她有些不自然,嗫嚅着:“我看你的衣服丢在这儿……我就……”
左太行淡淡一笑:“谢了。没这个必要。”左太行的表情让蒋秀美很意外。她兴奋地看了林东东一眼。
左太行:“哎,石林呢?你不是带他在练功吗?”
林东东一惊:“哟,光和秀美说话了,忘了还有个……快,跟我来。”说完起身就跑。左太行和蒋秀美跟着林东东一起跑起来。
林东东等人跑进了练功室,石林仍在训练,手里抓着哑铃,口里却已经在吐白沫了,三个人手忙脚乱地把石林从凳子上解了下来。
左太行:“石林,你没事儿吧?”
石林无力地趴在地上,深一口浅一口地喘着粗气:“有什么啊?不就是下腰吗?哎哟——”
蒋秀美心疼地咧着嘴,看着林东东。林东东露出尴尬的笑……
左太行把石林扶回了男兵宿舍。石林一落床,就累得昏睡过去。左太行把被子盖好,又给石林倒了一杯水才离去。李自芳躺在石林的上铺,拿着剧本在唱着剧中的一段唱腔。突然,他好像是闻到了什么味儿,使劲用鼻子嗅了嗅,大叫了一句:“石林,你身上是什么味啊?你不会是刚才去猪场帮助喂猪去了吧?”
石林翻了一个身,又睡了过去。李自芳见石林不睬他,生气地说:“哎,我说石林同志,你架子太大了吧?我在问你话呢。”
石林仍在呼呼大睡。李自芳气不打一处来:“哎,这大白天的,你怎么睡起觉来了?哎——”李自芳从床上下到地上,猛然掀开石林脚下的床垫——天哪,石林的几只臭袜子和两件没洗的衬衣竟然压在垫子下面,“乖乖,我说我怎么老感觉是住在猪圈里似的呢,敢情污染源在这里呢。这可是个卫生习惯问题,是个大问题。”李自芳自己捏着鼻子,两个指头捏起石林的一只臭袜子,放在了他的鼻子前:“石林,石林,你闻闻——”石林正睡得香,根本没反应。
“好你个石林,我得奏你一本,长此以往还不要了本公子的命啊?”李自芳说着,抓起了石林的脏衬衣,走了出去……
洪丰收一个人在宣传队办公室里,他手里拿着一只假木枪,练着剧中的动作,对着墙在亮相。
“报告!”李自芳在外面喊。
洪丰收赶紧放下道具,坐在了桌子前:“进来!”
李自芳提着石林的脏衣服走了进来:“教导员,我实在是受不了。”
洪丰收:“什么事儿吗?这么大的嗓门儿?有话慢慢说。”
李自芳把石林的脏衬衣放在了桌子上:“教导员,你看看,这哪是人穿的衣服啊?脏成什么样了!”
洪丰收看了一下:“哟,这衬衣能脏成这样?这是谁的啊?”
李自芳:“这是石林的。教导员,这个石林太脏了,穿了的袜子也不洗,都塞在床下面。你想想,这大热的天,屋里住的人又多,那股子臭味,实在是让我们受不了,熏得我根本睡不着觉。这直接影响我们的工作啊!”
洪丰收:“好了,你不要叫了,你去把石林叫来,我来说他。”
李自芳:“我叫不来。”
洪丰收:“叫不来?什么意思?”
李自芳:“他正在睡觉呢,刚才我叫了半天,他也没醒。”
洪丰收皱起眉头:“这个石林,怎么大白天的睡起觉来了?李自芳,通知集合。”
李自芳:“集合?演员吗?”
洪丰收:“全体……噢,不,光演员就行了。”
李自芳:“知道了。”
演员们都排好了队,站在排练室内。洪丰收一脸严肃地站在队前。石林揉着眼睛跑了进来:“报告。”
洪丰收:“入列。”石林赶紧跑进队伍里。
洪丰收瞪着眼睛看了石林一会儿:“我让大家集合,是想强调一下纪律。咱们虽然是宣传队,执行特殊的任务。可是我们还是一支队伍,是一支穿着军装,戴着帽徽、领章的革命队伍。我们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了作风和纪律。我听说有的同志大白天的睡大觉!我今天不点名,只是提醒大家注意。我们的任务非常紧。我透一个消息给大家,军区决定了,要举行样板戏会演。要塞政治部已经命令我们加快排练,决不能落在兄弟部队的后面。形势严峻啊,同志们。告诉大家吧,我现在也在练功了,我也得上,威虎厅的土匪兵还不够,我也凑一个,我也在天天地练。所以我在这里提醒大家,要努力努力再努力……”石林扭头看着李自芳。李自芳冲着石林冷笑了一下。
“还有一个事儿,”洪丰收从地上提起石林的那件脏衬衣,“你们大家看看,这哪里是件衬衣?这简直就是一件皮夹克,下雨我感觉都浇不透。”大家哄笑。石林的脸更难看了。
“大家不要笑。这个事儿我要点名了,这是石林同志的衬衣。”大家又笑。“我知道,大家工作很辛苦,可是,再辛苦也不能忘记了军容风纪,也不能不讲卫生。咱们住的是集体宿舍,集体主义还是要的,我不想让外面的人讲我们宣传队是一群乌合之众。我们走出去,一定要有新时代文艺战士的风采、有整洁的军容风纪。大家明白吗?”
“明白——”
“好了,石林,把你的皮夹克拿回去。解散!”众人说笑着走了。
石林走到前面,从地上拾起衬衣,面无表情。他一转身,林东东还在一旁看着他:“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林东东想说什么,可是张了张口,又没说,她转身走了。石林提起自己的衬衣看了看:“皮夹克?”突然,他摇着头笑了。
孟林在纠正洪丰收的发音:“你这个胶东腔实在是太难听了,来,再来一遍。你听着:好枪法,天灵盖都打碎了!”
洪丰收认真地说了一遍:“好枪法,天灵盖都打碎了!”
孟林笑得直不起腰来了:“你这个话……”
“报告!”外面赵冬梅在喊。
洪丰收摆摆手:“待会儿再学,进来!”赵冬梅走了进来。
孟林:“小赵,有什么事儿?”
赵冬梅:“队长、教导员,我也要求担任角色。”
孟林有些意外:“你?”眼睛瞟了一下洪丰收。
洪丰收:“赵班长,我们调你来是要你专职管理女兵班的,你不必一定要上咱们的戏。你知道,你在这方面没有特长……”
赵冬梅:“我知道自己没有特长,可是我看到大家都热火朝天地排练,我只能在一边看,心里着急。刚才我听说教导员都要演土匪兵,我也想跑个龙套什么的。”
洪丰收笑了:“好,精神可嘉。我看可以考虑。”
孟林一笑:“小赵,这演京剧可不是出个早操什么的,挺难的。”
赵冬梅:“我看孟队长就是看不起我们工农子弟。”
孟林一摆手,赶紧解释:“别别,我绝没有这个意思!”
赵冬梅:“这有什么?石林不是也不会吗?你们怎么安排他担任那么重要的角色呢?”
孟林:“那还叫重要……他不是男的吗?能吃苦。”
赵冬梅:“他不就是城市兵吗?他就比我们农村来的聪明?我就不信这个邪!”洪丰收在一旁偷笑。
孟林:“好好,小赵,你别上火,这和什么地方出来的没关系,过去农村出来的名角多了去了,只要有灵气、有毅力……”
赵冬梅:“这些我都有,我上学的时候,逢年过节跳花鼓灯,都少不了我。老师说我跳得好着呢!”
孟林:“跳花鼓灯?哎哟我说小赵……”
洪丰收打断了孟林的话:“孟队长,我看冬梅的勇气可嘉,应该鼓励。演卫生员的小曹不是住院了吗?这个角色就让冬梅试试,怎么样?”
孟林:“啊?卫生员?那可是……”
赵冬梅:“孟队长看不起我是不是?”
孟林:“不是,我是说,卫生员可是挺重要的,上场多,我怕你拿不下来。”
赵冬梅:“你不让我试,你怎么知道我拿不下来啊?”孟林一闭眼,摇着头。
洪丰收:“老孟,我看就让冬梅试试。冬梅,咱们可是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不行,还得下来。另外,小曹出了院,你们就是AB角,怎么样?”
赵冬梅激动地冲洪丰收敬了一个礼:“谢谢教导员!”说完高兴地跑了出去。孟林叹了一口气:“老洪,你这是赶着笨鸭子上架,这会要了她的命的。”
洪丰收:“没那么严重,有你这么个好老师,很快就会上路的。”
孟林:“老洪,这个行当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得,咱们接着学天灵盖都打碎了……”
大排练室内,观众席上坐着洪丰收、林东东、石林、李自芳,还有一些其他演员。赵冬梅身上挎着卫生员的包,跟在孟林的后面。
石林苦笑着摇头:“真是傻帽儿,还有找着受罪的?赵冬梅也不是这个料啊!”
蒋秀美:“你是这个料?就你行?”
石林:“好好,她也行。这有我什么事儿?她要是个男的多好啊,我把我的角色让给她。”
孟林对赵冬梅介绍:“我是参谋长,你是卫生员,你跟着我上场。位置记住了吗?”赵冬梅紧张得满脸通红,点着头。
孟林:“我带你走熟了路线,然后你就自己练。来,来一遍,我来唱伴奏音乐。预备,开始——”孟林唱着第一场小分队上场的音乐,走台步,上场。赵冬梅跟着就往上跑,她根本没有台步基本功,大踏着步子就跟在孟林身后跑了起来。众人在下面哄堂大笑。
石林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我的妈呀,整个一个乡下大嫂赶集哇。”
蒋秀美捶了石林一下:“笑什么笑?你好?我看你是笨驴打滚,比赵姐强不了多少。”
“不行,肚子受不了,我得出去会儿。”说着,石林起身往外走。赵冬梅站在上面,不知所措,眼圈有点儿红。
孟林笑着摇头:“得,咱们还得从基本台步开始。”
石林笑着从屋里出来。林东东从后面跟了出来:“站住。”
石林回头:“什么事儿?”
林东东:“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可恶?人家赵冬梅不会,有什么可笑的?看你乐成这个样子?幸灾乐祸?”
石林赶紧摇手:“没,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可乐。真的,太好玩了。”
林东东:“你不长脑子吗?人家赵冬梅鼓了多大的勇气,才要求演个角色,你怎么就不知道鼓励鼓励呢?”
石林:“还要求?还鼓勇气?演这破玩意儿干什么吗?要不是你们逼着我,我能遭这罪?”
林东东:“你以为都像你这么没脸没皮的吗?我可知道,赵姐为了要上这个角色,几天都没睡好觉了。”
石林:“真的?这有啥?不就是上台比画比画吗?”
“没几个像你这样厚脸皮的,人家不是女孩子吗?你以为都像你?衬衣成了皮夹克了还没事儿人似的,以后练功离我远着点儿,臭死人了。”说着,林东东转身进了屋。
石林学着林东东的样子:“以后练功离我远着点儿,臭死人了。我就臭死你了,怎么着?”
左太行走了过来:“哎,你一个人发什么癔症呢?”
石林:“没、没什么。哟,你怎么这么精神?干什么去?”
左太行举了一下手里的指挥棒:“走,看我排练去。”
石林:“哟,正式上任了?”
左太行:“可不,走。”
石林跟着左太行说笑着冲乐队排练室走去……
大排练室内的人都已经散去了,只剩下了孟林和赵冬梅。孟林看着赵冬梅一脸的沮丧,笑了笑:“怎么着?还想不想演了?”
赵冬梅把头一扭:“开弓就没有回头的箭,我赵冬梅既然说出口了,我就一定要做出个样来给大家看看。”
孟林点了点头:“有点意思。那好,我就从头教你吧。我来找个东西……”孟林四下子看了一下,走到墙边拿过来一块砖头,“来,你把它夹在……”孟林指着赵冬梅的双腿间。
赵冬梅脸一红:“什么意思?”
“噢,是这样……”孟林把砖头夹在了自己的大腿之间,然后走了一圈儿,“过去行里老人用这个办法练习圆场,学走台步,效果特别快。你试试。”赵冬梅接过砖头,将它夹在自己的腿中间,学着孟林的样子开始走,没走几步,砖头就落了下来,砸在了脚面子上。赵冬梅疼得哎哟叫了一声,一下子坐在地上。
孟林赶紧跑过来:“小赵,怎么样?”
赵冬梅捂住脚,强做笑容:“没什么,我能行……”
乐队正在排练。左太行认真地比画着,随即做了一个停的手势:“大家注意了,你们的速度是跟着我的手来决定的,而不是按你们自己感觉的速度来进行的,知道吗?另外,咱们这个序曲,是《解放军进行曲》的变奏,记住,是进行曲,而不是秧歌调,所以,节奏要加快。要有力度,好,咱们再来一遍,大家注意我的手势。准备,走!”乐队又演奏了一遍序曲。指挥演奏的过程中,左太行回了一下头。石林冲着他举起了大拇指。
林东东在组织女兵练功,对压腿的女兵们挨个进行指导,其中最吃力的是蒋秀美和赵冬梅。二人咧着嘴,汗都下来了。
蒋秀美:“疼死我了,生孩子也不过就是这样吧?”
赵冬梅:“闭嘴,你生过孩子吗?大姑娘家家的,说话就和在生产队大田里似的。”
林东东:“你们练功的时候要集中精力,不要聊天。”二人赶紧做了个鬼脸闭嘴。
林东东走到休息的长凳旁,从兜里掏出一张报纸,铺在凳子上坐下来。赵冬梅一撇嘴,小声嘟囔:“我说找不着报纸,看哪,敢情都让她拿来垫屁股了,臭讲究……”
蒋秀美:“你叨唠什么呢?”
女兵在浴池洗澡。蒋秀美看到赵冬梅的脚面子都成了紫色了,吓了一跳:“赵姐,看你的脚……”
赵冬梅一笑:“没事儿,等砖头我夹着掉不了了,脚不就好了吗?”
林东东:“孟队长的办法不错,可也得使巧劲,不能只用这种笨办法。”赵冬梅看了林东东一眼,没说话。
赵冬梅和蒋秀美洗完走进了更衣室。“哎,东东呢?”赵冬梅边穿衣服边问。
蒋秀美:“她爱干净,还在洗呢。”
赵冬梅发现衣橱里有一个很好看的文胸,便拿了起来:“哟,这是什么吗?”
“你没见过,是兜这个的东西。”蒋秀美在胸前比画了一下,“大地方来的人就是讲究,用的东西都和咱们的不一样。”
赵冬梅不屑地歪了一下嘴:“真是够修的,咱们可不能用这样的东西,走。”
夜深了,宿舍里静静的,蒋秀美已经睡着了。赵冬梅还在看剧本。林东东拿出了一个大镜子,边整理头发,边拿出了一个小镊子修理眉毛。赵冬梅看在眼里,皱起了眉头。林东东并没有注意到赵冬梅的表情,还是认真地在镜前理妆。赵冬梅不想再看了,一起身,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哎,赵姐,这么晚了,干什么去?”林东东喊了一句。
赵冬梅没理会林东东,来到了排练室,她又拿起了那块砖头,夹在自己的腿中间,走起了圆场……
孟林披着衣服,在楼内巡视。他发现排练室里还有灯光,便走了过去。从门缝里,他看到了正在练习的赵冬梅。
洪丰收躺在床上看剧本。孟林走了进来:“哎,老洪,这个赵冬梅我看还真是有点儿倔劲儿。她是你们守备区的吧?”
洪丰收:“是我们通讯连的。老兵了,当兵已经五年了。”
孟林:“怎么着?还没提干吗?”
洪丰收:“通讯连没有女干部的编制,难。她父亲当年是在洪水中抢运我们运输汽车队的战备物资牺牲的。她一个农家女子才当了兵。这不,就是为了让她能在部队多干一年,才让她来宣传队的。她的家乡很苦,到现在连温饱还解决不了。”
孟林:“噢?她的家里还有什么人?”
洪丰收:“有一个母亲,还有一个妹妹。家境很贫困。据我知道,她一个月十五元的津贴费,有十元钱要按月寄给家里。”
孟林:“我不知道,她还真是不容易……”
洪丰收:“怎么着?老孟,怎么说起她来了?”
孟林:“噢,我刚才查铺,看见她还在练功。”
洪丰收:“赵冬梅是个好苗子,就是在的地方不好。海岛上,男兵都待不住,要提拔一个女干部,很难。哎,要是再成立专业文工队,她倒是个好政治干部的苗子。”
孟林:“文工队刚解散,恢复的可能性不大。再说,她的专业水平也太低。”
洪丰收:“是啊,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睡吧!”
阳光明媚地射进大排练厅,几个演员在练功。石林把腿放在把子上开始压腿。林东东穿着练功裤,上着紧身衣,在做运动。蒋秀美在一旁看着林东东不时发出羡慕的叹语。
赵冬梅皱着眉头对蒋秀美说:“这个林东东,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太那个了吧?”
蒋秀美:“是不是她们在大文工团里都这样?”
李自芳也在一旁压腿,眼神直直地看着林东东。石林看在眼里,不屑地撇了一下嘴。
林东东停了下来,走到石林的身边:“来,石林,该下腰了。”
李自芳赶紧把毛巾递过去:“看你这身汗,擦一把?”
林东东从兜里掏出了毛巾:“谢谢,我这里有。”
石林伸出了手:“我也一头汗,来,用一下。”
“别了,你要是擦一遍,我得洗一下午。”李自芳说着扭头走了。
石林:“这还男女有别啊?”
林东东:“贫什么?来,抓紧!”
石林不情愿地又上了下腰的长凳:“我说,我这腰下得还不行吗?哑铃我够得着了!”林东东把石林的脚往凳子上一绑:“你这个人废话怎么这么多?让你练自有让你练的道理,以后练功的时候,把你那个乌鸦嘴闭上。”
石林被窝得半天没说上话来:“整个一个变态,母老虎!”
李自芳提着一条假辫子走过来,递给林东东:“来,带上它,深山问苦的对唱咱们走一遍。”林东东接过假辫子,往自己的辫子上绑。李自芳赶紧伸手帮她往头发上绑:“来,我帮你。”
林东东:“谢谢。”这时石林突然喊了一声:“我要上厕所。”林东东一嗔:“你这个石林,真是个上磨的懒……”林东东冲李自芳一笑,从李自芳手里接过道具辫子,“我自己来吧。”她走到石林身边,为他解绳子,“你成心的吧?回来增加半个小时。”
李自芳看了石林一眼,吧嗒了一下嘴:“小土匪不含糊哇!”
远处,练功的蒋秀美和赵冬梅都看到了这一幕:“赵姐,东东走到哪里都招男兵喜欢。”
赵冬梅皱起了眉头:“事故苗头,你还觉得好玩?”
洪丰收听完了赵冬梅的汇报,笑着说:“你的观察还是很细致的,警惕性也是好的,可是石林和林东东……不会的,你放心吧,这点儿我心里清楚。”
赵冬梅:“教导员,我可是感觉石林看林东东的眼神儿都和一般人不一样,会不会……”
洪丰收:“冬梅,你放心,我心里有底,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事情。要不是有这个把握,我也就不会安排他们在一起了。冬梅,我正想找你说一说呢,咱们是宣传队,工作性质就是男男女女的在一起。咱们自己不要太紧张,你说是不是?”
赵冬梅勉强点了一下头:“就算你说的对吧,可是要是撂在我们连里,早就大会小会点名了。”
洪丰收:“工作环境不一样,咱们掌握的尺度就要有些变化,不然,搞得大家太紧张,对工作不利。你说对不对?”
赵冬梅:“我听你的。我可是把话说在前头。这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教导员不要说我工作没有尽到责任!”
洪丰收:“这个我知道。哎,你这几天功练得怎么样了?”
赵冬梅:“还好,有些进步……”
院内水池边,赵冬梅在拼命地洗着一件衬衣。蒋秀美端着脸盆走了过来:“哎,你这是在干什么?你想洗烂它?哟,你是在生气吧?”
赵冬梅:“我哪敢生气?人家大教导员都不当真,我装得什么先进?”
蒋秀美:“什么事儿?搞得那么严重?”
赵冬梅看了看四周没人,便凑到蒋秀美的耳边低语了一句。蒋秀美听了大笑:“赵姐,你这完全是多虑。东东和石林?绝对不可能。”
赵冬梅:“你今天没看见?他们两人的那个样子。”
蒋秀美:“那也不可能。我怎么给你说呢?”
赵冬梅:“不可能?为什么?我觉得有可能。你想想,石林虽然是个战士,可是个高干的子弟。这些公子哥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赵姐,我说你——”蒋秀美转头四下里看了看,见没有什么人,便压低了声音,“我干脆就告诉你吧,省得你整天提心吊胆的。”蒋秀美把嘴巴凑到了赵冬梅的耳朵边上,轻轻地说了几句。
赵冬梅的眼睛瞪成了铃铛:“偷看?石林?”
蒋秀美:“你倒是小声点啊!石林就是为这受处分复员的,你想,他们怎么可能?”赵冬梅:“真看不出来,这个石林……哼。”
蒋秀美:“哎,赵姐,这事儿可千万不能讲出去。”
赵冬梅:“我对这些干部子女就是没有什么好感,打小没吃过苦,调皮捣蛋一个顶好几个,还优越得不行。”
蒋秀美:“也不都是这样,左太行就不是你说的那样。”
赵冬梅看了蒋秀美一眼:“我可告诉你,秀美,你是个农村来的傻丫头,脑子不要犯糊涂!”
“赵姐,怎么又说到我头上来了?”蒋秀美端起盆子扭头要走。
赵冬梅也端起盆子跟上来:“哎,你急什么啊!”二人离去。
石林捂着腰走进了男兵宿舍,他拧着眉头躺在了床上。
李自芳唱着歌走进来:“哟,石林,没看见你吃午饭,你不饿?”
石林翻身冲墙,没理他。李自芳从床底下拉出了脸盆,盆里已经泡好了洗衣粉。李自芳哼着歌把一双鞋泡在水里,拿出了一把小牙刷,轻轻地刷着。石林回头瞥了李自芳一眼:“老李,你怎么不去外面刷呢?”
李自芳:“不行,今天太阳太毒了。”
石林:“那就拜托你不要唱,好不好?”
李自芳看了石林一眼:“现在还不到睡午觉的时间呢。”
石林:“我累了,躺一会儿不行吗?”
李自芳摇摇头,不吭气了。片刻,李自芳像想起了什么,站起来,爬上床。石林刚要睡着,床一动弹,他又醒了。李自芳从床上拿下自己的背包带儿泡在盆里。
石林回头不耐烦地说:“老李,你的背包带不是才刷过吗?”
李自芳:“上次刷的是细的背包带,这次刷的是粗的。”
石林:“你怎么不一块儿刷?”
李自芳:“中午时间紧,只能刷一根。”
石林皱了一下眉头,又回头睡过去了。李自芳刷了几下,又站起身来,爬上了床。石林火了,从床上跳了起来:“我说李自芳,你是成心的吧?”
李自芳坐在上铺,正拿着自己的挎包往外掏东西:“你说什么?我成心什么啊?我在拿挎包,想刷刷挎包啊。”
石林脸被气得通红:“我看你是变态!”
李自芳也急了:“你说什么?你给我说明白,我怎么变态了?”说着从上铺跳了下来。
石林:“你就是变态,几根破带子,刷过来刷过去,你有毛病吗?”
正在这个当儿,左太行和几个男兵从外面走了进来:“石林,吵什么啊?”
李自芳故意提高了声音:“我变态。我变态没有偷看女兵洗澡,我变态?还不知道哪个小子变态呢!”
石林一听,脸色大变:“你说谁呢你?”冲着李自芳就要扑上去。
左太行和几个男兵跑上去抱住了石林:“石林,你冷静点儿!”
石林:“好你个李自芳,你要不讲清楚,我今天就和你没完。”
李自芳端起脸盆,撇了一下嘴走了出去:“也不照照自己看看,牛什么?谁怕谁?”
石林还要挣扎。左太行冲着石林大吼:“行啦,闹够了吧?!”石林松了下来。“你还怕不热闹吗?和他能吵出什么来?”
石林扭身躺在了床上。左太行冲几个男兵摆摆手。大家离去。左太行拍拍石林:“行了,你先睡会儿吧,晚上咱俩去抓螃蟹。”
排练室,林东东不停地在练着转身摘枪的动作。一个动作做完,她停下来喝了一口水。四周看了一下,没见到石林的人,她有些意外:“秀美,看到石林了吗?”蒋秀美:“没有,下午就没见到。”
林东东又转向李自芳:“李自芳,见到石林了吗?”
李自芳:“石林?是不是在睡觉呢?”
“睡觉?都几点了?怎么还在……”林东东气呼呼地走出了排练室。
石林抱头躺在宿舍床上。林东东走了进来:“石林,你想怎么着?大白天地压床板?我看你是没救了。”
石林从床上跳了起来。他脸上有泪,冲着林东东大声吼起来:“你让我讨厌死了,你少来装着对我怎么样。我再告诉你一万遍,我那天在海边的确是在抓螃蟹,我根本没兴趣看你们,知道吗?你要是再胡说八道,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可不管你是什么女人不女人的。”
林东东脸色立刻变得苍白:“你这个人真是不可救药!不可理喻!”说完扭头就走。石林在她身后大喊:“你给我少来这一套。我现在见到你就觉得讨厌!”林东东一听这话,泪水哗地流下来。
宣传队全体队员坐在屋里听洪丰收讲话:“……这件事情是我们宣传队成立以来最严重的无组织、无纪律、破坏团结的事件。石林同志竟然还想动手打人,完全不像是个革命军人的样子。经过队里研究,决定给石林队前口头警告一次。处分决定暂不送归连队记入档案,以观后效。如果石林同志再不思改过,犯有类似的错误。在宣传队解散的时候,我们将把这次处分的决定通知石林同志的所在连队。”人群中的石林低下了脑袋。“我们希望石林同志通过这次错误,吸取教训,以实际行动完成好学演样板戏的任务,证明自己是一个合格的革命战士。”
林东东看看石林。石林感到了林东东的眼神儿,抬头看了她一眼,怨恨地扭过头去。
洪丰收:“当然在这次吵架事件中,李自芳同志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队里要求他在班务会上做出深刻检讨,视情况再做处理。通过这件事情,我要求全队同志提高思想认识。不团结、自由主义的思想在我们这支特殊的队伍里还是有市场的。我们大家要努力和这些不健康的现象做斗争,保证政治部交给我们的任务圆满地完成……”
石林和左太行表情凝重地在海里游泳。二人游了一会儿,来到岸边坐下。
左太行:“石林,我打听了,关于你受处分的事情不是林东东说出去的。”
石林:“你别替她说好话了,我知道,一定是她。你想,知道这件事儿的不就那么几个人?”
左太行:“会不会是蒋秀美?”
石林:“怎么可能?她那么老实的一个女孩儿,有什么必要?好了,我不想再说这件事儿了。我算看透了林东东了,这口气我石林不会咽下去的。”
左太行:“石林,算了,男子汉大丈夫,别和女孩子们一般见识。”
“谁和她们一般见识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石林站了起来,又一个猛子扎进了海里…………
林东东一个人在排练室练功。蒋秀美走了进来:“东东,我有事儿要对你说。”
林东东有些意外:“什么事儿吗?搞得那么神秘?”
“东东,对不起,我可能做了错事儿了。”
林东东:“你?错事儿?什么事儿吗?”
蒋秀美:“是我把石林受处分的事儿告诉了赵姐了,会不会……”
林东东:“你这个蒋秀美啊,你怎么……”
蒋秀美:“我给她说的时候,没有别的人,她不会把这事儿说出去吧?”
林东东:“不会吧?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呢?秀美,你看这事儿弄得,石林已经不少日子不理我了,以后咱们可要注意。”
蒋秀美:“我知道,我心里也闹腾得慌,石林还受了处分,真是的……”
林东东:“好了,别再提这个事儿了。不过石林也太小肚鸡肠了。有必要冲我发这么大的火吗?就是我们说了又怎么着?我们又没有冤枉他。”一声门响,有队员进来了。二人停止了话头。
石林走到一旁休息用的长凳旁,动手脱外衣。他扭头看了看远处——林东东、蒋秀美等人在练功,没人注意他,他便趁弯腰放衣服的时候,把一个东西放到了林东东铺在长凳上的报纸下面,然后,他跑到一边做起了准备活动。
林东东练了一会儿,走到长凳前,拿起放在一旁的杯子喝了口水,便朝着报纸坐了下去。她的屁股刚一坐到板凳上,便嗷的一声跳了起来,边叫着边跳着。众人吓了一跳。林东东的屁股上贴了一张报纸,样子很滑稽。赵冬梅反应快,跑上去把报纸抓了下来,丢在地上。林东东在屁股上摸了一下,手上竟然有血。“啊——”林东东疼得泪要下来了。远处,石林暗暗发笑。
林东东:“这是谁干的?谁这么缺德?”
赵冬梅拿着报纸,看着,突然赵冬梅大叫了一声:“林东东,看你干的好事儿!”
林东东一怔:“什么好事啊?”
赵冬梅把手中的报纸往林东东面前一举:“你看——”这是一张《解放军报》,上面有林彪的照片,林东东屁股上流出的血迹,沾在了林彪的鼻子上。
林东东的脸一下子白了:“这……赵班长,我可是没看见。”
赵冬梅一脸铁青:“林护士,你的这个错误可是犯大了!”
石林不知出了什么事儿,赶紧凑过来。石林一看到赵冬梅手中的报纸,脸也白了:“赵姐,林护士她不会是有意的,她肯定是没看见。”
赵冬梅:“这还没到你说话的份儿,练你的去吧。”
蒋秀美也在为林东东说好话:“赵姐,早上是我把报纸塞到东东的兜里的,不关她的事儿。”
赵冬梅脸一沉:“我说你们几个怎么这么糊涂啊?出了这种事儿,你们还跟着瞎搀和,怕不乱是不是?是不是有意的,我不敢说,可是出了这种大事儿,我作为一个党员、班长,不能视而不见是不是?万一要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呢?”三人个面面相觑。“好了,我也不说什么了,我把矛盾上交,让队里解决去吧。”说着,赵冬梅拿着报纸出了屋。
石林看了一下林东东惨白的脸,咧了一下嘴:“哎,你先别着急,我去打听打听消息。”说完扭身赶紧就往外走。
蒋秀美急忙掏出了手绢,递给了林东东:“东东,别怕,咱们又不是有意的,是不是?你别急,哎,你那里怎么样啦?”
林东东:“我哪里怎么样啦?”
蒋秀美:“屁股啊,你的屁股……”
林东东摸了一下自己的臀部,哇的一声哭了:“谁这么缺德啊?这下子害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