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岛连部,连长倒了一杯水,放到了石林面前:“行啊,你小子,没听说你还会翻跟头啊?”文书端了饭菜过来。石林拉过饭菜便吃了起来。

石林:“他们搞错了,我哪会翻什么跟头啊。车子岛的饭,我吃不了几顿,你们还得送我走。”

“是得送你走。我刚接到通知了。”连长把帽徽和领章放到了石林的面前,“领导让你再戴上帽徽领章,戴罪立功,去要塞新成立的样板团报到。不过,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你的处分决定还是生效的。领导说了,你如果表现不好,立即执行原来的决定,你继续走人。”

石林一脸的沮丧:“是缓期执行啊?也好,我好有机会平反冤假错案。”

文书高兴地拽下石林的帽子:“来,我给你把帽徽戴上。”

连长坐到石林面前:“石林,这可是个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不要让车子岛的战友们再失望。”

石林:“这个我知道……哎,连长,这回让我回来是不是我爹走了你们的后门啊?要是那样,你赶紧送我走,这兵我也不当了。肯定是我妈自己干过文工团,又想把我整去干这个事儿……哎,你说他们干过什么干什么非要我也跟着干什么呢?我真是搞不懂。”

连长:“你别瞎琢磨了,是样板团的什么领导看上你了,说你是个文艺人才。”

石林:“我是个文艺人才?他们什么眼神儿啊?”

文书一边为石林安着帽徽,一边笑着说:“没想到咱们这光头连里还出了个人物?哎,石林,那个地方可是女兵多,你可不要再犯错误啊!”

石林打了一下文书的头:“就你话多!”

石林满头大汗地跑到要塞招待所楼前,犹豫着不敢往里走——正在这时,一个女兵从楼里走了出来。石林赶紧上前打招呼:“哎,同志,这里是不是样板团?”

女兵一回头竟是林东东。二人都一怔:“怎么?是你?”

石林小声嘀咕:“真是冤家路窄。”

林东东:“你说什么?”

石林:“没说什么,我是问样板团,噢,宣传队是在这里吧?”

林东东打量了一下石林:“不会什么地方都有你来搀和吧?你是来参加宣传队的?”

石林:“你以为我愿意来掺和啊?是你们这里的领导请我来的,你肯定也是了?”

林东东:“口气不小啊?没看出来啊!请你来的?你会干什么啊?”

石林:“我……反正是你们宣传队的人把我请来的,怎么着?看我不顺眼?估计你没本事让我离开吧。”

林东东不屑地瞥了石林一眼,便扭头离去。

“牛什么啊?不就是个破跳舞的吗?哼!”石林把背包往身上一撂,抬腿进了楼。

宣传队队部,洪丰收和孟林在议论。

洪丰收:“……我可知道这小子,他是我们营的兵,那可是捣蛋包,你怎么也不和我商议一下,就把他给要来了呢?”

孟林:“咱们演戏,不是干别的,唱得不好,使使劲儿,能凑合,就是这武把子,可不是一日之功,那是要来真格的,你说说,我看到了这样的人才,我能不动心吗?”

洪丰收:“他会翻跟头?没看出来啊?”

孟林:“这可是我亲眼所见啊!虽然不太正规,可是翻过去了。这就不简单,有这个基础,总比不会的强多了,是不是?”这时,门外传来了一声报告声。

洪丰收:“进来。”

石林推门走了进来,冲二人一敬礼:“车子岛连战士石林前来报到。”

洪丰收笑着站了起来:“石林,没看出来啊?你还是真人不露相啊?你这一手可是救了你了。怎么着,来的时候连首长都交待你了吗?”

石林:“报告教导员,连首长指示了。要我来到宣传队,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努力工作,刻苦改造,从内心深处爆发革命,学演样板戏,学做革命人,争取做一名合格的革命战士。”

洪丰收:“背得挺熟啊!一路上没少花功夫吧?”

石林:“教导员,这也是我的决心。”

洪丰收:“有决心就好,可是要说到做到,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吊儿郎当,无组织无纪律。”

石林:“我知道了。”

洪丰收:“好了,去班里吧,孟队长,你看……”

孟林走了过来:“走,石林,我带你去宿舍。”说着抓起石林的行李。石林冲洪丰收敬了个礼,跟着孟林走出了队部。

孟林带着石林走进了男兵宿舍。宿舍里有几张上下铺,已经住进了不少人。孟林把行李放在了一张床的下铺:“哎,李自芳,你不是住在下面吗?”

叫李自芳的是个漂亮的小伙子,很注意修饰的那种。他穿了一件当时男兵很少见的花格衫,从上铺伸出头来一笑:“队长,我最怕别人坐我的床了,在家里我自己白天都不碰床,我还是住上铺吧。”

孟林:“好吧,来,石林,他叫李自芳,剧团来的同志,你们住上下铺吧。”石林冲李自芳一笑:“我叫石林。我睡觉不打呼噜,你只要不尿床就行。”

李自芳:“你说什么?尿床?你什么意思?”

石林一撇嘴:“一点儿幽默感都没有,没劲。”

孟林:“石林,你赶紧收拾一下,休息休息,下午队里搞才艺展示,到时候你可得好好露一手。好了,你休息吧。”

石林目送孟林离去,便俯身开始收拾床铺。上铺的李自芳突然扯着嗓子叫了一声:“咿……呀……”石林吓了一跳,一抬头,头撞在了上床帮上,疼得嘴一咧,叫了一声。

“哟,叫槽啊?”这时有人在他背后叫了一声。石林一回头,见是左太行,便高兴地拉住了左太行的手:“你也在这里啊?总算有个熟人了。”

左太行:“我不是听说……哎,没看出来,你还有文艺特长啊?”

石林嘴一咧:“什么特长啊,不就是……他们说我会翻跟头。”

左太行:“哟,你还真行啊!这可是绝活啊。”

“哎,不说这些,你的……”石林指指左太行的肚子,“都好了吧?”

左太行:“好了,哎,这事儿可不能再提了!”石林笑着点头……

女兵宿舍蒋秀美拿着一张纸,坐在床上唱着:“人人那个都说啊……”林东东皱着眉头走了进来。

蒋秀美:“东东,是不是我又走调了?”

林东东坐到了床上:“什么走调啊?你就没在调上过。哎,我告诉你,那个偷看我们的小子竟然到宣传队里来了。”

蒋秀美:“哎呀,下午就要唱了,我怎么老是唱不好啊……你说什么?那个石林也来了?”

林东东点点头:“我刚才刚碰上的。”

蒋秀美:“哎呀,这么不好意思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林东东:“有什么不好意思啊?看我不好好地治治他!”

蒋秀美:“东东,咱们不说别的了,你还是教教我发声吧,下午可就要才艺展示了!”

林东东苦笑了一下:“这东西是一天就会的啊?可也真是的,洪教导真是胡闹,把你弄到宣传队里来,他哪里知道什么是会唱歌啊!”

蒋秀美:“俺会唱歌,从小都说俺嗓子好。”

林东东:“你嗓子是不错,叫一声二里地都能听见,可是就是不好听。”

蒋秀美一脸的哭相:“俺愿意干文艺,我一定好好练。”

林东东:“有这个决心就行,可是也得有思想准备……”

这是一个大会议室临时改成的排练厅。宣传队的男女队员们坐了一圈,正中放了一张桌子,柳主任、孟林、洪丰收坐在后面。洪丰收摆了一下手,兴奋谈笑的队员们都静了下来。“今天这个会,算是宣传队的成立,政治部柳主任特地来看望大家。一是对我们下一步的工作做指示,二是也观看一下我们队员的才艺展示。下面首先请柳主任给我们做指示。”大家鼓掌。

柳主任笑着摆了一下手:“我同意洪丰收、孟林同志的建议,不搞大型的成立大会。因为我们还没有做出成绩,是不是?宣传队领导低调工作,早出成绩的方针,我很支持。我们普通部队学演样板戏,不容易,困难是巨大的。弄不好演不成不说,还要出笑话。所以从政治部党委,到宣传队的领导,都有压力,这是正常的。我希望大家也看到我们面临的困难,努力工作,刻苦排练,早日拿出像样的成绩。那时候再和指战员们见面。我还是那句话,记住最高指示:我们的口号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掉上几层皮,不怕流血汗,我就不信排不出一台像样的戏来,大家有没有决心?”

众人在下面应了一声:“有——”

柳主任:“声音不洪亮,决心不大。”

“有——”

柳主任:“好,我就说这几句吧。”众人鼓掌。

洪丰收:“柳主任给我们做了指示,为我们的工作指明了方向。我们一定要认真学习领会,把工作搞好。明天全队学习讨论,各班把情况写成汇报情况交到队里。下面,我们就进行才艺展示。在座的各位大多都互相不认识,有从部队选拔上来的,有从地方考试挑来的。咱们是骡子是马,今天就都拉上场子来遛遛。对不起,我是个老粗,说话不准确,大家原谅。我的意思就是大家把自己手里的绝活都亮出来,一是给领导做个汇报,二是大家也好互相了解。”洪丰收回了一下头,“孟队长……”

孟林:“我没什么,开始吧。”

洪丰收:“好,咱们事先都通知了,就按排好的顺序开始。第一个是李自芳吧?”

李自芳站了起来:“是我,我已经准备好了。”

洪丰收:“应该说到,你现在是个军人了!”

李自芳:“是,到!”大家都笑了。

洪丰收:“大家不要笑,听李自芳的。”

李自芳走到中间,冲大家鞠了一下躬,他觉得不对,又敬了一个礼。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我唱一段杨子荣的《今日痛饮庆功酒》。”李自芳说着拉了一个架势,唱了起来。唱得还不错,可是身上的身段有些软,声音也飘忽不定。柳主任显然不太欣赏,低声对孟林说:“这个小伙子原先是唱什么的?”

孟林:“是唱小生的。”

柳主任:“我说嘛,软不拉叽的。”

孟林:“老生不好挑,好在他功底不错,我准备下功夫培养一下。”

李自芳唱完了,冲大家敬礼。众人鼓掌。

洪丰收:“下面是左太行。”

左太行怀抱手风琴,提着一个凳子走到中间,面无表情地坐下来。他先在琴键上熟练地做了一个难度极大的爬音——众人立即被吸引了。琴声响了,左太行拉的是苏联歌曲《山楂树》。一遍之后,他又唱了起来——显然他是受过良好训练的,不但琴声悠扬,而且声音优美、淳厚。

柳主任兴奋地点着头:“好,真是好,这个小伙子,真有两下子……哎,你们给他领身军装啊!”

洪丰收:“我们正准备请示领导。”

柳主任:“就算借的,解散的时候再收回就行了。”

蒋秀美一脸的哭相,小声对林东东说:“东东,看人家唱得多好啊,下面就是我了,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赵冬梅一看就是个老战士了,神色稳健。她回过头来,冲蒋秀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蒋,不要说话。”

蒋秀美吐了一下舌头。左太行站了起来。众人热烈地鼓掌。左太行的神情里有了一丝激动。

洪丰收:“下面,是石林同志的武功表演。”石林坐在下面,脸都白了。

李自芳推了一下石林:“哎,该你了!”

洪丰收见石林没动,又叫了一声:“石林,上场啊!”石林忐忑不安地走到了中间。孟林站了起来,将一块垫子拉到了石林的前方:“石林,别紧张。”石林一脸的哭相:“我不是紧张,我是不行……”

孟林:“你是紧张,那天在码头上你翻得挺好的,那样就行!来吧!”

石林:“那天在码头上?咳,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着来……真的。”

李自芳在下面叫着:“来,大家呱唧呱唧!”众人鼓掌。

林东东冲着蒋秀美一挤眼儿:“我看今天这小子要有好看的了。”

石林一扭头,看到了林东东那戏谑的眼神儿。

孟林:“来,放大了胆子,我来做保护。”

石林摇摇头,一脸豁出去的表情:“有什么啊?不就是翻跟头吗?看你那个小样!”石林突然一起动,冲着垫子冲了过去。众人紧张地盯着他。结果不知怎么着他就在空中打了滚,然后重重地摔了下去。众人啊的一声都站了起来。

柳主任也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哟,快!”

孟林赶紧上前扶起了石林:“怎么样?没事儿吧?”

石林的额上已经起了一个大包,他推开了孟林:“没事儿,不用扶……”话还没说完,脚下一软,又坐在了地上。

孟林:“来个人帮我一把。”赵冬梅离得近,上前和孟林扶起了石林。

石林:“没事儿,我没事儿。”孟林和赵冬梅扶石林在一边坐下。

“怎么样?”孟林问。石林:“没事儿,小意思……就是头……哎哟……”

孟林冲洪丰收做了手势。洪丰收说道:“好了,大家坐好。石林同志有些紧张,下面继续,该……噢,蒋秀美。”

蒋秀美身上一抖,紧张地看着林东东:“东东,不行,我想上厕所。”

林东东捏了一把蒋秀美:“别怕,总有第一次,你站在上面就不怕了,记住,看那面墙。”

洪丰收低声对柳主任说:“别看下面这个女兵是个农村的孩子,可是嗓子还真是不错,我特地挑来的。”

“噢?是吗?”柳主任看着蒋秀美脸色苍白地走到中间,“她看上去还是有些紧张啊?”

洪丰收:“头一次见这么大的世面,都是这样,不过条件好,练练就是一把好手。”

蒋秀美盯着墙上毛主席挥手指方向的画,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林东东在下面紧张地低下了头。“人人那个都说啊……”蒋秀美突然放开喉咙唱了起来。众人哄堂大笑。林东东翻了个白眼儿。柳主任盯着洪丰收,也跟着大伙笑了起来。洪丰收尴尬得不知所措。

蒋秀美在笑声中停住了,站了一会儿,突然哇的一声哭着扭头跑了出去。林东东站起来想追出去。赵冬梅冲林东东摆了一下手:“不用你,我去,下面是你的了。”蒋秀美跑出楼,站在树底下放声大哭。赵冬梅追到蒋秀美面前:“还是个战士呢,一弄就哭鼻子,像什么话嘛!”

蒋秀美:“我没想哭啊,就是忍不住嘛!”

赵冬梅:“不就是没唱好歌吗?再练不就得了!好了,不哭了,进去看别的同志的表演。”蒋秀美抹着眼泪跟着赵冬梅进屋。

屋里左太行正拉着手风琴——舞剧《红色娘子军》的一段独舞。林东东在跳舞,她的美丽舞姿征服了在场所有的人。柳主任一脸的慨叹,不停地点头。众人都袒露出佩服的眼神儿。石林一只手捂着头,夸张地张着大嘴,眼光追赶着林东东婀娜的身姿……

大排练一结束,孟林和洪丰收就议论起来。

孟林:“你还说我挑的石林呢,你挑的蒋秀美怎么样?一副大本嗓,山里放驴还行,要想唱歌?悬。”

洪丰收:“我原来听着还行,怎么一到台面上……看起来这还真不是一天的功夫。哎,我看左太行挺在行的,不行让他教教蒋秀美。反正已经调来了,不能闲着,演个群众角色、跑个龙套的不都得是人吗?”

孟林:“我没意见。我看人还不错,留下吧。我也想了,石林就让他演八大金刚吧,土匪之一,就是让杨子荣一枪毙到座山雕椅子上的那个。”

洪丰收:“哟,那个不容易演,不是得飞起来摔进那个椅子上吗?”

孟林:“是啊,是得有些功夫,别的人不行,都有用,这个笨活就得他上了。他有一定的基础,没练过就能翻跟头,练练准行。”

洪丰收:“别再提他翻跟头了,我看不是他身体好,那一下他准背过去。不过这小子有股子二杆子精神,练练备不住行。”

孟林:“林东东专业出身,让她指导指导石林,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洪丰收:“别说男女搭配啊,我就怕这个,别出了故事。”

孟林:“抓紧点儿就行,我看不会,林东东会看上石林?不可能。”

洪丰收:“可也是,林东东最恨的就是他了,没这个可能。就这么定吧。哎,还有个事儿,咱们搞的这个一帮一、一对红活动,我也正考虑着呢。咱们是个男女都有点封建,也不能都是男对男、女对女,让人感觉不好。可是随便结对子呢,又怕出问题。我想了一夜,咱们就让林东东和石林、左太行和蒋秀美结成帮学对子。一是业务上互相帮助,二是我认为只有这两对最不可能出现那种事情。”

孟林:“为什么?”

洪丰收:“你想想,林东东和石林是针尖对麦芒,这不可能。左太行呢,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像他那种身份,过去什么女孩儿没见过啊?不会看上蒋秀美那样一个农村姑娘。”

孟林:“你想得还挺周到。我没意见,你宣布吧。哎,角色人选我可就做主了?”

洪丰收:“行,这你内行,你定吧。”

众人都围着宣传栏在看,不时地传出哄然大笑。宣传栏内贴着大红纸,上面写着:角色分配名单。另一边写着:一帮一、一对红名单。

“李自芳的杨子荣啊!”

“他那兰花指的毛病得改改,不然受不了!”众人议论着。

李自芳回头一怒:“谁?谁说的?是羡慕还是嫉妒啊?你行你来啊?”

“石林绝啊,当上八大金刚了!”

“这有什么啊?你没看那边,他和林东东一对,一对红,嘿……”

“真的啊,队里偏心吧?怎么配的啊?”众人大笑起来。石林满不在乎地挤在人群里,一脸无所谓。林东东则一脸愤怒地推开人群走了出去……

蒋秀美坐在宿舍的床上发呆。林东东气哼哼地走进来,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蒋秀美:“东东,你演小常宝,还是A角呢。真了不起!我只演个群众,出场就一分多钟。”

林东东:“我倒不关心这个,你没看见啊?就咱们两个和男兵分到一起,搞什么一对红。什么意思嘛?”

蒋秀美:“我倒觉得没什么,我正好可以跟左太行学学唱歌。”

林东东看了蒋秀美一眼,叹了一口气:“你还真是有毅力……让我演小常宝,这倒没什么,我嗓子还行,不就是学唱呗,我功夫没问题。就是让我和石林一对,一想我就来气。洪教导也不是不知道,这不是成心的吗?”

蒋秀美:“我想队里的意思是想让你帮助他练功,他不是还得当土匪被打死吧?我看电影上,那个动作可是挺吓人的。他能做出来吗?”

林东东哼了一声:“也好,老天让他犯到我的手里,看我怎么收拾他!”

蒋秀美:“不要吧?东东,我看石林人也不坏。”

林东东:“你看谁都好,你这个人怎么一见男的就婆婆妈妈的……好,不说了,当兵的,就得听指挥,我认了。石林要是对我软着点儿,我也不能那么狠心,说说呗。”

蒋秀美:“就是,大家都在一起工作,别越搞越紧张,都不好。哎,我什么时候见男的就婆婆妈妈的了?”

林东东:“我不就那么一说吗?你心虚什么啊?”

石林和左太行坐在海边礁石上聊天。

石林:“洪教导纯粹是拿咱们开涮。让咱们俩跟两个丫头片子结对子,简直就是种族歧视,看咱们都是城市兵,干部子女,看咱们不顺眼。”

左太行淡然一笑:“别那么激动,我看这是对我们的信任。”

石林:“信任?怎么讲?”

左太行:“你想,部队里最怕的是什么事儿?不就是男女的那点事儿吗?领导上看出来了你和林东东、我和蒋秀美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才会安排咱们和她们在一起。”

石林:“你怎么说话和政治指导员似的?噢,也难怪,你爹一辈子……遗传。”

左太行:“那你这个嘎劲也是你爹遗传的吧?”

石林笑着说:“备不住是,哎,不就是让咱们和俩丫头片子一对红吗?我保证拒腐蚀,永不沾。”

左太行:“美得你,谁腐蚀你啊?我看他们是看走眼啦。”

石林:“什么意思?”

左太行:“什么意思?你给我演戏啊?你不刚入行吗?你还别不承认,你说你对林东东是不是有点儿那个意思?”

石林脸红了:“瞎扯,说什么啊?我对她?娇滴滴林妹妹似的,我对她?你也真敢说。”

左太行:“别不承认了,我见男女的事儿多了,你小子那点儿心思,我在卫生队就看出来了。你也不看看你瞅林东东的那种眼神儿,傻子都能看出来。”

石林:“我向毛主席保证,我石林要是有一点儿……”

左太行:“行啦,别扯没用的了,你就是有那个贼心,人家林东东也不会正眼看你的,她多傲啊!”

石林脸色一暗,苦笑了一下:“要不队里这么放心嘛……”

左太行:“行了,看你的造化吧。我是烦扰蒋秀美缠着我,傻妞似的,荒腔走板的,还让我教她唱歌,哎哟我的妈呀,要了我的命了。”

石林:“可大家都还觉得你挺走运的,蒋秀美性格多好啊!”

左太行:“饶了我吧,肉死一万人吧,她哪是干这个事儿的材料啊?这叫干洋活遭洋罪。”

石林:“看你的手段吧,说不定教出个歌唱家来。”

左太行:“别扯了,想想你的翻跟头吧。那个动作叫什么来着?云里翻吧?”

石林:“哎哟,别给我提跟头,我头疼!”

排练室内有一些队员在练功。林东东跟着胡琴在学唱小常宝的唱段。洪丰收领着石林来到了林东东跟前:“小林,石林可交给你了,到时候你得保证他飞到座山雕的椅子上。”

林东东笑了一下:“我保证,还得是个死的!”石林一脸的无奈。

洪丰收:“好了,石林,一切训练听林东东的。”说完转身走了。

林东东冲拉琴的队员打了招呼,冲石林一摆手:“哎,你过来!”林东东走到了墙边临时准备的练功的把杆前,指了指石林的腿,又指了指把杆,“把腿放上去。”

石林小声说:“这有什么啊?不就是压腿吗?”说着,他抬了一下腿,竟然没有抬上去,脸刷的一红,“嘿,叫板,我的腿原来行啊。”石林咬了一下牙,把腿抬上了把杆。林东东上前压了一下石林弯着的腿。

石林惊叫:“慢着点儿。”

林东东:“记住,只要腿上架,就一定是直的。”

石林:“哟,这一开始,得悠着点儿。”

“正因为一开始,得打个好头。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林东东从地上拿起了一段绳子,绳子一头拴了一只哑铃,“这两个哑铃,放在膝盖上,腿就不会打弯了。”说着,林东东把哑铃搭在了石林的腿上。

石林脸都绿了,疼得直咧嘴:“好你个林东东,你这是阶级报复。”

林东东转身就走:“我看着表呢,先压半小时,再换另一条腿。”

石林扶着腿,根本说不出话来了。

林东东走到拉琴的队员跟前:“来,接着刚才的唱。”

“八年前,风雪夜……”林东东一边唱着,一边看着石林。

石林远远地看着林东东,狠狠地自语:“好你个林东东,不就是想看我的笑话吗?告诉你,我就是胳膊腿都练折了,我也不向你说个不字,我让你认得我石林是个关东爷们儿!”说完,他把腰往上一挺,咬紧了牙关。林东东远远地看着石林的样子,有些意外……

宣传队院内,左太行坐在椅子上拉琴。蒋秀美走了过来:“左太行,今天我练什么啊?”

左太行看了一眼蒋秀美,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定音哨:“给,拿着这个。”

“这是什么啊?”

“这是定音哨。”左太行吹了一下,递给蒋秀美。

“我拿它干什么啊?”

左太行指了一下远处:“你去那边,吹一下这个哨子,唱一声啊。就这样?啊——”

蒋秀美:“就唱这一个字啊?”

左太行:“什么时候咱们把这一个字唱准了,再唱下一个。去吧。”

蒋秀美看了左太行一眼,看起来不像是恶作剧,便转身走到了院墙跟前,吹了一下定音哨,便冲着墙开始唱:“啊——”

左太行怪笑了一下,继续拉他的琴……

排练室内,林东东走到了石林跟前:“这条腿到时间了,换腿吧。”石林的额上已经是一片汗水了。他硬撑着放下了腿,轻轻地揉着。

林东东:“怎么样?受得了吧?”

石林:“废什么话啊?猫哭耗子是吧?有什么招你都使出来吧,我石林要是说句软话,我就不是父母养的。”石林把另一条腿撂上了架子。

林东东显然生气了:“真是不可理喻……站直了!”说着把哑铃挂在了石林腿上,“这条腿四十分钟。”

石林:“什么意思?这条腿为什么时间长?”

“懂什么懂?这条腿是主力腿,得加时间!”林东东扭头走了。

石林:“主力腿?什么意思?打击报复呗,还不少理由!”

宣传队院内,蒋秀美对着墙角还在唱着“啊——”她吹一声,唱一声。来回有人走过,都看着她忍不住发笑。左太行靠在椅子上,琴放在一边,抱着头想心事儿。这时,石林从排练厅走过来,他样子很奇怪,两条腿是直的,不会打弯儿,还一脸的痛苦。

左太行:“哎,你小子怎么啦?闹什么呢?”石林一脸的大汗,冲着左太行摆摆手,又指指自己的腿,说不出话来。左太行回过头来,冲着蒋秀美喊了一嗓子:“哎,下课了!”说着,他提起手风琴,去赶石林,“哎,你这是怎么啦?怎么给整成这个熊样了……”

女兵宿舍里赵冬梅在召集女兵们开会。在座的有林东东、蒋秀美,还有演老旦的许歌风、拉大提琴的何红等人。赵冬梅发言了:“……我这些话都是队里领导的意见,是要特别强调的。我们宣传队里,男兵多,女兵少,而且天天接触在一起,就要特别注意思想改造,坚决杜绝政治事故苗头。我们作为女同志,一定要注意保持严肃、紧张的工作姿态,没事儿不要开玩笑,胡打乱闹。如果有男同志开一些过分的玩笑,咱们也不要多接茬儿,大家知道吗?”

众人互相看看,点着头。林东东低着头在剪指甲。

赵冬梅话头一转,指向了林东东:“我虽然是个老兵了,可还是个战士。领导让我当女兵班的班长,这是对我的信任。我工作能力有限,希望大家支持。特别是咱们班里还有个干部同志……林东东是军区文工团下来的,兵龄长,工作经验丰富,希望多支持我的工作。”

林东东赶紧赔笑:“怎么说着说着,就上我身上了……没说的,我一定服从赵班长的领导,以身作则。”

赵冬梅:“谢谢林护士,有你这个态度,我的工作就好做多了。我再强调一遍,我们这个集体,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出事故,不光是工作事故,特别是政治事故!我们一定要团结在队领导的周围,出色地完成政治部党委交给我们的任务。我想大家一定能够完成。我的话完了,你们大家呢?”众人互相看了看,都摇头。

赵冬梅:“好了,解散吧,各做各的事儿。”众人立即散去。

蒋秀美轻声地问林东东:“东东,这个赵班长什么也不会,比我还不如,怎么也弄进宣传队里来了?”

林东东:“你这就不懂了吧?就是要弄不懂的来领导。这叫外行领导内行。过去我们团里,团长、政委一定要找不懂的来干。”

蒋秀美:“这是为什么啊?”

林东东:“怎么给你说呢?哎,你见过放羊吧?牧羊人为什么不找个羊来赶羊,而是找个狗来赶羊呢?”

蒋秀美:“为什么?”

林东东:“你怎么这么多的为什么啊?自己琢磨去,我这里还有事儿呢。”

蒋秀美:“哎,咱们队里孟队长可是懂行的啊?”

林东东:“你还真没完了……要不说我这里正担着心呢,弄不好孟队长就不能有好下场。”

蒋秀美:“啊?不会吧?他人挺好的啊?”

林东东:“好人和好领导不是一回事儿。”

蒋秀美:“那赵班长是好人啊,还是好领导?”

林东东:“我现在还不知道,走着看吧。”

众人散坐在大排练室里,宣传队在开会。

洪丰收发言:“一帮一、一对红的名单都公布了,今天大家就要在支部的领导下,互相帮助,共同进步。如果大家没有新的意见,就鼓掌吧!”大家鼓掌雷动,“好了,帮学对子之间可以交换礼物了。”众人都在交换礼物,大都是笔记本、毛主席语录之类的东西。石林在大家注视下,将一个笔记本交给了林东东。林东东笑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小玻璃瓶递了过来。石林有些意外:“这是什么啊?”

林东东一笑:“这是碘酒,你练功肯定得摔跟头,疼了好抹一抹。”旁边的人都笑了。石林嘴巴一歪:“你还是真疼我。”林东东听了,脸色一变,扭过头去。

另一边,左太行把那只定音哨递给了蒋秀美:“就是它吧,你已经用熟了。”蒋秀美脸红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只铰掉了一半的一只军用布鞋:“我希望你和你反动的家庭告别,不要再穿新鞋,走老路,要和工农兵打成一片……”话没说完,左太行一脸诧异地把半只鞋往蒋秀美怀里一丢,起身扭头离去。大家都静了下来。

蒋秀美怔住了:“我没别的意思,我是想从思想上帮助他……”

军人俱乐部,宣传队正在观摩《智取威虎山》的电影。林东东和石林坐在一起。电影已经放到了小分队冲入座山雕的威虎厅,武打歼敌的场面。石林看得眼花缭乱:“乖乖,我这个土匪也不好演啊。”

林东东:“别叫,仔细看!”银幕上出现了杨子荣一枪将土匪打死在了座山雕座位上的场面。

石林叫了起来:“哎哟,洪教导,你把我退回车子岛连吧,这个活我干不了。”大家都笑了起来。

孟林:“大家认真看,回去还要讨论呢!”

林东东:“知道了吧?压腿还是小菜,更艰巨的任务在后面。”

蔚蓝的天空下,石林和左太行坐在海边喝酒。二人一瓶酒,轮流喝,旁边还放了一盒打开来的午餐肉罐头。

左太行:“……那个傻妞真正是脑子有毛病,我走什么路要她来管?她是个什么东西啊?”

石林:“你别太往心里去,这不是形势逼的嘛!和你一对红?一对黑还差不多。你是狗崽子,你忘啦?她这么做,我估计也是有人支的招,不表现表现还行?她肯定还想着入党提干呢,和你一对红了,你想想,还有戏吗?”

左太行:“谁愿意和她一对红啊?也不照照镜子!队里也是多事儿,我又不是当兵的,搞什么一对红啊?我看到那个蒋秀美就烦,一见她认真练唱的劲头就更烦。什么人都来吃这碗饭,朱逢博吃什么啊?”

石林:“朱逢博是谁啊?”

左太行:“这都不知道?唱《北风吹》的啊!”

石林:“哟,你还真认识不少名人啊?哎,说说,你父亲真是他们说的那么、那么可恶吗?”

左太行:“胡扯,他的事儿党史上不都写着吗?只要党史不改写,我父亲就没事儿,你看着吧,早晚有平反的一天。”

石林:“我说也是,看我爹就知道了。只要是那个年代里从战场滚出来的人,虽然说是人挺招人烦的,可是要说他反党,打死我也不信。”

左太行:“你老和我搀和在一起,你不怕沾包啊?”

石林:“我怕什么啊?我都复员一回了,他们还能再让我提前复员啊?哎,喝不少了,别再和我上次似的,出了事儿。”

左太行:“怎么样?你?”

石林:“什么怎么样?”

左太行:“装什么傻啊?被美女摧残得怎么样了?没残废吧?”

石林:“去你的!我石林是什么人啊?不说是特殊材料制成的,怎么也是革命英雄的种啊?是不是?这点摧残?没事儿。”

左太行:“还挺甜蜜,这是爱情的力量。”

石林:“哎,别瞎说啊!我这是用实际行动学演革命样板戏。”

左太行:“可惜啊,你是剃头的挑子。哎,那你不想退出宣传队了?”

石林:“咳,真是挺矛盾的,不退出吧,这功练得真是挺苦的,还那么紧。要真是退出吧,还真有点儿……其实在这里过得比连里强多了。再说了,我打听了,我来宣传队和我爹确实没有什么关系。”

左太行:“我发现你怎么老是和你爹扭着干啊?”

石林:“我就要和他扭着干。从小就看着他摧残我和我妈他们,我不能让他好受了……哎,不谈我爹了,烦。在连里待着烦,在这里待着,也烦。”

左太行:“行啦,在你们车子岛能见到那么多的女战士吗?知足吧你!”

石林:“看看,你怎么一说就往这顶上走啊?我可是有前科的,别再招惹我……”

排练室,林东东在压腿。旁边,蒋秀美也把腿搭在了把杆上。

蒋秀美:“哟,我说怎么石林走路像是食物中毒跑厕所呢,敢情这么难受啊!”

林东东:“把腿伸直了,难看样啊,像下蛋似的。”

蒋秀美:“说什么呢……哎哟,我这筋原来没这么硬啊。”

林东东:“我说你脑子有病啊?你搞什么送破鞋给人家左太行啊?你吃错药了?”

蒋秀美:“哎呀,难听死了,什么送破鞋啊?”

林东东:“那是送什么啊?”

蒋秀美:“别提这茬儿了,送什么礼物我是真上了心了。你想,你们都是一对红,我和一个走资派的儿子要是一对红了,那还得了啊?赵班长说了还是要划清界限才好,我才想出了这个点子,我是想艺术性一点儿,没想到……可惜了我一双新布鞋了。”

林东东笑得弯了腰:“还艺术性一点儿……真有你的……你这个蒋秀美……”

蒋秀美:“别笑了,我都后悔死了。你说怎么办吗?”

林东东:“怎么办?没办法,你去找左太行谈谈不就得了?”

蒋秀美:“他现在根本不正眼看我,看我的眼神儿就跟大春见了黄世仁他妈似的,一脸的阶级仇恨。”

林东东:“这个左太行,心眼儿还挺小。这么着吧,谁让你得罪了人家呢,你多帮他干点儿活吧。”

蒋秀美:“干活?干什么啊?”

林东东:“干什么不行啊?他们男人不愿干的活,你不都能干吗?”

蒋秀美:“你让我给他、给他洗衣服?”

林东东:“怎么着,不行啊?”

蒋秀美:“行倒是……那不太露骨了吗?”

林东东:“你不是还要跟人家学手艺吗?你自己看着办吧。你要是觉得磨不开,先从别的下手,帮他拿拿乐器啊,帮他倒倒水啊什么的。”

蒋秀美:“那、那我试试吧。”

林东东:“哎,把你那条腿伸直了,闹肚子似的。”

深夜,孟林伏在桌上写信。洪丰收盥洗完毕抬腿想上床,疼得哎哟了一声。

孟林回头:“老洪,怎么啦?”

洪丰收:“我不是也得上场跑龙套吗?李自芳他们拉着我跟着练功,这不,哎哟,还真不是个滋味。”

孟林:“你以为吃这碗饭容易啊?”

洪丰收:“过去看你们文艺兵,说说唱唱、蹦蹦跳跳,挺轻松的,谁知道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孟林:“好汉子不喜干,赖汉子干不了罢了。”

洪丰收:“怎么着,又给老婆写信啊?太勤了吧?”

孟林叹了一口气:“你不知道,我们从结了婚,就在这岛上,从来没有出去过。本来说好了一起转业回省城,结果……我真是怕她受不了,再出点什么事儿什么的。”

洪丰收:“也难为你们了。哎,老孟,咱们这回差出完了,我替你去找柳主任,让他批准你夫妻团圆。”

孟林:“那我先谢了。”

洪丰收:“老孟,根据你的经验,你看咱们这戏能排成吗?”

孟林:“战士们劲头很足。虽然人才太少,我看排得出来,能演,还是有可能的,就是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水平。”

洪丰收:“但愿不是个闹剧,噢……这可是政治任务。”

孟林:“我知道,我这次是拼了老命了。”

洪丰收:“干这行我使不上劲,只有给你张罗张罗,再就是在后面演个跑龙套的土匪兵什么的,不知行不行?”

孟林:“行政上的事儿够你忙的了。这伙子人不出事儿,就全靠你了。”

煦暖的阳光直直地洒在宣传队院内,左太行端着一盆脏衣服走了出来。蒋秀美早就等在那儿了,一见到左太行,便走了上去:“左太行——”

左太行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什么事儿?”

蒋秀美显得有些紧张,可还是笑着对左太行伸手:“洗衣服的活你不在行,我来吧!”

左太行眉头一皱:“你没事儿吧?要是闲着,赶紧喊你的嗓子去!”说着,扭头便走。

蒋秀美脸一白,眼泪差点儿掉下来。这一幕,远远地被赵冬梅看在了眼里。她皱起了眉头……

海边,赵冬梅找蒋秀美谈话,语气严肃:“你不要不承认,我都看到了。”

蒋秀美:“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上次搞了送鞋的那个事儿,我觉得不好,想和他搞好关系,这些都是林东东教我这样做的。”

赵冬梅:“我没说你有别的意思,你那么敏感做什么?我要说的是,搞好关系不一定要低三下四地去帮男同志干家务事儿。搞好关系的方法有很多种嘛,比如谈心啊,互相交流学习毛著的心得体会啊等等的。为什么非要像做了什么错事儿似的?我告诉你,你对左太行的态度要端正,你对他完全应该是个帮助教育的身份。你想想,你是什么出身啊?啊?咱们都是贫下中农家庭,是工农骨干,是领导阶级。他是什么?他是走资派的儿子,是受教育的对象,你干吗要帮他洗衣服?惯着他。我可告诉你。你不要丢了咱们贫下中农子女的份儿,知道吗?”

蒋秀美一脸的无奈:“我、我知道。可是,他是我的师傅啊。”

赵冬梅:“没什么可是,你自己注意吧。这件事儿,我要汇报给队里。”

蒋秀美一怔:“啊?”

左太行在水池边洗衣服。旁边李自芳也在洗东西,他的做法很奇怪,他将自己的背包带泡在盆子里,然后用牙刷一点一点地沾着肥皂洗。左太行看着有点可笑:“李自芳,你这是干什么?”

李自芳认真地看了左太行一眼:“你没看到吗?我在刷背包带啊。”

左太行:“我知道你是在刷背包带,你的背包带不是很新的吗?刷它干吗?”

李自芳:“很新?我从河南背它到海岛,一路上搞得很脏了,怎么能不刷呢?这是个卫生习惯问题。”

左太行一时无语,笑了一下:“噢,太脏了?你刷吧,没什么。”

李自芳:“我最看不得人不讲卫生了。我注意到了,你的鞋……”

左太行:“噢,我的鞋可是刚刷过,刚才才穿上的。”

李自芳:“我知道,你的鞋是刷了,可是鞋带没刷,是不是?”

左太行:“是,我刷鞋的时候解下来了……哟,你这也能看出来啊?”

李自芳:“这有什么,我的鞋带都单刷的。这是个卫生习惯问题……”

左太行的眼睛瞪成了铃铛……

石林推门走进了大排练室。林东东已经在屋里等着了。石林一脸的不快:“哎,我说,今天不是休息吗?”

林东东:“休息?任务那么紧,你看有几个同志在休息啊?特别像你这样基础差的,还不得加点儿小灶啊?”

石林:“我是想加小灶啊,可是我这腿实在是抬不起来了,就和不是我的腿了似的,真的!”

林东东一笑:“今天咱们不练腿了,该下腰了。”

石林:“啊?下腰?还下腰啊?你看我这个块儿,哪儿有腰啊?咱们练点儿别的吧。”

林东东:“石林,你少贫啊!我可告诉你,我和你是帮学对子,要不我才不管你呢。我不知道今天休息啊?是孟队长找了我,让我来为你上课的,你看着办吧。”

石林:“好好,我听你的,听你的。你说,怎么练吧?”

林东东指了指一张架高了有一米多的长凳:“去,上去躺着。”

石林犹豫着往凳子上爬:“什么意思?上那么高干吗?”

林东东:“你怎么话那么多啊?躺下。”石林无奈地躺在了凳子上。

林东东:“往前……再往前。”

石林:“再往前掉下去了。”

“好了,往后仰吧。”林东东拿了一根绳子绑住了石林的双脚,凳子的头正好在石林的腰部。石林一躺下,上身就面朝天完全悬空了。

石林:“哎哟,这个姿势太难拿了,不行,肚子受不了。”

林东东拿了一只哑铃放在了石林头部的下面:“不要叫,放松,放松就好了。来,抓这个哑铃。”躺在凳子上的石林反身去抓那个哑铃。石林的腰太硬,离地上的哑铃还差不少距离呢。

石林:“你成心啊?还差那么多,我哪里能够得着啊?哎哟……”

“好了,你就在这里躺着练吧,什么时候够着了哑铃了,什么时候就行了。我还有几件衣服,得去洗洗。”说着,林东东转身就走。

“哎,不行,太高了,咱们换个凳子,哎,我说……”石林倒过来的视野里,林东东已经出了屋。

“哎哟我的妈呀,我这是哪辈子造的孽啊,犯到了小人的手里。”石林长出了一口气,他使劲儿想坐起来,可是显然腹肌力量不够。他头朝下,上身悬在半空。仰头看着地上的哑铃,他试着去抓那只哑铃,每下一次腰都疼得龇牙咧嘴,“好你个林东东,什么时候你犯到了我的手里,看我再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