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蓝上校本想用军事行动施压后,尽快进入西藏腹地,占领圣城拉萨。没想到仅仅是边境的第二道门户隆吐山,就让他如此费劲,死伤的惨重似乎连上帝都震惊了。在他的祈祷声中上帝不断显灵,那冥冥中的灵语竟是:“你们的信主在哪里?他是我心爱的儿子,快去找我心爱的儿子。”耶稣不见了,连上帝都找不见他了。但戈蓝上校仿佛知道耶稣去了哪里,一再询问达思牧师:“是不是我们让主耶稣为难了呢?或者他并不喜欢给他丢脸的信徒?”

达思牧师说:“耶稣一直在帮助英国人,无论多难也不会丢弃。”

戈蓝上校进一步追问:“还会更难吗?”

用不着达思牧师回答,戈蓝上校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他给英印总督寇松发了一份电报,直率地表达了自己的吃惊。他吃惊的不仅仅是西藏人在隆吐山的奋力抵抗,更是大英帝国的外交努力实际上迄今未见任何成效,却自欺欺人地把“清朝开门、西藏迎客”的电报从北京传到伦敦,再传到英印,传到他戈蓝上校手上。是帝国施加的压力不够,还是中国朝廷太愚妄胆大了?难道他们不知道英国人的占领就是上帝的占领,基督的旗帜无往而不胜是所有占领的特点?爱尔兰、澳大利亚、新西兰、马尔代夫群岛、所罗门群岛、吉尔伯特群岛、百慕大群岛、巴哈马群岛、莱恩群岛、菲尼克斯群岛、艾丽斯群岛、塞舌尔群岛、查戈斯群岛、特里斯坦群岛、马尔维纳斯群岛、大洋岛、皮特科恩岛、迪西岛、阿森松岛、圣赫勒拿岛、文莱、阿富汗、埃及、印度、布鲁克巴、哲孟雄,还有中国的香港,这些被占领的地方加起来,超过了英国本土面积的一百五十倍。区区一个西藏算什么?

当然戈蓝上校给英印总督发电报的目的并不是希望抓紧外交,尽快通过中国朝廷让西藏人放弃抵抗,而是告诉派自己来打仗的总督和女王陛下,他不会再等待有关外交谈判的任何结果了,从现在开始,他只信仰~个军人应该信仰的耶稣:没有刀枪,基督就会迷失方向。

发走电报后,戈蓝上校把军官们以及达思牧师和尕萨喇嘛召集到一起,研究进攻计划。他问:“根据习惯,这些叫陀陀的西藏最可怕的喇嘛,最有可能在哪里布防?”

尕萨喇嘛指着隆吐山口说:“中间,一定在中间。”

戈蓝上校看到达思牧师也点了点头,便说:“炮击之后,我们的雇佣军派出一队人马冲击中间地带,只吸引他们,不要靠近他们。根据地形,隆吐山守备薄弱的地方应该在石头少的这边,本来高磊的石头都已经被西藏人滚到山下去了。我们的精锐部队首先要从这里占领隆吐山。”他说的精锐指的是英国人。

容鹤中尉说:“只要能吸引住陀陀喇嘛不朝这边增援,这边的西藏人就不堪一击。”

戈蓝上校不满地说:“你总是瞧不起你的对手,又总是败退回来。”。

容鹤中尉说:“这次不会了,上校,快说进攻的时间吧。”

戈蓝上校看了看天色和山景说:“就地睡觉,静候我的命令,能够取胜的进攻总是突然发生的。”又问达思牧师和尕萨喇嘛,“你们以为什么时候进攻最好?”

达思牧师和尕萨喇嘛都说:“早晨。”

戈蓝上校没想到。就在他为西藏人的抵抗和英国人的自欺欺人吃惊愤怒时,他的电报又以英印总督寇松的名义发给了伦敦政府。同样惊诧不已的伦敦政府立刻原文转发给了英国驻华公使华尔森。接着便是华尔森的惊诧,随即亲自前往大清朝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向当值大臣递交了抗议信。

当值大臣傻了,前往请教负责此事的醇亲王。醇亲王知道事情难办了,托病不出。当值大臣又请出总理衙门的谈判代表否太。

否太申辩道:本衙门以及醇亲王已传谕旨给驻藏大臣文硕,迅即撤回边界据守藏兵,允诺英人人藏游历、通商、传教。该大臣也有遵旨照办的回禀,怎么会“山头为堡,巨石为台,死战于斯,踏践谕令”呢?否太向华尔森表示,立刻责问,即令纠改。

也是很快,北京地安门西侧,属于东印度公司的商务会所里,英国驻华公使华尔森的助理行政官牛嘉利和英印政府的谈判大员马科蕾,请来否太吃饭。牛嘉利雇请了几个满汉不分的妞,用洋酒伺候。马科营则以东印度公司中国商务会所的名义,赠送了二十箱鸦片。

否太笑纳了,然后又吃又喝又说。

牛嘉利和马科蕾不相信作为大清朝臣的否太会说出这样的话,让人拿来纸笔说:“请大人把刚才说的写下来,我们也好有个依据。”

否太笑道:“这有何难。”拿起笔来就写:

今我所言,亦朝廷之意。英人入藏,志在通商,藏众却生灭绝佛教之患,真是杞人忧天,用心甚左,徒使兵民惨罹锋镝。应急速除却昏愚顽梗之障,礼让英洋,迎迓耶教,才可免于自蹈尸山血河之灾。佛祖保佑,耶先生亦保佑,藏地多一福祉,两神齐天,双日照临,番众有幸,朝廷有庆,若非盛世之兆。岂有如此干亨之运也。

牛嘉利和马科蕾看着,哈哈大笑。

否太说:“以上所写,将作为谕旨,密电发给驻藏大臣文硕,请二位大人尽管放心。”然后举着酒杯说,“拜兰帝,拜兰帝。”他始终以为“白兰地”就是礼拜英格兰和上帝的意思。牛嘉利和马科蕾跟否太干杯。否太喝了一大口。觉得很不对他喝惯了中国坛子酒的口味,皱了皱眉头,嘴上却说:“好喝,好喝,大清朝没有这么好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