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谢江南在身边酣睡,他呼吸安稳平静,尹莲却辗转难眠。这次的事,她固然受了父亲几句责难,倒不至于使她无眠,她是由此事,渐渐梳理出一个明确的头绪:将集团分出去。谢江南仍做商贸运输,有余力,他要涉足金融也可以,但必须趁早将集团业务分开,给长生自立的机会。不然的话,将来一旦发生变故,很可能就回身乏术,重创到底。
尤其是,今夜听了谢江南的剖白之后,尹莲更加确定,这是保存实力,制约他的方法。
她慢慢睁开眼睛,晦暗的光线里,看不清谢江南的脸,他刚毅的轮廓在夜里看来无端柔和了几分,睡得迷蒙了,无意识揉鼻子的动作有些孩子气,看得她心头一软。她是太了解,太熟悉这个人了,他眉峰的起伏,鼻梁的高度,嘴角的弧度,乃至他心里的九曲十八弯,她十有八九都拿捏得到。有时候是太清楚了,所以必须装糊涂。
谢江南得知此事的反应,不问可知。她暗中叹了口气,借此按下心底的歉疚和犹疑,喃喃道,江南,别怪我心狠。
长生听尹莲提出拆分承天想法,很是吃了一惊。当下也不便表态,只有默默静听而已。唯是尹守国听尹莲这样说,精神一振,不免丢了个十分赞赏的眼色给女儿。意云,你还不算糊涂。
他一直担心尹莲对谢江南一往情深,情到深处丧失判断力,现在看来未必,倒令他放下大半的心。
我觉得这主意很好。他很是开怀地说。
尹莲静静定定地笑着,语带娇憨,爸,你难得夸我一回。我这就出去看看今儿太阳是打哪边落的?
长生却没有他们父女那份轻松愉悦。暗礁多年,又共事多时,他自然十分清楚谢江南的秉性为人。叫他不去开疆掠土,已是千难万难,此番叫他拱手交出半壁江山,他又如何肯干?
如果说谢江南的反应是意料之中事,尹莲的提议是让长生真正意外的。尹莲看来不理外事多年,想不到仍保有这份清醒敏锐,选在这个时机提出,更见出其决断。
但,这样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对公司,对这个家……他越想越觉得需要慎重。尹莲看出了他的疑虑,笑道,拆分的事势在必行,宜早不宜迟,我会让他答应的。
长生一愣。
尹莲说,你别忘了,我是承天最大的股东,如果我坚持,他很难不答应的。
言语间竟有一种不容忽视的霸气,令长生错目。
他问,拆分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尹莲微微蹙眉,叹气,赚钱的买卖固然不少,但很多事我们沾不得,又要顾及承天原有的业务。我想了多时,房地产或是个不错的切入点,人会越来越多,地终归是那么多,这是刚需。而且,地产工程和承天原先的商贸运输可以结合。况且,真正进军这一块,你波拉的很多关系,可以用得上,也不算全无基础和头绪。
长生暗自一震,想不到尹莲闭门不出,她的判断竟然和范丽杰不谋而合。他不禁看了尹守国一眼,只见他面色怡然,颔首道,我觉得可行。长生,你放手去做。
尹莲不由笑道,爸,这是今天你第二次赞成我了。尹守国瞪了她一眼,你说得有理,我做什么要反对?你当我老糊涂了不成?
尹莲笑吟吟地应道,是是,转头对长生说,我们分头行事。你给我一份详细可行的计划书,我需要的不只是数据,要让我看到你自己对这个行业的认识和判断。至于江南那边,我去跟他谈。
他们说好大概的时间节点,长生点头,我记下了。尹莲起身笑道,好了,本次家庭会议到此结束,家庭妇女要去安排晚饭了。长生不由地跟着站起来,说,姑姑,我去帮你。却被尹守国叫住,厨房能有什么事?你留下,我还有话跟你说。尹莲笑道,接着来,我帮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