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干这事真麻利。我好奇地问:“你给这?说了些啥?他咋就乖乖地跟你走了?”

胡小个子呵呵一笑说:“我跟他说我想给山上的菩萨上香呢,他们不让上山,我也不敢上山,托他帮忙给我上一炷香,我给他一块大洋,这?就跟上来了。”

回到狗娃山奶奶告诉我那个王老六又来过了,说老牛头同意我们的条件了,但是要让我亲自把银元送给他们,他要跟我认识一下。我问奶奶:“你咋应答的?”奶奶说还能咋应答,你说咋应答我就咋应答嘛。我心里却顿时明白了,老牛头非要我去肯定是唱《 孙权招亲 》那一出戏,不但要我们的大洋,还想把我弄去当他的人质,然后我们伙里便成了他手里的软面团想怎么揉就怎么揉。

奶奶担心地问:“是不是想叫上你去当肉票呢?”

我说我可不是肉票,我是铁疙瘩,就怕他吞到肚子里头咽不下去。奶奶见我已经明白可能的危险,就不再言语了,我则抓紧时间审问抓来的那个老牛头的部下,这种小伙计都是钻进土匪队伍混饭吃的货,只要抓来了,问啥说啥,有时候说顺了,没问他的他也说。通过审问我知道了老牛头伙里的一些基本情况。老牛头今年五十多岁,谁也说不清他是从哪来的,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家有没有儿女,当然,这些事他不说谁也不敢问他。他在山上养了几个女人供他淫乐。这几个女人的来头谁也不清楚,有说是西安城里的婊子,也有说是太原城里的戏子,还有说是乡里的大户人家的妻妾。反正谁也没把这些女人当回事儿,就跟家里养的家禽、家畜一样,没有人认真追究这些女人的来历。

老牛头手下有二百五十多号人,其中比较得重用的有三个,一个是师爷,主要替他管文案、账目,有时候也出出主意当当参谋。另一个是枪手,枪打得准,为人狠辣,深得老牛头看重,人称没活头,意思是说谁碰上他谁就没活头了,老牛头让他当了伙里的老二。再就是到我们伙里来送空箱子的王老六,这家伙能说会道,老牛头在外面有什么需要联络的事情就都由他出面。他们占据的山洞经过整修,分割成了不同大小的房间,老牛头住在最靠外面的大间,主要是为了通风采光好,这一间其实过去就是菩萨的供堂,现在成了他的卧室。其他人都分别住在洞里的其他地方,一般十几个人住一间,最多的一间大洞窟里住了四十多个人。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伙计,比方守进山门户的,还有山顶上的瞭望哨,就都住在岗哨上。他们的伙计都有快枪,有两挺机枪,还有一门小钢炮,安在山顶上。我跟胡小个子看到了山顶上的瞭望哨,却没有看到什么小钢炮,如果真有小钢炮我一定要搬回来,那玩意儿肯定比枪好玩得多。

我们抓来的这个小伙计非常配合,跟他聊了半夜,我想知道的东西只要他知道的就都告诉我了。他说的跟我猜测和看到的情况差不多。我想,对付他们的手段还是那个老办法,擒贼先擒王,打蛇打七寸。既然老牛头想把我吃到肚子里,我刚好做一把孙悟空斗铁扇公主,索性钻到他的肚子里把他的五脏六腑搅个稀里哗啦。不过我可不会像孙悟空对铁扇公主那样给他留下活命,我非得把他变成一头死牛不可,不然就会后患无穷,这是我们的生存法则,黑吃黑大火拼,一定不会留活口,起码失败一方的掌柜的不会留下来。

收拾保安团的时候我事先把计划全部告诉了伙计们,这是因为他们头一次跟我做活,事先大家心里有数好配合。拾掇李家寨的时候,我没有把计划事先告诉他们,到了之后让他们按照我的指挥办事,那是因为我对李家寨的情况不熟悉,我自己也得随机应变才行,再说了,经过对保安团那一仗,我相信他们应该知道绝对服从我就没亏吃这个道理。这一回对付老牛头情况就挺复杂,如果我把计划全部告诉他们,有可能部分人轻敌,认为只要按我的计划办就能轻易把老牛头拿下;也可能有部分人怕了,因为老牛头终究是横行几十年的老土匪,在晋陕豫三省比我们的字号响得多,实力也比我们强得多,打仗也比我们狠得多,拾掇他等于拔阎王爷胡子,揪老虎尾巴。不管是轻敌还是惧怕,对实施我的计划都是致命的。还有一个需要我谨慎小心的就是,跟保安团、李家寨不同,我不敢断定我的伙里没有跟老牛头通气的人,大家都在黑道上混,谁也说不清楚伙里的伙计跟牛头山的伙计有没有交情。如果干脆不对任何人说我的计划,到时候只让他们按照我的临时命令执行,那我的计划就根本没办法执行。所以我首先要认真斟酌的就是我的计划该怎么对他们说,对谁说多少,什么时候说。

奶奶一直焦急地等在我的窑里。审完老牛头的小伙计回到窑里的时候,她问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明天咋弄呢?我说明天叫李大个子先去给老牛头送个信,就说钱准备好了,尕掌柜的不敢去,要去就必须叫奶奶跟上才行呢。

奶奶惊诧地问我:“你真的打算给他们钱呢?”

“我给他们个锤子,你先说你跟我去见老牛头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