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医生退下后,陈步森回头看了看冷薇,冷薇低下头,显然不想和陈步森的目光对视。

董河山说,我们看得很清楚,这是一次治疗过程,不是一次认罪过程,辩方有意模糊两者的界限。为什么嫌疑人要配合治疗?为什么要在他做完好事后才进行这个治疗?因为当他利用被害人患病无行为能力时,做了大量的行为表演,即所谓为她做的事,等他做够了,就开始要恢复她的记忆,因为只要她一醒来,看到他为她做的事,就会原谅他。所以,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骗局,辩方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能表明嫌疑人已经悔改。沈全反对,称控方在做无意义的推论。他说,虽然我拿不出最直接的证据说明陈步森已经认罪悔改,但今天我要说的是,悔改本来就是内心的事,谁进入过他的内心?只要你良知尚存,你就会明白一切。董河山反驳,我知道辩方接下来要说什么?虽然我对宗教并不反感,但没有先例显示宗教情感能作为呈堂证供,陈步森信教了,就能使他脱罪吗?或者能证明他已经悔改?谁认定的?你可以说是上帝认定的,可是我要问,上帝在哪里?我还没有对上帝作认定呢。我要问在座的每一位,陈步森信了教就真的上了天堂吗?你愿意这样一位凶手在天堂做你的邻居吗?

这句话使法庭骚动起来。沈全看了一眼苏云起,苏云起脸上没有表情。沈全说,我虽然是律师,我虽然是执法者,但是我要说,法律是人制订的,人根据内心的崇高的启示制订法律,它比法律更高,它才是法律的源头。按人类的法律,做出来的罪才算罪,可是,按启示的律,没有做出来但心中想了,就是罪了。请问,现在有一个人,从内心深处已经悔改,我们反倒要从外面去找他悔改的证据吗?今天,有一个人,在没有法律要惩罚他之前,他已经从内心深处自己先悔改,难道我们还要从外面找证据证明他悔改吗?是从外面惩罚能真正根除罪,还是从里面能根除罪?沈全突然用手指着站在被告席上的陈步森,我们就比这个人更干净吗?我们就比这个人更没有罪吗?他从小被父亲抛弃,成了孤儿,如果我们处于他的境地,我们能保证我们不像他哪样犯罪吗?谁能保证?谁能保证我们不会跟他一样?我们不恨人吗?我们看见我们恨的人倒霉,我们就鼓掌,因为我们恨他,我们想杀他,只是没有条件而已。

整个法庭鸦雀无声,以至于白法官都无法去打断他这段与案情无关的话。陈步森伏在栏杆上,低着头。沈全望着全场,说,给这个年轻人一个机会吧,我知道正义必要伸张,但今天我们如果一定要严厉处罚一个明明已经悔改的人,断绝他的一切路径,总有一天,我们一定会为我们的心后悔。面对一个知错的孩子,说,滚,你真坏,我永远不接纳你;还是说,孩子,你的行为让我担心。哪一句会让人知错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