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民认真地听。他的两道粗眉毛已经连成一条了。

陈佐松不能相信李百义说他忘记了那件事件。他悻悻地说,好吧,我找老六。我一定会把事情弄明白的。

这时孙民说,好了,你们不能谈这些,今天不是工作日。陈律师,我看就到这儿吧。

陈佐松只好站起来,和李百义握手。他说,百义,你要记住,你不是在追求公正吗?我也是。

李百义点点头,说,佐松,你要保重身体。

陈佐松没吱声,对孙民说了声谢谢,一低头就出去了。

。。。。。。陈佐松走后,孙民好像没有立即把李百义提回号室的意思。他看着李百义,说,你们真是好朋友。

李百义笑了笑,点点头。

孙民摸着下巴,说,你真把十年前的事情忘了吗?

李百义说,有的忘了,有的没忘。

孙民问,你不相信你父亲失踪了吗?

李百义沉默了。后来他说,这几年,我做过梦,我愿意他在天堂。

孙民说,你会配合陈佐松的调查吗?

李百义看了他一眼,说,他说了,他也在追求公正。

孙民叹了口气,站起来,说,不要搞得太大,太复杂,可能反而对你不利,现在你在黄城的慈善事业有利于对你的量刑,有些事情如果弄得太清楚,容易复杂化。当然,我只是在关心你。知道吗?

李百义说,知道。

回去吧。孙民说。

孙民和李百义来到号室门口,突然听到里面传出一阵嚎叫。墙上的哨兵喊道:又搞什么名堂?

门打开了。张德彪双手伸进刚打来的开水里。孙民冲进去。一脚把他踢倒在地上,他的手烫得通红。

校长,不是我们干的。里面的人对孙民说,是他自己伸进去的。

孙民蹲下来,看着张德彪。他躺在地上呻吟。

他吩咐人带他到医疗室。可是他不走,用脚死死勾住门。

孙民说,让周医生带药过来。

说完就出去了。李百义蹲在张德彪面前,张德彪用一种奇怪眼神看他,说,大哥,让你看笑话了。

德彪。。。。。。李百义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我想看看,痛。。。。。。最痛是什么感觉。他轻声说,痛和死是不是一个样。。。。。。

李百义说,别做傻事。

有人说,死不可怕,人怕死是因为怕痛。他们是胡说!张德彪咬着牙说,痛一点儿也不可怕,我能忍受,今天我算明白了。。。。。。他伸出那根被李百义命令切掉一半的手指,说,大哥,你让我偷,又不让我犯规,太难了,连打篮球也出错儿呢;你只让我做好事儿,不许我做坏事儿,可这怎么能分得清呢?嗯?我分不清,分不清,我不管它!这世界上有哪一个人敢站在我面前,说他一辈子从来没做过坏事儿,我。。。。。。我就服他,给他当牛做马,有吗?有他妈的大头鬼!所以,我什么坏事都干,我就干,谁能说我是坏人?不是说坏人到死那一天会害怕吗?不会,我就不会。我快死了,可是我一点儿也不害怕,我还挺高兴。你看,我笑,我笑得嘴都咧开了。

他哈哈大笑起来。

医生来了。张德彪不肯上药,李百义大喝一声混蛋!他就不吱声了。嫌犯们都看在眼里。

上完药的张德彪躺在床上,发楞。

这天晚上,李百义很早就睡着了。他梦见了父亲。老人站在一条水沟里,沟里塞满了污泥。李百义对着他哭,可是他还是不过来。清晨,他被铃声催醒,才想起今天要开庭。

上午九点,他来到法庭。李百义看到了老六,没有看到李好,他开始紧张,头左顾右盼。陈佐松向他点点头,示意他放心。他能明白陈佐松的意思。

陈佐松怕法庭上又出现场面让李好受不了,就没有让她来。他今天准备了他调查好的资料,在法庭上向法官提出了李百义父亲失踪案和李百义杀人案两案之间的关联性。他用了很长时间向法庭举证,陈述了当年李百义父亲失踪案的情况,并出示了相关照片。

老六作为证人在法庭上作证。老六向法庭举证,说明当时并没有强大的证据表明李百义父亲是失踪,反而有证据表明以钱家明为首的派出所人员对当事人进行刑讯逼供。

刘汉民要他举出证据和证人。

老六说出了当时提供消息的联防队员的名字。

刘汉民以老六本身就是当年的涉案人员为由,对证人证词的可靠性提出质疑。

王法官让被告人陈述。

李百义说,我不能肯定我父亲是不是失踪。

刘汉民说,既然你不能肯定,为什么当初就以此为理由对钱家明实施杀害?

李百义说,这就是我十年来的痛苦,我不能保证我的公正。

刘汉民问,你认为这是否也属于证据不足事实不清?呢

李百义说,是的。

刘汉民说,好,我的话问完了。

听众哗然。

李百义说,可是,我愿意对我做的事负责,接受任何审判结果。

李百义站起来说,我的当事人愿意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可是你们呢?

这时,黑汉带着一批人冲进来,闹哄哄的。

他们大喊支持李百义。李百义脸上出现痛苦神情,他说,我谢谢你们,但是请你们回去,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