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酒楼”是清河市新开张的一家高档餐厅。

今天是经委吕主任宴请外宾,又有徐市长出席,饭店总经理作了精心安排。除名厨掌勺外,又把休息间布置一新。迎门的小桌上摆了一个大得像花篮似的花瓶,插上了一大把鲜花,有点像人家租了来举行婚礼似的,不伦不类。沙发前的长条茶几上还特别摆上了进口的便笺和圆珠笔,以备不时之需。除了穿梭的服务小姐之外,还增加了戴白手套的领班和部门经理恭候两侧。总经理更是跑前跑后,唯恐哪一个环节出点差子。

李杰明陪同陈昆生步入休息间时,吕高良已经端坐在沙发上喝茶了。陈昆生刚被介绍给吕高良,两人还没有说上一句话,酒店总经理就慌慌忙忙地过来通报:

“徐市长来了。”

吕高良两手撑着沙发扶手,让胖胖的身躯站了起来。他慢慢地往前迈了两步,神了神西服的下摆,挺起胸,这才快步走到门前。

陈昆生跟在李杰明身后,也随着往前挪。

待一行人已在门前站定,才听得门外一阵喧哗,几个人快步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位小个子大眼睛的男人。从他轻快的步伐推测,他应该是35岁以下的年轻人,可从他昂首微笑的面孔以及左顾右盼的神气看来,特别是从他那当仁不让走在众人前面的姿态和四处寻视的目光中,陈昆生感到他就是徐市长无疑了。

在座的,除了陈昆生,全是徐市长的部下,无须介绍。吕高良抓紧时间向市长汇报,无暇顾及陈昆生。有吕主任在前,李杰明自然不便上前,只在一旁陪笑。陈昆生更是没地儿站,退到了屋子的一角。

徐市长仰身坐下,接过服务小姐递上的热毛巾,连头带脸地擦了个痛快。然后用小毛巾轮换着慢慢地擦自己那双向呼呼的手,从手掌手背到指尖一一擦来,擦得非常仔细非常专心,根本没觉得一大屋子人正屏心静气地瞧着,等着。直到擦着那最后的一个小姆指尖时,才垂眼望着小指甲盖儿大声问了一句:

“怎么,客人还没到?”

市长的时间是多么的金贵。市长到了客人还没到,这无疑该是个不大不小的事故。吕高良忙回过头,略带质问地冲着李杰明问:

“派车接去了没有?”

“去了,去了!早去了,可能是堵车了。”李杰明忙欠身应着。

徐市长没有再说什么,把用过的小毛巾扔在了茶几上。

“徐市长啊,”吕高良挺了挺肚子说,“今天你能来,对我们经委的工作可是极大的支持啊!”

徐市长已端起茶杯正要送到唇边,听到比自己大出一个年轮的吕主任说出这话来,立刻停住手,笑道:

“吕主任,你这话就不实事求是了。哪回你叫我,我敢不来呀?”

徐市长斜脱着一双双眼皮儿大眼睛,客气话中不失市长的威严本色。

“嘿,嘿,”吕高良一叠声的笑,两腮上多余的肉欢快地抖动着、说,“我还真是轻易不敢惊动市领导啊。有时候是真没办法啊!现在这些外商,尤其是港台的,比我们还看重接待规格。有市长在座,他们就有一种受宠感,我们再谈什么就好谈得多。”

“‘受宠感’?哈,哈,”徐市长笑道,“吕主任,我要真能起这么大的作用,以后用得着我的时候,我随时可以作贡献。”

两人说笑了一阵,吕高良才言归正传:

“今天来的这位王先生,是美籍华人,现在住在香港,很有经济实力。据我们了解,他回国看了几次,想投资建厂,北京、广州都去过,只是举棋不定。”

“哦嗬?怎么看上我们这个小地方了?什么关系来的?”

“也没有什么关系,是我们环保局一个干部介绍的。”

“谁呀?”

“姓林,叫林……林什么来着?李主任,她叫林什么?”

“林雁冬。大雁的雁,冬天的冬。”李杰明赶紧站起来。

“噢,她来了吗?介绍人也该请来嘛。”

“我们请了,不巧她下乡了。”李杰明不失时机地请老伯父站起来,把他介绍给市长,“林雁冬同志的父亲来了。”

陈昆生早已起立,这时赶紧上前,给徐市长递上名片,转身又给吕主任送上一张。

“好,好,”徐市长抬身接过名片源了一眼,再抬脸看了一眼面前站着的人,又盯着名片疑惑地问道,“陈?……不是说,林……?”

“我女儿跟我爱人姓。”

李杰明又忙着介绍着:

“小林同志的母亲就是妇产医院的林教授。”

“噢……我知道,知道,妇产科专家林秀玉同志,是她吧?”

“啊,徐市长,怎么……您认识,我爱人?”陈昆生瞪大了眼睛,大为意外。

“认识,认识。她是我们家的救命思人呀!我的孩子就是林大夫接生的。要不是她,母子俩说不定早没命了。陈……陈昆生同志,回去一定替我向林大夫问好。”

“好的,好的。”陈昆生眼望着市长连连点头,觉得老这么站着也别扭,就下意识的往后挪了两小步。

“林家可是清河的大户人家啊!我记得,你岳父也是很有名气的人物嘞!前几年我们编地方志,好像还提了他一笔。他现在……”

“我岳父早过世了,解放不久就……”

徐市长点点头,又问:

“那么,今天来的这位王先生,是林家的关系?”

“是的,是的,”陈昆生好不容易有机会与市长平等交谈,当然不会忘记突出自己,“……我爱人和我女儿去香港探亲,我都和她们说,这位王先生虽然是个资本家,还是应该多接触接触,做些工作,争取他回来为清河的建设出点力。”

徐市长拿杯子喝了一口茶,微微点了点头,又转过脸去问吕高良:

“你们准备跟他谈什么项目?”

吕高良把头朝市长这边靠了靠,放低了声音,说道:

“他在加拿大有造纸厂。我们想让他在咱们的造纸厂投点资。”

一听这话,徐市长顿时斜了他一眼,用食指点着他鼻子的部位,哈哈笑了两声:

“老吕呀老吕,你那个烂摊子不怕把人家吓跑?”

“这就看怎么谈了。”吕高良也笑了笑,面不改色。

正在这时,门口有人喊了一声“来了”,就见市经委外办主任、市工业局长陪同王耀先走了进来。以徐市长为首的主人们早已纷纷站起来,并自动排成一行。

王耀先一眼就看出,满屋的男士个个西服革履,唯独没有女士,当然也就没有他盼望见到的林雁冬小姐。

外办主任把贵宾迎进来,给主人一一作了介绍。

不知是林雁冬缺席,还是参观了几个工厂,跑了一整天,颇感劳累,王耀先对于市长、主任等官员们,虽也做出笑脸,寒暄周旋,但毕竟肌肉疲倦,笑得有点敷衍,声音也欠宏亮。待走到末尾,见到陈昆生,他才露出了较为真诚的笑脸,声音也大了:

“伯父,见到你太高兴了。”

陈昆生自觉有了面子,两颊放光,紧紧握住对方的手,不住地说:

“王先生,你辛苦了,辛苦了!”

“哪里,哪里!回来一次,就给伯父添麻烦了!”

徐市长已经朝大圆桌走去,可这位贵客还在和老伯父说个没完。这种情况之下,李杰明只好走过去,装着没看见似的插在了两人中间,又伸出一条胳膊朝徐市长的方向指去:

“王先生,这边坐吧!”

“好,好,”王耀先一边点头,一边反倒退后一步躬身让道,“伯父,请!”

“王先生,你请!请!”陈昆生站着不动,知道自己不能再往前走了。

“来,来,都请过来坐!”徐市长早已在圆桌正中站定,等得有点不耐烦。

王耀先在徐市长身边坐下,陈昆生也就半推半就在王耀先旁边的位子上坐下了。

主客坐定,服务小姐又送了一次热手巾。大概是因为才和人握了手的缘故,徐市长又一次仔仔细细地擦着自己的手,一边老朋友聊家常似的问起客人“是第几次回大陆呀”,“参观了哪些地方呀”,“对本市的印象如何呀”等等,跟电视台上播的中央首长接见外宾时的口径一致。不等客人回答,徐市长又非常谦虚地说到本市起步较晚,虽然近几年有些进步,但存在的问题还是很多的,在90年代的今天可以说是很落后的。然后又说到王光生在海外见多识广,一定要像一家人一样对本市各方面工作多提宝贵意见。我们都是炎黄子孙嘛!

王先生也照例说了许多大陆发展很快、开放政策很好之类驾轻就熟的话。不过,清一色的男人世界毕竟缺少情趣,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也是干巴巴的。

“这次王先生到清河来,我们很希望……”

正当徐市长想把话题引到合作项目上来,并介绍一下本市的优惠政策时,王耀先忽然侧过脸去低声问陈昆生:

*伯父,令媛的工作真是很忙啊!”

“她……是啊,是啊,她经常下乡回不来。”

“那太遗憾了。”王耀先眉头皱了皱,那样子是非常的失望。

坐在旁边的徐市长听见了,一双胳膊肘趴桌上扭脸问吕高良:

“你们怎么不把林雁冬叫回来呀?”

“她呀,老姜头手下的兵,我可叫不动。”吕高良悄悄翻着眼皮瞧了徐市长一眼。

“内事总要服从外事的嘛!”徐市长嘀咕了一句。

吕高良乘机小声在徐市长耳边说道:

“我们想把林雁冬调到经委来,这种人,有活动能力,海外关系又多,窝在环保局,太可惜了。”

“你们跟人家商量一下。”

“算了,那老头子谁惹得起,到时候恐怕还要市府支持我们一下才行啊!”

“行呀,你们写报告嘛。”

这时,服务小姐已经为每一位客人酌满酒水。吕高良站起来致词:

“今天晚上,我们非常高兴,能够在这里备薄酒欢迎远道从香港来的王耀先先生。王先生是第一次来清河。我们知道,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

吕高良极善言词,也是大撒网的行家。他这“第一印象”的大网撒开去,就不知什么时候能收网了。

陈昆生早已饥肠辘辘。桌上的酒香直往他鼻孔里钻,大拼盘里一只用各式冷荤拼成的大孔雀,在他眼前展开彩色缤纷的羽毛。他环顾左右,大家都正襟危坐,聆听吕主任热情洋溢的讲话。这么讲下去,到哪儿算一站呢?他不便正视吕主任,只见他那富有弹性的肚皮一收一放,好像那里边的存货颇丰,并不急于补充。

好不容易,吕主任才说道:

“对不起,我的开场白长了,现在请徐市长讲话!”

“吕主任,我想讲的你都讲完了,还要我讲什么!”

徐市长的幽默话,赢得了宴席上的第一阵笑声。待大家笑过之后,徐市长才举起杯来,坐着扭脸对着客人说道:

“现在,我借水酒一杯,欢迎王先生远道归来!来,干一杯,都不站起来了!”

徐市长抿了一小口。王耀先也一手举杯,一手托着杯底处,很恭敬地陪了一口。全桌人真干的假干的,意思也都到了。陈昆生当然也干了,心里暗暗念道:茅台,果然是好酒啊!

放下酒杯,徐市长又带头举起筷子,说道:

“边吃边谈吧!”

毕竟是市长,体恤民心。只不过,当陈昆生举起筷子正待射向那只大孔雀时,却遗憾地发现那块被自己相中的肥嫩酱鸭,已经被徐市长投入口中大嚼起来。

“王先生,听说你在加拿大经营造纸公司?”徐市长吞下酱鸭问道。

“是,是,有一家小厂。”王耀先只挟了一块香菇放在面前的小盘子里。

“我们这儿也有一家造纸厂,”徐市长又挟了一块酱鸭,他特爱吃鸭子,“当然,我们的设备不能跟国外比,不知道王先生去看过没有?”

“刚刚去过。”王耀先注意地聆听市长的话,没有再伸筷子。

“印象如何呀?”

“不错,不错的。”

“不错?”徐市长笑道,“那么,王先生有没有兴趣投资我们的造纸厂?”

吕高良吃了一惊,同外商谈生意,先要下毛毛雨,哪能这么直来直去?

“这个……”王耀先果然面有难色。

“王先生,你不必为难。”徐市长索性大笑起来,“关于这个项目,吕主任会跟你慢慢谈的。不过,我可要提醒你,我们这位吕主任精明得很,狡猾狡猾的,你可要小心啊,不要上他的当。”

徐市长两句学电影儿上日本鬼子说话,再一次使得宴席上的气氛活跃起来。在一片笑声中,王耀先做出释然的样子,吕高良竟有点飘飘然了。只有陈昆生,抓紧时机把最后两块酱鸭,一举挟到自己面前的小盘子里来。

他的“快攻”,除了李杰明,谁也没有注意到。

服务小姐端来第一道菜。陈昆生一看,有海参,有蛋饺,有鱼肚,有丸子,还有几根绿菜叶,像是“全家福”之类的,说不上是什么特色名菜,也就吃个鲜吧。他正要举匙,服务小姐把转盘一转,报了菜名“八鲜海参”,就端到一边的小桌上去分去了。

分菜也好,李杰明心想,免得这位伯父“食战”之苦。

谁发明分菜的,真缺德!陈昆生心里想,这完全背叛了中国人传统的吃法,失去了一桌人共同举筷,射向同一目标的那种和谐的气氛。再说,也剥夺了食客选择的自由。管你爱不爱吃,塞给你一份就算完事。这不拿我们当幼儿园里的小朋友,“排排坐,吃果果”吗!

好不容易小姐们才把扒拉得温不拉叽的“八鲜海参”给每人面前摆了一小盘子。陈昆生转眼一扫,不能不佩服这些小姐的功底,分得真够匀的!

徐市长吃了一块鱼肚,擦擦嘴,歪过头,凑在客人耳边,却又声音很大地说:

“王先生,我可要给你亮个底,这个造纸厂呀,可是我们市有名的亏损大户……”

王耀先夹了一个鱼丸,还没有来得及搁嘴里,出于礼貌,只好挟在筷子上,举着胳膊听着。心里多少有些纳闷:这位市长怎么不像大陆那些官员,对于投资环境合作效益总是吹得天花乱坠连蒙带骗,恨不得马上叫你把钱掏出来完事。他怎么尽说实话?

“我怕他们市经委不敢告诉阁下真相,所以我今天来,一来是为王先生接风,二来呢,是给王先生提供一点经济情报。做生意嘛,也要说真话,讲实情,最好谁也别骗谁,对不对呀,王先生?”

这还有什么对不对的,王先生只剩下点头的份儿了。

吕高良的脸可是“腾”的一下就红了,气直往上冲,心里骂道:你小子懂个屁!有这么跟外商谈的吗?你不就坐这位子上了吗,还真把自己当成一方的佛爷了,扯蛋吧你!

徐市长也有绝的,别看当场把比他年长的部下卖了,他还是一个劲儿和颜悦色说他的,根本不管旁边脸红脖子粗的吕高良,没事人儿似的接着阐述自己的观点;

“王先生,今天我索性给你说透了,让你心中有数。我们这个造纸厂为什么会亏损呢?首先,是技术设备落后。不瞒你说,在那儿运转的机器,不少还是50年代大厂淘汰下来,我们拣来用的;其次呢,是产品不对路。最后一条,我看也是很关键的一条,是厂里穷,工人工资低,奖金基本上没有,职工哪来的积极性?其实呢,说来说去一个字:钱!我现在手里要是有他一千万,明天这个厂就能赚大钱!我对你们这个厂的揭发你不反对吧,吕主任?”

“揭得好,揭得好!”

吕高良擦着额头上的汗,心说,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下个鱼钩儿还没忘了包上糖饵。他冲那双含笑的大眼睛微微一笑,又苦着脸对王耀先说:

“王先生,我们市长把我们底儿都揭了,什么情况都在桌面上摆着,就看咱们双方怎么来个周瑜打黄盖了!”

“是啊,是啊!”

王耀先久经商场,什么样人没见过,脑子转得比谁慢?这回来清河,多方应酬,都是些平庸之辈,还真没有上心。做生意,遇到低手,即便能多赚好几倍,也没趣。就像拳击比赛,不是一个量级嘛!只有高手出场,那才够刺激!没有足够的资金、胆量和机智,谁敢叫阵?面前的这位市长,出语不凡,他不由得加了小心。11亿人里总能跳出几个人尖子,别看没搞过资本主义,他们搞起来也不含糊,千万别低估了对手的心计。

徐市长还在替外方算细帐,耽心香港同胞吃亏。他望着海外来的王先生说:

“所以呢,我们这位吕主任呀,就想在你身上打主意罗。让王先生出点钱,给行将破产的造纸厂注入一点新鲜血液,让这家工厂起死回生。凭良心说呢,王先生,这倒也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事,确实是一条出路。现在我们国家对合资企业的政策很优惠。别的不说,首先是免税三年。一旦成为合资企业,引进一套国际先进的设备,产品就能更新换代,不愁没有销路。职工可以拿合资企业的工资,大约可以增加百分之三十……”

“不是百分之三十,而是百分之四十。”吕高良马上订正。

“是啊!王先生,你想,职工工资猛一下提高百分之四十,那会产生什么样的积极性?再有,如果王先生决定投资,我们政府方面可以给造纸厂一笔贷款,帮助他们先把亏损补上,决不把过去的包袱也让王先生背上,这一点我可以保证的。所以我说,今天一定要把话说透,这样也许更便于王先生权衡轻重下决心”

徐市长一气儿说到这里,才回头对吕高良笑了笑说:

“至于你们生意谈得成谈不成,我可就不负责任了,哈哈!”

这番话,徐市长自己颇为得意。在座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吕高良知道此时什么也不说是上策,于是端起酒杯,笑道:

“敬王先生一杯,生意我们有时间谈!”

王耀先双手举起酒杯,先对准吕主任,然后冲全桌人示意,最后落到市长前,含笑说道:

“谢谢,谢谢,谢谢诸位!徐市长这样坦诚,耀先我非常感动。有吕主任,各位朋友的热心,我想,我们会有合作的机会的。回到香港,我立刻就会把这次在大陆的洽谈报告鄙公司董事会。”

“好、好、好。”徐市长见的各路商人也不少了,知道王耀先的“董事会”之说无非是托词。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就说人家有钱,人家也不愿意往水里扔吧,所以,他又笑嘻嘻地举起杯来,拍着王先生的肩膀说道,“这一次,王先生舍弃了很多大城市,跑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来,我敢说,是独具慧眼啊!中国有句俗话,叫做‘船小好掉头’嘛!小城有小城的优势。庙小菩萨少,办事效率高。只要王先生同意,我们可以说干就干。来,为我们即将开始的合作干一杯!”

“干杯!”王耀先久经各种宴会,双手托杯,姿态万千,冲着所有中方人员微笑,诚恳谦恭,颇具外交家的风度。他心里当然明白,生意嘛,慢慢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