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黑时,马水清显得很烦躁,无缘无故地朝爷爷发了—通脾气。

“我看,我们还是回学校吧。”我说。

“学校也没有意思!”

天黑时,马水清说:“走,我和你—起再去丁玫家—趟,叫她来打牌。”

“我不想去。”

“那我自己去。”

“你也不要去。”

马水清不听,走出了院门。我连忙追出来:“王维—可能在丁玫家!”

马水清掉过头来呆呆地望着我。

我只好将在竹林里看到的和听到的都告诉了他。

马水清站在那儿半天没动。

吴大朋来了,问:“今天晚上玩牌吗?”

我说:“差—个人。”

“再去叫一叫丁玫。”

“丁玫回学校了。”我说。

“舒敏回来了,叫舒敏来。”吴大朋说。

马水清往家走,不说话。

“叫舒敏来吗?”吴大朋问。

我说:“当然叫。”

吴大朋便往后边大庄子上去了。

马水清在黑暗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样子变得出奇地平静,仿佛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下子变成了—个很成熟的人。他和我一起抬桌子搬椅子,脸上居然没有留下——丝震惊、失落和不能自持的痕迹。他甚至在往桌上铺台布时,还像平常一样咬牙切齿地揪了—下我的腮帮。

爷爷站在门口,“我往后面大庄子上割斤把肉?”

马水清说:“烧—只野鸡,再烧—只野鸭吧,只去大庄子上买几瓶酒就行了。”

舒敏来了。温柔的灯光下,她的脸色比白天好了许多,甚至还出现了淡淡的红润。她大概在晚饭后刚刚洗浴过,走进屋来时,屋里便飘了淡淡的湿润的香气。

我和吴大朋一方,马水清与舒敏—方,玩得很快乐。马水清全不像从前打牌那样牌风不正、又喊又闹的,打得既好,又文雅。舒敏对马水清的思路似乎心领神会,常打出精彩的牌来。他二人将我和吴大朋压得根本翻不过身,吴大朋不住地嚷:“让我和舒敏一方吧,让我和舒敏—方吧”我就用脚在桌下踢他。

玩到深夜,舒敏执意要下厨房与爷爷—起弄夜餐,我们也就只好放下牌来帮忙。这天月色很好,没有一丝风,天也不凉,我们索性将桌子抬到院子里的柿子树下。除了野鸡野鸭,我们又做了些其他的菜,桌上都快摆满了。酒杯倒满酒后,在月光下晶莹闪烁。爷爷不肯坐上来,说:“我年纪大了,吃不了夜餐。”只喝了—杯酒,就去休息了。

我们四个便一边说笑,—边嬉闹着,全忘了此时此刻已是夜深人静。马水清酒量很大,是不怕人闹他的,倒是借了他的酒量,文武双全地让人喝酒。我和吴大朋是输家,被他想出种种理由来,逼着喝下去很多酒。吴大朋先是嘴硬,喝了几杯,自觉不行,说:“我宁愿钻桌肚,也不喝啦。”不一会儿,他就喊难受,说出去走走,就再也没有回来,或是溜回家了,或是醉倒在什么地方了。我是不能喝酒的,勉强喝了之后,脸便热烘烘的,脑袋昏沉沉的。想不到舒敏酒量也好。她和马水清一边喝,—边说话,都不去想夜已多深。我趴在桌上竟睡着了,马水清揪我的耳朵,将我揪醒,扶着我进了西房,让我上床先睡,他去送舒敏回小学校。朦胧里,我听见远处村子已传来了鸡鸣。

大概是酒力发作了,我睡得很死。不知是什么时候,我隐隐约约地觉得有只手在解我的裤带(上床睡觉时连外裤子都来脱),我想睁开眼睛来看看,可睁不开,也懒得睁。有一双手慢慢地将我的裤子从腿上拽了下来。我感到下身有点凉,昏昏糊糊地用手去摸,觉得内裤似乎也被—起拽下去了,心里很害羞,就下意识地抓过被子盖住自己。后来,我还是竭力睁开了眼睛,很不清醒地瞧见马水清正冲我笑着。我的眼皮太沉,意志又太软弱,竟然还是没有挣扎着醒来,只是翻了个身,将脸侧向里面,又继续睡去了。

我醒来时,已是中午,终于清醒地发觉自己原来是裸着下身的,便记起昏睡中那番似梦非梦的情景,一边在床上找着短裤,—边骂马水清“不要脸!”

马水清大概早起床了,听见我的声响,站在房门口朝我“哧哧”地笑。

我拿了枕头,狠狠朝他砸去。

他—躲让,枕头跌在了地上。他捡起来,挡住脑袋说:“别闹了,起来吃饭。吃了饭,我们回学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