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红梅真的给杨春光买了一张飞机票。杨春光于次日飞离南宁。

牛红梅要我请一天假,跟她一起分析和思考一下,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她坐在沙发上,勾着脑袋。我坐在餐桌边的椅子上,昂首挺胸。我们首先采用排除法,对牛红梅周围的男人进行排除。牛红梅说两个月前,税务部门曾经到我们的财务室进行税收大检查,我跟检查组带队的人握过手。他是检查组里惟一的男同胞,握手总不会怀孕吧?我说不会。她说也是两个多月前,我去给厂长送季度奖金。我们的厂长从不好色,口碑好得很,当时,他接过奖金,在我的左边肩膀上拍了一下,说红梅呀,你怎么越长越漂亮了。我说漂亮又不犯法。他哈哈大笑,把手掌收回去。拍肩膀是不可能使人怀孕的,这一点我敢肯定。我说我也敢肯定,如果拍肩膀也能使人怀孕,我们艺术学院的女孩子差不多全怀孕了。

牛红梅说三个多月前,我们厂招待几个医药公司的经理,办公室下了一个通知,凡是长得有几分姿色的女性都要到舞厅去陪经理们跳舞。不知道你去没去过花山舞厅?那里的灯光十分昏暗。有一个来自玉林的房经理肥得像一头猪,喝了好多酒,喷出来的酒气差不多都把我熏醉了。可能是他看出了我的反感,便跟我吹嘘,说喷出来的酒气全是茅台,每一口都值几十元。跳了两曲之后,我不想再跟他跳了。办公室主任说牛红梅,你要为我们的厂里想一想,跳舞能跳出经济效益,你现在不是代表你自己,而是代表全厂干部职工跟他跳舞。我只好继续跟他跳。他问我愿不愿做他的情人,如果愿意的话,可以给我买轿车、项链、住房。我没有回答他。他说请不要假正经的啦,像牛小姐这么漂亮的小姐,早就应该被人养起来的啦。他试图贴近我,但由于腹部太突出,始终未能得逞。只有在我稍微放松警惕的时刻,他的腹部才会从我的腹部轻轻擦过。腹部和腹部的轻微摩擦会使人怀孕吗?我说不会,但你那天晚上喝没喝酒?她说没喝。我问她后来呢,还有没有其它不轨的动作?

牛红梅说舞会快结束的时候他在我胸口摸了一把。我想反击他痛骂他,但已经来不及了,舞厅的灯那一刻全部明亮了。第二天厂长对我说,红梅呀,这一摸,全厂有了奖金;这一摸,房经理跟我们订了100万元的合同;这一摸呀……厂长说到最后的时刻,竟然唱了起来。厂长怎么知道“这一摸”呢?我想肯定是房经理跟他说的。

我说厂里给没给你多发一点奖金?牛红梅说没有,他们只在全厂的大会上表扬过我一次,说每一个干部职工都应该爱厂如家,要有献身精神,像财务室的牛红梅同志,就给我们厂带来了经济效益,大家要向她学习。厂长这么一说,全场的干部职工把巴掌都拍红了。我感到脸一阵热,那时,我的脸一定红到了脖子根。后来,有许多熟悉我的人都问我,是怎么给厂里带来经济效益的?能不能给他们介绍一下经验。我知道他们是在奚落我,就尽量回避他们的奚落,一听到他们发问,就像罪人一样低下头,像处女一样让脸蛋和脖子发红。我愈是这样,他们愈是兴奋,脸上洋溢着奇怪的表情。他们把我当作落水狗痛打,当作穷寇追赶。我低了差不多100次头,红了近100次脸,脖子酸痛,脸再也不红了,就是我在心里暗示它红,它也不红。不就是让别人摸了一把吗,干吗要装孙子?我对盘问我的人说,是呀,我让房经理摸了一把,给厂里带来了100万元的合同,你们不知给别人摸了多少把,却没给厂里带来一分钱。

我说这和怀孕无关,你别把话题扯得太远了,问题的关键是两个月前,你跟没跟过男人睡觉?一听到睡觉这两个字,牛红梅像摸了大奖一样,眼睛顿时明亮了一百倍。她伸出双手在空中拍了一下,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巴掌响当当。牛红梅说有了,一定是刘小奇干的好事。她不等我寻问有关情况,便推着我出了家门,要我跟她一块去找刘小奇。

在去填河路19号刘小奇按摩中心的路上,牛红梅详细地介绍了刘小奇绑架她的过程。我们一致把疑点放在牛红梅熟睡的那五个小时上。五个小时可以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怎么不可以使牛红梅怀孕呢?我提醒牛红梅认真回忆那天下午的所有细节,她摇摇头说全都记不得了,那天实在是太困了。她只记得醒来的时候,两只耳朵眼里都塞满了海绵。海绵怎么会跑到耳朵里去呢?她至今仍感到不可思议。

到达刘小奇的按摩中心,正好是上午十点。我设计的那块招牌已经挂了出来。我和牛红梅直奔二楼刘小奇的卧室,一敲门,我听到卧室里发出刘小奇熟悉而亲切的声音。

刘小奇打开门,只穿着一条绿色的裤衩。他从门缝里看了我和牛红梅一眼,又把门合上了。他隔着门板说你们,找我干什么?我拍打他的门板,说你先让我们进去,进去了再说。他说我还要睡觉,需要休息,有什么事就赶快说。我说你先让我们进去。他说我的房间还有人,你不能进来。无论我怎样哀求,刘小奇就是不把门打开,最后竟然沉默起来。门缝里隐约传出他的鼾声,他好像睡熟了。

我又拍了一下门板,说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是我哥哥的好朋友,我们的姐姐也是你的姐姐,你怎么能乘我姐姐熟睡的时候和她干那种事?你干我的姐姐,也就是干你的姐姐。你把我姐姐害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