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之前,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从来没有小于一公尺。

茹嫣听了当然是非常感动,说,您应该把这些写下来,与此相比,如今那些男欢女爱的东西,是太过轻薄了。

赵姨说,有些东西,只能是两个人拥有的。等我也死了,你怎么写,我就不管了。

赵姨说完,别有意味地盯着茹嫣,兀然问了,你在恋爱?

茹嫣一下就慌乱了,支支吾吾说,您怎么看得出来?

赵姨笑笑说,在干什么就吆喝什么呗,就像生病的就爱说病。

茹嫣不知怎么,就把她和梁晋生的事原原本本倾倒了出来。

赵姨一边听,一边插几句问话,待茹嫣说完,赵姨想了一会儿,缓缓地说,这事怕已经打住了。

茹嫣一听,心里就酸痛起来,她最害怕这句话,也最希望听到这句话,她知道,只有说出来,自己才敢正视这件事。不语间,眼泪就流出来了。

茹嫣嗫嚅问道,您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赵姨说,有一处,你自己怕没有注意到,很重要的一处。

茹嫣问是什么。

赵姨说,一个人想追寻普世的价值,追寻终极意义。另一个人,怕还是脱不了现世的功名。

茹嫣辩解说,他不是那样的人。

赵姨说,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那样的人,事情常常就是这样。

茹嫣狠狠心,将那个夜里的事也说给赵姨听了。也说了由此自己发生的变化。

赵姨感叹说,是啊,这事对咱们女人来说,特别是受过古典教育的女人来说,是刻骨铭心的,就像自己给自己签了一份卖身契,还是心甘情愿的。但是,没有灵犀相通的情爱,以后怕会更痛苦。

那天茹嫣和赵姨说到很晚,赵姨说到她和卫老师一些最日常的生活,生病,做饭,冬天的严寒,夏季的停水,周边建筑工地的噪音,被小偷偷去刚领的工资,最后赵姨说到的一件事,就让茹嫣震撼了。赵姨说,结婚的时候,她已经过完了更年期,卫老师多年单身,又有许多疾病,已经不能像正常夫妻那样了,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她还是一个处女。但是,她认为,卫老师是这个世界上真正的男人。

听到这里,茹嫣半天没缓过气来,然后惴惴地问,你们像兄妹一样生活?

赵姨笑了,说,那怎么会?你想,两个恋人之间,又都是非常开放的人,跟你说吧,所有男女之间的幸福,我们都享受过,他走了之后,我常常会回想起我们之间的一切。在这个意义上,我依然是一个真正的女人呢。

老太太的那种天真无邪,那种坦然无忌,让茹嫣觉得自己才像一个老太太了。

茹嫣问起卫老师的安葬。

赵姨说,等以后吧。我和他说好的,以后将我那一把,也放进去,就算是最终的会合了。

赵姨带了茹嫣来到卧室,那只棕色的小木盒就放在矮柜上,旁边是那听生锈的茶叶罐。

赵姨说,他也说了,这一盒茶叶,陪他半个世纪了,最后也倒一起算了。我有个愿望,想看看这个女人是什么样子。我一直觉得,她是我的前身。不知道如今谁还有这个女人的照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