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说,广州人是这样啊,明天地球要炸了,今天的一顿晚茶也不能少的。你看,都说这个病和野生动物有关,他们照吃不误,还生怕以后吃不着了。

茹嫣的姐姐在广州多年,从未说过广州人的好话。

茹嫣说,他是管卫生的,你给他说说你们的情况吧。

茹嫣的姐姐和姐夫都在同一家医院,姐姐是医政处的头,知道的情况多。

梁晋生说,可能还是我知道得多一些。今天来看阿姨,不说这些了。不知道茹阿姨身体是否允许,我想请您明天出去游玩一下,踏踏青?

茹嫣的母亲说,哪有客人从外地来了,倒请主人出去踏青的?看来你对这块地方很熟?

茹嫣就问,你让广州市政府出面啊?

梁晋生说,我这次来谁都没说,就给我一个老同学打了电话,他已经安排好,就在一百多公里外,有一处好地方,保准没有病毒。

姐姐姐夫都忙,母亲在广州没什么熟人,长久没有出远门玩了,于是很爽快地答应了。

就到了吃饭时间,母亲说,咱们上酒楼吧。

梁晋生说,不麻烦的话,在家也行,平时怎样,今天也怎样,按以前穷人家的话说,加一双筷子加一勺水。

母亲说,这市长怪会说话的。

梁晋生笑笑说,如今当干部,全靠一张嘴。

于是,梁晋生陪茹嫣妈妈说话,茹嫣姐俩就做饭。毕竟是远道来的客人,不是加一勺水就可以对付的。于是两人赶快看看冰箱,商量着做几个说得过去的菜肴。

茹嫣的母亲毕竟是个老资格,也当了数十年干部,和这样一个乘龙快婿就有很多可以说的话。

姐俩呢,也就借着在厨房干活,说些私房话。

姐说,还是你们那儿的干部素养高,我们这边,这样年岁的市长,会找一个拖油瓶的老太太?

茹嫣说,姐你怎么说得这么难听啊?

姐姐自顾自说,怕是过了三十都不会要的。

茹嫣问起姐夫。

姐姐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人很虚弱,伤了元气。去的时候,医院领导一再叮嘱,要她多给丈夫一些鼓励。可是当她隔着两层厚厚的玻璃,见到丈夫远远躺在床上,眼泪就不由自主地出来了,幸亏全身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像个太空人一样,姐夫看不见她的眼泪。她只是举起一张纸片,上面写着:安心养病,等你回来。然后是全家人的名字。

姐姐说,你姐夫只朝我抬了抬手,看不清他的脸,一只大口罩,包住了他大半个脸。

姐姐回家之前,在医院的淋浴房里一边哭,一边将自己好好洗了半天。换上自己带来的另一套外衣,换下的那一套就扔掉了。

姐姐说,在那样的环境里,你都不敢往地上踩,好像到处都是地雷一样。

吃罢了午饭,母亲说自己要睡一睡,提议茹嫣带梁晋生去植物园走走,也算是抢先尽了地主之谊。在母亲看来,植物园是广州最好的去处,在那里茹嫣还可以教梁晋生认识几棵树。植物园也是茹嫣每次来都必去的地方,除了专业上的偏好,她觉得那个地方为广州保留了一点天地自然之生气,要不然就只剩下粤菜馆的油烟气和高低街的叫卖声了。

母亲又说,整个广州,就那一块地方适合谈情说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