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向阳跟陶仁贤已经躺到了床上,陶仁贤掐了钱向阳一把:“你说啊,到底怎么回事?赵宽说我干吗?”

钱向阳:“你就是狗肚子存不住二两酥油。书记提了你一句你看你激动的,是不是也要心潮起伏夜不能寐欣然命笔写上一段什么?”

陶仁贤:“你给我说说么,是不是赵宽又拿我说事,找你麻烦了?”

钱向阳:“那倒不是,这几天门岗换了你见着了吧?”

“见着了啊,不就是武警撤了,换成了一个看大门的老头吗?让我说早就应该这样了,咱们这是居家过日子的地方,又不是军事要地,更不是国家机关,大门口老笔挺笔挺地站着武警,出来进去有时候真的不得劲。”

钱向阳:“赵宽没看错,这方面你还真是他的知音。这只是大院管理改革的第一步,今后还要逐步实行社区化管理,那个时候就得由这个院里的居民组成居民委员会……”

陶仁贤插话:“我们向来不是归紫苑路街道办事处管吗?怎么又要成立居委会了?”

“名义上我们归紫苑路居街道办事处管,可是人家哪敢管、哪能管到这个院里?过去门口有武警站岗,内务由机关事务管理局一手操办,街道办事处根本就插不进手来。前段时间机关事务管理局跟街道办事处协商这个大院的管理问题,人家根本就不愿意接手,说我们这个大院里都是特殊居民,怕难缠,伺候不了我们,建议我们组建一个自治性的社区管理委员会,实行居民委员会的管理职能和服务职能,也就是说让我们自己管理自己。”

陶仁贤:“那哪成,这个大院里的人都是让别人伺候惯了的,机关事务管理局不管了,那卫生、绿化、治安、宣传,还有计划生育、灭蚊灭鼠、公共设施维修这些事谁来干?”

钱向阳:“人家说了,建议我们走社区化管理的路子,进行招标,请物业公司给我们提供服务。”

陶仁贤:“那倒也好,听说有的小区物业公司管得可好了,保安站岗巡逻,卫生、绿化搞得可美了。”

钱向阳:“那是要花钱的,你愿意花钱雇物业公司啊?”

陶仁贤:“该花就花呗,别人能花得起咱们也花得起,别人花不起咱们也花不起。”

钱向阳:“难怪赵宽看上你了,还真没看错。”

陶仁贤:“说了半天你还没告诉我他说我啥了。”

钱向阳:“他说啊,要是咱们大院组建居民委员会或者社区管理委员会,主任这个人选你最适合,他就投票选你。说到这我倒想起来了,过去你不是搞过社会主义大院吗?”

陶仁贤:“社会主义大院跟现在的社区管理不一样,社会主义大院不用居民掏钱,现在做什么都得掏钱。对了,他没说为什么我最适合?”

“说了,人家说你热心、有文化、还有组织能力,反正就是你最合适。”

“他给你说这些干吗?”

“那还用问?他想让你干呗。”

“别胡扯了,他一个市委书记还能管到这个大院的居委会来?你愿不愿意让我干?”

“我当然不愿意让你干了,明摆着这是麻烦事。就说请物业公司吧,到时候大院里的住户就都得交物业费,这些人都是白吃白用惯了的,猛然间让他们掏钱,谁能痛快?万一物业公司服务不好,住户不交物业费,中间就得居委会协调,到时候麻烦事还不都落到居委会主任的头上。”

陶仁贤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你说的也不全对,你在这个大院里住了这么长时间,对这个大院里的人行事做派还不了解?这个院里的人哪,表面上都得装个有修养、讲文明的样儿,特顾面子。上面定了的事情,即便心里不高兴,谁也不会出面挑头反对。就拿这几天来说吧,没有武警站岗了,肯定有人心里不舒服,可是谁也不流露出来。所以啊,要是真的实行社区化管理,物业公司请来了,让他们交管理费,谁也不会挑头不交。可是他们会挑茬,对东面不满意了,他不会直接说东面的事,非得在西面或者南面挑点毛病说事儿,要是真让我管,我还真能治住他们。”

钱向阳:“你真想当那个芝麻官啊?我还是劝你千万别给自己、也别给家里找麻烦。我已经回绝老赵了,我说你有工作,脱不开身。”

陶仁贤:“那他怎么说?”

“他也没说啥。”

陶仁贤钻进了被窝,寻思着说:“这个赵宽真的挺有意思,前两天还为我跟周文魁家的事找你麻烦,今天怎么又表扬起我来了?那你怎么不问问他,你不是说我们家陶仁贤惹是生非吗?”

钱向阳:“人家可没那么说,那是我说的。赵宽说,那件事情你的出发点和用心还是好的,就是做法欠妥,影响了邻里关系,对班子建设也有副作用,让我约束约束你。”

陶仁贤:“难怪人家能当书记,你只能当市长,人家说的就是比你有道理。说我惹是生非,你不惹是生非,可是你没正义感,没有同情心。”

钱向阳:“怎么说着说着又批判起我来了?不跟你说了,睡觉睡觉。”说着拉灭了灯。陶仁贤的狗在外面抓挠着卧室的门,陶仁贤起身想放狗进来,看看钱向阳,又打消了念头,用被子捂住了脑袋。

这里是“新闻小区”,鼠目的家就在这里。这片房子原来是公房,海阳市新闻媒体单位的工作人员房子大都分在这里,百姓们就习惯地把这里称为“新闻小区”,并不是这个小区的人特别能制造新闻。后来推行房改,成立社区,就用“新闻小区”作了这里的正式名称。

鼠目把张大美接到了自己家里,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房间,对张大美不好意思地解释:“没想到你会来住,有点乱,你稍微等一等,马上就好。”张大美动手帮他收拾房间,鼠目趁机扔下手里的抹布,连忙来到卧室,匆匆忙忙地换床单、被套和枕巾。张大美收拾完外间,跟进卧室看了看,卧室放着一张单人床,床头前扔着鞋袜,脏衣服堆在床旁边的椅子上。墙上贴着一些汽车、摩托车的图片。鼠目不好意思地自我解嘲:“单身汉的房间就这样,看出来了吧?这里缺少一个女主人。”

张大美:“你一直单身?”

鼠目:“那倒也不是,结过婚,人家嫌我鼻子不够高、皮肤不够白、汗毛不够长,光会说中国话,就跟我拜拜了,嫁了一个美国人,自己把自己出口了。”

张大美:“有多长时间了?”

鼠目:“五六年了,现在人家可能连混血儿都制造出一堆了。”

张大美:“时间也不短了,你怎么没有再成个家?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鼠目:“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没有遇上值得嫁的人吧。我相信缘分,缘分没到。”

张大美欲言又止,然后把他的脏袜子、脏衣服集中起来拿到了外面的走廊上。

鼠目:“你就先委屈一下,缺什么明天再说,我去烧点开水。”

张大美:“我来吧。”

鼠目:“还是我来,你不熟。”

鼠目烧好开水,才想起来问张大美:“你喝什么?可乐、啤酒我这都有。”

张大美:“既然有开水就泡点茶吧。”

鼠目:“好,我去泡。”

鼠目给张大美泡了一杯茶,也给自己泡了一杯,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沉默了,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鼠目油条一点,还是他先找到了话头:“我这里你可以长期住下去,我姐姐家房子多,老盼着我去住,那边我也可以长期住下。”

张大美把茶杯捧在手里,像是在暖手,突然问鼠目:“你说你曾经跟孙国强把我送到康复医院看病,我记得康复医院是精神病院啊。”

鼠目:“到那看病的也不见得都是精神病,现在的医院么,只要能挣钱,啥病都敢治,也不管自己到底能不能治。”

张大美追问:“医生说没说我的病是怎么回事?”

“说了,你过去长期有忧郁症,最近可能受到了什么刺激,所以变成了暂时性的轻度癔症,有点像梦游,在这种状态下容易产生幻觉和臆想,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张大美:“我说呢,你说我告诉你杀人了,又说我跟你在一起喝咖啡,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我除了你说的那些话之外,还说了什么其他的没有?”

鼠目坏坏一笑:“别的倒没说什么,就是说想把孙国强蹬了,再找一个像我这样的。”

张大美笑骂:“滚开,一听就是胡编的。”

鼠目:“哎呀我的妈呦,你可算笑出来了。”

张大美:“你刚才在路上问我今后怎么办,其实也没什么怎么办的,路都已经摊在了面前,只能顺着走下去。第一,我不能出面揭发举报孙国强,原因我已经说过了。第二,我要和他离婚,不说他骗光了我辛辛苦苦挣的钱,就凭他包养二奶,而且还生了一个孩子,我就已经不可能再跟他过下去了。这就是我今后的路子。”

鼠目:“我再替你补充两点:第三,你对他恨之入骨,做梦都想杀了他,他对你也是充满戒心,甚至在家里安装监控摄像,这种极端对立的感情还怎么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第四,你跟他离了,就彻底解脱了自己,重新面对人生,如果把我的因素考虑进去,就等于你再一次得到了青春,你应该感到庆幸:多好的事儿!”

张大美瞪了他一眼,摇摇头:“我真搞不懂你这个人,你怎么能这么轻飘飘地说出这么严肃的话题?你说话的这种方式和态度,没有让我感受到你对我的诚意;只觉得你天生就是一个胡说八道、口无遮拦、随心所欲,对自己的话从来就没有负过责任的人。”

鼠目:“我的天哪,你怎么这样看我?说明你不了解我。我是记者,我认为该说的话我就说。我20岁那年就已经发过誓,我要是真的爱上一个女人,我就要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你说这有什么?又不是什么罪过,连错误都够不上,有什么不敢说的?你难道真的不知道自己很美吗?在这个时候我对你说这种你认为很不尊重的话,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能增加你的自信,让你更加有信心面对即将到来的、美好的新生活。”

张大美:“比我年轻漂亮的女人有的是。”

鼠目:“可是只有你那么强烈地刺激了我。”

张大美:“我怎么刺激了?”

鼠目:“黑天半夜的,你突然毫无声息地出现在我的车上,当时我还以为遇上幽灵了,要不是我的神经系统坚强完美,可能当时就尿出来了。你遇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告诉我,你杀人了。我再一次被你吓了个半死。要是你,遇到这种情况,受到的刺激还不够强烈吗?应该说是震撼,那天晚上你给我的感觉我这一生再也无法磨灭了。”

张大美:“别忘了,我已经是有孩子的中年妇女了,你说的这种刺激啊、震撼啊好像跟爱情婚姻无关。”

鼠目:“表面上看起来无关,也可能正是这种强烈的刺激唤醒了我的神经系统和感情盲区。”

张大美:“什么‘神经系统’、‘感情盲区’,你又瞎编呢吧?”

鼠目:“你懂不懂电脑?”

张大美:“懂一点,会上网,能打字。”

鼠目:“懂一点就好。你知道,电脑有一些程序在使用的时候必须要输入密码或者其他引导程序激活才行,我被前妻抛弃以后,可能就像电脑遇到了非法操作,导致系统死机一样,对男女之情麻木不仁了。过去也没少结识异性,不是觉得这不行就是觉得那不行,总之,就是没有那种心跳的感觉。原因就是那方面的程序没有激活,那天晚上突然被你激活了,这可能就是缘分吧。不然,那么多的人,为什么你就偏偏要上我的车,而且稀里糊涂把最保密的隐私都告诉我了呢?你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张大美摇摇头:“那天晚上连我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只能由你说由你解释了。我现在很清醒,我知道我已经是中年妇女,有一个儿子,而且在目前这种形势下,也不适合谈这种事情。”

鼠目:“我那天晚上听你说你儿子在国外,你儿子多大了?”

张大美脸上露出了柔情:“今年15岁了,他初中还没毕业我们就把他送出去了。”

鼠目:“肯定是学习太差劲,在国内混不下去了,跑到国外混文凭,当留学垃圾去了。”

张大美很不高兴:“你怎么这么说?”

鼠目:“难道不是吗?据我所知,很多家长就是因为自己的孩子在国内学习比不过别人,又要争面子,就把孩子小小地送出去,既能避免孩子在同学中因为学习不好而丧失自信,又能给自己脸上贴一层金,一说起来就是我孩子出国了,其实垃圾到哪都是垃圾,所以国外把这种小留学生叫‘留学垃圾’。”

张大美真的生气了:“我不想跟你讨论我儿子的问题,我儿子也不是垃圾。当着一个母亲的面说人家的孩子是垃圾的人自己才是垃圾。”

鼠目却好像没有听到张大美的话,管自掰着手指头算账:“15岁,比我小25岁,根据年龄我给他当爸爸够资格了。”

张大美愤怒了:“没有别的事情你请吧,我要休息了。”俗话说,老公都是别人的好,孩子都是自己的好,鼠目这样贬低张大美的儿子,犯了大忌,难怪张大美要生气。

鼠目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小错误,连忙解释开脱自己:“你别生气么,看来你太不习惯听别人说真话了,我并没有污蔑贬低你儿子的意思,垃圾本身没有罪过,罪过应该由制造垃圾的人承担。我的意思是,你们再有钱,也不应该把孩子那么小就送出去,这是对孩子极不负责任的一种做法。我要是能给你儿子当父亲,我就绝对不让他离我那么远,我要亲自把他培养成一个有用之材。把教育孩子的责任交给别人,能放心吗?”

张大美:“也可能你说的有道理,不管你本意是什么,我现在都要休息了。”

鼠目知道自己真的惹恼了张大美,讪讪地告辞:“对不起,我这个人说话从来就是这样,直言不讳,不合中国国情,所以我四十多岁了混到今天还是个记者,你休息吧,我不打搅你了。水我已经给你烧好了,你洗澡的时候最好把电源插头拔了再洗,避免触电。再见,我走了。对了,这是钥匙,给你留一把,你出来进去的方便。”说着把房门钥匙交给了张大美。

他这体贴入微的关怀又让张大美有些感动,张大美送他到门口:“对不起,我心情不好,可能你说的有道理,不管怎么说,我都应该谢谢你。”

孙国强家,孙国强恼怒地冲着电话发火:“杜斌,你带来的那俩人什么破水平?装的那个破东西还没用就让人家发现了,搞得我很被动。”

杜斌:“没事,我派人过去给你重装一下,这一次搞隐蔽点。”

孙国强:“重装什么,已经让人家发现了,重装也没用了,算了,这事也不怪你。”

扔下电话,孙国强躺在床上抽烟,烟头明灭闪动,把他的脸映照得阴森变形,活像恐怖片里的幽灵。突然他从床上跳起来,拨通了电话,想了想却又按下了电话,拿出手机重新拨打。电话通了:“臧主任吗?我是孙国强,怎么这么半天才接电话?”

臧主任是海阳市驻香港办事处的主任,也就是他带了孙国强到澳门豪赌,结果孙国强忘乎所以输了400多万人民币。

臧主任:“好我的孙市长,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孙国强:“你他妈还睡得着觉,这边出事了。”

臧主任:“怎么了?严重吗?”

孙国强:“那件事情现在已经露出去了。”

臧主任:“露到哪去了?”

孙国强:“这你就别管了,我问你,你那边的账抹平了没有?”

臧主任:“你放心,我是通过香港一家公司走的账,正常往来款,什么事没有。”

孙国强:“不行,人家顺着资金往来路线一查,你什么都说不清楚,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完蛋。要把账彻底销毁,不留任何痕迹。”

臧主任:“孙市长,销毁财务账目是犯法的。”

孙国强:“故意销毁才是犯法,你别故意销毁,制造点意外事故不就成了?我算让你这个王八蛋毁了,好好的你他妈领我跑赌场里干吗去了?这件事情你办不好我先把你送进去。”

臧主任:“您放心,我马上就办,保证一点痕迹不留。另外,您也别太紧张了,挪用公款的是我,又不是您,您自己掏钱把窟窿补上了,这跟贪污受贿是有本质区别的,即便查出来,你也不过就是不该到赌场赌博,我可是挪用公款,真正倒霉的是我。”

孙国强:“你明白就行,马上按我说的,把屁股给我擦得干干净净的。”说完挂断电话,躺到床上,又点燃了一支烟,旁边的烟灰缸里烟头几乎溢了出来。

鼠目出门下楼,开了车回家。进大院门的时候看门的老头果然记住了他的车牌号,见到他的车二话不说抬起栏杆放行,鼠目朝他挥挥手表示感谢。车子停到了楼下,天已经很晚了,鼠目蹑手蹑脚地上楼,来到自己的房间开门进去,冷不防见到房里有一个人正拿着夜视仪朝外面窥探,吓了一跳:“你是谁?要干吗?”对方也吓了一跳,反问道:“你是谁?要干吗?”

鼠目:“我是这间房子的主人,你是谁?小偷?”

那人:“我是警察,你是不是赵吉乐的舅舅?我在执行任务,打搅你了,对不起。”

鼠目:“啊,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进来贼了呢。你忙你的,我没事,没事。”说着退了出来,然后来到赵吉乐的房间,推开门闯入,赵吉乐正睡得香甜,鼠目把他从被窝里拽起来:“去去去,回你的屋睡去。”

赵吉乐从梦境中被惊醒,稀里糊涂听话地朝外头走,走到门口才明白过来,懵头懵脑地问:“这就是我的屋子啊,三更半夜的你闹什么。”

鼠目:“临时换房了,你陪你的同事,我睡这间屋了。”

赵吉乐:“你不是领着孙国强的老婆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鼠目:“屁话,我是那种勾引良家妇女私奔的人吗?快去吧,我困了,要睡觉,你总不能自己睡得舒舒服服,让我陪你那位鬼鬼祟祟的同事吧?”说着三把两把脱了衣服,钻进了赵吉乐的被窝,赵吉乐无奈地叹息:“有你这么一个舅舅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不幸。”然后披上外衣,来到了鼠目的房间:“哥们,你睡一会吧。”

缉毒警察:“没关系,说好了下半夜换班。”

赵吉乐:“那我就接着睡。”说着爬到鼠目的床上拉开被子倒头便睡,片刻就又响起了鼾声。

赵宽家,赵宽洗漱完下楼吃饭,他并不知道家里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这时候李寸心也从楼上下来,两人吃早餐的时候,赵宽说:“寸心,你今天去不去医院?要是去我抽时间陪你。”

李寸心:“再过几天吧,等课题评审结论出来了我再去,那时候我心里就没牵挂了,可以安心住院治病了。现在即便我住院了,也待不住,更难受。”

赵宽:“最近一段时间你觉得怎么样?”

李寸心:“说来也怪,可能是前段时间赶得太急了,这段时间松懈下来,身体倒觉得好了,昨天我称了称,体重还增加了。”

赵宽:“那就好,医生说了,抓紧时间做肝移植手术,你还是大有治愈的可能的。”

李寸心:“肝移植?那得多少钱啊。”

赵宽:“咱们家总动员,没问题,这方面你就别操心了。”

李寸心:“那肝脏来源呢?谁能好好地把肝脏割下来给别人?”

赵宽:“我问过医生,他说,肝脏具有免疫特惠器官的性质,供、受者的选择配型不如其他器官移植那么严格,因此肝脏移植的临床效果还是很不错的,而且活体肝脏和死亡器官捐献的都可以用,器官来源也比较广泛,实在不行我把自己的肝割下一块给你,既省钱又省事,我的肝藏要是不行,还有寸光、吉乐,他们跟你都有血缘关系,估计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你就放心吧。关键是你要抓紧时间。”

经他这么一说,李寸心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你都快成专家了,我表个态,我尽快抓紧,但是活体肝脏我一律不要,不管是你的还是别人的,这是我的底线。”

“这是为什么?活体肝脏移植成功率更高。”

李寸心:“我绝对不相信,把肝脏割下来一块的人还能跟正常人一样,这就是我的理由。”

赵宽:“好了,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了,这个问题应该由医生决定。我今天催催课题评审组的老爷们,请他们快点,王老跟我有过一面之缘,我跟他说说,应该没问题。”

李寸心:“你别胡来,你绝对不能出面参与这件事,你出面副作用就大了,明明是正大光明的项目评审,让你一掺和就成了地方官员出面干预,人家可是国家级专家评审组,也不见得买你的账,反过来闹个弄巧成拙,我的心血就白费了。”

赵宽匆匆忙忙吃完早餐,然后起身问梨花:“这两天你舅舅跟吉乐哥哥在家里干什么呢?”

梨花:“他们都没在家呆着,一大早就都走了,晚上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

赵宽:“我上去看看,说不定他们晚上根本就没回来。”说着上楼,推开赵吉乐的屋子,却见鼠目正睡得香甜,愣住了,想推醒他问问怎么回事,想了一想,又没问;来到鼠目的房间推开门,赵吉乐坐在窗口眺望着外面,旁边放着夜视仪。赵宽奇怪地问:“你这是干什么?”一转眼看到床上睡了一个人,又问:“这是谁?”

赵吉乐急忙竖起一个指头:“嘘……”然后把赵宽推出门来:“小点声,别把人家吵醒了,这是我的同事,昨天晚上我们执行任务太晚了,就近到咱家来睡了。”

赵宽:“你一起来不下去吃饭,坐在窗户前面发什么愣?”

赵吉乐:“我等着他醒来了领他一起下去吃,免得他在市委书记家里拘束。”

赵宽:“那你怎么不在自己的房间睡,跑到你舅舅的房间干吗?”

赵吉乐:“我舅舅昨天晚上可能喝多了,进错了房间,我回来的晚,他已经把我的房间占了,我只好和同事睡在他的房间了。不信你把他叫起来问问。”

赵宽:“这有什么可问的,让他睡吧。你今天上不上班?”

赵吉乐:“昨天晚上我们忙到下半夜,今天队长让我们休息一天,好了,你的问题有完没完了?你再不走就迟到了。”说着回到自己房间,把门关严了。

赵宽站在门口发愣,他总觉得有点什么不对,可是赵吉乐的解释又合情合理,找不出什么逻辑破绽,想了想,赵宽决定不再管闲事,下楼穿上外衣上班去了。

鼠目驾车来到“新闻小区”自家门前,正要上楼,看看表又犹豫了,在楼下转来转去,他是怕上去早了影响张大美休息。太阳已经高高挂在了头上,鼠目抬头眯着眼睛看了看太阳,又看看腕上的手表,作了几个深呼吸这才上楼。到了楼上,他敲敲门,没有应答。他又敲了敲门,仍然没有应答。他感到情形有些不对,匆匆忙忙拿出钥匙开门,开门的时候,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门开了,他冲了进去,连连喊着:“张大美,张大美。”没有人答应,他来到卧室,也没有人。这时候他才发现,房间已经打扫过了,在卧室的床头柜上留了一张纸条:“你好,我走了。谢谢你对我做的一切。昨夜我几乎彻夜未眠,思来想去,我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那个家应该是属于我的,而不是他的,没有资格在那个家里的应该是他而不是我,所以,我走了,我要占领原本属于我的家。”

鼠目一屁股坐到了床上,松了一口气,喃喃说道:“不管你占领什么地方,总得活着才能占领,只要你活着就好,吓死我了,我真怕你在我的屋里寻短见。”

孙国强家,张大美指挥着一个工人更换他们家的门锁,防盗门、大门的锁都换了之后,张大美用钥匙试着开了开,满意地付钱给工人。然后,张大美把孙国强的衣物和平时使用的一些东西收拾起来,装进一个大旅行箱里,把旅行箱搬到了大门外面,就扔在大门外面,回到家里锁上了大门和防盗门。

赵吉乐仍然跟那个缉毒警察在家里蹲守。旁边扔着牛奶纸盒跟吃剩的面包、鸡蛋。缉毒警察:“吉乐,你妈这人真不错,对人那么客气,搞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赵吉乐:“也不看看你是谁,开玩笑,你可是我的同事啊,能不对你客气吗?”

缉毒警察:“我看你妈一点也不像官太太,倒像大学教授。”

赵吉乐:“好眼力,我妈本来就是海阳大学的教授。”

缉毒警察:“你小子真了不得,有一个市委书记的爸爸,一个大学教授的妈妈,昨天晚上吓唬我的那个人是谁?”

“我舅舅,我妈他们那一辈就他没出息,40大几的人了,也就混了一个老记,连老婆都没看住,跑到美国嫁了个美国鬼子。”

这时候对讲机响了,广林子问:“有什么新情况没有?”

赵吉乐汇报:“没有什么新情况,那小子一直在家呆着没露面。”

广林子:“你一个人监视就行了,让缉毒处的回来算了,别两个人都在那儿耗着。”

赵吉乐:“是,”然后对缉毒警察说:“让你回去呢,我留下。”

缉毒警察收拾器材,赵吉乐:“夜视仪你也带走?”

缉毒警察:“当然,留给你处长该骂死我了。再说了,大白天也用不着。”

缉毒警察下楼,赵吉乐送他,李寸心听到动静也过来送:“慢走啊,你们真是太辛苦了,昨天晚上忙了一夜,今天早餐也没有吃好,今后有时间来家里玩啊。”

缉毒警察:“谢谢你了阿姨,给你添麻烦了。”

赵吉乐送他出来:“别说客气话了,应该的,都是为工作么。”

缉毒警察:“你还是得小心点,这个案子局里让我们联合侦办,看样子挺重视,说不定背后还有什么别的目的,千万别露了。”

赵吉乐:“你放心吧,没问题,我一会下楼就近监视。”

缉毒警察走了,李寸心问赵吉乐:“吉乐,你们干吗呢?是不是咱们大院里发生什么案子了?”

赵吉乐:“没什么大事,政协周主席的儿子吸毒,把贩毒的勾引到院里那棵大槐树上买料,队里让我盯着点。”

李寸心:“那孩子吸毒啊?怎么不送到戒毒所去?”

赵吉乐:“可能家里人不知道吧,也可能家里人知道管不了,也可能不想掏那笔钱。你别管这些事了,我出去转转。”说着出门,装作散步的样子朝周文魁家附近走去。

赵吉乐经过孙国强的家,看到了大门外面的旅行箱,好奇地过去拎了拎,张大美把大门拉开一道缝隙,隔着防盗门对赵吉乐说:“那是我的东西,你别动,也别管。”

赵吉乐:“你放在这儿干吗?别来个过路的给捞走了。”

张大美:“没事,我盯着呢。”

赵吉乐耸耸肩、摇摇头,莫名其妙地走了。他刚走,鼠目就开着车来了,停下车来到门前按门铃,张大美仍然不开防盗门,只打开大门隔着防盗门跟他说话:“看到我留的纸条了?”

鼠目:“看到了,就是不太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有没有需要我做的事情。”

张大美:“有,我今天不能出门了,你帮我找一个好律师。”

鼠目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兴高采烈地答应一声:“没问题,你等我的电话。”然后驾车离开,给张大美找律师去了。

中午下班时分,孙国强乘车回家,车停在通往他家的小径路口。孙国强下了车对司机吩咐:“下午2:00过来接我。”司机答应着离去。孙国强来到门口,看到大门口的旅行箱愣住了,自言自语地说:“这是干什么?”然后掏出钥匙开门,门却怎么也打不开,过了一阵才明白,门锁让人家给换了。想到可能发生的事情,孙国强又急又恼,开始拼命按门铃。张大美拉开大门,隔着防盗门跟他对话:“孙国强,你要干什么?”

孙国强不敢大声,悄声气恼地问:“应该是我问你,你要干什么?”

张大美:“我要让你滚蛋,永远不许你再进这个门。”

孙国强:“这是我的家,你凭什么不让我进门?户主是我,房主也是我。”

张大美:“你还有脸提户主房主吗?你到底是哪个女人的户主房主?”

孙国强软了下来:“大美,有什么事好商量,你先让我进去,这么把我堵在外面让别人看着像什么样子吗?”

张大美:“你嫌不像样子,就赶快离开这里。你的东西我都已经收拾好了,都在那口箱子里,缺什么打电话过来,我给你送过去。”

孙国强:“大美,你这是要我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吗?你别把事情做得太绝了。”

张大美:“这里还是你的家吗?如果这里是你的家,那个女人跟她的孩子又是你的什么?你到底有几个家?”

孙国强急了,连拉带推想弄开大门,当然不可能弄开,只好继续软语相求:“大美,看在你跟我夫妻一场,看在我们的孩子分上,你就原谅我这一回,有什么话不好说,非得采取这种方式?”

张大美:“你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想到过我跟孩子吗?我可以告诉你,我既不会检举揭发你,也不会到你的那个家里去闹,我只想永远不再见到你,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孙国强:“你先开开门,什么事情都好说么。”

张大美返身锁上大门,不再搭理他了,孙国强拼命按门铃,张大美置之不理,后来索性掐断了门铃。门铃不响了,孙国强无奈,只好拖着那只大皮箱离开。路上遇到相识的人,人家纷纷跟他打招呼:“孙副市长出差去啊?”“怎么不叫车,自己拖着个箱子。”孙国强苦恼不堪,勉强应付着认识的人,拖着皮箱出了大院。

赵吉乐看到孙国强拖着大旅行箱蹒跚而来,大感愕然,连忙过来帮忙:“孙副市长,您出差啊?怎么没有车呢?来,我帮你拿。”

孙国强谢绝了:“没事,我自己拿。”

赵吉乐:“那我帮你叫辆车。”

孙国强确实有些累了,气喘吁吁,只好说:“那好吧,你替我叫一辆出租过来。”

赵吉乐跑到大院外面找出租车,这时候润发从家里出来,晃晃悠悠地走出了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