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协主席周文魁来到江滨茶楼,服务员迎上去:“先生喝茶吗?请问几位?”

周文魁:“我等人。”然后找了一张比较僻静的桌子坐了下来。片刻他的前妻上楼,四处张望着,看到他便走了过来。周文魁起身迎接:“来了?坐吧。”

前妻坐到了他的对面,周文魁招手叫来服务员:“上两杯茶吧,要茉莉花。”

前妻:“我喝一杯白开水就行了。”

周文魁:“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就爱喝茉莉花茶吗?”

前妻:“那是以前,现在我只喝白开水。”

周文魁对服务员:“还是来两杯茉莉花茶吧。”

服务员走了,周文魁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档案袋递给前妻:“这是4万块,足够小文四年大学的开销了。”

前妻愣了:“你不是说你没钱吗?这钱是哪来的?”

周文魁:“你就别管了,是我借的。”

前妻:“不可能,我知道你的为人,让你张口向人借钱比让你吃屎还难,而且一借就是这么多,你老实说,这钱是哪来的?”

周文魁:“再难也比让你跟在屁股后面堵在脸前面折腾好受。其实你大可不必那样,小文上大学需要学费,你打个电话告诉我就成了,有必要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吗?你别忘了,小文是我的儿子。”

前妻:“你的儿子早在十年前就让你抛弃了,还有我。”

周文魁:“咱们别提这件事好不好?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前妻:“你后悔什么?现在你多好,小老婆挎着,小儿子领着,政协主席当着,要风有风要雨有雨……”

周文魁:“我后悔的是这一辈子根本就不应该结婚,不管是跟你还是跟她,好了,钱也给你了,你好好准备小文上学的事吧,再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别再直接找我了,算我求你了,不是顾我的脸面,是顾你自己的脸面。好了,我走了。”

前妻:“你等等。”

周文魁站下:“还有什么事?”

前妻:“我的工作安排了,在海阳酒店收款记账,谢谢你了。”

周文魁:“别谢我,那是赵书记安排的。”

前妻:“我听说你的小儿子吸毒,有没有这回事?你可得抓紧给他戒了。”

周文魁:“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唉,儿孙自有儿孙福,父母何必做马牛,他吸不吸毒我都懒得管了,”扭头叫服务员:“服务员,买单。”

服务员过来:“先生,一共20块。”

周文魁掏出钱付账,然后走了出来。

周文魁回到家里,正好碰到润发鬼鬼祟祟从楼上下来。润发看到周文魁,也不搭话,顺着墙边想溜到门口出去,周文魁喊住了他:“站住,天都黑了干吗去?”

润发:“出去办点事,你不也刚刚才回来吗?”

周文魁:“你有什么事可办?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哪也不准去。”

润发:“这是家,不是监狱,你也不是监狱长,我有事就得出去。”

周文魁:“你整天不务正业、无所事事,天一黑就来精神往外跑,我看你就不像个好人,哪也不准去。”

润发:“你管不着我。”

周文魁:“我是你爸,我就得管你。”

润发:“我没爸,我是私生子。”

周文魁:“胡说八道,我是你爸,你妈是你妈,你怎么是私生子了?”

润发:“谁不知道,你跟我妈没结婚就偷偷生下了我,那时候你有老婆孩子,你说我不是私生子是什么?你也不会是为了要我这个私生子才跟我妈鬼混吧?我是你不小心留下的罪证。别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恶心!”

周文魁气得跳起来挥舞着拖鞋扑了过去:“你个畜生,我打死你。”

润发奋起反抗,可是由于吸毒体力太差,虽然年轻却也不是周文魁的对手,招架不住连连败退,身上、头上已经挨了好几下。这时候他突然倒地,手脚抽搐,口吐白沫。周文魁顿时吓坏了,连忙叫他老婆:“你快来看看,这是怎么了。”

吴敏看到这个情景手忙脚乱,指挥周文魁:“快呀,打120叫急救车啊,你把他怎么了?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你就是看不上我们娘俩,就是千方百计想把我们娘俩都逼死害死,你好和你的大老婆破镜重圆是不是?润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我要一把火烧了你这个狗窝。润发,润发,你醒醒,醒醒啊,别吓唬妈。”

周文魁跑去给120打电话,润发却趁机翻身坐起,推开他母亲一溜烟地跑了。

周文魁跟他老婆都愣了,吴敏还要追出去,周文魁叹息着说:“算了,随他去吧,这个人已经无可救药了。”

周文魁老婆吴敏号啕大哭起来:“我的老天爷啊,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餐馆里,鼠目埋头大吃,狼吞虎咽,胃口极佳。张大美坐在他的对面,脸上愁云密布,用筷子数着米粒,一点胃口也没有。鼠目抬头见张大美没有吃什么,就劝慰她:“吃吧,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天大的事情也得吃饱了才能办。”

张大美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鼠目:“我是记者,我的责任就是知道真相,并告诉读者,这你应该明白。同样,我也要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张大美:“我想杀了他,已经杀过了。”

鼠目:“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说,孙国强在你心目中已经死了?”

张大美点点头。

鼠目:“可是他还活着,他的罪行还没有受到应有的制裁。挪用巨额公款、重婚,都是要受法律制裁的。如果在你的心目中他已经死了,你长期跟一个死人生活在一起可能也不会舒服吧?”

张大美:“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做?举报他?揭发他?跟他离婚?”

鼠目连连点头:“对呀,这些都是你应该做的。”

张大美:“我已经没有那个力气了。”

鼠目:“你是不是还爱着他,不忍心?”

张大美:“你会爱一个死人,而且是一个死得很难看的人吗?这跟爱无关,我说过了,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鼠目:“没有力气是什么意思?”

张大美:“因为我也死了。”

鼠目:“你跟他同归于尽了是吗?可笑啊可笑,为一个背叛了你、诈骗了你的人殉葬,真傻。”

张大美:“那你说我能怎么做?他是我孩子的父亲,我难道要让我的孩子有一个把他父亲送进监狱的母亲吗?”

鼠目:“嗯,一方是正义和法律,另一方是道德和伦理,确实是一个两难选题。但是,我对孙国强却没有道德责任,更没有伦理关系,这件事我来做。”

张大美:“你准备怎么做?举报?在报纸上公开这件事情?”

鼠目:“还没想好,不过在报纸上公开报道现在还不可能,像他这一级的干部,犯罪事实没有经过司法机关的认定,起码也得立案受审,否则一般的新闻媒体是不会报道的。”

张大美:“如果他主动投案自首,你估计能不能从轻处理?”

鼠目:“肯定能,主动投案自首可以减轻刑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么,这是我们国家法律规定的基本原则之一。可是,他的犯罪事实是挪用公款、参与赌博,况且还有重婚罪,想免除刑罚肯定是不可能的,只是多判几年少判几年的区别。”

张大美埋头不语,做出了进食的样子,实际上只是在用筷子艰难地往嘴里填送米粒,鼠目则继续狼吞虎咽。

张大美:“你会不会直接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姐夫?”

鼠目断然道:“不会,绝对不会,我不希望他参与到这件事中去,我也从来不跟他说我的采访计划。”

张大美:“这么说,你把今天跟我的谈话当作是一次采访吗?”

鼠目:“可以这么说,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对你上一次的谈话作一次复核。”

张大美又不吭声了,也不再进食,专注地看着鼠目吃喝。

鼠目抬头问她:“你怎么不吃了?”

张大美:“我现在的情况换作你,你还能有这么好的胃口吗?”

鼠目:“这倒也是,如果我举报他了,你会怎么做?”

张大美:“我什么也不会做。我只是希望你在举报之前能给我一个机会。”

鼠目:“什么机会?”

“我想做两件事,一是跟他离婚,那样就免得他进了监狱之后我再跟他离婚,别人说我薄情寡义;二是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劝他自首。”

鼠目:“我得考虑考虑,我现在能回答你的就是,你跟他离婚我坚决支持,如果这方面需要我做什么,我会全力以赴的。我现在要提醒你的是,八成你会徒劳无功,因为我相信孙国强不是一个会主动投案自首的人。”

张大美:“那也只好听天由命了,该做的我还是会去做的。”

鼠目追问张大美:“你什么时候提出离婚要求?”

张大美:“尽快吧,你为什么对这件事情这么关心?”

鼠目:“很简单,如果你跟他离婚了,我就可以向你求婚了。”

张大美瞠目结舌:“你对一个有夫之妇说这种话,不是冒犯也是轻蔑,我认为你对我很不尊重。”

鼠目:“正因为我很尊重你,我才这么直言不讳。你不应该说自己是一个有夫之妇,你只不过是跟一个男人有着法律关系的女人而已,而且这种法律关系很快就要解除了。夫妇,什么是夫妇?除了那张证明一男一女之间法律关系的纸以外,更重要的感情、责任、义务和忠诚,你跟孙国强之间还有这些夫妇之间必不可少的要素吗?除了那张证明你之间法律关系的纸,你们还能算夫妻吗?你们不但不是夫妻,还是仇敌。”

张大美怔怔地看着他,竭力作出不高兴的样子说:“你历来对女士说话都是这么口无遮拦、随心所欲吗?”

鼠目坦然自若地盯着张大美的眼睛说:“那倒不是,我说话还是有分寸的,今天的话只不过是说出一个你也承认却不敢说出来的事实而已。”

张大美:“对不起,对此我毫无思想准备,我想我该回家了。”

鼠目:“那也好,你从今天起就应该对这件事情有思想准备了。”说完,对服务员招呼:“服务员,买单。”

两个人从餐馆出来,坐进车里之后,一时都默默无语,气氛反倒有些尴尬。鼠目发动汽车,张大美眼睛看着窗外,不敢朝鼠目看。鼠目瞟了她一眼,故作轻松地说:“你别紧张么,对你来说这是好事,有男人爱慕你,愿意嫁给你,你应该高兴。当然,答不答应是另一回事,总不至于因为有人爱你你反而不高兴吧?”

张大美扑哧笑了:“你想嫁给我?”

鼠目:“你要是不愿意让我嫁给你,还有一个好办法。”

张大美好奇地问:“还有什么办法?”

“你就嫁给我。”

赵吉乐跟过来增援的缉毒警察蹲守。赵吉乐狼吞虎咽地吃着汉堡包、喝着矿泉水,缉毒警察拿了一个夜视仪监视着远处的老槐树。赵吉乐:“真他妈的把我饿惨了,你再晚来一会我就昏过去了。这么多年没尝过挨饿的滋味了,挨饿的承受力越来越差了。”

缉毒警察目不转睛,赵吉乐凑过去:“你们缉毒处到底不一样,比我们刑警队的装备强多了,夜视仪,够现代化的,听说美国大兵就有这玩意,来,让我看看。”

缉毒警察把夜视仪交给了赵吉乐:“工作性质不同,装备也就不同么。你们刑警都是案子发了以后再破案,后发制人;我们缉毒警察讲究的是事先控制,线索追踪,要求在发案之前就破案,所以往往有一些特殊行动,装备也就比你们多了一些。”

赵吉乐用夜视仪看着远处:“行了吧,哪有没发案先破案的?”

缉毒警察:“如果毒贩子已经把货发出去了,毒品已经开始泛滥了,我们再破案那就晚了,即便案子破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受到了毒品的危害,所以我们的原则是尽量事先控制案犯,在他正在作案的时候下手。”

赵吉乐:“你说的有点道理,这小子蹲在那干吗呢?这么半天了他也真能耐得住劲。”

缉毒警察:“他耐什么劲?他是在等送货的呢。就是不知道这小子买点料自己用,还是以卖养吸,既买也卖。”说着用对讲机跟别人联系:“目标一直在等待,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对方报告:“还在兜圈子,我们密切监控,有情况随时跟你们联系。”

这时候鼠目的汽车开进了大院,灯光划破了夜空,照亮了花丛,赵吉乐急忙跟缉毒警察俯下身去。汽车过去了,赵吉乐用夜视仪看去,汽车停在了孙国强家门前,鼠目下车,殷勤地替张大美开车门。赵吉乐疑惑地自言自语:“他还真行,这么容易就挂上了。”

张大美:“谢谢你了,进来坐坐吧?”

鼠目:“不了,我怕让你们家的监控摄像拍下来。”

张大美:“你说什么呢,什么监控摄像。”

鼠目:“你真的不知道?我还以为你知道,你们家装了摄像监控,今天下午我来找你的时候偶然发现的,我还以为你们家是为了防盗呢。”

张大美:“不可能,我怎么不知道?”

鼠目:“你打开电视,用AV频道看看就明白了。还有,如果看不见你就打开录像机,看看是不是录上了。你真的不知道?那这里头就有文章了。”

张大美顾不上再跟他说什么,扭头跑了回家里。

张大美回到家里,顾不上换鞋脱外衣,立刻打开电视,不停按着遥控器,片刻电视机画面上果然显示出了客厅和她的画面。张大美脸色大变,然后又打开录像机,倒带重放,画面上出现了下午鼠目到她家里坐在客厅等她的画面。张大美怒火中烧,摔掉了遥控器,拔掉了电视机电缆,又把所有视频设备的线路拽得一塌糊涂。孙国强这时候像一个幽灵,静悄悄地从楼上下来,在一旁看着张大美。张大美猛然回头被孙国强吓了一跳:“你像个鬼似的站在那里干吗?”

孙国强嘿嘿冷笑:“咱们家确实有鬼,不过那不是我。”

张大美冷然质问:“孙国强,家里的摄像头是谁装的?”

孙国强:“你的反侦查能力很强啊,中午刚装下午你就发现了,我也没必要瞒你,是我装的。”

张大美:“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要监视谁?监视我吗?”

孙国强:“你没做亏心事就别怕别人监视你。”

张大美:“我没做什么亏心事,起码迄今为止没有做过任何亏心事;倒是你,还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我看见你就恶心。”

孙国强:“我还没说恶心你呢,江滨茶楼够浪漫啊,你跟赵宽的小舅子,那个记者干吗去了?”

张大美:“我跟他在研究该不该把你送进监狱。”

孙国强脸色大变:“你把我的事告诉他了?”

张大美:“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奉劝你好自为之吧,要想自己还有后半生,最好主动到该去的地方把一切都说清楚,别把心思放在装摄像头上。如果说在这之前我对你还有一丝怜悯,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在我的心里一文不值,你太卑鄙了,跟你挪用公款、骗我的钱,在外面养姘头、生私生子相比,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更无耻。我劝你离开这座房子,不然我就离开。”

孙国强:“我凭什么离开?这是我的家,户主、房主都是我。”

张大美:“那好,你就当你的户主、房主吧,我永远也不想再看到你那副卑鄙无耻的嘴脸。”说完,张大美冲到了楼上,孙国强坐到了沙发上,点燃一支烟吸了起来,脸色阴沉,神情沮丧,他蓦然醒悟,他又做了一件蠢事。片刻张大美提着一个旅行箱从楼上下来,孙国强见她果真要走,这才急了,连忙起身拦截:“你干吗?这么晚了你上哪?”

张大美甩开他:“滚开,脏东西。”

孙国强拉扯她:“你不准走,你到底想干什么?”

张大美:“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出面控告你,但是你也绝对不会有好下场,因为你的路已经走到头了,等待你的只有一扇大门,那就是监狱的大门。”

孙国强突然跪了下来:“大美,你别走,有话好商量,我向你承认,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彻底错了,我对不起你,你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好不好?”

张大美:“晚了,如果说在今天之前我还有所顾忌,对你还有所怜悯,那么,真正错了的是我,我不该对你这样下流卑鄙的小人心软,让开,你真让我恶心。”

张大美冲出屋子,让她没想到的是鼠目还在外面等她,见她出来,鼠目迎上前去接过她的旅行箱放进了汽车的后座,然后搀扶张大美上车:“我送你,不论到哪。”

张大美上车,鼠目立刻发动汽车起步。孙国强追了出来,看到眼前这一幕恨得咬牙切齿,骂了一声:“王八蛋,混账。”

赵吉乐远远看着发生在孙国强家门前的事情,喃喃自语:“什么毛病,送到了怎么又给接走了?”

缉毒警察:“你干什么呢?机器不是让你用来观景的,快盯着目标。”

赵吉乐把镜头转向了大槐树,大槐树下面润发像个乞丐,蜷缩着坐在大树下面,正在拼命抽烟,烟头的火星在大树下的阴影里一闪一闪。这时候对讲机传来了声音:“注意,目标向3号大院靠近,有可能跟你们的目标接头,密切关注目标动态。”

缉毒警察:“目标没有行动,仍然在大树下面抽烟。”

鼠目开车,张大美坐在身边啜泣。鼠目劝慰:“别哭了,这一步是迟早的事儿。你看过易卜生的话剧《娜拉》吗?也有翻译成《玩偶家庭》的。”

张大美:“没看过,听说过,好像是一个女人离家出走的故事。”

鼠目:“你知道娜拉,就是那个女人为什么出走吗?”

张大美:“不知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跟娜拉有共同点,都离家出走了。现在也面临着一个共同的问题:走到哪里去?也就是说今后怎么办。”

张大美沉默,因为这个问题她还没有想好。鼠目:“那你眼下准备到哪去?”张大美依然沉默,鼠目:“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好不好?”

张大美这才说:“那就找个旅店吧。”

鼠目:“你再没有房子了吗?”

张大美:“连车都卖了,哪里还有房子?”

鼠目:“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先住到我家去,房钱就省下来了。”

张大美看了看他,有些迟疑。鼠目:“我不敢保证我每件事情都做得对,可是我敢保证我是一个正人君子,而且,我现在也不在家住,我住在我姐姐家。”

张大美:“那好吧,谢谢了。”

赵吉乐跟缉毒警察仍然在蹲坑,监视着润发的动静。这时候对讲机又传来了消息:“目标已经到达常委大院,请密切关注。”

片刻,润发居然开始爬树,爬到了那棵大槐树的中间,在枝杈中隐藏了起来。赵吉乐哑然失笑:“这帮混蛋倒真会找地方。”

缉毒警察:“什么叫灯下黑?这就叫灯下黑,谁能想到,谁敢想像,毒贩子把常委大院当成了交易场所。”

说话间,就见两条黑影从墙外的树枝上攀爬过来。赵吉乐急忙报告:“目标已经会合,正在进行交易,请示下一步行动。”

公安局林局长办公室,缉毒处王处长和广林子正在向林局长汇报案情:“估计毒贩是要在大院的槐树上进行交易,我们请求采取行动立即拘捕。”

林局长:“这帮人怎么想到跑到那办这种事去了?得慎重行事。”

广林子:“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政协周主席的儿子吸毒,因而跟这帮人有交往。现在不知道的是,他们仅仅是给周主席的儿子送货,还是借机在那里从事大笔交易。”

林局长:“怎么又牵扯上周主席的儿子了?更得慎重了。老王,你的意见呢?”

缉毒处王处长:“按照我们一般的做法,应该在他们交易正在进行的时候实施抓捕,做到人赃俱获,不然取证定案有一定的难度。”

林局长:“这么说非得在那个大院里实施抓捕了?可别像上一次抓什么杀人犯一样,非说孙副市长让他老婆杀了,兴师动众闹腾半夜,结果是个假案,至今大院里的人见了我还拿我开玩笑呢。”

广林子:“上一回闹了那么一出我真怕了,影响确实太大了。”

王处长也有些犹豫:“这种事情谁也不敢说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如果他们并没有在那交易,仅仅是在那讨价还价,或者人家周主席的儿子根本就不是吸毒者,那我们就被动了。”

林局长问广林子:“你们说人家周主席的儿子吸毒,有什么确凿的证据没有?”

广林子也开始怀疑自己了:“这倒没有,是赵吉乐说的。”

林局长:“他这么说的根据是什么?”

广林子:“上一回钱市长的家里报案,说她家儿媳妇晚上回家看到院里那棵大槐树上有三个人,那三个人看见她发现了,就掏刀子恐吓她。赵吉乐到现场勘查的时候,发现树枝上有散落的白色粉状物,然后我们就送到技术分析室化验,结论是三级海洛因……”

林局长:“三级是什么意思?”

王处长:“三级就是掺杂了面粉的低纯度海洛因,这一般是毒贩子终端销售的货,他们的行话叫料,流向市场的海洛因一般也都是这种,掺假主要是多懵那些吸毒者的钱。”

林局长:“他妈的,贩毒的也有假冒伪劣,后来呢?”

这时候王处长手里的对讲机传来汇报声:“一号报告,他们已经在树上会面,请示,是否采取行动。”王处长看着林局长,林局长摆摆手,王处长便回复:“继续监视,没有命令不准行动。”

广林子:“根据掌握的情况分析,那天晚上在树上的家伙肯定是毒贩子在做交易。那天周主席的老婆跟钱市长的老婆在大院里吵架骂仗,赵吉乐去劝架的时候,听到钱市长的老婆说周主席的儿子抽大烟,抽大烟的说法是老百姓对吸毒者的称呼,其实现在的吸毒者已经不抽大烟了,一般都是吸食海洛因。于是赵吉乐专门去看了看周主席的儿子,根据他的气色、面容和种种表现,我们判断他就是吸毒者。”

林局长:“又是赵吉乐,上一回不就是他闹出来的笑话吗?这一回他仅仅凭看了人家一眼就说人家在吸毒,人家要是有病,比如说黄疸型肝炎,肺结核,还有好多种病症气色都不好,难道都怀疑人家吸毒?”

广林子有些尴尬,看看王处长,意思是说,你是行家,你来说。王处长也挺滑头,对他的暗示假作不见,硬是不吱声,装闷葫芦。林局长想了想说:“这样吧,今天晚上对周主席的儿子先不要采取行动,对那两个人严密监控,如果确实需要抓捕,也要等他们离开大院以后再行动,最好是能通过这两个人钓出他们的上家。”

王处长听了林局长的话之后眉头微皱,显得有难言之隐。林局长察觉了,问他:“老王有什么问题吗?”

王处长:“就怕他们离开交易现场之后即便抓捕也难拿到证据。”

林局长:“这就是你们的事了,有本事就给我交一份圆满的答卷。”

两个人只好告辞出来,出得门来王处长摇摇头:“这活不好干。”

广林子:“活该,谁让你不帮我说话。唉,咱们局座啥都好,就是太惧上,一提起常委大院就犯病。”

王处长:“犯什么病?”

“头晕、腿软、舌头短。出了孙国强那桩事以后,病情加重了。”

王处长:“我看你在局座面前也有这个症状。”

广林子:“去个球,你的症状更严重。”

王处长笑笑:“我那是下级服从上级,尊重领导。”说完之后用对讲机给蹲守的警察下达命令:“听好了,不准在现场实施抓捕,对那个叫润发的暂时不要动,密切监控另外两个,随时报告他们的情况。”

听到这个指示,缉毒警察愕然:“处座,你说放了他们?”

王处长:“谁说放了?让你们密切监控,看看他们从哪取货,谁给他们供货,放长线钓大鱼,懂了吗?”

“是,明白了。”

“记住,一定要给我盯死了,要是把线断了我砸你的饭碗。”

缉毒警察对赵吉乐:“我们这一行最讲究的就是人赃俱获,现在不让抓,看来常委大院真得不一般,这帮家伙真挑了个好地方。”

赵吉乐:“这跟常委大院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在常委大院里,通常情况下我们早就动手掏鸟了,还不是怕我们动手有动静惊吓了领导。”

赵吉乐:“也不一定,你没听你们处长说要追查他们的供货上家吗?”

缉毒警察密切观察的那几个人,对赵吉乐说:“你来看看,这几个家伙好像吵起来了。”

赵吉乐连忙凑到了夜视仪跟前。

大槐树上,润发愤愤不平:“你们他妈的真没劲,怎么又长了?我这五百块钱就闹这么一小捏捏,懵我呢还是宰我呢?”

擦皮鞋的:“你别这么说,现在抓得紧,走货越来越难,都是流水谁也不敢存货,物以稀为贵么。”

旁边的毒贩子:“嗦,就这个价,要还是不要?说实话,就凭你这几个破钱,我都不值当跑这一趟。”

润发:“你他妈说话客气点,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毒贩子:“什么地方?哎呀我的妈呀,吓死我了,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少他妈在我面前充高干子弟,你是什么东西?活死人一个。离开我们你一天都活不下去,快说话,就这个价,要还是不要?不要我们马上走人。”

擦皮鞋的从中调和:“都别激动么,润发,别生气。”又对毒贩子说:“华哥,你也别生气,生意再小它也是生意不是?今天晚上就算你过来逛了一趟。这样吧,看在我的面上,润发最近手头确实有点紧,咱们也不能眼看着老客户为难断顿吧?你就让一步,对你来说不就是多赚几个少赚几个的事吗?对润发来说可就是能不能活下去的事了。”

毒贩子:“这件事倒不是没有商量头,可是我最讨厌的就是这小子动不动跟我耍公子哥脾气。官场上的人认你是主席公子,我们在道上混的认你老大贵姓?别说你了,就是你老子亲自来了,想要货也得拿钱来,一分都不能少。黑天半夜天寒地冻的,我不能白跑,价钱降下来了,别的方面补偿补偿也行。”

润发的毒瘾已经遏制不住了,开始嗖嗖发抖,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流:“你说,你快说呀,怎么补偿?”

擦皮鞋的朝毒贩子挤挤眼睛:“华哥,您带没带烟?先给润发一根,让他熬过这一阵有事就好商量了。”

毒贩子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挑挑拣拣地掏出一支递给润发:“给,先顶一阵。”

润发彻底软了,双手接过烟,连连道谢,迫不及待地点燃,拼命吸了起来。毒贩子:“我倒发现这地方真是个好地方,安静,安全,就是这树上呆着不得劲,要是能有间房子就更好了。”

擦皮鞋的:“华哥,您这就找对人了,润发家就在这院里,两层小楼,房子有的是,今后在他们家安排见面,既安全又舒服,你说对不对?”

润发正在过瘾,人家说什么他都点头应承:“对,没问题。”

毒贩子:“这还差不多,像个兄弟的样儿。这样吧,今后你从我这儿拿货,我给你打八折,今天晚上你五百块钱我给你两捏,怎么样?”

擦皮鞋的:“华哥真够意思,那可就是打六折了,还不赶快谢谢华哥。”

润发含糊其辞:“谢谢华哥。”

毒贩子:“那就说好了,你在家里想办法给我们弄一间房子,今后就到你们家会面。”

润发已经过完瘾,头脑也有些清醒了:“要是让我爸我妈发现不就全完了?”

毒贩子:“他们发现啥?我们跟你都是同学朋友,没事来找你聊天玩,他们能知道什么?再说了,他们白天都得上班,整个家还不都是你一个的?没事。给,这是今天晚上的货,咱们一言为定啊。”

润发急忙接过两个小塑料袋:“谢谢华哥。”

擦皮鞋的:“那就一言为定,别忘了给钱啊。”

润发连忙掏出钱来,数也不数就都给了毒贩子。毒贩子却非常认真地数着,还用手指捏着察看是不是假币,确定无疑了才装进了兜里:“什么时候你爸你妈上班了之后,你给我发个信息,我就过来陪你玩,也算认认门,你说好不好?”

润发:“好吧。”

毒贩子对擦皮鞋的:“我们走。”

两个人又顺着树干爬出了围墙。

赵吉乐有些着急:“他们散伙了,动不动手?”

缉毒警察连忙请示:“他们已经分手了,二号目标两人正在离开,一号目标还没动窝,动不动手?”

王处长指示:“不要轻举妄动,有人监控二号目标,你们继续监控一号目标。”

赵吉乐:“看,这小子也走了。”

远远地可以看到,润发从树上爬下来回家了。

缉毒警察报告:“一号目标已经回家。”

王处长:“你继续监视,赵吉乐可以休息了。”

赵吉乐得意了:“哥们,辛苦了,我真得回去睡一会了,你说,几点来替换你?”

缉毒警察:“心不苦命苦,你就别管我了,你今天整整跟了一天,我才来多大会儿,你好好休息吧。”

赵吉乐:“哥们,真够意思,就凭你这句话,来,我给你找个地方,不冷,还舒服。”

缉毒警察:“什么地方?观察方便不?”

“好地方,走。”

缉毒警察半信半疑地跟着他走,赵吉乐把他领到了自己家。缉毒警察:“这是什么地方?”

“我家。”

缉毒警察:“这不合适吧?别惊扰了你老爸老妈,再说了,这个位置也不好观察啊。”

赵吉乐:“你别管,跟我上来就成了。”说着悄悄用钥匙打开门,把缉毒警察让了进去,然后领着缉毒警察上楼,来到鼠目占据的房间:“你朝窗户外头看看,视野怎么样?”

缉毒警察朝窗户外头看了看:“这个角度位置很好,正对这那家门口。”

赵吉乐:“我给你泡壶茶,你喝着盯着,我真得睡一会了,下半夜我换你。”

缉毒警察非常感激:“你就睡个整觉吧,今天晚上都交给我了,明天白天你再接手。”

赵吉乐:“那可不成,广林子知道了非得骂死我,说我欺负人,说不定还得扣我奖金呢。好了,别客气了,天下警察是一家,刑警、毒警更是哥兄弟,我去给你泡茶去。”说着出门下楼泡茶去了。

缉毒警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毒警,毒警,你可真会给我们起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