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棠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嘴里迸出这番话,令李承乾和侯君集都感到震惊不已,侯君集颤声道:“你,你是想让爹爹谋逆?不,我侯君集绝不能做这骂名千古的事情!”海棠把乞援的目光投向李承乾:“太子殿下!你呢?你怎么想?”李承乾的眼睛躲避着妻子,嗫嚅着道:“父皇对我一直宠信有加,寄予厚望,我已经做了一件对不起他的事情,怎么还能再继续往这泥潭里走呢?海棠,你快收回这句话,向老天乞罪。”
海棠一脸失望地说:“你们都是男人,骨头却这么软!难道,你们还想让大唐再出现一个隐太子妃吗?”侯君集几乎被这句话击倒,倒退几步,坐在椅子上。海棠流着泪接着说道:“宫廷是一个冰冷的地方,在至高无上的权柄面前,还有什么父子兄弟之情。一念仁心,换来的将是杀身之祸。太子殿下!爹爹!你们不要让我一个女人家来承受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的痛苦好吗?我真的承受不起!”
海棠的目光逼得侯君集无法再退缩,他看了看浑身发抖的太子一眼,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要是对陛下动手,别说太子,就是我也没这个脸呀。这样吧,咱们带着飞虎军到襄阳去,那里到处都是我的旧部,咱们至少可以求得自保。”海棠像是看见了一根救命稻草:“那也好,只要能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去哪里都行!”
侯君集喊了一声:“恒连,备马——”没有人应声,刚才还在殿中的恒连不见了踪影。李承乾推开门喊来外面的侍卫一问,才知道就在片
李承乾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是不是送了封信出去?”恒连脸色一变,李承乾厉声追问:“是不是?”恒连不敢说话,垂下头来,李承乾又问:“你把那封信送给谁了?”恒连支支吾吾地道:“这个,小人不能说!”
李承乾怒道:“你是我的贴身侍卫,有什么事连我都不能说?莫非你和他一样也是个卧底?”这个他指的是常胜,恒连没有回应,像是在默认。李承乾仰天惨笑:“没想到,你居然也是个卧底!”他刷地从墙上拔出宝剑,指着恒连,逼问道:“是谁派你来的!是李泰还是李恪?”恒连摇摇头道:“小人真的不能说。”
李承乾气得脸色铁青,将剑贴近了恒连的鼻尖,吼道:“你到底说不说?”恒连像往常一样嬉皮笑脸地道:“殿下,您别拿那东西这么比划,奴才胆小。”李承乾看着恒连道:“你是欺我心软,不会杀你?”恒连说道:“殿下是个仁慈的人,不会那样做的。”
李承乾暴怒:“对你这样的贰臣,我也会仁慈吗?”说完,狠狠一剑刺了出去,海棠惊叫一声:“不要——”可剑已经穿透恒连的胸膛,一股鲜血喷射出来,溅在李承乾的手上和脸上。恒连脸上的笑凝固了,他瞪大眼睛,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嗫嚅着说了一句话:“殿下,您居然会杀我?”便歪头倒下。
一滴血从李承乾的小手指尖落下,滴在他的脚尖前,李承乾猛一哆嗦,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我——杀人了!”侯君集忙对那几个侍卫下令道:“快,架着太子出城去。”
李世民确实已经回到了长安,他派出先期南下的马宣良早就到了长安城外,探听到城中百官正在准备劝进,心里一惊,又折回去到绥州向李世民做了禀报。靠逼父亲退位上台的李世民心里这根弦绷得是很紧的,他不敢大意,让李世集大军护驾秘密南下。到了长安城外,弄清了城中的形势后,李世民派出李世勣等将领拿着自己的手谕进城控制住了十六卫军,他本人才在大队兵马的护送下进了长安。
天子銮驾进宫的时候,李承乾和侯君集等人已不见了踪迹,李世民来到太子的卧室,一眼看见那里有一顶簇新的皇冠,他走过去用手指抚摸了一下它,然后抓起来狠狠掷在地上。
李世民一脸怒意地问:“他人呢?”一旁的马宣良回答道:“有人看见侯君集等人裹挟太子出西门往终南山去了。”李世民脸色一变,往外走去,迎面长孙皇后带着一群宫女走了过来,一看见丈夫,皇后便扑通跪下:“贱妾恭迎陛下回朝。”
李世民瞪了长孙皇后一眼哼了一声说:“你养了个好儿子呀,朕还没躺进陵墓里,他就要往龙椅上蹿了。”长孙皇后跪行几步来到李世民脚前哀求道:“都是贱妾教子无方,让乾儿犯下弥天大罪,请陛下治妾之罪,宽恕了他吧!求求您了,陛下。”
李世民不去看长孙皇后,只顾向马宣良下令道:“快备马!”长孙皇后还跪在后面哭喊着:“求求您了,陛下!请治妾身之罪,宽恕了太子吧。”马宣良牵来战马,问了一声:“陛下,去哪里?”李世民飞身跃上马背,嘴里说道:“往潼关去。”
李世民只带着几十个侍卫飞快地冲出了城门,一路东行,天已经快黑了,狂风怒吼着,卷起漫天的黄沙,几十步以外就不能辨物,他们往前狂奔了一气,终于看见了一支骑兵正疾行在官道上,李世民使劲地挥动马鞭追了上去,在队伍的最后出现了一个他熟悉的身影。李世民厉声喝道:“侯君集!还不快下马请罪!”
侯君集一勒缰绳,停下了马,回过头来,李世民正凛然不可侵犯地伫马路边看着他。虽然自己有三千精兵,而这个人只带着几十个侍卫,侯君集还是感受到了一股从脊柱底下升起的寒意,所有的自尊自负和求生欲念顷刻间瓦解了。侯君集赶忙跳下马来,低着头,跪行几步,爬到李世民跟前:“陛下!您怎么在这儿?”
李世民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没有这个胆量带着飞虎军杀回长安去,你是想逃到襄阳或者岭南去吧?可是你也不想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虽大哪有叛臣立足之地!”侯君集颓然跪着,一声也不敢吭。
李世民又问:“太子呢!”侯君集颤声答道:“在前面车上,皇上,不关太子的事,他是被臣裹胁出城的,一切罪责都由臣来承担吧。”李世民冷冷地道:“该谁来承担什么罪责,等事情弄清楚了再说。你
侯君集的头深深地埋在地上,应道:“是!”
几只老鸦在宫墙上不安地鸣叫。左卫军军营一角的一个小院戒备森严。里头一间光线昏暗的屋子里囚禁着太子李承乾,他失魂落魄地瑟缩在炕角,披头散发,往日国储的神采已经荡然无存。
门咯吱一声开了,李世勣走进来,看了李承乾一眼。李承乾抬起头,惊恐地看着他道:“别杀我——别杀我——”李世勣一闪身,从他的背后露出李世民的面孔来,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李承乾,李承乾不由心头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