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顿时沉寂下来,众人的目光都投向李世民,他的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视线停在那四只滴了马血的酒碗上。夷男有些怏怏地道:“看来陛下还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外夷。”李世民猛地抬起头来说了一声:“好,我答应你!”夷男面露喜色,深鞠一躬道:“多谢陛下。”李世民一挥手:“那,咱们盟誓吧——”
四人来到香案前共同举起酒碗,朝天而拜。之后,夷男和契必何力不敢多作停留,各自回营。李世民也准备南下返回长安。但是,新的难题出现了,突利派出的几股探哨回来都报告说,几乎每一条南下的道路都被颉利派人封堵住了,在盘查路上的中原人,除了明哨,许多地方还似乎暗藏了伏兵。
连着几日,传来的消息都一样,给人一种感觉,颉利好像觉察了什么。
常言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颉利还真是嗅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他藏在突利营中的眼线送来了一份密报,说马邑破城的当天夜里,有几个中原人进了突利的大营。
这些年来,为了排斥异己,颉利无所不用其极,使间是他打击对手的一个重要手段,成功收买窟哥就是一个成功的范例。突利为人远比契必何力精明,想在他的眼皮底下布下那么高级别的眼线当然不易,不过,经过精心设计,颉利的亲信还是设法收买了突利左营中的两个低层军官。因为级别太低,他们当然没有能力向颉利提供最核心的情报,但捕风捉影地弄些小道消息来搪塞主子还是能办到的。
得到这个情报后,颉利觉得甚为纳闷,自己十几万大军横在长城沿线,这个关口上怎么会有汉人到此地来!联想到自从突利带兵冲入他的中军大
突利虽然表面沉得住气,但毕竟有李世民这么危险的人物藏在大营中,他心里真是着急。连着几日,他不断地暗中派人以打草的名义,查探南下道路上的虚实,小心翼翼地寻找送李世民南归的机会。五天后,他做出了南下的道路行不通的判断,因为路上的哨兵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李世民这一干人都是中原口音,一说话就会露出马脚,奔南走是死路一条。正为难之际,牧羊人出身的花里儿点拨了他,南边走不通,就不能绕个圈子从北边走吗?原来,往北翻越阴山,然后顺着山脚西行绕到草原的边际,再从那里穿过大漠往南直奔绥州,这上千里基本上没有什么人烟,其间有一条牧羊人走的小道,由于太过偏僻,连草原上能走下来的人都不多,走这条路,颉利是绝不会想到的。
突利向李世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李世民觉得路虽然远了很多,但毕竟躲过了重重关卡,反倒安全了,只是这样一来,就要花费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够回到长安,他担心路上延宕的时间太久,朝中不知自己的生死,会生出乱子,就提出请突利派一个可靠的人越过长城先去长安传递一下消息。颉利要盘查的是中原人,一个胡人越过封锁线倒不是难事儿。阿史那云自告奋勇地要求去送这封信,她告诉李世民自己路熟,突利知道女儿确实常去长安,就没有反对。李世民也觉得这是个最靠得住的人选,就写了一封信让她带上。
阿史那云却说:“不用了,带在身上要是叫颉利的人搜出来反倒是个把柄,我自己就是这封信,到了地方,用嘴说出来就是了。”李世民问:“长安的人不相信你怎么办?”阿史那云脱口而出:“我有法子,我认识蜀王。”李世民看了阿史那云一眼,有些奇怪地道:“你怎么会认识蜀王?”阿史那云这才意识到,一个姑娘家说出这样的话难免会让人生疑,一朵绯云顿时飞上了她的脸颊,她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去长安卖过马,蜀王向我买马来着。”
李世民是何等聪明的人物,他已经从阿史那云的表情中猜出了什么,心中暗想,李恪这浑小子,手还真是够长,都伸到这儿来了。在马背上勇武,在女人面前却浪漫,这是李家男人的传统,李世民没有半点责备儿子的意思,他只是暗叹年华如水,自己的孩子都开始懂“人事儿”了。看着阿史那云期待的目光,李世民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接着说道:“
当夜,突利让人备下了几桌上好的酒菜为李世民一行饯行,所有李世民的随员都参加了这次宴会。因为会盟很成功,加上又已经结为儿女亲家,双方少了拘束,都开怀畅饮,喝得十分痛快。正在酒酣之际,一个小校进来朝花里儿耳语了几句,花里儿脸色大变,站起身来向突利禀报:“可汗,执矢思力领着一千精兵突然闯过营门到了这儿!”
原来,一直等着有中原人离开突利大营南下的颉利在守候几日一无所获之后,终于捺不住性子了,他想起了突利曾经用过的那一招,决定派执矢思力亲率一千精兵,用最快的速度冲进突利中军大营,如果能抓到那几个传说中的中原人更好,抓不到的话,也可以探探突利虚实。
自唐朝皇帝到他营中后,突利一直十分小心,戒备得非常严密。但今天因为李世民就要离开,他就把花里儿等几个心腹将领都喊过来送行,大家多饮了几杯,外头的警戒就松懈了些,再加上有左营那两个被颉利早就收买了的奸细策应,执矢思力居然一口气冲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