颉利心里得意,嘴上却说:“光我一人能射管什么用,要紧的是草原铁骑人人善射,只有这样才能天下无敌呀,夷男,你来试几箭。”夷男应了声是,故作笨手笨脚地张弓搭上一支箭,一松弦,箭飞出十几步,就落了下来。众人一阵哄笑,夷男满脸尴尬地说:“大汗,臣手无缚鸡之力,从来没有摸过弓箭,实在是献丑了。”颉利看在眼里,暗笑处罗英雄一世,却身后无人,但他没有把自己的心思表露出来,板起脸来对众侍卫道:“你们笑什么,别看你们跟着我打了十几年的仗,可这弓马射艺一天都松不得劲。你们歇着,人家在天天练着呢,最近不是就有消息说李世民重建了飞虎军,专门对付咱们的骑兵,你们可要小心喽!”众侍卫收住笑,继续操练起来。

颉利背手提着马鞭转身离去,勃帖和夷男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勃帖接上颉利的话茬说道:“大汗,您说的这飞虎军可还真是咱们的劲敌呀,记得当年便桥之战,咱们把三万唐军围住死攻不下,最难啃的骨头就是这支唐军,几次眼见着李世民全线动摇,全仗着他们顶上来,才稳住了阵脚。”颉利点了点头:“嗯,这件事还真马虎不得,你赶紧派些探子去长安,一定要尽快弄清飞虎军的情形。”勃帖面露难色:“唉,绥州之役后,李世民加强了防备,刺探这样要紧的军情着实不容易呀!”

一旁的夷男心头一阵窃喜,他自告奋勇说:“大汗,要说到长安去刺探军情,臣没准还能出点力,我在那里游学多年,还算是有些朋友,臣可以通过他们打探打探。”颉利假惺惺地道:“你刚刚经历丧父之痛,我怎好让你再长途奔波呢?”夷男一脸慷慨地说:“只要大汗能为我做主,拿住契必何力那老贼,别说是去长安,就是去阴曹地府,臣也在所不辞!”颉利看看夷男,见他一脸真诚,稍作踯躅便一挥手下令道:“那好吧,就让施罗叠的侍卫赫台陪你同去,他的武艺好,你们也好彼此有个照应。”夷男心里明白,颉利并没有完全对自己放心,派赫台同去,实际上是监视自己,不过他却假装看不出颉利的心思,一脸欢喜地说道:“多谢大汗,让臣终于有了一个报效您的机会!”

夷男和赫台化了装,隐去真实身份,一路晓行夜宿到了长安。他到处联络故人,做出一副真的在替颉利刺探军情的样子,同时又陪着赫台整日寻欢作乐。赫台一直是个侍候人的角色,何曾被人这么舒坦地伺候过,渐渐地不光对夷男放松了警惕,还把他当成了好哥儿们。

到长安的第四天,一大早起来夷男就领着赫台去逛长安有名的欢场平康坊,把他安顿在了一个名妓的香闺里,自己假称要去单独会晤某位在飞虎军中任职的故旧,赫台乐得享受,嘱了一声兄弟小心,就由他去了。夷男却去了一个赫台万万也想不到的地方——李承乾的师傅张玄素的家。原来,建成当太子的时候,处罗曾带着夷男到长安,李建成受李渊之命隆重接待了他们,张玄素曾经伴陪。武德九年冬天,处罗又曾带着夷男悄悄来到长安,登门求张玄素教他儿子霸术,并说其部落长期受颉利欺压,想与朝廷联络,共同对付颉利。当时玄武门之变未久,张玄素的身份十分尴尬,自然不敢收下这样一个弟子,至于联络朝廷的事儿,他就更不好出面说话了,但双方却因这两次交道结下了交情。

这次来长安,夷男明着找熟人刺探飞虎军军情,暗中却在找一条见李世民的门径。当他听说张玄素时来运转,又当了太子的师傅时,便决定顺着这条路蹚进唐朝的皇宫去。他来到张府,见到张玄素说明了来意。这么一件天大的事情,张玄素自然不敢怠慢,立即把他带进了宫里,让他在承庆殿外先候见,自己进去向李世民禀报。

恰好长孙无忌、房玄龄、岑文本等几个重臣正在承庆殿里和李世民议事,张玄素上气不接下气地把事情说完,大家都吃了一惊。北伐在即,如果这是真的,那可实在是天助大唐。不过对方提出的让李世民亲自去会盟的要求,却让几个大臣都产生了强烈的质疑。

长孙无忌第一个开言道:“这三人要是有诚意,直接和我们相约就是了,何必来这一手?他们要看皇上的诚意,咱们还要看他们的诚意呢。再说了,如果是真的倒也罢了,要是假的呢,是颉利设下的圈套怎么办?”

李世民却说:“朕倒以为这事情像是真的,一来,这些年颉利一心排斥异己,把十八个部落首领除掉了十五个,这剩下的三个再不走这条路,必然会陷入绝境。二来,就算夷男要设圈套,也断不可能用生身父亲的头颅做代价。至于诚意,我看突利坚持要看咱们有无诚意,倒是能证明至少他是真有诚意。因为这个人行事向来谨慎,他一定忌惮朕会向颉利卖了他们,才出此策。”

房玄龄一脸忧心地道:“皇上,咱们可不能把事情都朝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去想呀。臣以为就算这是真的,皇上也不能去。陛下万乘之君,万一有什么闪失,令大唐未战而先失主帅,对国家来说,那可是灭顶之灾呀!请皇上万万三思。”

李世民坦然地说道:“玄龄,你这就多虑了,朕自十八岁从军,在长城内外也打了不少仗,眼下咱们有几十万大军横在北边,再凶险也凶险不过大业年间朕带百骑解雁门关之围那阵吧。毕竟突利等部合起来也有近五六万精兵!要是这股子人站到咱们这头,甚至只要他们能中立,不与咱们作对,北伐就又添了三成胜算,你们说,这个险难道不值得一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