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册缣帛和书籍名目

提起木简,使我想起我国还有一件极贵重的先民文化遗物,现在也流到

美国去了,那就是在长沙战国楚墓出土的一幅有文字又有绘画的丝织品,称

为"帛书"或是"绘书"。试想,汉朝人亲笔写在木片和竹片上的文字,已

经是我们极可宝贵的文物了,这幅战国时代写在缣帛上的文字,又比汉朝早

了许多年,而且还是以前从未发现过的仅有的一幅,它在我国文化史上的价

值简直是无可估计的。

本来,在这幅楚墓帛书未发现以前,一般研究我国古代书写工具和书籍

式样进化过程的人,都以为以缣帛作书,是在竹木之后,或是与竹木并用的。

《汲冢周书》虽是写在竹简上的,但仅见诸记载,未见过实物。能见到实物

的,乃是汉人遗留下来的木简,即现在被留在美国未归还的所谓"居延汉简",

使我们能见到汉朝的书写工具和书籍簿据实物的形状。至于写在缣帛上的文

字,则从未发现过。长沙战国楚墓出土的这幅帛书,还是第一次,而且竟是

秦汉以前的。这不仅使我们见到了春秋战国时代人亲笔的书画和"缣帛"的

实物形状,而且还纠正了前人的错误,使我们知道在秦汉以前,当时人除了

用竹简木简之外,也早已用缣帛作书了。

竹简、木简、缣帛,是我们未有纸张和未曾发明印刷术以前的原始书写

著述工具。我们今日关于书籍上的一些名目,许多都是由这上面而来。日子

既久,这些名目已经视为当然,渐渐的被人忘记它们最初的含义了。

如我们今日称一本书为一"册",这个字是象形字,就是表示在使用竹

简木简的时代,一篇校长的文字,在一块木简上写不下,要写在许多块木简

上。这种木简每一块仅有几分阔,尺余长,古人将它们上下用绳索连贯的编

穿在一起,就称为"册",又称"简册",这正是我们今日称一本书为一"册"

的由来。

另有一种方形的木简,可以一次在上面写较多的字,这是专门用来写文

书或信件用的,当时称为"牍",以别于"简",因此后人就称公文为"公

牍",称书信为"尺牍",因为这种方形木简的制度是一尺见方的。

用竹简的时代,新砍下来的竹简上面有竹青,写字写不上,一定要将它

剖开括削干净,或是放在火上烘去青汁,于是就出现了"杀青"和"汗青"

一类的名词。我们今日表示一本著作写完或是印好了,就称为"业已杀青"。

自己谦逊的说自己文章不好,不值得印书,便说"徒累汗青",用的都是来

自竹简时代的典故。

木简上的字,写错了可以刮去重写。已用过的竹简和木简,若是削去一

层,将上面的字迹完全削去,这样就可以当作新的来使用了。因此我们今日

做诗写文章,拿去请别人指教改正,总是说请"斧削"或是请"斧正",这

也是"简册"时代留下来的典故。

在竹片本片上写字著书,字数一多,篇幅一长,就要将许多竹片木片连

缀成叠,翻阅起来未免不方便。尤其是贯穿简片的绳索如果弄断了,弄得次

序凌乱,那就大为麻烦。而且可能是常有的事,特别是对于读书人或是负责

处理文件的公务员,会时常遭遇这样尴尬棘手的场面。古书上说,孔夫子整

理《易经》,一再反复翻阅,以致"韦编三绝"。这就是说,那些贯穿《易

经》简片的皮索,因为他翻阅得过于勤力,曾经先后断了三次。

我国的丝织品缣帛,是比棉布先被人应用的。等到缣帛也被人用作写作

工具后,它就比竹简木简方便多了,因为长短可以随意剪裁,而且也不必一

片一片的要用绳索贯穿了。

等到缣帛被用作书写工具后,就我国书籍形式来说,就大大的起了一次

革命,因为缣帛写好后只须卷在一起就可以庋藏,不必要用绳索贯穿了。这

样一来,在书籍形式上就出现了一个新名词:"卷"。因为这些"帛书"是

可以一卷一卷的卷起来的。从此一本书就称为一"卷"。这种形式,直到纸

张发明以后,仍在应用,因为抄在纸上的书,可以许多幅纸连接在一起,卷

成一卷。这种形式的书籍,直到唐朝仍在流行。在敦煌的古藏经洞里就曾经

发现了许多这样形式的抄本,称为"卷子"。

书籍到了"卷子"时代,那形式极象我们今日所见的手卷。当时为了使

得这些成卷的书便于舒卷,在起头处用一根木棒做轴,将纸张贴在上面,因

此古人描摹藏书丰富,便称为"插架万轴"。

有时,一卷纸还写不完一本书,要分别写在许多卷纸上。将这许多卷纸

集中在一起,用一幅布包了,这种包书的布,古人称为"帙"。帙有时也用

竹帘一样的东西做成的。我们现在称一函书为一帙,就是因此而来。

直到这时为止,我们的书籍还没有"叶"。书籍进化到一叶一叶订成一

册的形式,是随着印刷术的发明而产生的。在这以前,我们的所谓书,全是

手抄的,还没有一本是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