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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十八岁见到陈天以后,他便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他再出现要到好多年以后。这中间我的生活被徐晨占据,有一阵子我甚至不能想象自己还会有另外的生活。

当然,你已经知道了,后来我和徐晨分了手。分手的时候,双方都做了很多残酷的事情——残酷,而且丢人。

我有了一个新男友,并且毫不犹豫地和他上了床,徐晨被这件事气疯了。他先是要走了他写的所有情书,然后给它们编了号,连同我的情书一起,一封封用新信封封好,写上学校的地址,以每天十封的频率寄给我,一气儿寄了二十多天。

这些数量巨大的情书雪片一样飞来,大家都以奇怪的目光睨视着我,每天从同学手里接过这些带编码的信时我都又羞又恼,无地自容。后来这些信终于停止,我以为是徐晨手下留情,直到学院传达室的保卫把我叫了去。

那个瘦瘦的,长了一脸凶样的保卫从上到下打量了我好一阵子,说了这么一句:“你就是陶然?”他大概把让我在那儿呆站当成了一种惩罚,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起身从柜顶上拿下一大捆编了号的信件——原来是被他扣下了。凶保卫威胁说,如果这种扰乱学校正常邮政秩序的事不停止,他就要把这些东西交到系里,交给学校。一想到老师们下课后凑在一起,分头阅读徐晨那些把我叫作小兔饼干的情书的景象,我简直就要当场昏倒。为了阻止此种情况发生,我使出浑身解术,认错哀求,赌咒发誓,说这些信不过是连载的小说,是为了提高我的文学修养,以后保证改用其他方式,他终于满腹狐疑地把信交给了我。

情书轰炸结束以后,我依然不能安心,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作为一个魔羯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不得体的行为,而这恰恰是徐晨的拿手好戏。

果然。

一天中午,吃完午饭回来我就看见一摞来信放在宿舍的桌上,有我的,也有别人的。我随手翻着,忽然一个信封上熟悉的字体跳了出来——是徐晨写给魏红的!绝对没错,就算徐晨再加掩饰我也认得出他的字体,更别说他写得工工整整,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我的脸胀得通红——他又要干什么?他又要耍什么花招?他让我在学校里丢人现眼还不够,还要闹到宿舍来?就在我犹豫不决,不知是该吃了它,还是烧了它的时候,魏红拿着饭盆进来了。我手里紧捏着那封信,打定主意决不能给她。

“魏红,是徐晨写的!——有你一封信,我不想让他麻烦你,我拿走了。”

我语无轮次地说完,不等她的反应便拿着信跑了。

在中午安静的小花园里我读了那封信,然后把它们撕成碎片。我和徐晨总是约在外面见面,他和魏红并不熟悉,当然他知道宿舍里每个人的名字和她们的故事,是我说的。在那封信里,徐晨准备扮演一个勾引者的角色,勾引我同宿舍的一个女生,他甚至还写了一首诗!我想不出还有比这更拙劣,更让人讨厌的方式——如果他想让我回头。

我跟魏红没再提过这件事,她也没有。我是因为羞愧。

后来,徐晨终于宣布结束我们之间的战争,把我留在他那儿的所有东西一股脑地还了回来,在那些写了字的旧电影票,生日卡和玩具熊中间,我发现了魏红写给徐晨的信。魏红在信里说我没有权力拿走徐晨写给她的信,这是对她人权的侵犯,她为这个很不高兴。我和魏红一直是不错的朋友,那是我第一次明白人和人是怎样的缺乏了解。

“那时候我要再努把劲儿,就把你们宿舍那个什么红勾搭到手了。”十年以后的徐晨有一天想起了这码事儿。

“放心吧,一点戏都没有,她比你老练十倍。”

“可能你说得对。”

他到底还是比十年前有了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