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着弹着,我又走进了挪威的森林里,在暮霭之中我和John是那么疯狂,四周静悄悄的,远近都没有一点人声,只有森林的鸟虫在鸣啭,只有在夜风中,树叶沙沙的作响夹杂在我们的喘息里,异国情人的呻吟欢叫在午夜森林中久久回荡……

因为白玫瑰网友执意要来接我,她说:“贝拉,你8日到纽约,我一定要亲自来接你,当晚的住宿也已经安排好了,我还受你的一位老朋友之托,要交给你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呢!”我想了一下就说那好吧,但我实在想不出在纽约还有什么老朋友,我与格兰姆一起生活在纽约的几年中,几乎与外界都没有什么联系,终日经营着我们如漆似胶的两人世界,我们的社交圈子也仅仅局限于他的华尔街同行,陆露说的老朋友会是谁呢?

在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我再一次吃惊地发现白玫瑰网友,那个叫陆露的女子与我长得就像孪生姐妹一般相似。世上怎会有这么奇特的事,我当年在大学里的外号叫白玫瑰,偏偏她的网名也叫白玫瑰,缘分,真是缘分,我无法解释。

“贝拉,见到你真高兴。”她迎上来,握着我的手说。

“我也一样,我们真有缘分啊!”我兴奋地说。

尽管我们在网上无话不说,真到了见面的一刻,还是有些陌生拘谨的感觉。

我随着她一起下了电梯,她的身形很苗条,长长的秀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在机场停车场里,她走向了一辆BMW的黑色房车,她如绅士般地为我放好行李,打开车门,安顿我入座,随后才坐上驾驶座,车往我熟悉的纽约市飞驰而去……

一路上,我们什么也没有说,我想陆露是个很内向的女子,这与她在网上的滔滔不绝简直就像是两个人,我好生奇怪。不过网络世界不就这样有魅惑吗?不用面对面地说话,可以率性而为,口无遮拦,谁也不知道谁是谁?

坐在车里,我不时有些纳闷,这位白玫瑰网友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不仅来接我,还要给我安排住宿,难道她是我“老朋友”的什么人?

想起白玫瑰说起的老朋友,我终于打破了沉默。

“陆露,你说受我一位老朋友之托,要交给我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我想知道那位老朋友叫什么名字啊?”

“你猜猜,猜不到,那就暂时保密,总之,我不会骗你的,一定是你最熟悉的老朋友,等会儿你就什么都知道了。”她神秘地一笑,轻描淡写地说。

越说越玄乎了,谁竟成了我最熟悉的老朋友了。

车在一幢极其豪华的大酒店门口停下,一看这气派非五星级酒店不可,一班行李员女公关小姐就迎上前来,他们替我提取行李,为我打开车门,客气地说着:“晚上好,欢迎贝拉小姐光临”。

这时,我看见一位衣冠楚楚,风度极好的白人男子走上前来对我说:“贝拉,你好!我叫史密斯,是酒店的总裁,见到你非常高兴,希望你在我们酒店度过快乐的时光。”一付笑容可掬,彬彬有礼的绅士风度。

我住过无数次酒店,却从来没有享受过这么好的服务,简直当我是世界级贵宾了,总裁亲自到门口迎接,连一班工作人员居然还能说出客人的名字。

正当我要随着他们进去时,陆露从车座里走出来了,她对我说:“贝拉,这里车不能停,那我就不上去了,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你有什么事尽管给我来电话好了,祝你度过美妙的夜晚。”说着,她递给我一封厚厚的信说:“这,就是你一位最熟悉的老朋友让我转交给你的,你先不用急着看,对了,我把他的手机号码也给你写上”说着,她钻进车里,拿出纸和笔,匆匆写上了一排数字后就交给我说:“你看完信,如果想与他联系,尽管可以拨这个电话号码,也许他正等着你的声音呢!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那我告辞了,bye-bye”

我丈二摸不着头脑,心想:你这就走了,什么意思呢?就是招待我住一晚上?也不陪我聊聊天,吃顿饭,难道我自己住不起酒店吗?

我忙说:“陆露,那好吧,我明天请你吃饭,行吗?”

“再说吧”,她向我挥挥手,就钻入了自己的车里,就在那一霎那,她的眼睛闪过了晶莹的泪花。

我疑惑了一下,瞬时,我感觉到也许握在手中的这封厚重的信札,会成为破解这一切的密码。

我被前呼后拥地带进了大堂,又随总裁上了一架专用的电梯,我的心里好生恐慌,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呢?究竟会发生什么可怕或吃惊的事呢?

电梯停住了,两位漂亮的白人女公关微笑着说着欢迎之类的客气话,我环视了一下四周,与普通的客房完全不同,整个长廊万盏灯火,新鲜的植物很艺术地布置在各个角落,有流水喷泉瀑布,构成一种亚热带雨季丛林的味道。

我被引领到房间入口,就在总裁用钥匙打开门的时候,我左右环视,整个长廊没有其他的客房,“贝拉,这钥匙,给你。还有,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任何时候都可以直接给我来电话。那不多打扰了,好好休息。”史密斯总裁用双手向我递来他的一张名片,随后,就离去了。

我愣在那儿,不知该怎样走进已经为我打开的这扇雕刻得如此精细艺术的巨大的双门。

那一刻,自己的身子是那么轻盈,完全没有分量似的,脚步也好像是踩在半空中一样。没有风,但我的长发却被高高地吹起,我的手臂不由地在旋转着舞蹈,我的肩背上突然长出了两只白色的翅膀,在无数扑闪着一对对白色翅膀的天使们的引领下,我也腾跃着飞到了那片神秘的花园里。

那是另一座神秘花园,那是天国的神秘花园,我来到了天国的神秘花园,只有天国才这么美,不可置信的,不是人间有的,这种难以言状的美……

站在总统套房的大客厅里,我如同走进了天堂的迷宫,屋顶上洒满了星光般的小星星,在中央的这架7尺长的白色三角钢琴上铺满了一簇簇白玫瑰,被巨大的绿叶衬托着。从窗台到沙发旁,从投射电视到吧台,甚至在墙角,目光所及,都是由一朵朵白玫瑰点缀的,我惊呆了,久久没有思维,久久不能言语。

天堂是这样吗?一定是这样的,我的格兰姆呢,他在哪里?天堂里一定有我的格兰姆的,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中还捏着一封信,莫非这位神秘的女子陆露就是天国派来的天使,是来向我传递格兰姆的鸿雁,这样想着,我的手更使劲地抓住这封信,生怕它在我一不小心的时候悄悄溜走,我希望这就是格兰姆的来信,那一刻我的神志真的已经迷糊错乱了。

忽然想着想着,就觉得不对劲,陆露太神秘了,她是谁?难道她是格兰姆在天上的妻子,怪不得与我长得这么像呢?只有深深爱过我的男人才会摆脱不了我的影子,找了这么一个替身。对,她突然地出现,又突然地消失,肯定里面的故事不同寻常,莫非格兰姆没有死,他还活着。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这种没来由的思维渐渐地覆盖了我的整个心灵,淹没了我的思潮。我还是不敢打开这封信,只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我把紧握着信的这只手放在胸口,让它啼听心的跳动,我的手开始颤抖,紧接着腿也不停地抖索起来,再后来整个身体都成了在狂风暴雨中的一棵小树,时刻都会被吹倒的一棵小树。

陆露说的“老朋友”一定就是格兰姆,对,格兰姆大概没有死,他没有死,他一定没有死,他怎么会忍心抛下我死去呢?他还活着,他要在9·11一周年的忌日来临之前,奇迹般地重回我的身旁,也许他已失去记忆了,也许他的脸已惨遭毁容了,也许……也许他从硝烟弥漫的世贸中逃脱后就一直不省人事了(对呀,最近不是老从报纸上看到,据统计丧身于9·11中的人数在减少吗?)

我在幻觉中,就仿佛看见了格兰姆走了进来,他的脸如此真切,甚至眼角的皱纹,我都看得清清楚楚;我听见他在敲着门,唤着我的名字;我还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我熟悉的气味;甚至摸到了他长满落腮胡子的脸庞……

是的,我知道,只要是格兰姆还活着,我毫无顾忌地会回到他的身边,哪怕他已失忆,残疾,毁容,变成植物人,我都无怨无悔,至死不渝……

我还是不敢打开信,我手心冒出来的阵阵冷汗使得这封信已经潮湿了,我的目光早也潮湿了,我一动不动,直到我的泪水淌在了我的脸上,又流入到我的深颈处,我这才起身,想去洗手间,但一不小心,这封信掉在了地上。

我像掉了心肝宝贝一样,赶忙俯身拾起,把它放在唇上轻轻一吻,这时,我听见门铃响了,我害怕得就想找个什么地方躲起来,天哪!是我的格兰姆回来了,在这天堂般的白玫瑰丛中,我的华尔街情人像耶稣基督一样死而复活了。

我心慌如麻,毕竟我害怕,死人复活是无法想象的,我快要尖叫起来了,嗓音就堵在我的喉咙口,我往哪儿逃?

“贝拉,我们给你送晚餐来了。”正在这时,门口传来的是服务员小姐的声音,吓出一身冷汗的我这才连忙应声,“请进。”

我慢慢就恢复了理智,当着3位忙里忙外的女服务生面,如同给我壮了胆,我重又坐到大沙发上,咬咬牙鼓足勇气,拆开了这封已被我捏得潮烂的信。

哇,很厚一叠信纸,是用粗粗的黑色圆珠笔写的,是中文字,我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稍稍放松了下来,我读了起来:

纯洁:您好!

我才是真正的白玫瑰网友,一直以来都是我在网上与你聊天的……

我的心一霎又“朴朴”地狂跳起来,我不用看最后的署名已经知道是谁了?我继续看下去。

真不知该从何说起,过去的一切就像梦一样。

我是在3个月前,偶尔读到刊登在纽约的一份华文报纸上的《9·11生死婚礼》的精选连载后,得知你悲伤遭遇的,我那些天很不平静,我想这一切怎么会发生在你的身上,我深深地自责,仿佛你一切曲折的人生故事都是因为我一手造成的,如果你当初嫁的不是我,或嫁给的是一个真正能够呵护你的顶天立地的大男人的我,那么,那一切都可以避免,你也不会漂流四海,吃尽了大风大浪的辛酸苦涩。都怪我不好,现在说一切都已经晚了,我对不起你。

让我还是从你逃离我家那不堪回首的一幕说起吧,你也应该了解我的那15,6年是怎么过来的。

你不辞而别的那天晚上,我父母从亲戚家回来,就发现原被我母亲塞在她垫被下的你的护照没有了,我这才发现问题严重了,非常严重,我连夜赶到上海你母亲的家,她说你并没有回来过,还独自躲在卧室里哭得泣不成声,我当时那个急呀急得团团转,我担心你会不会出事,因为你在上海的亲戚并不多,你最亲近的鹤龄舅舅家我也去找过你,根本就没有踪影,我立刻召集了所有的哥们,还有父亲的几位老部下,让他们都到上海会合,我们商量下来你一定会很快从虹桥机场离境,所以,我们找了在机场武警总队出境管理处的朋友,让他们如果发现你离境就扣留下你,同时我们的人也日夜轮流着守候你,因为虽然每天前往东京的航班并不多,但生怕一不小心,你会前往日本的其他城市或者从香港转机。

可是好多天下来,就是不见你的影子,大家都无精打采,疲劳不堪,眼光也黯淡了,因为马上就要过春节了,大伙儿都想回家了,记得那是大年夜的下午,我和大胖守在虹桥机场,大胖无意中提醒了我一句,他说纯洁会不会坐轮船走,因为他知道中日轮渡公司有从上海出发到日本神户,横滨等地的远洋轮的,我当时判断可能性不大,因为坐轮船要在海上颠簸几天几夜,而且我对他说纯洁平时都会晕车,更会晕船了,可能性不大,但为了防范于万一,我让他留在机场,自己则去公平路码头,我找到武警总队值班的边防检查小队长,他告诉我说刚有一辆轮船是前往日本横滨的,他用手指了指那艘已经起航的轮船对我说,我让他查一下这些天中有没有一个叫王纯洁的乘客前往日本,他翻了一下出境纪录说,不错,是有一个叫王纯洁的女孩,就在今天这艘轮船上……

那一刻,天昏地暗,我怎么描述那一刻我整个人遭遇到的十二级地震,我拉着小队长的手臂说:“同志,你无论如何要帮我这个忙,我求你了,我要跪下求你,命令他们把船开回来,王纯洁是我的妻子,她是逃走的,一定要把她抓回来……”(我都记不清当时还说些什么了,总之是歇斯底里地发疯了,但我却一直没有忘记那位小队长的话,他说:怎么可能,就是你爸是邓小平也不可能,除非你出示国际刑警的拘捕证)

我不知道是怎样跌跌撞撞坐上火车回家的,之后的一切,你已经知道,是的,我疯了,无奈之下,最后我被亲戚送到了上海精神病院……

我用了2,3年的时间才慢慢康复过来,但这2,3年时间里发生过什么,我都不知道,我没有读到过你写给我的那封信,你请日本律师来中国办理离婚的事我牙根儿就不清楚,一切的一切,母亲与亲友们都瞒住了我。出院后我的精神状态渐渐好转了,但总是沉默寡言,郁郁寡欢,母亲不知为我抹掉多少泪,我父亲爱儿心切,整天唉声叹气,我生病后,他头发一夜之间全白了,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终于积忧成疾,在92年年底去世了。

父亲一去世,一向门庭若市的家立刻就门庭冷落了,让我和母亲悲叹世间的人情冷暖。

我的状态日趋正常后,亲朋好友陆续开始为我介绍对象,那位将军的女儿小红也经常来看我,她尽管已经结婚了,但心里爱着的人始终是我,她对我母亲表示,只要我接纳她,她马上就与她的丈夫办理离婚。

但我对你还不死心,总认为你哪一天在东京呆不下去就会突然回家了,(是的,我确定你一定就在东京,要是你去大坂就不会坐上去横滨的轮船了,我知道横滨离东京简直就像在同一座城市)我总这么想,你的生活能力很差,长期以来一直是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生活,你撑不下去,一定会回国的。于是,我不断地打听在日本的中国留学生生活情况,他们说在日本,最普遍的就是女人当陪酒女郎,男人背死人……我了解你,你这么清高死也不会去干那个的,但日本的消费水准很高,你又没带什么钱,怎么付得起昂贵的学费生活费呢?而且令我相信你会回来的另一个理由是我们毕竟是结发夫妻,人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当哪一天你知道我阿根为你疯了的时候,你这么善良,一定会像电影中的简爱那样,回到双目失明的罗切斯特身边的。

但是,你再也没有出现,你就像那颗最亮的流星,刚在我的头顶上闪过,瞬息就没有了踪影。

最后一步路,就是我要去日本找你。

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办成了赴日的就学生签证,我报名的那所新富士语言学院坐落在东京最热闹的新宿区,但我仅仅只去上了一天的课,就没再去过,对于我,根本不想呆在日本打工读书,我只是通过这个形式可以拿到半年有效签证,有足够的时间找到你。

我在所有中文报纸上都刊登了寻人广告,什么《中文导报》《留学生新闻》等等,但一无所获,我向不少华人团体打听你,都告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我没有放弃一丝希望,我在人群里走路时,都在注意身形与你相似的女子,生怕与你擦肩而过。我还特意去了位于港区的中国驻日本大使馆,同样是没有一点你的消息,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一道曙光出现了……

那是一天上午,我按惯例在池袋车站的一家华人杂货店买了一份中文报纸,随手翻开一看,在文化新闻版面上就看见了你的一张照片,我心跳加速,急忙看了全文。原来是你用日语写的一本小说《春色无边》已经拍成了电影,文中说你将会与导演及主要演员出席影片首映式,那一刻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高兴的快要跳起来了,我忙跑回住所,一个人躺在床上,反反复复地看那篇短文看那张你的照片。

但不知怎的,越看感觉越伤感,刚才的那股高兴的劲儿烟消云散了,纯洁再不是我的那个小鸟依人爱哭鼻子的妻子了,她在日本已经是名人了,东京大学的研究生,朝日新闻社的国际记者,畅销书作家,这一切似乎与我心中的纯洁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了,我还能面对她吗?我现在是什么?什么也不是,我有什么荣光的脸面去见她,而且我的出现会不会惊扰她,让她像看见魔鬼一样惊恐万分地躲闪?如果是那样的话,又有什么意思呢?我干脆就不去见她了,但我做不到,我来日本是干嘛的?我要见她,看看她好吗?还是那温温柔柔的样子吗?一个晚上反复思想斗争下来的结果是我要去看她,但选择远远地看她,如果她一切都很好,那我就默默地祝福她,我也算了却了一件心事,下周卷起铺盖就可以回国了。

在座无虚席的首映式上,我买到的是站立的票,我进场时,两旁过道已站了不少观众,我不断地往前步步移动,站到了最前排,我架上了望远镜,我一眼就看见了站立在舞台上的你,几年不见,你已经完完全全变成另一个人了,你的样子就像是一个纯粹的日本小贵妇,亮丽丰润,穿戴不凡,长发飘散,气质好极了,这令我无地自容,我朝后退缩了几步,生怕被你看见,正在这个时候,我旁边的两位中国观众在窃窃私语,一个说你快看呀,那个站在王纯洁桑身边的美国男人就是电影中女主角的亲生儿子,还有一个说,“他不是别人,他就是王纯洁桑的男朋友啊,真是第一次看到,听说是华尔街的才俊,好般配甜蜜的一对。”

我听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见了,我拿下望远镜,我的双腿不断地往后挪着步,越来越远了,远的已经看不见那个叫王纯洁的陌生女子了……

我退出了影院,踉踉跄跄地回去,几天后,我沮丧地回国了,从此,再也没有去过一次日本。

回国后,我很痛苦,精神差一点就要二度崩溃了。这时,小红一直来安慰我,她还执意要拉我入股做生意,她说事业上忙一点就会忘记一些不愉快的记忆,于是我们就与另两位高干子弟一起创建了房地产公司,没想到几年下来我们的生意会做得那么大,每一位股东都获得了极大的盈利。

我一直没有同意与小红真正走到一起,我们是情人,我也说不上自己怎么会一步步地成为她的情人的,但我始终不赞成她离婚。

导致我与小红分手的原因是这样的。

有一天,我去上海出差,在入住的新锦江饭店总台,一位女子深深吸引了我,她稍稍比你矮一点,也削瘦一些,但却与你长得很像,我第一刹那还真以为那是你呢?于是,我就热情与她攀谈,之后还约她吃晚饭,原来她也刚结束了一次短暂的不愉快的婚姻,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之后我就火速地与她谈婚论家,她不是别人,就是来接你的陆露,是的,陆露就是我的妻子,她大你一岁。记得我们在网上聊天时,我完全是以她的角色出现的,当你提出要看我的照片时,我就把她的照片传给你,让你不怀疑那个叫白玫瑰的网友是一个长得与你如此相像的女子,你更应该可以畅所欲言了……我想你应该知道我选择陆露当妻子是为了一种什么难言的情结,看看你此刻大厅套房四周盛开的几千朵白玫瑰吧,看看,你再看看,你就知道我难言的情结是什么了……

她除了像你的容貌,像你的善良外,其他都很普通,但这已经足够了,足够弥补我心中的那道空缺,风风雨雨下来,难道不是平平淡淡才是真吗?我与小红摊牌后,就退了股,结了婚,我们于3年前办了来美国的投资移民,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我已经当爸爸了,我可爱的女儿安琪快4岁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来美国生活也是为了孩子着想,想当初你出国几年成就竟那么大,成为东京的一道光环,真是令我吃惊,我们这一代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一切梦想寄托在女儿的身上吧。

还有我妈现在也与我们一起住在纽约,终日弄孙为乐,自从遭遇到我出事的打击,还有体会到我父亲离世后的苍凉,妈整个人也完全变了,再也没有什么锋利的棱角了,都被命运磨平了。前些日子,她看了你在报纸上连载的小说后痛哭了一场,她对我说:“阿根,妈知道你的心一直是为谁在跳动的,妈对不起你,当初真不应该为难这孩子啊!真想见她一面,向她道声歉意,让她再也不要嫉恨我这个有封建思想的老太婆,要不然我死不瞑目啊!可怜的孩子,后来一个人东闯西荡的,受了那么多的苦……”说到这里母亲就呜咽了,纯洁,这总统套房的白玫瑰之夜(我特意让酒店用5千朵白玫瑰装点的)既了却了我的白玫瑰情结,也替妈表达她的歉意和忏悔吧!还希望这么多的鲜花是为了迎接你新的玫瑰人生,纯洁,你是出类拔萃的,我到死都会为曾经拥有你而感到自豪骄傲,因为你曾是我深深爱过,也可以说是今生的最爱,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上外的校园,我们如花的岁月和初恋,还有你成为我妻子的那短暂的每一个日日夜夜……

我再也写不下去了,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纯洁,坚强地站立起来,你生活的路还很长,你在天国的华尔街未婚夫会保佑你的,我想天国就像这白玫瑰总统套房之夜一样美丽,在今夜的梦里,你一定会与你的格兰姆相遇的,纯洁……

阿根

2002年9月 7日于纽约

看完这封信时,泪水也早已模糊了我的双眼。

阿根,阿根,我一边轻轻地唤着这个名字,这个被岁月风尘已久的名字;一边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洗手间里,用热毛巾拭去满脸的泪痕。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白玫瑰网友就是阿根啊!我怎能想到呢?我做梦也不可能想到的。

我的心随脸上的热气,也顿时暖烘烘的,我失去了格兰姆之后,并没有失去这个世界给我的爱啊!有那么多的人都在爱着我,这不是爱情,但却比爱情的力量更大,阿根的这份感情,在我此刻读来已经超出个人的恩与爱了,它是来自我故乡的兄弟姐妹,我的民族,我的国土对我的一种不舍的挚爱,那种爱就像这处处的白玫瑰,散发着纯净的芳香,那种爱更像总统套房这么宽大无际和高贵……

我的眼前浮现了阿根的那双眼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刻,他看着我,他痴痴地看着我,那目光直直地射来,毫无收敛地充满了爱欲,他总是这样看我的,因为他在看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女人,他看自己的女人时,总是这么夺人神魂,仿佛要把玫瑰花含入嘴中,吞进肚里,每一次的四目相对,最后退缩躲闪的总是我,我只能闭上眼睛被他彻底吞噬,在痛苦般的甜蜜中呻吟,我看不见,但能够感觉到他的目光一定是更加放肆了……

但此刻,我看到阿根的这双眼睛却清澈见底,满含着关爱,只有爱,没有丝毫欲的东西,他成了我兄弟般的原乡情。

贝拉的总统套房之夜是一个终身难忘的白玫瑰之夜,那是2002年9月8日,我通夜都没有合眼,在纽约的初秋,在鲜嫩欲滴的玫瑰花丛中,我一遍又一遍地在白色的钢琴上弹着《神秘花园》那醉人的乐曲,我仿佛又回到了青春的大学时代,白玫瑰的我和黑牡丹的燕子,手挽着手,如公主般骄傲地走在“上外”的校园里……

在琴声里,我回家了,那是阿根家的深院大宅,陈旧的大厅里很不和谐地放着一架雅马哈的三角钢琴,对,也是白色的,在那个落雨的黄昏里,我像小鸟一样唱着欢乐的歌,我灵动的指下流出了成串的琶音,那是泉水叮咚般的仲夏夜之梦……

我又用钥匙打开了我们位于曼哈顿公寓的顶层的家,好久没有回来了,天窗下的白色钢琴上已经积满了厚厚一层尘埃,我用湿布轻轻地拭去灰尘,然后坐下,我弹的是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弹着弹着,我感到谁的一双温暖的大手落在我的肩上,柔情蜜意地摩挲着,我不用回过头去,我知道他是谁?

弹着弹着,我又走进了挪威的森林里,在暮霭之中我和John是那么疯狂,四周静悄悄的,远近都没有一点人声,只有森林的鸟虫在鸣啭,只有在夜风中,树叶沙沙的作响夹杂在我们的喘息里,异国情人的呻吟欢叫在午夜森林中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