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狂生一晃身形,只见身后紧跟着数条人影,径向望日峰侧的一道峡谷中纵去……

时当正午,毗连望日峰头左侧的一道回峰峡谷中,沿着峡谷一排垂杨,蜿蜒伸向望日峰的山口上。

此时,微风拂起翠绿的垂丝,现出一条花岗白石铺成的平坦道路!

山口路旁,峨然矗立一座凉亭,修得描龙画凤,美轮美奂,亭中乐声悠扬,声传数里之外。

忽然,距离那凉亭百畲丈外,划起一道破空白影,眨眼间掠落亭前!

身形还未看清,只听到来人朗声说:“亭中何人?请通报夫人,就说中原绝世狂生如期赴约!”

此时,亭中一连飘出数位青衣少女,容貌都颇清秀。

一见来人自称绝世狂生,那些青衣少女,望着眼前这位惊世骇俗的传奇人物,看呆了,绝世狂生一见数人愣然不语,剑眉微蹙地朗声笑道:“你们这里分明是‘迎宾亭’难道我绝世狂生赴约而来,还会不受欢迎?”

数女似是想不到眼前这一表斯文的银衫少年书生竟然会是震惊天下的绝世狂生?

直到他提出质问,方始愣然惊觉,忙不迭地笑面相迎,裣衽为礼地娇声道:“不知公子驾到,迎接来迟,请当面恕罪。”

绝世狂生微摆手,数女一阵分花拂柳前领路,径向那绝峰下的回峰峡谷中走去……

此时,红日当空,峡谷中绿树成荫,百花竞放,鸟语声声,花香阵阵。

绝世狂生遥遥地跟在数位青衣少女身后,步履从容,神情潇洒,俨然墨客骚人游览山川名胜。

经过一道漫长的蜿蜒曲径,已自进入那清幽绝俗的回峰谷之中。

只见谷中数处亭台水阁,隐现于红花绿树之中,水池中喷泉洒落,清晰可闻,一片恬然清静,哪有丝毫群雄集会的征兆?

前行的一位青衣少女,回眸浅笑地指着身前十余丈外的水中心的一处亭阁道:“夫人早已准备‘碧泉轩’,为公子下榻之处!”

他心想:“这位神秘的掌门夫人,分明说是三月之内召集天下武林,怎么此时这山谷之中还是静悄悄的,难道‘冰谷人魔’与‘灵幻夫人’及一班江湖人物出现,为的是其他的事情?……”

这阵子历经太多事故,令他凡事都想得较远。

此时,数位青衣少女已立于水亭门前。

一由绝世狂生走近身前,站在前边一位年龄稍大的青衣少女轻柔笑道:“暂时请公子阁中休息,稍等夫人自会亲来相请!”

绝世狂生朗声笑道:“有劳姑娘转达夫人,就说在下专程来赴约!”说罢,自顾走入,只见阁中珠帘掩映,布置清雅绝俗,四壁琴棋书画,软椅云床!从珠帘中透视碧池掩映山色波光,隐然在目,清风中传来淡淡的藕花香,身人其中顿感精神为之一爽!

绝世狂生正在流览窗外景色,一位青衣少女手托银盘,送来香茗茶点之类!

他还未来得及转身,又是一位青衣少女手捧锦盒,送入室中!

跟着门前接二连三的青衣少女,都是手捧银壶器皿等物,面含微笑的侍立门前!

绝世狂生虽然狂傲绝伦,心中也感到尶尬不安地嚅嚅说道:“何必劳动各位如此盛情款待,何况在下此来……还是敌友难分?”

他语声犹自未落!只听到阁外声声传来喧闹笑语。

绝世狂生正自惊奇,这山谷之中,哪来许多年轻少女?

就在此时——

只听到两声诧异的惊呼,两道耀眼生辉的人影,疾如飘空匹练地扑向绝世狂生。

绝世狂生也自发出一声惊喜交集的欢呼,一闪而前,将扑来的两条人影紧紧抱人怀中。

直到胸前一阵挣扎,发出两声喘不过气来的语声道:“君哥哥!我……们快要……闷死了……”

他方始松开双手,无限爱意说道:“翠儿……素秋妹妹!你们都在这里?”此时,阁门前,早已笑语连声。

只见“摩天门”中曾经见过面的神秘夫人身旁侍立着“上官云菱”,“钟梅霜”,“单于青容”,“落英飞霞沈佩霞”及一众青衣女!

绝世狂生骤然见到她们,心中惊喜交集,一时千言万语不知该打从何处说起,左右手仍然紧握着天真未失的阮素秋与翠儿!

还是“落英飞霞沈佩霞”,落落大方地嫣然笑道:“日前家父惨遭暗杀,小妹一时痛急攻心,误会公子,还请恕小妹愚昧无知!”

绝世狂生似是想不到会有这突然的转变,口中嗫嚅一阵,方始笑道:“这也难怪姑娘误会,只怪在下偏在那时进入‘摩天门’中,在下此来目的虽在寻人,澄清那场误会也是主要原因之一……”说到此处,俊目一瞥那位神秘的夫人,继续道:“因夫人定下三月为期之约,我绝世狂生虽无名,眼见摩天客沈老前辈横遭暗害,也要查个水落石出,既蒙姑娘明察知道在下的冤屈,更应尽一己之绵薄,一为沈老前辈报此杀身之仇,同时也为武林伸张正义!”

此时,那位神秘的夫人,方始慈祥中而满含庄严地说道:“只要阁下有此存心,总算妾身两眼无花,如果先夫泉下有灵,亦当死而瞑目,前次与阁下三月为期之约,妾身所谓召集武林大会,虽然几近诳言,事实妾身何人,武林更属鲜有人知,自然也未发出一纸半柬。不过,天山望日峰头,周围百里之内,所到的当今武林无论黑白两道的绝顶人物,已是无从估计。敢说这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武林大会,也可以说是集数百年的因果而成,归纳起来又不外名、利二字!”

绝世狂生若有所悟地说道:“还有这许多原因,如此说来夫人也不能算是这次大会的主人,顶多只能说适逢其会的被卷入这混乱的是非漩涡之中。”

夫人发出一声悲天悯人的喟叹,才感慨地说道:“妾身何人?哪能有此威望,奢言召集武林。恐怕需要让人心悦诚服的武林盟主,才可办到吧!想这莽莽江湖,虽然也曾人才辈出,要说有人声威足以震慑武林,一令天下共尊,直到今天还未有所传闻?这其中道理,虽然极端微妙,若能客观分析,对数百年来的江湖事故,加以连贯的综合起来,便就不难分晓。许多集数百年来的武林是非恩怨,如妾身推测不错,时机成熟,就会要一幕一幕地搬上这望日峰头……”

她正自滔滔不绝,似是要将百年来武林所发生的事故,一吐为快。

绝世狂生对这位神秘的夫人,本来就是没有特别的恶感!

此时,一见上官云菱等人全部出现谷中,而且数人都是不离左右地拥在她的身边寸步不离,显然她们都是对这位神秘的夫人存着好感!

听她出语亲切慈祥,不由顿使这位狂傲绝伦的煞星人物,兴起游子亲情之感!

他经年飘泊江湖,绝少人间温暖,哪怕点滴的温馨软语,也会觉得亲切无穷。

此时,他不但不觉得她言语噜嗦,反似从远方归来的游子,无限神往在听着慈母嘘寒问暖般的入神。

就是旁立的上官云菱等人,及一众青衣侍女,也自肃立阁前,鸦雀无声!蓦地,一声阴森冷笑,从侧面的绝峰上传来。

寒森森的有如荒林枭哭,深谷猿啼,声音虽然不髙,却是刺耳难听之极!冷笑之声未落!

又是一阵哭号之声,从另一处山峰上响起!

哭声甫落,笑声又起,似是两人在相互呼应。

原来静悄安谧的山谷,顿被这一阵哭笑之声,掀起层层阴雾,似是无形地传来一股浓厚的肃煞气氛。

那位神秘的夫人,骤闻哭笑之声,双目中射出两道平和的光辉,一扫绝世狂生道:“现在已是展开了这场浩劫的序幕,妾身前次所说三月之约,也就是指此而言,此时望日峰头,想必各路武林人物为数不少,虽然良莠不齐但目的则一,而妾身说来惭愧,其实所言三月之约,乃是被人所迫。”

绝世狂生似是想不透这位高深莫测,举止神秘的夫人,究竟还有谁能够强迫她做事?实在太惊人了!

他已深深地体会到武林的诡谲离奇,有很多人的秘密是不愿别人知道的,也许这位夫人怀着莫大的秘密,知道多问无益,同时自己此来的主要目的,是找寻上官云菱等人,现在上官云菱等人已毫发无损地站在身边!

“摩天客沈飞虹”的横遭暗杀,也许诚如“梅雪老人”所说的什么“至尊金牌”,而引起武林人物的觊觎,因此他不由联想到自己不是也为身边的这柄“大昊神剑”,害得家破人亡,东飘西荡。

所不同的,只是几番死里逃生,侥幸不死,还不也是遭到这些所谓武林人物的迫害?

不过环境的不同,摩天客有着高深莫测的武功,仍然还是有人不择手段,处心积虑,先以美色,迷惑其本性,离间其亲情!

这位神秘的夫人,似是早已发觉这一阴谋,但摩天客沈飞虹却是刚愎自用,一派执迷不悟最后终于惨死而不自知!

他这一想,将己比人,觉得理由充分,无疑“摩天客”之死,只是为着江湖传闻的“至尊金牌”落在他的手中。

因此,早已落在一班野心武林人物的阴谋暗算之中,加以摩天客狂傲器张。虽然咎由自取,究竟死得无辜,可怜这位神秘的夫人,看她表面虽然一派从容镇静,这是从平日的修养中得来,其实她内心定是非常沉痛。

他这一连串的假设,只是电闪般的刹那思忖,由于他的至情至性,激动得几乎怒吼地叫出声来!

只见他眉梢鬓角隐现两条小蛇般的朱红血线,剑眉飞扬,双目寒光暴射地逼视着绝峰之上!口中陡起一声轰天狂笑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世人都利欲熏心了!我定要将这掀起武林狂潮,制造腥风血雨的魔头们杀尽,诛绝!”

狂笑之声,绕空不绝,震得山谷雷鸣。

上官云菱等一行少女,似是被他这突兀的举动震得愣然痴立,想不到仅只数月不见的绝世狂生功力修为竟有此意想不到的神奇精进。

等到她们发觉他的神情有异,只觉得眼前一花,阁中早已失去了绝世狂生的人影!

只听得,遥遥地传来绝世狂生的声音:“云菱姐姐,你们静候谷中,等我杀尽那班魔头,自会来找你们。”

只有那位神秘的夫人,望着她们满面关怀惶急的神情,平静的面容上,显起一丝莫名含意的微笑道:“此事果然不出妾身所料,至性至情,出人头地领导武林,这只是迟早问题……”说到此处,语声倏然终止,一瞥身侧的彩衣少女,“落英飞霞沈佩霞”,语声转变得极端严肃地说道:“霞儿!为娘自是深知你的一片痴情,所以,才会将上官云菱她们姐妹接入谷中,虽说姻缘前生注定,要知你们几人都是情魔孽障丛生,将来结果如何,为时尚早,很难一言断定。”

落英飞霞沈佩霞,虽系英雄儿女,落落大方,也不由红飞双颊,面泛桃花!

上官云菱等人关怀绝世狂生的安危,一见落英飞霞沈佩霞那副娇羞的神态,情不自禁地同时展起一阵银铃脆笑道:“你也知道害羞,还记得‘水笔子林’,不是万里追踪,自牵红线……”

数位容颜绝世的少女,妙语连珠,笑声不绝,适才的肃煞的气氛,骤然无形消失,山谷中又显得春意盎然。

那位仪表端肃,轻易难得一见笑容的神秘夫人,也被她们引得频频浅笑!

此时,只听到她语声平和地说道:“梅小君虽然有惊无险,暗中自也不乏协助之人,这是近百年来武林的一场浩劫,现在你们不妨随同妾身去见识一些数十年来从未现身江湖的传奇人物!”

语声未落,身形已如行云流水般地飘起数丈之外。

上官云菱等人,及众青衣侍女,亦自拂起缕缕香风,彩影缤纷地紧跟身后。

望日峰头,一处矮树丛中,中间围绕着一块,何止百余亩大的砂石空地,落在峰头的东方,似是一片天然的盆地!

四周矮树环绕,有如一道蜿蜒的翠绿城墙,盆地中央,一方平房似的石台!

后靠天然石壁,高达十丈!

石壁上,龙飞凤舞,气势纵横的数行古体字迹,虽然年深日久,苍苔满结,笔划深嵌人石,仍然清晰可辨!

只见上面写着:

人间世事多为幻,为求霸业武林乱;

至尊金牌惊天起,神剑横扫天下安。

望日峰,地处偏荒,也不是什么名山胜迹,只不过天山千峰万壑之中的一处荒山野岭,江湖之上罕少传闻!

真是山不在髙,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近几天望日峰,在武林人物的心目中,何止名山胜地,想那千古闻名的天下五岳,也从未具此诱惑魔力,吸引着当今武林黑白两道的豪雄,甚至隐迹多年的奇人异士!

这时,场中青石台前,早已拥着一簇人头,在凝神注视着那石壁之上的数行古老字迹。

忽然,自东西遥遥相对的两处绝峰上,响起两声有如深山鬼哭,怪哭哀鸣似的,难听已极的哭笑之声!

眨眼间,几在同时两边的矮林中,如僵尸的两条人影,虽在青天白日之下,望去也使人毛骨悚然,激灵灵地不寒而栗!

两人一髙一矮,出现场中,同是两道碧绿的眼光,扫向石台之前,口中鬼哭狼嚎似的一阵哇哇怪叫道:“你们这般不知死活的东西,真是白日做梦,就要寿终正寝,还梦想得到至尊金牌。”

试想,这次别开生面的武林大会,所能赶到的又是何等人物?

说明白些,在他们的心目中,谁也不会服谁。

果然,就在两位僵尸般的怪人,语声未竟,就有人接口冷哼道:“我道是何方神圣,从两位尊容看来,想是当年被神龙奇侠弟兄杀得望风而逃的哭笑双凶?”

两位僵尸般的怪人,敢情正是六十年前的哭笑双凶,当年被神龙奇侠和乾坤一圣师兄弟两人联手击败,江湖上早双双失踪,想不到会在此时突然出现,更想不到甫经出现,就会有人揭起他们的疮痕!

两人听到有人掀起疮疤,顿时凶性暴发,乱草的毛发根根竖立,暴声狂吼道:“你是何人?赶快前来老夫手下纳命!”

狂呼厉吼声中,如两条原始怪物,张牙舞爪,目露凶芒地扑向青石台俞!场中之人,因两怪的突然出现,正自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后又听到两人那鬼哭狼嚎的语声,无不面面相觑的,相互一望,敢情他们谁也没有自信,能斗得过这失踪已达六十年之久的哭笑双凶!

讵料,此时居然还会有人敢捋虎须,激发他们六十年前那不可告人的秘密,一阵愕然相顾,而又未见丝毫人影,不知苍然雄劲的语声来自何方?

不由更感骇然惊异,害怕双凶闻言暴跳如雷地向他们扑来。

就在此时,一条银影,自矮林中飞射而至!

身形未落,长袖轻挥,一式寻常的“平分秋色”,拂向两旁!

双凶猛扑的身形,顿被震得连连后退,“噔噔”数步,方始拿桩站稳,这份功力,岂止罕古奇闻?

顿时数十道饱含惊奇骇异的目光,齐朝来人扫去!

众人几乎惊奇地叫出声来,不期然地举袖拭目,还以为自己的眼睛有了毛病。

只见微一拂袖之间,震得双凶连连后退之人,竟是一位面含微笑容颜俊美,顶多十七八岁,看去稚气犹存的银衫少年书生!

他一举震退双凶,神情自若地立在场中,望向青石前的武林人物,似是有些失望地冷声道:“真是武林式微,人才寥落,难怪宵小横行,群魔蠢然而动!”

双凶虽被震得后退数步,哪会就此甘休,尤其一见现身震退自己的,竟是一个年仅弱冠的后生毛头小子,哪还顾到对方的功力如何,又究是怎样的击退自己?

当时气得七窍生烟,连连怪吼道:“小子!你是哪个婊子养的龟孙子,竟也来到这望日峰头找死!”

怪吼声中,那僵尸般的躯体,迅似两道幽灵地闪向银衫少年书生!

银衫书生,浑以愣然未觉,场中之人无不替他捏着一把冷汗!

眼看双凶舞起的两双魔爪,已自触及银衫少年书生的衣襟!

炬料,场中顿生奇迹,数十双眼睛,连人影也未见他晃动,竟会不可思议的失去了银衫少年书生的人影?

双凶凝聚百年功力的双爪扑空,真还有些莫名其妙,不知这毛头小子,究竟是鬼是人,不然在两人合击围攻的爪影之下,怎能失去踪迹?

双凶究是已具百年修为的魔头,稍一凝神,即感不妙,两人一合即分!反应动作,只是意动身行,可是就在这意念之间,倏感两股寒热不同的绵力,陡从身边,源源袭至。

等待再想凝功聚气,已是不及,顿被源源不断,守势不同的两股绵力,震得闷哼不绝,身不由主地退至原地,愣然僵立,半晌开声不得!

场中之人,自忖银衫少年书生难逃双凶左右合围的一击,竟想不到的被他神奇的失去踪迹!

此时,见到双魔闷哼不绝,如同着魔似的,踉跄乱步地退立原地,愣然痴立!

众目睽睽之下,敢情这银衫少年书生会有隐形之术,眨眼见他,神情极为潇洒地卓立原地,纹丝未动!

剑眉飞扬,双目神光电射地一扫哭笑双凶,傲岸无比地冷声道:“想不到六十年前作恶多端哭笑双魔,也会来到这望日峰头,觊觎武林两件神物,神剑与金牌,要是就是适才所露的两声厉笑鬼哭,也想一争短长觊觎神物,诚如你们自己所说的,自寻死路!”

此时,场中之人,方始看清银衫书生,虽然年仅弱冠,却是英华内蕴,武功造诣显然已达返璞归真,练武之人毕生难达的天人合一境界。

见他施展那不可思议的玄诡身法,且能人鬼不觉,震得哭笑双魔,闷哼不绝!

这些人中,可说无一不是身怀绝学,见多识广之人,竟然无一知道他究是施展什么身法,何等武功?

哭笑双凶,真还不失为两个旷世魔头,虽被银衫少年书生当场震得闷哼不绝,竟然还被他看出些来历!

只听到两人阴森森地冷哼道:“小子!看你行为隐秘,想必就是那中原道中,新出道的毛头小子,什么绝世狂生?”

银衫少年书生未作答复,只是面含冷笑地“嗯”了一声!

场中之人,听到“绝世狂生”四字顿时跟着陡起一声震骇的惊呼:“绝世狂生……”

敢情这突然出现场中的银衫少年书生正是轰动江湖,武林人物最头痛的小煞星绝世狂生!

绝世狂生自绝谷中施展“人形十八变”的迷离幻影身法,只需片刻已至望日峰头!

甫近矮林,即发觉这望日峰头周遭附近的峰壑之间,匿藏着无数的武林人物。

正想潜伏林中看个究竟之际——

突然,身边响起“梅雪老人”那熟悉的声音道:“小君!哭笑双凶为六十年前的厉害魔头,用老夫那‘人形十八变’的身法,一式‘阴阳合璧’的日月升华,可收先声夺人,克制凶焰之效!”

跟着,又听到老人沉雄苍劲的声音,在青石台前响起!

凝目望去,果见哭笑双凶,幽灵似的出现场中,正自舞起两双魔爪,扑向台前的一众武林人物!

因此,再也来不及思忖“梅雪老人”这怪异的传声,究竟来自何处?忙不迭地飘身掠出,果然一举镇住双凶,虽然仍在张牙舞爪,却已收敛了适才那不可一世的凶焰,显然已是有些心怀懔惧!

此时,青石台前,听到绝世狂生四个字后陡起的那声震骇的惊呼,他不由又感到一阵茫然,似是想不透自己这绝世狂生四字,竟然还在这些武林人物的心目中,占有一席之地?

殊不知此时的武林,无论黑白两道,已视绝世狂生为众矢之的,怀着愤恨与畏惧的心理,尤其这次来望日峰头之人,更是同一心理,都在暗中计算,如何拔去这眼中之钉,然后才能顺利地取得代表武林的两宗神物——“大昊神剑”与“至尊金牌”!

此时,只听到青石台前一声惊呼过后,又是交头接耳地一阵哗然。

虽然遥遥相距,低声耳语,无法听得清楚,显然在为着自己的突然出现而引起!

他正自深恨这些人的鬼祟行为,有失武林人物的光明磊落,显然危害武林的就是这些勾心斗角的宵小之徒。

想到这些,不由杀心顿起,也不问他们是些什么人物,就想施以迎头痛击!

就在此时,只见林边,彩影纷飘,那位神秘、高深莫测的夫人,已领着上官云菱等人,身后紧跟着一众青衣侍女,髙贵大方,而显得无比威严地飘落场前,遥遥地面向石台站立,面无表情地一扫场中,声音极为平和地说道:“想不到当今武林天下,尽多藏头缩尾之人,既是有为而来,难道还会怕人看出庐山真面目?

“妾身从不涉身江湖,各位想也无法知道,只要说起一人各位必然有过耳闻,二十年前的西天幻女!

“好在今天望日峰头之会,异于平常,不是慕名效技,也不是比武排名,而是为着两宗罕古神物,‘至尊金牌’与‘大昊神剑’!

“此时,妾身再也不用有所讳言,江湖道上数十年前即有传说,‘至尊金牌’落在新近横遭暗算亡身的‘摩天客沈飞虹’之手!

“虽然未必尽然,所谓空谷传风,由来有自,因为妾身当年无意中从西域边陲的一处偏荒绝谷中,获得一张极为错纵复杂的隐形图示,确实也注有‘至尊金牌’珍藏字样!

“后来妾身与摩天客沈飞虹结缔,并非故意自珍其秘,所以二十年来一直隐藏未泄,也是深恐武林一场浩劫纷争!

“讵料,真是天意如此,人力难为,此时这望日峰头,四周聚集当今武林人物,为数之众,足可代表黑白两道以及各派各门!妾身现在敢于当众宣布,近百年来酝酿的一场空前浩劫就在目前!

“因为形成这场浩劫的因素,江湖传闻获得‘至尊金牌’藏珍图之人,就是妾身二十年前的‘西天幻女梅莹’!

“所以导致亡夫‘摩天客沈飞虹’的惨遭暗害,这杀夫之仇,也誓在今天,当众伸雪!”

她声音平和地娓娓此说到此处,目光移向身侧十余丈外的绝世狂生!复又继续道:“两宗神物,所说‘至尊金牌’,是代表武林行使权威的名,而神兵利器‘大昊神剑’的威力,更是惊人。想是毋须妾身再说!这位绝世狂生想来大家都知道,绝不陌生,其武艺绝伦,已臻化境,乃是一代奇才,武林奇葩!妾身从不轻易许人,也自谓老眼不花,光以他目前成就而言,不是妾身藐视天下,敢说神物择主确是适当,乃当千年罕见的旷代奇才,天生的英雄人物!因此,妾身不敢有违天意,那隐藏二十年的藏珍图,业已奉赠给这位‘大昊神剑’的主人,也正是实至名归,即将领道当今天下的武林同道。”音调平和,语声清朗,全场一致肃然盼听,听她说到武林两宗瑰宝全部落人绝世狂生之手。

蓦地,四周的绝峰上岩壑中,陡起连声冷哼。

只见人影如流星没落,似万矢穿林。

眨眼间,不下数百武林人物,先后掠落场中!

一个个满含贪馋的目光,冷哼声中,一步一步地围向绝世狂生。

绝世狂生正自听到那位自称“西天幻女梅莹”的人,也是猜想中的摩天掌门夫人,说出业已将那“至尊金牌”的藏珍图赠给了他,简直不知是从何说起呢!自己听说有“至尊金牌”藏珍图这回事,也还只不过从梅雪老人口中听到一个模糊不清的传说!

此时,这位摩天掌门夫人,竟然面对天下武林,当众宣布已赠给了自己,不由深自痛恨这位掌门的无中生有,凭空嫁祸!

此时就是想分辩,那何异面对天下武林人物心存示弱,哪怕就粉身碎骨,他也不愿示弱于人!

何况,四周数百道贪馋的目光,早已在他的全身遍体扫来扫去。

迟滞的脚步之声,也在一步一步地向他接近,从那迟滞深沉的脚步之声他已意识到,他们一个个凝聚全身功力,准备一击成功!

绝世狂生虽然表面还是一派从容镇静,似是对周遭的数百武林人物,无动于衷!

其实他内心的紧张已达极点,这只不过他功参化境,内在蕴含那坚毅倔强无比的精神,使他面对强权,仍能不屈不挠!

只见他左手执刀,右手握剑,双目中射出两道剑锋似的寒芒,一扫四周,哈哈狂笑道:“想我绝世狂生生逢其会的有此旷世殊荣,能够今天大会天下群雄!”

狂笑声中,言词爽朗,豪气干云,当此四周群雄毕集,单凭这份气吞河岳的盖世豪情,即可令人心折!

四周云集的天下群雄,见他卓立场中,真有静如山岳,动似神龙的气概!尤其那份生平难见的天姿神采,已是先声夺人,一个个虽然满含贪婪目光,好似谁也心存顾忌似的,只是停在十余丈外,谁也不愿先行出手。

绝世狂生暗忖:“他们还在等待什么?难道还有什么更厉害的人物尚未赶到,不然他们总不会赶来就此观望了事?”

果不其然——

他思忖未已,两边矮树林中,又自同时闪出百十余人,真是僧道俗儒,包罗万象……

忽然,东西两旁,各自显出一人,飘落场心两侧,面向群雄一挥手!

霎时间,为数不下数百群雄,一变而为壁垒分明的遥遥对立!

绝世狂生一瞥飘落场心两侧之人,一是黑纱蒙面,瘦削身材的黑衣妇人!一个则是黄麻长袍,面罩人皮的白发老人!

两人都是经过伪装,自然无法辨别真实年龄与庐山面目。

不过两人略一挥手之间,就能使天下群雄鸦雀无声地欣然听命,要不是足以代表黑白两道的权威人物,哪能臻此?

只是当今武林黑白两道,从未听说过有此等权烕的人物,那目前的两人又会是谁?

他只不过电闪般的略一思忖。

此时,两人已自转过身来,面朝绝世狂生,形成三角的遥遥伫立!

三人都是目蕴精光,不期然地相视一瞥!

还是卓立一边的黄服老人,首先打开这沉寂的僵局,声若洪钟地大笑道:“这倒好,望日峰头之会,形成三足鼎立,恐怕迟早还是一统归于司马兰。”

站在东边黑纱蒙面的妇人,闻言陡起一声冰寒刺骨的冷哼道:“老鬼!你是何人,居然当着天下武林大言不惭,你能代表何人?”

黄衣老人毫不为意地哈哈狂笑道:“彼此!彼此!今天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谁也代表不了谁,虽然也有替死鬼,老夫活了百十余年,此时还不想死,自然不会代表谁来,老夫何人,更是无关重要,反正强者为王,败者为寇,何况此时此地又不是访亲探友,何分张三李四,大家敞开窗子说亮话,谁也不要假惺惺!谁有本事谁就先下手,正是千载一时,机会难得!要想暗用心机,坐收渔利,哈!哈,那你趁早别做那清秋大梦!”

黑纱蒙面妇人,似是依然面无表情,只听到她阴森森地冷笑道:“真以为本夫人还收拾不了你们不成?”

几在阴森冷笑的同时,谁也未见她身形丝毫晃动,就在数百武林人物众目睽睽之下,神奇地失去了人影。

就在此时,只听到场中,陡起连声惨叫,一阵闷哼。

绝世狂生正自疑心两人的出现,虽然居心明显,而壁垒分明地各站一边,由两旁各色武林人物中,更是显而易见!

也就晃荡在所谓正邪之别,黑白之分,原以为两人见面必有一番唇枪舌战……

就此闪电似的思忖之间!

只听到场中连声惨叫,阵阵冷哼。

身旁早已失去了黑纱蒙面妇人的踪影!

他失声地陡起一声惊呼:“灵幻夫人?”

语声还自未落,身后倏地传来一声冷哼道:“小子!你既知本夫人驾到,真还要我亲自动手不成!”

绝世狂生似是还没想到这“灵幻夫人”果然有些鬼神通,她竟然幽灵般的出现在自己的身后,且也来不及思忖,蓦地横飘数尺,借式一招“乌龙摆尾”,可守可攻,信手拈来,毫无痕迹!

自称“灵幻夫人”的黑纱蒙面妇人,一面佯装与黄衣老人说话,陡然施展那灵空虚幻的身法,瞬间失去踪影,顿使场中浮起一阵疑云。

借此场中微一忖神,陡展虎门绝学“阴手回风掌”,卷向数人,随即听到连声闷哼惨叫……

这声东击西之法,确实歹毒万分,使人防不胜防,因此她已闪至绝世狂生身后,而绝世狂生尚未发觉。

要不是绝世狂生惊讶地陡起一声惊呼,使她也震惊地发出一声冷哼,始才露出形迹,不然真还为其所乘!

绝世狂生一经警觉,深恨这“灵幻夫人”的阴毒,当场陡起一阵肃然无比的冷笑道:“你这妖妇,果然就是天山口暗施诡计的‘灵幻夫人’,此番‘望日峰头’,我绝世狂生要你在神剑魔刀之下再也难逃公道!”

他斩钉截铁地说完,双目中射出两道凛冽寒光,扫向黑纱蒙面,真假难分的灵幻夫人……

似是要透穿她那层蒙面黑纱,看清她究竟是一位怎样绝顶歹毒的厉害人物,灵幻夫人,真人如其名,尽管绝世狂生声色倶厉,目射寒光,仍然阴森森的,莫测高深,声似寒冰说道:“小子!这是群雄云集的望日峰头,不是狐鼠成群的中原道上,神剑魔刀虽然横扫武林,那只怪中原无人,任你黄毛孺子横冲直撞,此番想不到你自投罗网,所谓:天意难违,也是我‘灵幻夫人’合当领道武林!”说到此处,露在黑纱外面的双目中,射出两道冷刃寒芒,一扫卓立青石台前的摩天掌门夫人西天幻女梅莹,始又继续道:“这武林瑰宝,‘至尊金牌’藏珍图,刚刚‘西天幻女梅莹’当着天下武林宣布,落人你小子手中,‘大昊神剑’与‘至尊金牌’,均为武林盟主,维护武林正义,号令天下群雄之物,执有之人,必须技压群雄,德孚众望,你小子毛胎犹湿,乳臭未干。初出茅庐,天涯亡命,海角漂流,自身难保,若是知机趁早献出两宗宝物,本夫人看你资质不恶,尚不失为一可造之材,也许破例留你一条生路,否则本夫人的手段,想你小子也会知道……”

绝世狂生也未待她再说,随即陆起一声狂笑道:“不错,在下确实初出茅庐,天涯亡命,自然也不识你这‘灵幻夫人’为何人,听你口气,想必就是技压群雄,德众孚望,可是只顾口说,恐怕未必就能说服天下群雄,在下此来原意也不在什么‘至尊金牌’。既然适逢其会,无论那什么藏珍图在我绝世狂生手中与否,所谓:天意合当你‘灵幻夫人’领道武林,这‘大昊神剑’现成在此。”说着掣出神剑,闪闪发光。

灵幻夫人只是发出一声意似不屑的冷笑,依然身形未动分毫,随手一挥,身后的人丛中,闪出一位全身黑衣的侍女,连头顶也包着黑巾,肩扛黑布长囊如一缕乌云似的捧至“灵幻夫人”身前!

此时,灵幻夫人随手至长囊中取出一物,黝黑中隐泛层层迷雾,外形俨然一把扇子。

场中不下数百道眼光,都紧盯着这把扇子。

各种外门兵器,固然奇形怪状的甚多,要说以一把不知何物编成的扇子来当作兵器,似乎是薄弱了些。

绝世狂生。虽然也自惊奇,一想到“天山神女”乃是以百褶云裙一条罗带,作为兵刃,也就见怪不怪地冷声笑道:“到底还是未来的武林盟主,究竟与众不同,单凭这把黝黑普通的扇子,就足可领道武林……”

他语声还自未竟!

只听到耳边传来“梅雪老人”满含颤抖的语声:“想不到那传说中的‘惊天夺命扇’果然落在妖妇手中,诚然浩劫滔天,老夫也还能说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难怪古往今来,都是异口同声说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绝世狂生虽然颖悟绝伦,此时听得老人语声颤抖,其意难明,更不知“惊天夺命扇”究是一件怎样绝世凶物,会使老人如此惶急。正自茫然,只听到“灵幻夫人”,陆起一声尖锐的冷笑道:“小子!这只能怨你执迷不悟,非是本夫人无怜才恻隐之心,天意注定在场之人,全是我这‘惊天夺命扇’下冤魂!”

她方始说出“惊天夺命扇”。

只听到全场陡起一声无比震骇的惊呼。

几在同时,“灵幻夫人”那幽灵似的身躯,瞬间一闪。

绝世狂生只听到身侧的黄衣老人发出一声惶急万分的惊呼:“小君!退!”

绝世狂生睹此突兀的变异,知道情形危急,一晃身形就想抢落左侧的山头!

讵料,他身形甫起,骤感四周一遍迷天惨雾,地黑天昏。

只听到场中鬼哭神号,不断地闷哼惨叫,血肉横飞,阴风滚滚,惨雾迷漫。

绝世狂生晃起的身形,顿被一排硕大无朋的血腥浊气,卷人那排山倒海的愁云惨雾之中,震得东飘西荡。

黑暗中,只听到处响起“灵幻夫人”阵阵的阴森鬼笑。

他只觉得血液沸腾,愤怒已极,脑中一片浑然,简直莫辨东西。

最后,只觉得轰然一震,闪电般后起落之刹那,就完全失去了知觉。

半个时辰后。

望日峰头,那处平岗的青石台前,血肉模糊的尸骨,堆积如山。

晚霞的余晖,照在短林这缘的枝头上,反射着平岗上面的遍地血水,已然一幅红叶秋山的肃然画图。

峰头静悄悄的,只有三两归巢鸦雀,鼓着疲劳的翅膀,一拍一拍地飞向林间。

忽然,青石台下,响起一阵轻微的轧轧之声。

看去硕大无朋的青石平台,一块整体的天然顽石,竟在靠向右壁的左角边,裂幵一道圆形的石门,黑黝黝的,神秘莫测。

跟着一个毛莺鸾的白头,从那石门中缓缓地爬了出来,直到他全身爬出那矮小的石门外,方始看清,那人竟是一个全身白毛的魁梧老人!

白老人白眉微蹙地一望场中,自言自语地说道:“真是武林尸骨,江湖劫,万里河山血染红,想我薛煤,当年也叱咤风云,百年身世浮沉。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断剑焚琴,壮志消沉,谁是英雄?”

话声甫落,石门中接二连三的,闪出数条人影,落在白毛老人身旁!

白毛老人苍声又道:“想那几个丫头不死,也要落在妖妇手中,你们非要看个明白,现在满地血肉模糊,尸骸狼藉,不唯面目全非,恐怕要找出一具全尸都不容易。”

身后数人,似是看场中的惨状,惊得神色愕然,此时听到白毛老人的语声,方始从愕然中惊觉!

其中一人惶急地说道:“如此说来,那几个丫头已是凶多吉少?”

白毛老人伸出白毛茸茸的手掌一指洞口,答非所问地说道:“只要梅小君身边的‘大昊神剑’没有落入妖妇手中,依老夫判断,那几个丫头,十有八九已被掳去,作为将来要挟的人质。

“那妖妇数十年来野心勃勃,没想到居然给她得到‘惊天夺命扇’,看来,那即是她从先师处偷走之藏宝。

“其威力,大家都已了解,无须老夫赘言。

“传言,‘惊天夺命扇’与神话中铁扇公主的芭蕉扇有同工异曲之妙,曾落在一位异人手中,后来不知下落。

“不知几经变迁,后来的江湖上,不时曾有传闻,说是那把魔扇仍然存在,而且落在后藏的某位奇人手中。

“历代相传,武林中亦常为此传说引起轰动,可是也仅止限于传闻!

“谁也没有真正看到那柄魔扇,没想到会被灵幻夫人给得到!”

其中一人,忧心地道:“雪老,难道真的无物可克制?”

“应该有的……”

原来,自青石台下面的门中出来的数人,正是“梅雪老人”与“乾坤一圣”、“漠北双神”兄弟及“南疆三友”等人。

众人皆为灵幻夫人持有的“惊天夺命扇”而感到忧心忡忡。

乾坤一圣雷炳文,道:“小君此时已将‘潜龙龟息’,运展至极致,一时半刻无法理来,我们应替他想想办法,为他分担一些责任。”

众人皆额首同意。

蓦地,梅雪老人倏然听到一阵异响,惊呼:“快!”

身形一晃,却向石壁下掠去!

等待乾坤一圣等人,从沉思中惊觉,抢向台底的石壁之下!

只见梅雪老人全身白毛根根竖立,面色血红,显然气愤已极!

再看来时的洞门,已封闭得天衣无缝!

梅雪老人双目中射出两道骇人已极的精光,仰空一声长啸,声音沉雄苍劲而显得荒凉。

在这更残漏尽的绝峰峻岭之间,那苍劲荒凉的晡声,似是在云霄,又已然在谷底,诚然直有上天入地之势?

乾坤一圣等人似是不知梅雪老人为何会出这声陡然的长啸,究竟有着什么用意?……

梅雪老人目射精光的地扫向群峰的四周,似是在搜寻着什么?

此时,只见他神情显得极为严重,口中不断地发出连声冷哼,一晃身形,径向矮林之后纵去……

乾坤一圣等人一见洞门不知何时从洞内毫无声息地关闭得天衣无缝,已知道事情的严重!

此时,梅雪老人发出一声莫名含意的长晡后,神情极为惶急地径向矮林后纵去!

众人当然毫不迟疑,亦自闷声不响地跟在身后,急起直追。

眨眼间,数条人影,掠起于群峰峻岭之间,如穿矢飞空般地发出轻微的“嗖嗖”之声。

此时,黑夜已经过去,天边泛起了黎明的曙光。

数人方掠落一处极为荒僻的断峰裂口之处!

梅雪老人神情惶急地抢人一丛杂草矮树之间,双手拨开一层厚厚的藤蔓。只见藤蔓之下,顿时现出一道洞口!

梅雪老人毫不迟疑地,径向洞口之中走去。

乾坤一圣等人甫经踏人洞门!

只听到身前数尺之远,传来梅雪老人的声音道:“真还有此意想不到的怪事发生,这会是谁呢?能神鬼不知地点倒老夫数十年相依为命的人猿异兽?”乾坤一圣等人数道骇异的目光,随声望去。

只见黑暗的洞道中,横七竖八地倒着一堆衣冠整齐的人形怪兽!

他们这一行七人,自谓都是早在数十年前即已名声震宇内,想不到数十年后隐而复出的今天,竟然还有此丢人现眼的怪事发生?

梅雪老人似是来不及查看那倒在地下的雪人怪兽究竟伤在何处?

语声未落,人已纵出数丈之外,眨眼间黑暗的洞道中,早已失去他的人影!

只见梅雪老人面色茫然地站在一处洞室的门前,也正是绝世狂生昏迷不醒,被雪人怪兽救回时,所安放的那间石室!

此时,从室中射出那幽暗的灯光,照在梅雪老人茫然的面色上,已是不言可知,那室中所发生的事故!

虽然如此,他们还是惶不及待地赶了过来!

只见原来安放绝世狂生的石床上,已是光秃秃的一无所有,自然无从知道会是何时失去了绝世狂生的人影?

经此突然的变异,谁也没有出声,只有数道茫然的目光,在方圆不及寻丈的石室中扫来扫去!

蓦地,梅雪老人陡起一声哈哈狂笑,震得石室中“轰隆轰隆”之声不绝,有如平地雷鸣!

他这一突然的举动,顿使乾坤一圣等人深感怪异,同时射出怀疑的目光向梅雪老人看去。

梅雪老人似是发现了室中,有何可疑痕迹,一阵轰天狂笑后,又自归于沉寂,谁也不知他心中究在想些什么。半顷,方始发出一声感慨的叹息道:“真是天道无常,武林中能称得上侠义二字的人,不是晏花一现,就是没没而终,倒是那些凶如魔鬼,危害武林的奸诈之徒,偏享遐龄,寿登耋耋。”

白龙神费力哈哈笑道:“这有何怪,俗语说得好,‘好人命不长,祸害一千年’,天生魔鬼,早就注定了他的长命,你这老怪物,要不是长着满身白毛,人兽不分的话,恐怕也不会容许你活得这么长久,自古亦有美人与名将,人间难得见白头的说法,所以说福禄生在丑人边……”

乾坤一圣听他说个无止无休,急于关怀绝世狂生的安危,从旁插言道:“雪老,感慨之言,想是有所见闻而发?”

梅雪老人白眉霍然竖起,伸手指向门外的石壁,神情满含肃煞地沉声道:“难道你们还没有发现石壁上,那道若隐若现的‘杯弓蛇影’?”

数人不约而同地转身望去。

顿时,无不异口同声的,发出一声震骇无比的惊“咦”。

只见距离洞门数尺之石壁上,幻起一道若隐若现的弓影,时伸时缩,已然一道幻影,从未听过武林中曾经有此一号人物?

梅雪老人见他们无不面显愕然诧异神色,随即苍声道:“真是武林浩劫,妖孽丛生,想不到失踪几一甲子的‘杯弓蛇影’神箭魔君会出现。”

众人虽不知“杯弓蛇影神箭魔君”究是何等人物,一见梅雪老人神情严肃,知道绝不会是什么好路数,不由深感惶急地道:“老朽等说来深感惭愧,连‘杯弓蛇影’这号人物也从未听说过,绝世狂生梅小君,落在他手中,岂不有如石沉大海,再也无处找寻?”

梅雪老人长眉深蹙地说道:“这就是叫做百年恩怨的总结,也许箭魔当年的失踪,牵涉到武林的恩怨,江湖上早已轰轰传说绝世狂生为应运而生的武林人杰,而且身怀两宗武林瑰宝,‘大昊神剑’与‘血光魔影’凶刀,由于这两宗绝物,而牵涉无穷恩怨,这次小君的失踪,很可能就是为着这两宗不祥之物的恩怨牵缠?”

南疆三友中的宇文肃听他说来说去,还是没有说出这“杯弓蛇影神箭魔君”究是何人,不由深感不耐地说道:“老怪物,你不要尽顾说这些废话,那什么‘杯弓蛇影’究是何人,住在何处,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不信我们就不能赶去打他个痛快,再将梅小君从他手中抢了回来?”

梅雪老人双目神光暴射地一瞥宇文肃,摇头笑道:“你老儿说得倒是轻松容易,恐怕你连箭魔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就会要挨上一枝见血封喉的魔箭!”乾坤一圣知道梅雪老人所说,绝非危言耸听,单凭右壁上这道阴森的暗影,就有些令人不寒而栗的毛发悚然!

此时,虽经梅雪老人说出这“杯弓蛇影”的大概,可是心中依旧茫然无主,不知何去何从,要想从这茫茫人海中去找寻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杯弓蛇影”,岂不是大海捞针?

但是——

绝世狂生的下落,总不能听天由命地置之不管,尽管乾坤一圣尽情坦荡,乐天知命,此时也不由感到进退失据,意态彷徨。

梅雪老人似是心存何等顾忌,正自面临着一桩重大疑难的抉择。

只见他长眉深锁地闭目凝思,对身旁的乾坤一圣等人,再也未加理会。洞室门口,微暗的灯光照在石壁上,幻起数条僵立的人影,有如石桩竖立,纹丝未动。

只有石岩中飘落的雪花,发生轻微的“嚓嚓”之声。

数人卓立石壁前,默默无声的足有半顷,始又听得梅雪老人苍声道:“想你们大概总听说过薛仁贵箭定天山的那个英雄故事?”

乾坤一圣等人闻言,顿时面显愕然神色,不知他话中所问究竟有何含意,不禁诧声笑道:“这等历史上的英雄事迹,可说妇孺皆知,雪老所问何意?”梅雪老人笑道:“我这一问,自是有为而发,数十年前在西疆一带,曾出现‘魔箭神君’身怀三枝神箭,像薛仁贵当年箭定天山的三枝‘震天箭’,虽曾一度传闻,是否确实,因为谁也没有见过,自然也止限于传闻,由于这一传说,所以老夫就感到有些迟疑莫决。”

乾坤一圣一听梅雪老人说出这宗奇闻,这才知道数十年沾武林中曾经发生过如许事故,箭魔的武功究竟如何?就凭这种罕古神物,已足以骇人听闻,难怪梅雪老人要感到迟疑莫决!

此时,乾坤一圣闻此奇闻,也不由感到惊讶万分地说道:“雪老既有此传闻,自必已是知道这箭魔的隐身之处?”

梅雪老人巨目圆睁地一瞥数人,方始满面庄严地说道:“你们都已活了一大把年纪,自然谁也不会是贪生怕死之徒,要想到‘玄天绝岭’,除非抱定必死的决心,要想心存侥幸,倒不如干脆就听天由命,何况绝世狂生梅小君也未必一定就会死在箭魔手中。”

白龙神费力闻言哈哈狂笑道:“我老穷神,自谓也是活了百余岁,想到当今天下真还会有人去不得的地方,耳闻‘玄天绝岭’虽然高插云霄,一人挡关,万夫莫敌,我老穷神偏不信这个邪门,就是拼却这几根老骨头不要,也要去闯一闯这‘玄天绝岭’。”

他语声未竟,一晃身形,径向洞外飘出!

梅雪老人要想出言阻止已来不及!只得摇头苦笑地跟在数人身影之后,赶出石洞外。

眨眼间——

望日峰头的后峰上,掠起数条灰黯的人影,直向连绵不绝的山区中射去。

至于绝世狂生自望日峰头的青石台前,被黑纱蒙面的灵幻夫人陡出“惊天夺命扇”,只一挥拂之间,望日峰头顿时昏天黑地,走石飞砂。

谷中一阵连声惨叫,鬼哭神嚎,随即被一股强劲无俦的气流,震得两眼金星直冒,胸间血涌翻腾。

虽然极力强自挣扎,最后终于不支地昏迷倒地。

自谓此番,已是必死无疑。

这是他神智苏醒时的一些模糊不清的回忆。

直待他完全恢复了知觉,双目甫睁,顿又骇然惊异地怀疑自己。已在望曰峰头,丧生于“惊天夺命扇”的强劲气流之下!

此时,眼前的景色,分明是传说中的幽冥地府。

只见自己躺在一处黑黝黝的洞室中,微一动弹,顿感全身崩得紧紧的,已然万道铁箍钳在全身,连手脚也无法伸动!

眼前数尺之外,却现出一道碗口大的天窗,从窗口望去,约莫三五丈距离之处,矗立着一座钟楼似的青石城堡,城堡中央,安置着一只圆型古鼎,鼎中插着三枝黑色的箭矢。

他被眼前的这奇特景色,惊得浑然出神,连自己手铐脚镣的无法动弹,也几乎置之度外。

直待微一呼吸,牵动着全身,顿感四肢百骸疼痛欲裂;黑暗中他只是愣然地望着天窗之外,也不知究竟落人何人之手?

那钟楼似的堡垒上,依然是那样静悄悄的,始终未见一人,他不由心中暗自忖道:“难道会是那黑纱蒙面的‘灵幻夫人’?”

蓦然,从城堡中,传出一声“嘿嘿”冷笑:“小子!再想也是白费,休说是你这毛头小子,敢说当今天下武林人物,没有何人会知道老夫是谁,除非……”阴森森地说到此处,倏然终止!

绝世狂生听他口音,确实感到非常陌生,正自惊讶万分地不知自己又是遭遇到了什么人物?

他身躯虽然无法动弹,两眼却一直望在那数丈之外的堡垒上面,连目光也未稍一移动!

真是怪异,不知何时,那古鼎之后,已自掠起一条颀长的灰衣人影,要不是他口中发出一声轻微的冷笑,真还不容易被人发觉。

只见他全身一片青灰,几与那城堡的颜色没有两样!

绝世狂生心中虽然愤怒万分,可是全身无法动弹,连呼吸也感到全身有如刀割,知道要想挣扎,不但枉费心机,无非只有自讨苦吃,干脆不理不踩!

那人尸然知道绝世狂生心中在想些什么,他见绝世狂生一声不响,又是一阵“嘿嘿”冷笑道:“小子,不要以为装聋作哑,就骗得过老夫,我相信你也不知道老夫为谁,自然也不知道对你是善意,还是恶意,何况我们毫无恩怨可言。”

绝世狂生听他说出毫无恩怨,虽然不知是真是假,再也无法按捺地陡起一声冷哼道:“谁要听你这些鬼话,既然落在你们这些魔头手中,我绝世狂生顶天立地,还会向你讨饶不成?”

那人倒是真是怪异得出乎绝世狂生意料之外!闻言不但毫无怒色,反而眉飞色舞地陆起一阵洪声无比的哈哈狂笑:“小子!想不到你真还够意思,如此说来,倒是老夫看走了眼!”

狂笑声中,只见他单掌轻挥。

黑黝黝的洞室中,陡起一阵铁链绞动的“乳轧”之声。

绝世狂生顿感全身如释重负,试一挣扎,果然身上那些紧裹的铁箍,已自动地完全脱去!

就在此时——

只听到“呀”的一声!

那碗口大小的天窗之下,已自敞开一道高与人齐的铁门,室中顿时一片光明。

绝世狂生一跃起身,只见自己躺身之处,竟是一块天衣无痕的钢铁!这突然的变异,使他根本来不及思忖这室中的离奇古怪。

只是想不透那人,不知为何又要突然将自己释放?

他满腹疑云地走出那道铁门,正想纵上那钟楼似的堡垒之中,看个究竟之际。只听到身后已自响起适才那人的声音,哈哈狂笑道:“小子!那是老夫的终身禁地,不准任何人擅自踏入半步,刚才说过我们毫无恩怨可言,你可不要制造恩怨出来。”

他毫无声息地跟在自己身后数尺之外,要不是他自动开声,仍然一无所知,单凭这份功夫,也就足以使人感到骇异!

此时,看他虽然狂声笑语,而那青灰色的面上,仍是漠无表情,尽管对面不过相隔数尺之遥,简直如置身层层云雾之中,迷离莫测,善恶难分。

那人似是怪异天生,双目不时射出莫名含意的光芒,一闪一闪地扫向绝世狂生,绝世狂生依然狂傲无比地冷声道:“阁下何人?恕在下眼拙,诚如阁下适才所言,我们毫无恩怨。只是阁下行为怪僻,在下深感怀疑。”

那人稍一迟疑,手指堡楼上的古鼎道:“想你早已看到了那鼎中的三枝神箭,原来三枝都是长短一致,分毫不差,只要你知道中间的一枝,为何会短去了三分之一,如果你能答复出来,自然知道老夫为谁,同时也就知道老夫为何要将你带到这‘玄天绝岭’。”

绝世狂生虽然早已看到了那鼎中的三枝箭矢,而中间的一枝也确是短去三分之一,但不知道是什么神箭,自然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短去三分之一,听他口气,还是为着这三枝箭矢,才将自己带到这什么“玄天绝岭”来?此时,他竟然要自己凭空将这一无所知的问题答复出来!

这真不知从何说起?

绝世狂生闻言啼笑皆非地说道:“事有根本,物有始末,你那无头无尾之事,叫人从何猜起?”

那人闻言,顿时目射精光的一瞥绝世狂生,满含不信地说道:“小子!你真不知道?”

绝世狂生见他那特异的眼神,不由好奇地笑道:“在下怎能未卜先知?阁下似是怀着莫大的疑问,不妨说得详细一点,也许在下能为阁下一解疑团?”

那人竟乘他说话分神之际——

身形如幽灵般一晃,长;臂一挥,中指单刀直入地径向绝世狂生胸前点到!绝世狂生骤遭空袭,似是想不到这怪人居心如此阴险,本能地双指倏伸,一式“金剪挥丝”,平胸直上!

那人一见绝世狂生使出这招怪异地招式,顿时怒不可遏的冷哼道:“小子!果然不出老夫所料,你与那老鬼到底还是有些渊源,这断箭之仇,少不得唯你小子是问!”

绝世狂生见他乘自己说话分神之际,也不招呼一声,就居心狠毒地突施暗袭!此时,竟然还要无中生有地硬说什么断箭之仇,且也不愿多听解释,也自杀机顿炽地陡起一声冷哼!愤恨已极地冷声狂笑道:“真是邪荒僻野,妖魔毕集,我绝世狂生只是念在与你无冤无仇,所以一再容忍,既然不识抬举,难道我绝世狂生真会怕你不成,分明一味无事生非,什么断箭之仇也要算在少爷头上,你既认定与我绝世狂生有关,反正当今武林是非不分,弱肉强食,只要你划出道来,就是溅血当场,荒山抛骨,我绝世狂生一概承当!”

那人依然怒不可遏地冷哼道:“小子,只要你承担一切罪过,老夫自会将当年那桩断箭之仇告诉你,此时你小子就是要想耍赖,嘿!嘿!恐怕你今生再也休想活着走出我这‘玄天绝岭’!何况……”说到此处,倏然终止地一扫那钟楼似的堡垒之上,始又继续道:“只要你小子能在百步之外,接住老夫三枝神箭,万事一笔勾销,要是自问无此能为,说出无极散人那老鬼的下落,留下身边‘大昊神剑’与‘血光魔影’凶刀,老夫不为已甚,仍然放你下山!”

绝世狂生此时方始知道,所谓断箭之仇,原是无极散人所为,虽然不知这笔陈年滥账,怎会就此示弱于人,闻言不由满面不屑地哈哈大笑道:“我道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也值得如此大惊小怪,在下虽然不知当年的无极散人,是不是真的断了你一截破竹片,听你说得郑重其事,我绝世狂生与无极散人,确实有着极深的渊源,这笔账我替他老人家还!”口中虽然说得轻松,其实心中已在暗中盘算,此人早在数十年前,即能与无极散人相互抗衡,功力修为少说也在百年以上!

想是当年因断箭之辱,隐迹潜修,不知为何知道自己与无极散人有极深渊源,竟将这股怨气栽在自己头上?

那人听到绝世狂生冷傲无比地承担这宗仇恨,似是满腔怨气,已找到了伸雪的对象,顿时哈哈狂笑道:“好!只要你小子承担这宗仇恨,虽然便宜了那无极老儿,老夫总算还能一舒满腔怨气!”说罢,单掌遥空一招,只听到“刷刷”连声。

只见堡楼上插在古鼎的三枝神箭,疾如流星似的,落在那人手中!

单凭这手虚空吸物的功夫,绝世狂生自谓还是生平仅见,知道今天已是遇上了生死劲敌,是否能接得住他手中的三枝神箭,真还毫无把握?

那人将三枝箭矢执在手中,遥指绝世狂生道:“小子!当年无极老鬼,也是用你适才施展的那式‘金剪挥丝’,折断老夫三神箭之一的‘通天主箭’!只剩两枝‘穿云’、‘贯日’。今天老夫取你性命,也在这枝断箭之上!这是你小子自己强充好汉,不是我神箭魔君逼你上弓,现在我们取好距离,让你小子临死前见识一番杯弓蛇影的通天绝学。”语声未落,晃身飘退数丈,遥遥望向绝世狂生,挥手狂笑道:“小子!为了你死得瞑目,我们不能没有一个见证,想那望日峰头青石台前的几个女娃儿,必然与你有着非凡的关系,老夫已将她们带来,此时作为见证,倒也是最适当的人选!”

只见他狂笑声中,伸手遥空一拂,就此一拂之间,只听到那钟楼似的堡垒上,陡起一阵“乳乳”之声!

绝世狂生不知这位自称神箭魔君的怪人,又在玩弄什么玄虚,不由好奇地望去!

当他目光甫一接触身前数丈之外的那座堡垒,顿时发出一声失魂落魄的惊呼!

想不到这神箭魔君所说的几位女娃儿,竟是上官云菱、钟梅霜、单于青容、阮素秋、翠儿,以及落英飞霞沈佩霞等六位少女!

此时,只见堡垒的中央,伸起六根旗杆似的铁柱,矗然直立,髙达半空,铁柱的尖端,紧绑着六位少女,六人都是面含痛苦地望着绝世狂生!

神箭魔君若无其事地哈哈笑道:“玄天绝岭,已是高插云霄,数位女娃儿真是眼福不浅,此时想必万里河山,尽收眼底?”

绝世狂生一见上官云菱等人,已落在这位高深莫测的神箭魔君手中,知道再也无法善了,心中虽然愤怒万分,从历次的险遇中,他已学得城府深沉,虽然还未能做到喜怒不形诸言表,可是值此紧急关头,他已知道要如何谋而后动!

他这一强自镇静,果然使这位高深莫测的神箭魔君感到惊诧万分,面显愕然地望向绝世狂生:“小子!你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奔于侧而目不瞬,想不到这样数位天仙化人的少女,正面临生死关头,你竟然无动于衷!如此,老夫今日方知,有志不在年高,无谋空长百岁,难怪小子你胎毛未褪,竟敢横扫武林!好在老夫早已无意那武林霸主浮名,不然真还是一生死劲敌。”

绝世狂生似是无从猜透这神箭魔君的心意,虽然行为极端怪癖,而言语之间又不似大恶之人,此时见上官云菱等人高悬半空,自己又无法分身解救,表面虽仍一味从容镇静,心中却是忖怔难安,知道一时要想轻易脱身,除非自己真能侥幸地接过他手中三枝神箭,否则再也休论其他。

他心中这一暗自决定,随即朗声道:“阁下行为虽然有欠光明,为着当年那件断箭之仇,心怀愤恨,竟然不择手段,因为在下与无极散人有所渊源,犹或可言,而将数位无辜少女,挟为人质,难道就不怕武林贻为笑柄,我绝世狂生虽无赫赫之名,但也不是失言爽约之辈!举凡武林同道有所指教,无不如期赴约,以阁下之年龄,想来也是一位武林前辈,应该对武林所尚的道义二字,有所体认!虽然当前武林只有强权,耳濡目染,几乎怀疑这是强盗的世界?但是,也还有些自谓奇人隐士之流,不满于现世的污浊,隐藏于蛮荒大泽间,度其所为,如果不是为着保持一份清白,就是心怀救世,潜修绝学,期能学以致用,出面重整武林,造福人群。玄天绝岭,地势奇雄,所谓:地灵人杰,阁下是否够得上人杰二字,在下尚难遽下断语……”

神箭魔君狂笑截口:“小子!你休在老夫面前多废话,我神箭魔君从来不听那一套,你说我是强盗也好,奇人也好,尽管你舌粲莲花,苏秦复世,也难逃我这三箭之厄!”

绝世狂生知道多说不唯徒劳无益,反而显得示弱于人,虽然毫无信心能够接得住三枝神箭,可是此时诚如箭满在弦,不得不发,何况还有空悬半空的上官云菱等人,就是明知三箭穿胸,也要拼却一死,以报数位少女的一往情深!

他此时毫无侥幸心理,但求拼却一死报红颜!

只见他面含微笑,遥向堡垒上作着深情的一瞥,一晃之间银影飘扬,神情潇洒从容地退出数丈之外!

神箭魔君略一窥视,神情愤慨地苍声道:“小子!留神,老夫就要动手了……”

语声还自未竟,只见他单掌微扬,一缕寒光,应手而出!

绝世狂生骤见寒光闪烁,耀眼生辉,竟动功行,全身有如铁浇铜铸,一跃腾空数丈!

借势腾空跃起之际,两足一式‘双龙绞尾’,竟被他轻易的将第一枝神箭,如钢钳似的紧紧挟住!

正想坠身泄落原地!

不料——

就在这身形下坠之际!

陡然一缕血红色的焰光,“嚓”一声,从眼前数尺之外划起!

此时,绝世狂生身形正在将落未落之际,要想再次腾身,必须身形落实,方能换气使力,正所谓千钧一发之时!

只听到神箭魔君得意无比地哈哈狂笑道:“小子!这最后的一枝‘通天神箭’,也是当年无极老鬼折去半截的一枝,我现在还是要这半截断箭来洗雪当年之恨。”

他语声未落!

绝世狂生顿感一缕冷刃似的寒风,迎面袭来!

霎时,只觉得红光耀眼,冷刃似的已然袭到胸前!

就在此时,只见身前绿影一飘!

绝世狂生还未看清人影,顿被一股排山倒海的劲气,震得眼冒金星,一阵天旋地转般的,震出数丈之外!

、神智迷糊中,只觉得胸前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还响起一阵微弱的痛苦的呻吟。

这也只不过眨眼之间,当他睁开双目,吐过一口气来!

只见自己胸前压着一位绿衣少女,秀发垂肩,黑纱罩面,胸前插着半支箭矢,露在绿衣外面,只留下两寸来长,箭尾的断痕,入目分明!

绝世狂生此时已知道眼前所发生的事,只不知道这绿衣少女又是何人,会不顾性命地来替自己牺牲?

他似是被眼前这突兀的变化,惊得怔然出神,呆呆抱着那蒙面的绿衣少女,怔在当场!

直待怀中的少女,发出一阵剧烈的颤抖,他方始从怔然中惊醒过来!

他此时似是急于要想知道这蒙面的绿衣少女,究是何人,忙不迭地伸手去掀她蒙面的黑纱!

当他目光甫一接触,黑纱下面那张亦喜亦嗔的面孔!

只听到他口中陡起一声失魂落魄的惊呼:“天呀!怎么会是你?……”等待他看清罩在黑纱下面的那张芙蓉玉面,顿时陡起一声失魂落魄的惊叫!容颜骤变地杀气腾腾,双手连挥中,奋不顾身地朝向“神箭魔君”扑了过去!

神箭魔君,似是亦被这绿衣人影的突然出现,惊骇得怔然出神。

想不到绝世狂生竟会奋不顾身地扑了过来,等待他发觉神情有异,已是为时已迟!

只觉得眼前,两道划天长虹似的光影,挟着两道无比强劲的气流如电光流矢般的射到!

千钧一发间,就想凭自己百年修为,凝聚全身功力推出一掌!

不料,掌风犹未吐出!

顿感眼前金蛇乱窜,寒风过处,人也跟着陡起一声惨嚎闷哼!

闷哼惨嚎声中,只见神箭魔君全身血迹模糊地滚作一团,尖叱:“是谁?居然暗箭伤人!”

原来,他竟不知绝世狂生有此超绝武艺。

只见他残肢缺腿地满地乱滚,口中更是愤怒无比地狂吼道:“小子!这是你自愿承担这宗仇恨,想不到你是个阴险的奸诈小人,暗中串通武林宵小之徒来算计老夫,此时虽然落人你的圈套,老夫死也不能瞑目!”

绝世狂生掀开黑纱,一见倒在自己怀中,断箭穿胸的绿衣少女正是他初入江湖,头个闯入他心房中的女人,“化身仙子寒新月”。

怎么会这样?

想到两人曾经缠绵的日子,不由一阵心痛。

绝世狂生拆开黑纱,顿时心存势不两立仇恨地掣出“大昊神剑”与“血光魔影”凶刀,两宗正邪两极的绝世凶物,双管齐下地掷向神箭魔君!

尽管神箭魔君已过百年修为,也自难逃两宗凶物,残肢断腿之厄!

绝世狂生此时听他口中狂叫厉吼地指斥自己是一个阴险的奸诈小人,不由微感疑惑地冷声道:“谁是奸诈小人?”

神箭魔君虽然躺地不起,仍自强悍无比厉斥道:“小子!想不到你胎毛未脱,竟然居心如此狠毒,明里虚与老夫周旋,暗中却设下圈套,着人潜伏老夫神箭楼中,破去楼中机关,救走那数位丫头!这些还在其次,竟然趁老夫分神之际,命人突下杀手暗算!不唯使老夫数十年含羞忍辱的断箭之仇无从伸雪,最后还要落在你小子阴谋暗算之中,落得断腿残肢!小子!你好狠毒的心肠!”绝世狂生见他目眦欲裂,怨毒无比的神情,不由心中微感歉疚地暗自忖道:“这又是谁的罪恶?”面色茫然地一望那钟楼的堡垒上,那高悬半空的上官云菱等人,果然不知何时,失去了人影?

此时,他心中惶急万分。

不知“化身仙子寒新月”,断箭穿胸后,是否仍然有救?

再也来不及思忖,会是何人救走上官云菱等人,使神箭魔君怀疑自己阴谋暗算!

他忙不迭地转身,扑向“化身仙子寒新月”蜷卧之处!

只见她仍然一往情深地,面含迷人笑意,凤目微睁,一见绝世狂生前来,口中梦呓般地呻吟道:“弟弟!我们又有好久没有见面了吧?”

绝世狂生见她已面临着死神的降临,仍然佯装镇静,唯恐引起自己的伤心,这份深情不是常人所能做到。

虽然过去他曾恨她入骨,此时见她这份至死不移的深情,也不由感动万分地颤抖声道:“姐姐!你……这是为什么?”

化身仙子寒新月,目光甫一接触到绝世狂生,就一直未曾移动,不知是两人深情的吸引,抑是陷入往事的沉思回忆中。

好似谁也没有想到当前的处境,俨然两人只要就此相互对视,即可终其一生。

绝世狂生已是情不自禁地又将化身仙子寒新月紧紧地搂入怀中!

化身仙子寒新月,也许自己已感到自己的生命已是弥留人世最后的一刻。她蜷伏在绝世狂生怀中的娇躯微一转动,始才无限情痴地微笑道:“弟弟!你是否还记得我们初次相逢,那丹霞山绝峰上,当时你还是一个茫然无知的少年!

“想不到那是上天的安排……以后我们竟然会发生那不可思议的爱情。

“而且曾经在我们的人生旅途上,在我们的心灵中,有着那么一段辉煌而值得回忆的事实。

“我们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多,可是我已感到满足。自那时起,我已觉得我不再是属于我自己!

“虽然以往我知道,你曾恨我入骨,恨我勾引你。

“可是,只要能听到你的声音,就可使我的精神乐而忘忧地得到振奋!

“弟弟!现在请你容许我尽情倾诉,我现在更要感谢上天给我的安排!

“我终能如愿以偿地达到目的,自从发觉爱你的时候起,我就想到了今天!犹忆万花宫中的半月神仙眷属,水笔子林的数日深情缠绵,足以充实我空虚的心灵,感到人生从未有过的满足!

“因此,使我更为坚决地认定,我们确是一对上天安排的失伴鸳鸯,生不同时,死亦相隔!

“你不要问我为什么?

“我……要牺牲自己,使普天之下知道以往人说阴邪的‘化身仙子寒新月’,乃是世间至情至性,圣洁无比的奇女子!

“没错,我是爱上了你爹,也爱上了你,那又如何?

“爱情本身是没有对错的呀!

“小君,对不对?

“况且,只要真心相爱,外人凭什么置喙?

“我也承认,和‘鸠魔教主’有些暧昧,但那是他逼我的,他自宫之后,还是离不开女人,是他变态,不是我!

“小君,我要你知道,我最爱的人是你。

“如果我不能和你长相厮守,我愿为你而死……”

她面含声如柔丝微笑地说到此处,已是声若游丝,力不从心。

绝世狂生听她娓娓说来,深情毕露,深知以往对她的误解,不由心中涌起一份歉然的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