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楼中空无一人,满目荒凉的气氛,分明从门口进入楼中的迷魂仙子花自芳,就此眨眼间也失去了人影。
他心中不由暗自骂道:“又是诡计!”
虽然明知上当,似是心有未甘,口中陡起一声冷哼,径向幽暗的后褛掠去。
身形甫经掠出丈余之外,只听到脚底响起一阵隐然的雷鸣。
接着,似是万马奔腾于高楼的四周,连这高楼墙壁,也在“窸窣”地颤动!
任他再是从容镇静,也不由骇异万分,忙不迭地一晃身形,就想掠出高楼之外!
就在此时,偌大的一所高楼,有如枯叶飘落骇浪漩涡中似的,连番转动。绝世狂生惊骇中发出一声满含愤怒的狂呼,身躯跟着猛地一弹,疾如弹丸似的跳落楼外一处沙丘之上!
脚跟犹自未落,骤觉沙丘猛往下沉。
惶急中,正想找一安全之处,甫一抬头,不由震骇得面容惨白,魄散魂飞!
只见适才的高楼,眨眼间已深深地陷落一摊泥泞翻滚的流沙中。
此时,四周一片烟雾迷漫,黄沙翻滚,石走沙移,方圆数百丈之内似是洪流泛滥,骇浪排空!
绝世狂生真是看呆了眼。
倏地“轰隆”一声,地裂沙分,平地裂开一道数十丈宽的裂口!
绝世狂生顿被卷人泥沙翻滚的裂口之中!
等到他发出一声本能的惊呼,已被奔腾翻滚的流沙推出数十丈外!
遥远地,犹在响起他倔强愤恨的呼声。
绝世狂生被奔腾翻滚的流沙,卷入那数十丈宽的裂口之中,全身好似瘫疾的只有随着奔腾不息的流沙而翻滚。
尽管他身怀绝学,似被一股无形的潜力牢牢地紧裹着,使他毫无着力之处。
他虽然双手在不停地频挥晃动,似想抓一丝能够借以着力的东西,哪怕是一丝轻微的飞絮游丝。可是,在这一望无涯的流沙瀚海中,恐怕他只是在发出人类求生的自我挣扎!
眼看就要埋身如狂涛翻滚的流沙中!
忽然,一阵风沙过处。
从鬼湖对岸的轻烟迷雾中,升起一缕极为细弱的红色绒丝,随着风沙不偏不倚地飘在绝世狂生的头顶!
绝世狂生此时也来不及思忖这红色绒丝的由来,随手一挥,顿时那绒丝轻轻地抓在手!
也许这是人类危急中一种求生的本能!
他握着绒丝试一着力,似有一股柔和之力,从那绒丝上源源涌至。
只见他眨眼间一跃腾云,一式“潜龙升天”,姿势妙曼已极!
凭着一缕细微的绒丝之助,凌空飞行,有如肋生双翅,驾雾腾云。
眨眼间,飘落数百丈外的一处轻烟淡雾之中!
他神鹰似的绕地一匝,始才轻飘飘地掠落就地,俊目凝神地一扫四周。只见身前数丈之外的小丘上,插着一面尺许大小的三角形小旗,旗杆上系着红色绒丝的一端,小旗随风飘扬,现出旗中黑白分明的太极图式!
他也不知道这小旗的用意,不由面显惊疑地走了过去,又发觉小旗的旁边,还有一方白绫的香巾!
只见上面写着数行娟秀的字迹:沙漠鬼湖,系“万象流沙”阵之枢纽,借沙漠流沙绝域之险恶,参天地阴阳自动化之神奇!
阵中变化万千,疑幻疑真,迷离莫测。
“定风旗”神妙无方,持旗轻晃,可定风向,随着旗角指处,可入阵中生门!
且为“摩天门”下掌门信物!……
寥寥数语,末尾并未具名,只有香巾的一角,绣着一缕彩色的云霞与数片花朵。
绝世狂生面色愕然地捧在手中,似觉得香泽微闻,且凭着那娟秀的字迹,显系出自女人手笔无疑的,不知又是哪位巾帼奇英。
他此时心系数女及漠北双神等人安危,虽然惊疑莫释,也来不及思忖这暗传绒丝助己出困,留旗示警指示迷津的又是何人?
只见他执着小旗,身形一晃,径向前边浓烟迷雾中掠去。
他将小旗随意晃动,随着旗角指定的方向,飘出浓烟迷雾之中!不由心中暗忖道:“果如适才赠旗之人所说,此时自是处身‘万象流沙’阵中。那‘摩天门’按理推测,自然也不会很远,否则也不会在此处布此阵式。”
只见他双目神光电射地一扫四周,复又默默无声的似在思索些什么?卓立有顷,忽然面显得色地自言自语道:“我怎么想不到呢?分明雾起东南,云腾西北,虽然烟雾蒸腾,黄沙翻滚,而隐现四门,俨然八角,这不是《鸠魔真经》中所载的‘八荒风雨’?”
他这一从空观察,不知不觉已聚精会神,将《鸠魔真经》中的奇门阵式,纷至沓来的全部涌现于脑中。
《鸠魔真经》,乃是一部盖世无双的秘笈,其内容包含之广博,搜集之精微,可谓罕古绝今!
绝世狂生生具异禀,领悟超人,只是江湖经历不足,未能全力发挥,而从传说中听到“沙漠鬼湖”的神秘,“摩天门”的绝异玄功!
因此,存了先入之见,不知自己究竟功力如何,能否是这神秘摩天客沈飞虹的对手?
所以尚未进人“摩天门”就弄得模糊不清,几乎被困在奔腾翻滚的流沙中,弄得英雄无用武之地!
此时,经人暗中以红绒丝传力的援助,而赠旗留语指示迷津,似是从黑暗中看了明灯,一扫满头迷雾,惊疑尽失的精神为之一振!
霎时,雄心陡起,豪气干云,一式“龙游四海”,脚底风涌云腾地划起一条银影,投向那几无痕迹可寻的“万象流沙”大阵之中!
忽然,东南角上,震起一声突兀的洪钟大笑,笑声铿锵震耳,有如平地雷鸣,显见那人功力已趋化境。
笑声犹自未落,突从西北角上响起一阵苍劲潜沉的语声:“小子!算你有种,居然识得我‘摩天门’下的‘万象流沙’大阵,而能经过绝域进入生门,如此老夫倒要考考你到底有多大一点儿道行?”
绝世狂生虽然凛于来人功力的髙深,从其铿锵苍劲的笑语声中判断,其功力似不在“乾坤一圣”之下。
他深知这“万象流沙”阵,看似无形,而其中的奥妙,必有神奇的变化,不然凭漠北双神也不会摸不到丝毫门径。
此时,虽然听到那人的语声,出自这神奇的阵式中,恐怕出语之人还在数里之外,尽管阵中雾涌云腾,要不然凭着自己的目力总能看到一些人影。
他此时虽然不愁找不到这神秘的“摩天门”,但是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破去这“万象流沙”大阵!
骤闻那苍劲的语声,倏地气纳丹田,神归紫府,功布全身,徒起一声清啸,晡声由低而高,冉冉入云,升空不绝,最后散发四周,犹自缭绕不绝,似是存心在内功修为方面与那人一较长短。
那人似是亦有此存心,未待他晡声稍歇,随即震起一声响彻云霄的划天长笑!
眨眼间,一条白色高大的人影,飘落绝世狂生跟前径丈之外,来人望去约莫五十开外年纪,穿着一袭白长袍,头顶儒巾束发,龙眉虎目,五绺长须飘拂胸前,神情至为威猛,面色微显诧然地望着绝世狂生!
绝世狂生剑眉飞扬,神情爽朗地笑道:“久闻‘摩天门’神功绝学万方景仰,掌门人摩天客沈老前辈,虽然从不涉身江湖,为人尚不失为一武林正直之士,依在下看来真是武林式微,江湖面临着末日!”
白袍老人似是不明他话中的含义,闻言犹自面上显过一丝笑容,苍声道:“阁下想是新近崛起中原的武林新秀,勇斗‘鸠魔教主’,一身情孽,两手血腥的‘绝世狂生’?……”
绝世狂生一见白袍老人声势沉雄,神情潇洒,而出言亦褒亦贬,知道自己所料大致不差,来人必是摩天掌门,“摩天客沈飞虹”!因此,存着几分结交的心理,出言也就略显恭顺地微笑道:“前辈想是潜修沙漠的摩天掌门沈老前辈,在下正是中原道上的一介江湖末流绝世狂生!”
白袍老人好似怪癖天生,说话使人高深莫测,闻言反倒毫无表情地沉声说:“其实我们都是多此一问,当然你总只说过我‘摩天客沈飞虹’,做事不假手于人,而我这‘万象流沙’阵,不是老夫夸口,敢说无人越雷池一步。数十年来,恐怕要算你才是正式进人阵中的第一人,不过老夫当年布阵之始,曾经发下誓言,要是有人入阵,先要自问有此破阵能耐,否则老夫虽然不愿沾惹江湖是非,武林恩怨,唯有任听来人陷身阵中自生自灭!阁下间关万里,远涉沙漠,想是有为而来,当然自信有此能耐……”
绝世狂生未待他说完,随即亢声笑道:“在下虽然满身杀孽,两手血腥,老前辈隐世高人,与在下自是毫无恩怨,此来之意只是心存景仰,并望老前辈释还日前无知冒犯的四位少女。”
摩天客沈飞虹,闻言面上显过一丝讶异的神情,随即面色一沉地说道:“江湖传说‘绝世狂生’无事生非,闹得中原满天风雨,老夫真还不敢相信,想不到无理取闹,竟然找上了我‘摩天门’,满口年轻少女,你把我‘摩天客’看作何等之人!”
说话声中,顿敛适才潇洒的神情,满面悻然怒色,似是对上官云菱等人的进入“摩天门”根本毫不知情。
绝世狂生察言观色,似是并非故意佯装推诿,而漠北双神所说,自是万确千真,难道此中还会另有文章?想到此处,不由顿忆自身所遇,分明漠北双神及翠儿与自己同行,也会神奇失去踪迹!亲身所历,亲眼所见,这还假得了不成!意念及此,不由怒气陡生,顿将原来结交之意,忘得一干二净,满含不屑地冷笑道:“在下尊你一声前辈,只是敬你年高几岁,且能洁身自爱,不要以为‘摩天门’真会是天下无俦,在下虽然不才,也还未把你那什么邪门歪道的‘万象流沙’阵放在眼内,现在我绝世狂生话已说完,就要请教髙明!”
说话声中,表情甚是高傲,好似根本未将这位摩天掌门看在眼内!
摩天客沈飞虹,身为掌门之尊,一身玄功绝学举世无俦,虽然从未涉身江湖,而雄踞沙漠,自辟“摩天门”武功另成一派,数十年来武林知名人物只要谈到“摩天客”无不敬若神明!连做梦也未想到,会被眼前这绝世狂生视同无物的当面叱责!顿被气得面色铁青,怒声狂叱道:“无知孺子,你倒是目中无人,老夫要不好好地教训你一番,你还以为老夫也是你们中原人物一般的盗名欺世之徒!”
怒叱声中,卓立原地分毫未动,所着白袍刷然一声!
眨眼之间,原来颀长威猛的身躯,骤增数倍,屹立当前如一堵白的小山!绝世狂生虽然狂傲绝伦,涉身江湖,历经奇险,所逢对手无一不是武功几趋化境之人,不唯武功进境一日千里,就是机警戒心,已是心细如发,自踏入这“万象流沙”阵中,即已功布全身,以防不测!
此时,一见摩天客沈飞虹白袍膨胀,如同装满江风的船帆,虽然不知究是何等玄功绝学?无疑的自非寻常功力,意念间,忽然别出心裁地从“阴阳合璧”中想出一式!
只见他英华内蕴,俊目低垂,眼观鼻,鼻观心,面相庄严得有如老僧入定,俨然四大皆空。
摩天客沈飞虹,数十年来日夜不辍,练成一种气功,命名为“流沙弥海”,一经发动,四周无形劲气,缕缕如丝,伤人于不知不觉中!
此时,愤怒中施为,满想一鼓将绝世狂生制服,以吐这凭空受辱的怨气!
及见绝世狂生浑身似未觉,漠然无动地卓立原地,一瞥之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由满含惊诧地沉声道:“小子!你这是哪一门功夫?”
绝世狂生一见摩天客惊诧的神情,似是毫不经意信口道:“掌门人虽然博学广闻,想也不识在下这宗绝学,既承下问,在下倒是无须自珍。在下的这招武技,乃属自创,效法天人合一,更见自然而变化,在下只有过初学始创,未能发其万一!”
摩天客沈飞虹听他说得极是自然,面上虽然未作任何表情,心中不由暗自惊奇万分地思忖道:“难怪这小子如此骄狂,果然身怀绝学,‘天人合一’,单凭这名词,就不难想像那是多么高深渊博的意境,想不到中原道上,真会有此奇才?”
他虽然怪僻天生,对人对事全凭喜怒,而对眼前这才情横溢,功力神奇的绝世狂生,不由顿起爱才之心,怒容也随之缓和地说道:“老夫虽未听说过‘天人合一’,究竟是哪一门玄功,听你说得神乎其化,老夫倒想见其中有何奥妙,如果真还看得上眼,打破往例准你进入‘摩天门’,任凭搜索,就是搜不出人来,老夫也不留难,放你自由离去!”
绝世狂生想不到自己信口开河的胡诌一通,这摩天客竟然信以为真,不由微显尴尬地笑说道:“前辈倒是虚怀若谷,‘天人合一’虽然奥妙无穷,武功一道,全看个人修为而定,在下初学始创,又是一曝十寒,使来也是初具皮毛,难入神髓,如果前辈定要在下献丑,不知又要如何施为始能算入前辈法眼!”
摩天客沈飞虹双目神光炯炯地一扫身前数丈之外一堵小山似的沙丘,面含微笑地朝向绝世狂生道:“就我们现在立身之处,距前面那小小山岳,最多不会超出十丈之外,只要你以适才所施展的那式‘天人合一’玄功,将那小小沙丘夷为平地,而不准扬起丝毫尘沙,就算符合老夫适才的诺言,破例迎入我摩天门下!”
绝世狂生微一聚气凝神,就施展适才由“阴阳合璧”中蜕变的一式!
摩天客沈飞虹忽然笑声阻止道:“阁下且慢施为,老夫从不强人所难,但不要小觑了那小小沙丘,此处首掌沙漠风口,那望似沙丘的连绵小堆,乃千百年来沙石精英凝结而成,坚韧超过金钢钻石,沙漠中人称之为瀚海神樵!你如果自量无此能力,老夫也绝不勉强!”绝世狂生闻言,朗声笑道:“前辈究不失光明磊落,侠义存心,在下虽然未必具有此功力,也要献丑一试,以答前辈盛情!”
说话声中,意动功行,面含微笑,神色从容,谁都看不出他是在施展那旷世无俦的罕古绝学。
两人遥遥伫立,如屹立不移的两尊石像,安置在这灰沙漫雾的沙漠之中。
只有盏茶光景,前面沙丘依然屹立如山,不唯声息全无,毫无所动,就是从平地卷起阵阵的旋风,也未见到沙丘上扬起些微尘迹!
摩天客沈飞虹,正自面上展起一丝洋洋得意的笑容。
就在此时,只听到绝世狂生朗声笑道:“在下究嫌功力不足,恐怕难符前辈所望!”
朗笑声中,神情潇洒地朝向沙丘走去。
摩天客沈飞虹,面上闪过一丝怀疑的神情,心中暗道:“小子!倒要看你如何自圆其说?”
他一声不响地跟在绝世狂生身后,走向沙丘!
两人距离沙丘,丈余之际——
忽然,那堵卓立如山的沙丘,宛如水银渲地似的,毫无声息地流向四周。
眨眼间,散成一片新铺的平沙!
摩天客沈飞虹,满面惊疑地诧声道:“老夫数十年潜修,无非坐井观天,想不到当今武林真还有此熔金化石奇功绝学?”
他倒果然从善如流,言而有信,倏敛适才狂态,笑向绝世狂生继续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如此看来倒是老夫平生空自负,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绝世狂生一见摩天客沈飞虹,毫无时下一般武林人物的矜持恶习,不由肃然起敬地说道:“在下修为肤浅,献丑当前,又仰前辈乃当世之高贤,‘摩天门’雄踞沙漠,绝学玄功别具一格,此行固属有事相求,而临行时,‘乾坤一圣’老前辈再三嘱咐代为问候。”
摩天客沈飞虹听到他说出“乾坤一圣”,顿时神采飞扬地洪声笑道:“中原道上的‘乾坤一圣’,想不到此老竟还在人间,数十年与老夫曾有一面之雅,可惜后来无缘再见,如此说来阁下更非外人,此处非叙话之所,请入本门老夫当尽地主之谊,杯酒为阁下洗尘!”
两人方待前行就道,忽然,前面的沙漠中,一片尘沙飞扬,两骑髙大白马一声长嘶,奔腾而至!
眨眼间,驰近两人跟前!
绝世狂生一瞥之间,早已看清骑上一双少年男女!
正是数月前,在“水笔子林”曾有一面之识的彩衣少女与那英俊的白衣少年书生!
两人翻身下马,好似才始发觉绝世狂生,那彩衣少女只是显出一丝盈盈浅笑,朝向摩天客沈飞虹无限娇嗔地叫着:“爹!”
径自投向摩天客沈飞虹的怀中!一阵低声耳语。
白衣少年书生,一见绝世狂生,骤然变色,陡起满面怨毒的神情,口中发出一声冷哼!
此时,只听到摩天客沈飞虹怒声叱道:“你这孽徒,简直是自不量力,梅公子乃中原道上近百年来第一奇人,你有多大一点道行,还不当面告罪,请求教益!”
绝世狂生闻言毫不为意地朗声笑道:“数月前的一点小误会,前辈谅已尽知,水少侠并无不是之处,倒是在下行为鲁莽,还请前辈无须介意!”
摩天客沈飞虹,轻微地叹息一声,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人言中原道上绝世狂生,拔扈张扬,不可一世,依老夫之见,倒是宵小之徒,恶言中伤,今日总算有缘幸会,此非叙话之所……”说到此处,笑顾身侧的彩衣少女,继续道:“霞儿!领梅公子至‘飞云阁’,按本门规矩接待!”
彩衣少女闻言面上显过一线骇然神色,只听她颤声地叫一声:“爹!”
摩天客沈飞虹,未待她继续说完,随即苍声道:“梅公子抱兴而来,失望自是难免,何况为父有言在先!自是不能失言!”
绝世狂生闻言虽然不知那“飞云阁”,究竟又是何等所在,而从那彩衣少女惊骇的神情看来,显然其中必有骏践,想必是‘摩天门’的什么玄奇阵式之类。
他何等气傲心雄,虽然明知这“摩天门”高深莫测,摩天客沈飞虹又是甫识初逢,尽管他言词爽朗,不似奸恶之徒,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电闪似的一阵思忖,顿时朗声笑道:“前辈夸奖,在下实不敢当,不过身入宝山,自不能空手而回,‘摩天门’玄功绝学髙深莫测,在下自当一窥究竟。若是末学之流,难入掌门人法眼,还盼海涵一二。”朗笑声中,不即不离地跟在彩衣少女身后,径向迷沙笼雾的沙漠中纵去。
眨眼间,但见两条人影,消逝于数十丈外的尘沙迷雾之中!
摩天客沈飞虹,太过怪异,身为一派掌门,按理外宾进入本门重地,又是一个甫经见面的陌生少年,竟由自己的独生爱女接待。
直待两人消逝数十丈外的尘沙迷雾之中,方始冷哼一声,双目神光电射地一扫痴立一旁白衣少年书生,沉声叱喝道:“你这孽徒竟敢不顾本门规矩,偷入中原道上,惹来这小煞星,为师半世英名被你这畜生毁于一旦,现在虽已将他引入‘飞云阁’中,看他年纪虽轻,功力竟然还在为师之上,除非你师母与我合作,或能收拾此人,否则一旦复出江湖,武林中视我摩天客为如何人物?”
白衣少年书生面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神情,满含不屑地冷笑道:“你老何必为着一个绝世狂生而烦恼,此事清儿早有安排,所谓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本门偏处沙漠一隅,无法深入中原半步,难得‘鸠魔教主’与‘绝世狂生’互争雄长,正是本门踏入中原的大好时机!恰好‘鸠魔教主’新败之余,联络本门共图中原武林霸业,前天已至本门迎宾馆中!清儿也与后藏‘元光活佛’联络好,近日会到本门。等‘绝世狂生’与‘鸠魔教主’拼得你死我活,本门是不费吹灰之力,而除去两人……此时,中原虽大,而能与本门抗衡者,恐怕再也无人,那时武林天下唯我独尊,摩天门数十年潜修,正是不鸣则已,一鸣而天下震惊!”
他意兴飞扬,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
摩天客沈飞虹,似是听得浑然人神,怦然心动,顿敛适才满面怒容洪声狂笑道:“清儿,你倒是满具雄心,本门成败也就在此一举!”
白衣少年书生,闻言豪情无比地朗声道:“你老尽管放心,清儿计算已是万无一失,保证不出三月,‘摩天门’威震天下!”
说到最后,只听到老少两人,一阵志满意得的震天狂笑。
随着夜幕的低垂,沙漠中的夜风,卷起阵阵黄沙,如怒涛翻滚。
两人始晃动身形,隐入风声呼晡的黄沙瀚海之中。
绝世狂生跟在彩衣少女身后,纵出数十丈之外,回顾身后,犹自未见摩天客沈飞虹师徒的人影!
只见彩衣少女,兀自默然无语,纵跃如飞,心中虽然疑念丛生,他那傲世绝伦的个性,又不顾出言询问,也就一声不响地紧紧跟随身后,倒要看看这神秘的“摩天门”,究竟有些什么鬼门经?
彩衣少女,似是也在存心一试他的轻功,一跃之间,几乎脚不沾尘,只看到彩影飘拂,如落英缤纷,随风飞舞!
绝世狂生又是何等人物,哪会不知她的心意,他虽然无心炫耀他自己的武功,但是他那不甘示弱的心理,两人已自暗中较上了轻功!
一阵急骤奔驰,在这一望无涯的沙漠中,也不知究竟走出了多少路程。忽然,前面一处,若隐若现的沙岗,在这一望无涯的沙漠中,似是一道云霞的幻影。
可是,此时的绝世狂生已然深具戒心,知道这高深莫测的“摩天门”,处处都是玄奇的阵式,使人疑幻疑真,迷离混乱!
眼看距离那若隐若现的沙岗,就在数十丈之外。
倏地,前行的彩衣少女,身形一晃,从她那娇小的身影上,似是散出万道彩霞。
绝世狂生自问目力非比寻常,就此一晃之间,眼前忽然失去了彩衣少女的人影。
他不由心中一怔,当还未来得及思忖,顿感一缕劲风迎面袭来!
尽管他能镇静从容,在这伧促之间,也不由猛然一惊,几乎只是避无可避,本能地一挥手!
他以为必是什么歹毒的暗器,讵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当他一挥手之间,抄在手中的,竟然是闺中少女惯常配用的香囊!
握在手中软绵绵的,隐然清香扑鼻。
此时,他表面虽然从容潇洒,心中觉是一团紊乱,再也无心思来思忖这香囊用意,几乎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随即信手纳人怀中!
心中还是暗恨这彩衣少女的存心戏弄,面上闪过一丝厌烦的神色,口中发出一声冷哼,径向那道幻影似的沙岗掠去。
从暗夜的云层中透出丝丝的星光,依稀看出那是一种连绵不绝的峰峦,仿佛云遮雾蔽的山影。
绝世狂生以为又是前番的流沙陷阵,不由顿时停在前奔的身形,俊目中射出湛湛的寒芒,凝神细看!
他这一凝神细视,果然还看出一些端愧!
只见那若隐若现的峰峦中,不时泛出如同鬼火明灭的灯光,光线是那么微弱,凭绝世狂生运足目力,也只能看出如云层中的星影。
此时,他并不迟疑,一晃之间,如黑夜的幽灵,几乎声息全无,不着丝毫痕迹地朝前飘去!
当他踏近那连绵不绝的沙岗,不由震惊无比地怔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分明相距非遥,竟然会霎时出现一片矗立半空的连云楼阁。
难道真会是神话中的空中楼阁?
要不是自己亲身所历,谁敢相信会有这等神奇的事实!
绝世狂生到底不愧为身怀绝学之人,尽管眼前变幻无常,神奇怪异,他那百折不回,与生倶来的精神只知勇往直前,从不退缩。
只见他面上显出一派凛然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一步一步地径向居中那所连云楼阁前走去!
就在此时,楼阁中幽暗的灯光,蓦地焰光四射,照得四周数丈之外一片光明。
已然清晰地看到高大的楼门敞开,数条高大的人影从楼中走出,迎向绝世狂生,相距数尺之遥!
只听到前行之人苍声说道:“摩天八英,奉命迎接中原奇侠!”
绝世狂生神华内蕴地一视来人,只见八人扇形而立,都在五十开外年纪,面容严肃,说话之人也是漠无表情,显得一派肃煞的气氛。
这哪里是什么迎接嘉宾,隐然心存仇视。
绝世狂生不屑地冷笑道:“想不到威名远播的‘摩天门’,竟然也不过如此,今日方知道听途说,难免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原以为‘摩天门’卧虎藏龙,定多奇人异士,如此看来也不出时下江湖的通病,善恶不辨,邪正不分!”
冷笑声中,旁若无人地自顾朝楼中走去,他原以为数人来势汹汹似是不怀善意,必会有所阻拦。
讵料,那数人卓立原地兀自未动,任他从容地走向楼中,他不由心中暗自奇怪,这“摩天门”的一切都是超越江湖常轨!
思忖中,已经走过一排光滑的石级,当他一步跨入门中,只见一处广大的厅堂中高矮不下数十人,均是一式如桩卓立!
绝世狂生目睹此情,怒从心起,一声冷哼,犹未发出,忽觉情况不对,相距已不过数尺之遥,卓立之人仍是毫无声息!
当他再次凝神细视,不由震骇无比地发出一声失声的惊呼,昂然挺近的身躯,也不由跟着退后几步!
原来大厅中卓立如桩的数十人,均已被制住死穴,敢情业已气绝,兀自怒目横眉挺立厅中!
他此时满含惊骇的目光,略一瞥视,连甫经分手的摩天掌门,“摩天客沈飞虹”亦在其中!
这突兀之变,不过生于俄顷,任他如何从容镇静,颖悟绝伦,也不由举止失措,进退彷徨!
蓦地——
从楼门前幽灵似的掠起一条人影,毫无声息地向绝世狂生身后走来!
绝世狂生愣然失措地惊骇这突然变异的发生,无从猜测究是何人下此毒手。
直到门前陡起一声少女失魂的尖叫,他才惊觉到自己正在祸福难分的是非之地!
倏地转身,只见适才的彩衣少女,满面怨毒形同拼命地向自己扑了过来!彩衣少女似是怨愤填膺,只听她颤声痛绝地叱喝道:“绝世狂生,你……你这人面兽心的恶贼,竟然下此毒手杀死我的父亲,我沈佩霞与你拼了……”她此时奋不顾身,心存拼命,拳脚交挥地扑向绝世狂生!
绝世狂生知道她已是气急焚心,再也无从理喻,只得一晃身形,横飘数尺,让过扑来之势!
彩衣少女见他一声未响,更是肯定地认为他就是杀父的仇人,一势扑空,娇身区再起,如彩霞翻滚,掠向绝世狂生头顶!
落英飞霞沈佩霞,一身绝学玄功原非等闲,这一奋不顾身,更是凌厉无匹,诡狠绝伦!
绝世狂生解释无从,要想再不出手,就只有挨打的份儿,一面飘身闪让,口中满含惶急地嗫嚅说道:“姑娘怎能不问是非皂白,在下并未下此毒手,伤害令尊……”
落英飞霞沈佩霞,展开一轮急打猛攻,恐怕连他究竟说了些什么也未听清,好似恨不得将绝世狂生立毙拳脚之下,以泄心头之恨!
绝世狂生本是满腔愤恨,又遭此莫白之冤,见她不容分说,兀自拳脚不停,不由怒气陡生,口中发出一声冷哼,身形骤变再不飘身闪让,双掌迅速地一抡,一股足可撼山裂石的无形潜力,如狂风般地涌出!
两人都是身怀绝学,一个心存拼命,誓报杀父之仇,一个寻人未遇,横遭变异,解说无从,弄得进退维谷!
似是谁也不愿多所解说,各凭本事,拼个你死我生!
大厅中,除却横眉怒目已死的数十人之外,只见到彩银两条身影,绕空翻腾,飘来拂去。
一阵闷打闷攻,仍自胜负未分,看情形非一时半刻能判出谁强谁弱。
百回合后,绝世狂生不由暗自心惊,想不到这彩衣少女沈佩霞,竟然具有深厚功力,似是比乃父摩天客沈飞虹犹见诡异神奇,自己已是全力施为,仍是无法抢到丝毫上风,这简直是使人无法想像!
彩衣少女沈佩霞,武功虽然神奇诡异,要说还会胜过摩天客沈飞虹这也未必尽然,绝世狂生殊不知自己存着一分先入之见,对彩衣少女沈佩霞心存“水笔子林”曾施援手之情,念念不忘感恩,因此不知不觉的自己手下留情!
落英飞霞沈佩霞,满脸幽怨愤恨,一时齐涌心头,好似要从绝世狂生头上尽情发泄,伸手投足,无一不是抢攻,置生死于不顾,因此一时能与绝世狂生打成平手!
两人正自酣战不休,门前不知何时围着数条髙大的人影,却未发觉!
直到其中一人发出一声满含不屑的冷哼,绝世狂生方始发出怪异的一招,击败落英飞霞沈佩霞连退数步。
等待他看那发出冷哼之人,顿时全身一阵热血沸腾,目眦欲裂厉声叱道:“你这魔头!竟然也在此地,今番再要让你逃出少爷手掌,少爷也就枉称绝世狂生!”
敢情他与彩衣少女沈佩霞缠战之时,门前突现数人,其中一人正是他的杀父仇人,鸠魔教主钟海!
其余就是摩天客沈飞虹的爱徒,白衣少年书生水钟清,三个身躯硕大脸孔陌生,年龄都在六十开外的红衣喇嘛。
此时,一位红衣喇嘛,面上毫无表情地一瞥鸠魔教主,声如洪钟地说道:“难道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就是称雄中原道上的绝世狂生?……”
鸠魔教主钟海,尚未开声答语!
只听白衣少年书生水钟清,满含悲苦地说道:“活佛!这小子正是为祸武林的绝世狂生,横行中原意犹未足,家师隐迹边陲与世无争,竟然也遭小子横施毒手,活佛与家师交情非薄,请助在下一臂之力,除此恶獠报仇雪恨,摩天门丰殁均感大师殊恩!”说话声中,俨然满面愁容,几乎声泪俱下!
其中一位特高的红衣喇嘛,似是三人中的首脑人物,闻言似是漠无表情地沉声道:“本活佛与摩天门交非泛泛,报仇之事自是义不容辞,不过……”
说到此处,寒光暴射的巨目一扫鸠魔教主,似是在征询他的意见似的。鸠魔教主钟海似是无可奈何的,从马脸上闪过一丝勉强的笑容,沉吟有顷,才尖声说道:“活佛为武林伸张正义,替摩天掌门报仇,我钟某自是追随骥尾,略效微劳!”
数人一唱一和,视绝世狂生如待宰羔羊,置一旁僵立未倒的摩天客如未睹!
绝世狂生何等心高气傲之人,虽明知这又是一个莫大的阴谋,暗中估计对方实力,自是毫无胜算,纵然得鸠魔教主,一旁虎视眈眈的红衣喇嘛,也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何况还有上官云菱及漠北双神等人,陷身这神秘的摩天门内,此时仍是踪迹全无,生死莫卜。
他只是电闪似的一阵思忖,而此时处境,正是有如箭满弦,势在必发!
只见他满面凛然不可侵犯的神色,卓立厅中,与数位红衣喇嘛及鸠魔教主等人,相距丈余遥遥对峙,表面虽然都是沉默无声,而谁也知道一场生死存亡拼斗就在目前!
此时,一旁的白衣少年书生,面上闪过一丝不屑的冷笑,指向绝世狂生道:“小子!这是叫做阎王注定三更死,不得留人到五更,本门与你非亲非故,无怨无仇,想不到你倒是万里间关赶来自寻死路。我白面书生水钟清,前在‘水笔子林’承你一掌之情,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趁着你此时未进鬼门关,免欠来生债!”
说话声中,有恃无恐地双掌频挥,击向绝世狂生!
绝世狂生气极地仰天一阵哈哈狂笑道:“前在‘水笔子林’少爷只不过略施惩戒,想你改过自新,想不到你这小子竟是怙恶不悛,居然还会自不量力,奢言报复,我绝世狂生再是不济,要杀你这小子也只不过举手之劳!”
一阵仰天狂笑,旁若无人,对白面书生水钟清,扬起的掌影,莫说出喷相迎,连身躯也未稍一晃动!
白面书生水钟清,师出摩天客沈飞虹,武功在时下武林一般高手之上,一掌拂出足可裂石开山,想不到连人家衣角都未掀动!
落英飞霞沈佩霞,被绝世狂生一掌震退数步,发觉白面书生水钟清,领着鸠魔教主及三位红衣喇嘛,出现门前,面上顿时闪起一丝愕然神色,退立一旁!
一听水钟清满含依赖的口吻,想假手于人来报仇雪恨,顿时满面不屑地一声娇叱:“父仇不共戴天,绝世狂生杀死我父亲,此仇必报,我沈佩霞虽系一介女流,倒不愿凭借他人势力,师兄自问无比能力,尽可袖手旁观,小妹哪怕粉身碎骨,也不贻笑武林!”
她虽然满面悲痛的神色,而坚决果毅之情犹胜须眉,义正词严,溢于言表,绝世狂生虽然频遭不白,心中也不禁暗自佩服她的侠义胸怀。
白面书生水钟清,闻言冷笑一声,满含教训的口吻道:“小兄忝列‘摩天门’下,如今师尊突遭奸人暗算亡身,师妹一介女流,这报仇之事自由小兄做主”
说到此处,一瞥三位红衣喇嘛及鸠魔教主继续道:“后藏‘元光活佛’及‘鸠魔教主’钟老前辈,均系师尊生前至友,自然不是外人,难得三位活佛及钟老前辈古道热肠,义伸援手。师妹自应终身感戴,你怎能出言无忌,唐突父执!”
说话声中,俨然一派师兄神气!
落英飞霞沈佩霞,满面不屑地冷哼一声,好似连话都不愿与他多说,才即回头戟指绝世狂生,娇声叱道:“绝世狂生,你这毫无心肝的恶贼,要是果如你适才所说自谓无辜,限你三月之内来天山望日峰,作个明白交代,否则哪怕你跑到海角天涯,我就算粉身碎骨也要追你之魂!”
话声未落,只见眼前人影一晃,人已掠出楼门数十丈之外!
绝世狂生似是意想不到落英飞霞沈佩霞,会有此突然的转变,就此寥寥数语交代,竟然自顾扬长而去。
此时,三位红衣喇嘛及鸠魔教主伫立一旁,眼看彩衣少女沈佩霞满含悲痛地悻然离去!
卓立绝世狂生对面的一位红衣喇嘛,陡起一声嘿嘿冷笑道:“小子!尽可不必担心天山之约,佛爷们就要送你上路,切记明年今日也就是你小子的忌辰,倒是佛爷替你担心那些如花少女,一个个长得天仙化人,年纪轻轻就要做小寡妇……”
嘿嘿声中,满口淫词秽语,这哪里像是出家之人?
绝世狂生未待他说完,立即厉声叱喝道:“秃驴!亏你托身空门,立根不净,自非安分之徒,少爷虽非参禅礼佛之人,少不得也要铲除你这佛门败类!”
厉声中,红光骤现!
敢情他已使出随身携带的罕世凶物“血光魔影”!
元光活佛及鸠魔教主,尽管武功已趋化境,也不敢正面迎接这举世凶物血光魔影幻出的红光!
红光甫出,不约而同地一晃身形,掠出数丈之外!
白面书生水钟清,身形稍慢,只听到“咝”的一声,一条血淋淋的手臂,顿时卸落就地!痛得他鬼号连声,面容惨白!
元光活佛看在眼中,三人好似心意相通,面上同时闪过一丝杀机,各就宽大的血红袈裟之下,掏出一式奇形怪状的兵器,显然非寻常刀剑之类,也非佛门惯常使用的方便铲、龙头杖之流。
只见三人握在手中,彩光炫目,三只海碗粗细的圆圈,棱芒流露,如品字形地排列连在一起,稍一晃动即行发出铿锵震耳之声,有如万鼓雷鸣,威势端的骇人已极!
绝世狂生虽然不识这种外门凶器的名称,想来必是极端凶险之物,一见三人同时握住手中,作势待发,也就手中一紧,血光魔影威力骤增数倍,顿将数丈方圆的厅堂,罩在一片红光血影之中!
元光活佛,本非易与,三人手中所持之物,威力亦不下于血光魔影凶刀,不由同时飘身闪退,避开正面,只听到其中一人嘿嘿嘿冷笑道:“小子!不要卖狂,好教你死后做个明白鬼,佛爷不妨告诉你,咱们三人,早在数十年前即已修真后藏‘元光寺’,本佛爷名讳‘天禅活佛’,这两位是地禅、人禅,佛爷手中之物,亦是有名的‘轮回转生圈’,其中奥妙,少时你自会知道,今日能得佛爷超度,也要算你毕生殊荣……”
三人相继纵入厅前广场之中,亦如品字形的排列,每人距离足有数丈之遥!
绝世狂生接踵纵入场中,存心一斗这三位自称元光活佛的红衣喇嘛!
他此时已不是初入江湖时的绝世狂生,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刀剑加于颈而心不惊,面对高深莫测的元光活佛不唯毫无惧色,对一旁虎视眈眈的鸠魔教主,视同旁若无人!
此时,天禅活佛,似是亦凛于他的镇静从容,手中轮回转生圈微一颤动,才即洪声道:“小子!你倒是视死如归,精神可佩,少时本活佛倒要格外成全,教你死个痛快!”
绝世狂生似是已感不耐地冷声喝道:“秃驴!少啰嗦,手中那卷破铜烂铁赶快施展出来,待小爷送你们去梦寐以求的西天佛国!”
喝声未竟,只见他血光裹体,银影腾空,劲气缕缕如骇湍漩涡,圈圈罩向三人头顶!
元光活佛倏见劲气迎头,绕空疾转,同时震起一声金玉锵鸣,三人九道彩圈,迎向头顶如施劲气!不断发出“嗤嗤”之声。
一片血光红影罩住万道彩霞,绕空飞舞不停,场中一片鸦雀无声,显然都在凝神贯注,全力施为!
蓦地——
天禅活佛震起一声轰天大笑,只见三人双手一阵凌空飞舞,“轮回生死圈”骤起半空,发出一阵金玉互相搏击震荡之声,绕空铮鸣不绝。
地禅活佛,嘿嘿狂笑一声,霍地沉声喝道:“小子!教你临死见识一番,什么叫做玄功绝学?”
人禅活佛,亦自满含轻狂地呵呵笑道:“中原武林没落,任你小子纵横,今番要你死在佛爷们九九八十一路‘轮回生死圈’下……”
三人狂笑之声犹自未绝,双手又是一阵虚空中飞舞,头顶彩圈旋转,疾赛车轮,愈转愈急,绞起阵阵裂骨寒风,赛过钢锋利刃!
经过一阵极端强烈的铮鸣,果然三人头顶,幻出九九之数的彩霞圈影!绝世狂生手中“血光魔影”凶刀,乃是千年前罕古凶物,当年无极散人为此凶刀,唯恐引起江湖浩劫,不惜毕生隐姓埋名,隐迹深山亦为此物,自非等闲!
他见三人“生死轮回圈”,果然彩霞万道,幻出九九八十一路圈影,旋转不停,盘回于广场半空之上,三人功力,似是已参化境,“生死轮回圈”已然使到操纵自如,收发由如,自己要稍一分神,圈影劲风立即乘虚而入!
原来满想凶刀出鞘,一抖雄风,讵料,这“元光活佛”果是自出江湖以来罕逢的劲敌,要想一时半刻击败三人天衣无缝的联手合攻势所不能!
经验在告诉他,要求胜利,必须先求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而后才能一击成功,赢得最后的胜利!
因此,他虽然求胜心切,已然深自警惕,将“魔光血影”凶刀操纵得泼水不进,使对方无隙可乘!
元光活佛虽然三人联手合攻,展开怪异绝伦的九九八十一路“轮回生死圈法”,翻来滚去,紧紧地裹住绝世狂生,在实力方面,显然抢得上风,一见绝世狂生四周震起的血光魔影,仅能保持不坠!
以为只要三人再加一成功力,无疑的定可一举击败这眼前的劲敌绝世狂生!
三人似心意相通,意念之间,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沉劲的冷哼!
绝世狂生只觉得头顶霞光骤增一倍,四周强劲的压力,几乎使人窒息得透不过气来!
他从无数的激烈打斗中,都能转危为安,似是体内有一股硕大无朋的潜力,因此也形成他独特冷傲的个性,与倔强不屈的精神!
此时,尽管头顶霞光乱窜,四周劲风虎虎,虽然感到强劲的压力源源而来。但是,他并未因此而惊惶,反而觉得,只有这样,才是真实的武功!
只见他愈奋愈勇,神色从容地抗拒三人联手合力的强烈猛攻!
元光活佛,威震边陲,自谓玄功无敌,平生虽然甚少涉足中原,而边荒一带武林奇侠,草莽雄豪,无不闻名胆落,视为毒蛇猛兽,难缠难惹的棘手人物!
“轮回生死圈”下,可说是冤魂无数,怨鬼万千,三人满想一举击败绝世狂生,作为要挟鸠魔教主进而取得中原的武林霸业!
讵料,这中原后起之秀,一身玄功绝学,竟犹胜过江湖传闻多多!
此时,三人势成骑虎,战无胜算,欲罢难休!
正当此际,绝世狂生大发神威,陡起一声清啸,从“魔光血影”凶刀上射出一道赤红如血的烈焰,有如经天长虹,冲破迷漫四周的万道彩霞,不断漩起“咝咝”之声。
只见元光活佛,三人都是面红耳赤,逼得踉跑后退,显然吃力万分!
眼看三人,就要伤在绝世狂生的“血光魔影”凶刀震起的血红光焰之下!忽然,从遥远的沙漠中,陡起一阵清越的少女媚笑之声,随着阵阵的寒风,断续传来。
笑声太也怪异,只不过意念之间,似是就在耳边。
绝世狂生闻声不由一震,心中不由暗自忖道:“这又是什么邪门?”
意念方兴未已!
蓦地——
广场前尘沙飞扬,四个健壮的黑衣番女抬着一乘花呢大轿,脚步如飞,电射而至!
眨眼间,掠落场中,距离四人拼斗之处,约莫丈余光景,方始停止前进!四个黑衣番女卸下花呢大轿,轿前的一位番女,将一面白色的旗帜竖立轿前!
旗帜随风飘展,旗中顿时现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人头!
元光活佛一见白旗,同时发出一声惊讶!立刻收回“轮回生死圈”,面显惊惶神色地一闪身形,掠出数丈之外,方始开声喝道:“小子!今天破例饶你一命,如果有种,后藏‘元光寺’,随时大开方便之门……”
语声未落,霎时间已跑得无影无踪,回头一看,鸠魔教主与水钟清,哪里有他们的人影?
绝世狂生正自奇怪这元光活佛,为何一见花呢大轿及白旗,如同遇到了鬼神似的,唯恐避之不及?
思忖中,不由满含疑惑的目光,朝向那乘花呢大轿。只见轿门镶金嵌玉,描龙绣凤的帘幕低垂,无从看到轿中坐的何许人物?
蓦地,帘帷一阵轻微的晃动,隐闻环佩叮当之声,两旁侍立的四位黑衣番女,一晃而前!
帘帷启处——
绝世狂生顿感眼前一亮,倏见一位风华绝代,千娇百媚的中年美女,莲步姗姗地从轿中走了出来。
她柳腰微摆,莲步轻摇,掀起阵阵的香风,使人昏然欲醉,绮念丛生。
笑颦之间,显出万种风情,那曲线玲珑的胴体,似是一团无形的烈火,内中包含着迷人的薰香,正在不停地燃烧,一股强烈的热力,源源地散向四周。
一见绝世狂生,似是苦恋中的情人,久别重逢,妩媚无比地嫣然一笑,玉润珠圆地娇声道:“真是天上琼瑶,人间龙凤,果然集神奇俊逸于一身,难得今天有此幸会。”
绝世狂生见这从未谋面的中年美妇,具此天人绝色,尤其出现在此高深莫测的“摩天门”,任他聪明绝顶,也无从猜测究竟是何来路?
只听到她仙乐般的声音,也不知她究竟在说些什么,顿时满面愕然神色,深感局促不安地呐呐道:“嗯……你是什么人?”
中年美妇见他愕然惊铭的神情,更是媚态百生,柔情似水地笑道:“人言绝世狂生只知有己不知有人,不知你是佯装不识,还是明知故问,我‘天山神女’。虽然不敢说声震天下,凡是江湖黑白两道,敢说鲜有不知其名,如阁下这般当面提名问姓,数十年来恐怕还是破天荒的第一遭。”说到此处,盈盈浅笑,秋波顾盼地一瞥绝世狂生,继续道:“要不是阁下风流潇洒美名震天下,我这‘罗带云裙’一出,武林无有不视为死神光临!”
绝世狂生想不到眼前这位中年美妇,竟是武林人物视为鬼神的“天山神女”。
此时,见她一瞥插在轿前数尺之外的鬼头旗,说是什么‘罗带云裙’,不由好奇地凝神视去!
敢情那面数尺大小的鬼头旗帜,竟是一幅百褶云裙,一条丝织双飘罗带,拼合而成!
武林虽然无奇不有,江湖尽管光怪陆离,以女人罗带云裙作为标志的,真还是初见罕闻。
他愤恨这位天山神女的出言轻狂,也就口不择言地冷声狂笑道:“武林没落,江湖混乱,难怪其然,左道旁门,淫娃荡妇,彼彼皆是。姑不论其作为如何,‘天山神女’也是一派尊师,公然以‘罗带云裙’为标志,而不为耻!真可谓:别开生面,艳帜高张,想是以女人色相,招引四方狂蜂浪蝶,作为裙下不贰之臣。”
天山神女闻言,似是毫不为忤地娇声笑道:“绝世狂生不愧聪明窨智。阁下自谓神武盖世,自然深知历代古今,试数历来英雄人物,又有谁能斗过‘罗带云裙’?阁下甫入江湖,虽曾一度横扫武林。三入水笔子林,即是那桀骜阴狠的鸠魔教主,亦自认为生死劲敌,武林虽然毁誉参半,也有誉之为英雄,也有骂之为煞星,遑论英雄与煞星,以阁下之自视,显然目空四海,唯我独尊!孙悟空曾经大闹天宫,到头还是打不过如来佛的手掌心,阁下目高如顶,我这‘罗带云裙’,自然不在阁下眼中,现在我只要你这自谓武功盖世的绝世狂生,在我‘罗带云裙’之下走过三招,不但放你一条生路,而且……”
绝世狂生虽惊异她那美似天人的美色,听她说到最后,好似自己一条生命,就已在她的掌握之中,这等轻狂藐视之语,哪能听得人耳,也未再待她说完,蓦地一阵哈哈狂笑道:“真是武林一没落,怪异丛生,母鸡也作雄鸡鸣,我绝世狂生再是不济,也不会受不了你三招,招裙带风……”
他一阵哈哈狂笑,满含鄙视的神情!
天山神女,不但毫无一丝怒容,反而情意绵绵,更亲切地娇声软语道:“阁下自是深信不疑,能接得住我这‘罗带云裙’的三招,光是口说无凭,我们不妨赌个小小东道,同时我还可以告诉你招的招式!”说到此处,玉臂轻挥,一指轿前迎风飘扬的鬼头旗,满含神秘地媚笑道:“第一招,‘罗带轻松’!
“第二招,‘云裙甫卸’!
“第三招,‘分光走影’。”
绝世狂生见她以罗带云裙作为标志,已是深感怪诞不经,此时听她说出这些名词,分明一派淫词艳语,哪里是什么武功招式?
心中虽然满含鄙视不屑,听好还说要赌什么东道,不由童心泛起地冷声笑道:“虽然胜之不武,听你故示神秘地还说要赌什么东道,究竟如何比法,不妨说出来听听?”
天山神女,莲步轻移,云至迎风招展的鬼头旗前,玉掌遥空一晃,鬼头旗轻如无物地应手落入掌中,就手轻微地一扬!
顿见五彩缤纷,霞光万道,缕缕非兰非麝的清香,使人如饮琼浆,顿起飘飘欲仙之感!
绝世狂生一身玄功绝学,几超化境,骤不及防,亦自猛然一震,想不到这样一面毫不起眼的鬼头旗,竟然具此无穷威力。
他正自怔然诧异之际——
只听到天山神女,那有如珠落玉盘的盈盈媚笑之声,就在耳边响起,柔媚地细语道:“自古英雄谁不爱美人,襄王亦有巫山云雨会!”
绝世狂生虽然风流潇洒,玩世不恭,闻声也自猛然一震,本能地一晃身形,飘出数尺之外。
怒不可遏地冷声叱喝道:“想不到‘天山神女’,竟是江湖淫娃荡妇之流,可惜我绝世狂生非你想像中的狂蜂浪蝶!”
天山神女见他疾言厉色,虽然仍是满面笑容,似是毫无怒意,口头上却是反唇相讥道:“你绝世狂生也未见得怎样清高圣洁,若说情有独钟,犹或可言,不然天下女人有如恒河沙数,难道世间美色,就会只有那毒如蛇蝎,狡如狐狸的‘化身仙子寒新月’?你实在是很没有眼光!”
绝世狂生闻言大怒,喝叱:“妖妇!住嘴!”
天山神女似是得到了报复的满足,行若无事地嫣然笑道:“我只是与你说着玩玩,何必如此认真,你这恼羞成怒,我们所赌的东道,又有谁来替你完成,何况还有你那什么云菱姐姐妹妹一众如花似玉的美人,总不能弃之如敝屣!”
她这一着果然厉害,绝世狂生面容骤变,神色惶急,似是遑不及待地颤声道:“你说什么,难道上官云菱她们已落入你的手中?”
天山神女见他变颜变色,那份惶急的神情,于是漫不经意地浅笑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对你绝世狂生已是做到逾格垂青,只要你能接受得住我‘罗带云裙’的三招,不但我们之间的一段仇恨一笔勾销,保证释还陷身‘摩天门’下的一行数众,而且还有你意想不到的好处。就是你万一不敌,保证也要不了你的性命,可是你得答应我一个非常简单的条件!”说到此处,话一顿,凝眸浅笑地注视着绝世狂生,等待着他的答复!
绝世狂生沉吟有顷,似是经过一番暗自思忖,方始面色愕然地诧声道:“姑且不论上官云菱等人是否落入你的手中,你且指出我们究竟还有一段什么仇恨?”
天山神女不唯美比天人,单凭这份温柔娴静,已就足够令人一见销魂,此时此地敌我分明,她依然一派妩媚,柔声软语地笑说道:“我们的仇恨,要在寻常武林人物而论,自是视为血海深仇,试问杀夫,害友,欺徒,是不是可以算得上仇恨?”
绝世狂生听她从容不迫地说出杀夫、害友、欺徒的三重仇恨,也不由暗自一惊,心中电闪似地忖道:“沙漠鬼湖中的‘迷魂仙子花自芳’,曾经自谓为‘天山神女’门徒,其余这杀夫害友,又是所指何人?”想到“沙漠鬼湖”被“迷魂仙子花自芳”的一番戏弄,几乎生命不保,创痛犹新,顿时冷声道:“真是名师高徒,‘迷魂仙子花自芳’淫功媚术,可说青出于蓝,犹胜于蓝,何人会敢欺负?区区在下,自人江湖,两手血腥,杀人无数。‘天山神女’艳帜高张,淫声远播,想是人尽可夫,腻友千万。这笔仇恨,在下倒是承认!”
天山神女似是别具用心,尽管绝世狂生满口淫娃荡妇,刻薄讥讽,仍是一味笑面相迎地说道:“阁下既是敢作敢为,又何妨一试我这左道旁门,淫娃荡妇的裙带风?”
绝世狂生虽然傲世绝伦,自是深知眼前这位看去美丽天人,柔情似水的“天山神女”,是位难惹难缠的人物。可是,此时要想轻易罢休,又是势所不能,想到此行远涉沙漠所负的任务。不但上官云菱及钟梅霜等四位少女,依然石沉大海踪迹全无,就是同行的“漠北双神”及翠儿,也自“沙漠鬼湖”中,神奇怪异地失去踪影!自己要不是有人暗中相助,红绒支援,恐怕连“摩天门”的方向也无法找到。
经过一番大事周折,方始追入这高深莫测的“摩天门”中!
讵料——
甫经踏入“摩天门”中,恰在此时摩天掌门“摩天客沈飞虹”,竟然会神秘地遭人暗算,制住死穴,僵于大厅之中!
接着门前幽灵似的出现三位红衣喇嘛及鸠魔教主,经过一番剧烈的拼斗,眼看立刻分出生死胜负之际——
眼前这位美丽天人的“天山神女”,竟然也会偏在这时,来到“摩天门”中。
如今,不唯失踪之人杳如黄鹤,眼看与这“天山神女”的一场纠缠又要无止无休。
以上这些,他只不过电闪似的略一思忖,随即恨声冷笑道:“我绝世狂生虽然不屑与你与事歪缠,既是硬要逼着与我动手,尽管不妨一试?”
天山神女闻言,本来媚笑盈盈的玉面上,似是平添万种风情,只见她娇躯扭动,口中发出一声轻微的嘤咛,一扭之间,已然毫无声息地飘至绝世狂生身后,绝世狂生顿感身后扬起一缕丝丝之风,他毫无考虑地一试“空前绝后”应手而出,自谓得手应心,简捷无比。
可是,天山神女,竟比寻常一般武林顶尖高手,招式更是离奇,超出武功规范,她这一晃之间,并不是真的发招,只是存心一试对方功力的深浅与应变的程度如何。
绝世狂生已自发动攻势,他见天山神女飘身而前,仍然笑面含春,媚眼如秋波荡漾,兀自未曾出手,手中虽然挽着那面百褶云裙,一条罗带制成的鬼头旗,似是含情脉脉地正在凝视情郎。
对绝世狂生那颇具威力的一招“空前绝后”,只是微一侧身,又闪至绝世狂生身前,娇声媚笑道:“绝世狂生果然名不虚传,可是我‘天山神女’这‘罗带云裙’,敢说从不虚发,虽然只有三招,尽管阁下功超化境,也非一时半刻,就可分出高低,若是旗鼓相当,斗个十天半月也很难说,若嫌虚耗时间,迫不及待,尽可约定时间,另行比试!”产她软语柔声,从容说出,好似情人约期幽会,至友久别相逢。
绝世狂生只见她手挽鬼头旗,眸含春意,眼荡秋波,步履轻盈,身形妙曼,在自己的身前身后飘来拂去,泛起阵阵的香风。
口中软语温馨,如春日黄鹦,婉转歌喉,声声不断。
起始,犹自感到这是江湖女人的当家本色,毫无怪异之处。
自己业已发出一招,见她仍然一派媚笑从容,毫无动手之意!心中不由暗自忖道:“这‘天山神女’究竟是何存心?听她说话,又是闪烁其词,使人满头迷雾,难测高深?”
正自愕然忖神之际——
只听到天山神女,淫声浪笑道:“现在就请阁下,试试我这‘罗带轻松’。”
绝世狂生虽然微感愕然,并未稍懈戒备之心,何况眼前的天山神女,又是闻名的棘手人物!
闻声,已然意随心动,功布全身!
当天山神女,发出淫声浪笑之时,骤见四周封起数条匹练似的光圈,徐徐地转动着,看去平淡无奇,似是毫无特别之处。
天山神女,俏立半空,足有十来丈长,四周骤起一阵旋风,隐含无穷威力!
绝世狂生似是意想不到一面看去毫不起眼的小鬼头旗,竟然会幻起那样威力无穷的霞光圈影。
不由面显惊疑地一晃身形,飘退数丈之外,虽然避过骤起四周的无穷威力,可是仍被那疾如迅雷的霞光,照射得眼花缭乱,只觉得一股熏人欲醉的清香,冲鼻而入!
顷刻之间,霞光过处,顿感冷香凝雾,微一呼吸倏觉呵气如兰。
他虽然不识这“罗带轻松”究是一招何等邪门绝学,只此霞光香气,已是使人眼花目眩,丛生绮念。
不知还要胜过前此水笔子林的‘七绝妙音’与‘断魂十色’多少倍的威力?
既有前车之鉴,倏闻清香扑鼻,知道必是一种极为歹毒的邪门功夫,连忙紧闭奇门百穴,停止全身呼吸!
自以为做到万无一失!
讵料——
他这一霍然警觉,顿感眼前业经消逝的光圈,倏忽骤急增强,眨眼间何止陡长十倍!
光圈有如蔽地迷天的彩雾,顿将绝世狂生罩入其中!
此时,听到天山神女那特具诱惑的媚笑之声,似是就在身边响起。
绝世狂生又是何等自恃之人,虽被憧憧光圈罩住,猛一腾身,掠空数丈,就想纵出光圈之外!
他功力几近通玄化境,这一拔空而起,可说已是快过闪电流星!
当他一晃之间,那憧憧光圈幻起的漫天彩雾,亦随之风腾云涌,紧跟着绝世狂生的身而晃动!
任他如何东飘西拂,总是无法摆脱这强烈的重重光影!
光影之外,不时响起天山神女那极具挑逗的媚笑之声。
绝世狂生几经冲突,仍然无法出得光圈,于是恼羞成怒,想不到这第一招什么“罗带轻松”,就有如此厉害?
倏地——
双手一抡,正想从怀中掏出‘大昊神剑’、‘血光魔影’凶刀,正邪两极的穷凶绝物存心一拼!
就在此时,他忽然灵机一动。
想起了《鸠魔真经》上的一段记载。
里头提到有一种邪门歪道,名为“罗带轻松”。
若是遇到,任谁功力通玄,即为其声色所迷,再也休想摆脱了,色即是空,唯有无声无色,无我无人,始能做到六根清净,四大皆空!
绝世狂生若有所悟,忙不迭地收回怀中双手,只见他霎时俊目低垂,面相庄严地俨然老僧入定,跌坐于层层彩雾之中!
他原本功力通玄,身怀绝学,这一凝神闭目,霎时神归紫府,超然物外,果然杂念皆消!
直到耳边再次响起天山神女满含惊奇的语声,方始神光电射地睁开双目!
此时,只见四周彩雾全消,天山神女遥立身前数十丈之外,顿敛适才的芙蓉笑面,满显愕然的惊奇神色,那饱含诧异的目光,不停地扫向绝世狂生,凝神细视的有盏茶光景,始诧声地说道:“这简直是罕古奇闻,想不到当今武林竟然还会有人能破去我‘天山神女’这招神妙无方的‘罗带轻松’?”绝世狂生见她那过分惊诧的神色,心知她必然对这一招“罗带轻松”深具信心,不然以她适才的从容镇静,绝不会如此失神变色,心中更是佩服《鸠魔真经》的博大精深。
但那招“罗带轻松”也的确厉害。
他虽然凛于邪门绝学的厉害,知道对此心存怯意,不唯于事无补,反而示弱于人,不如硬撑到底,何况还有上官云菱等人落在她的手中,绝不能置身事外,一走了之,意念及此……
只见他一跃起身,神情愤慨地朗声道:“旁门左道,无非以声色迷人,‘罗带轻松’顾名思义,也不是什么玄功绝学。我绝世狂生虽然不学无术,倒还没有将你那什么‘罗带云裙’的三招邪门功夫放在眼中!现在第一招‘罗带轻松’已算过去,不妨请将二三两招继续施展出来。”
天山神女见他豪强无比,气势沉雄,面上闪过一丝神秘的笑容,白嫩晶莹的玉指,一排微显逢松的如云秀发,俏步而前,亦如适才的娇声媚笑道:“阁下不愧风流雅士,到底深解温柔,一招‘罗带轻松’已是武林绝响,还想见识我那轻易不发的‘云裙甫卸’。”
绝世狂生见她无尽春情荡意,言行之间无一不是蕴含着入体风骚,也未再待她说完,剑眉微蹙地冷声道:“难怪当今武林没落已至如此,身为一派尊师的‘天山神女’,全凭几分姿色,以狐媚风骚迷惑人心。”
天山神女见绝世狂生不为自己美色所惑,陡从眉梢闪起一丝杀机,蓦地一阵尖声冷笑道:“绝世狂生,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流泪,寻常武林人物,谁会放在我‘天山神女’眼中,我只是顾念你身怀异禀,为一百年罕遇的奇才,偏你不识抬举,休怨我心毒手狠……”
语声未落,香风骤起,旗影翻飞。
绝世狂生顿感一阵锐利无比的寒风,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
霎时间,广场中天昏地暗,走石飞沙,耳边只听到排山倒海似的虎虎风声!
敢情天山神女已是恼羞成怒,竟将她邪门标识“罗带云裙”的鬼头旗,施展开来!
霎时间,飞砂走石,阴风惨惨地将绝世狂生卷入狂亲锐利的劲风圈中。绝世狂生已是尝过那“罗带轻松”一招的厉害,自然不敢稍存轻视,一见寒风滚来,侧身让过劲风正面,顺着风尾,斜斜地飘身而出!
他微一晃身,少说也有数丈之遥,以为一幅云裙做成的鬼头旗,就是神女的武功再髙,劲风圈也不会超出数丈之外。
讵料,劲风有如骇浪狂飙中的漩流,此起彼伏,圈圈无形的潜力,隐含在那强烈的劲风之中!
天山神女一见绝世狂生飘身闪退,那满含诱惑的胴体,如柔风摆柳似的一阵扭动,可说全身无处不是千娇百媚,万种风情。
绝世狂生虽然经风流阵仗,胭脂陷阱,可是似天山神女这般蚀骨销魂,如贵妃醉酒的风流招式,不唯初逢乍遇,简直做梦也不会想到,江湖上真会有此不可思议的邪门……
此时,只见到天山神女,媚眼猛抛,春情荡漾,步履姗姗,衣香鬓影,真如醉酒杨妃,频频起舞。
倏起——
从那盈盈的秀眸中,喷射出两道足可熔钢化铁的焰光,那股无法比拟的魔力,孤绝冷傲如绝世狂生,也不由顿感全身热血沸腾,泛起非非之想。
天山神女,见自己一招“云裙甫卸”,仍被绝世狂生闪出劲风圈外,此时只得使出那数十年修为,不知屈服多少英雄豪强的浑身媚术!
一见绝世狂生,果然频频心动,似是正自无限神迷地想人非非。
她面上显过一丝神秘的笑容,旗幡展处,如匹练横空,劲风旋回不绝,斜挥玉臂,粉腿高抬,显然已在使出浑身解数,震起不停的淫声浪笑,声音虽然不高,听在绝世狂生耳中,何异迷宫仙乐,声声夺魄勾魂!
笑声高低缓急,不疾不徐,似是谱着一首美好音韵的乐章,使人百听不厌,其中乐趣无穷,俨然身入迷离阵,醉倒温柔乡。
渐渐的,似是香风拂拂中,群芳竞俏,含情脉脉频抬玉手!
彩影纷飘,如云鬓发,人面桃花,迷离扑朔,有如云间雾里,欲生欲死飘飘然。
绝世狂生面似朝霞,目如喷火,口中已是呼呼气喘,身形微感迟钝地飘拂于缕缕如丝的无形劲风旋回之中!
他显然已被天山神女这招邪门绝学的“云裙甫卸”,震得神魂颠倒,怔然失措!
天山神女见他已自失去适才的无比威风,显得身形迟缓,举止失常,眼见稳操胜算,倏地展开满面胜利的笑容,一晃娇躯,径向绝世狂生扑了过去。
绝世狂生正感欲火如焚,心神恍惚,牙根紧咬。
顿感一缕旋风,隐含一股熏人欲醉的幽香,倏然电射而至!
只听他喉间,陡起一声愤慨的冷哼,似是惶急中毫无招式的信手一挥。
天山神女,顿被震退数丈之外。
口中发出一声骇异的惊呼!
“你……绝世狂生,已得到了‘摩天门’中的‘定风旗’……”
敢情绝世狂生一见天山神女径向自己扑来,神情惶急的愤慨中,竟将纳入袖中的“定风旗”,随手抖出!
想不到无意之间,竟让这绝世狂生的招式将绝世女魔“天山神女”,一举震出数丈之外!
听她那满含骇异的惊呼,似是对这面看去毫不起眼的“定风旗”,极为重视。
绝世狂生虽被她的一招“云裙甫卸”震得举止失常,那只不过一时声色所迷!
他一身玄功玄学,只不过未能发挥,此时一见“定风旗”竟然具此威力!又是雄心陡起,气势如虹地冷哼道:“我以为‘罗带云裙’,真会是什么三招不可思议的神功绝学,现在三招已去其二,还有最后一招什么‘分光走影’,如果仍是前两招一般的狐媚丑态,请恕我绝世狂生无此艳福,不解温柔!何况你‘天山神女’自谓容颜绝世,艳丽无双,江湖中自不乏狂蜂浪蝶,问渡渔郎。相信你也听说过我绝世狂生无情无义,满身杀孽,亡命四方!”
声如寒冰冷刃,天山神女又是何等尊高自视之人,数十年来几曾有人敢在她的面前说过“不”字!
一般武林人物,听说“天山神女”之名,只有心存景仰而高不可攀之感!
怪僻冷傲如“摩天客沈飞虹”,数十年来亦自拜倒石榴裙下,听其颐指气使,甘作裙下不贰之臣,其中虽然另有阴谋,由此亦足证其又是何等魔力?
此时,一见绝世狂生手执“定风旗”,满面冷傲不屑的神色,双目中射出湛湛的神光,卓立场中,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势!
天山神女,自入江湖,几曾受过如此羞辱,只听她陡起一阵仰天长笑,娇躯踉跄不已地簌簌颤抖。
那宫鬓堆鸦的如云秀发,陡然冲天而起,转得笔直,如一柄锐利的乌光长剑,竖立头顶,面色顿时变得浄狞怨毒地冷声道:“绝世狂生,你自谓无情无义,心比天高,竟然将我‘天山神女’视作江湖淫娃荡妇!既不欣赏我那狐媚丑态,那最后一招‘分光走影’,尽可作为罢论!可是,你也休想就此轻易脱身,要不还以为我天山神女只是浪得虚名,任人奚落,现在就要请你尝试我那招同归于尽的‘玉碎香沉’!”
绝世狂生听她说出同归于尽,顿时猛然一震,想不到“天山神女”竟然如此刚强,要与自己同归于尽?
正自震骇无比的一发千钧——
只听到前边一处沙丘之后,陡起一道叱喝:“真是无耻妖妇,拼死缠人!”声音虽然不高,似是蕴含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无穷威力!
任是天山神女舍死忘生,绝世狂生存心一拼,也不由同声猛然一震,身不由主地同时纵退寻丈之外。
绝世狂生面显惊疑地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面色慈祥中而显着威严,从容不迫地从沙丘中走了出来!
距离绝世狂生与天山神女,数尺之间,若无其事地迎风伫立!
面含微笑,目光平和地一瞥天山神女与绝世狂生,和颜悦色地说道:“两位都是声震武林的神奇人物,‘天山神女’、‘绝世狂生’,虽然时代不同,而前后数十年间,均为掀起江湖血腥风雨的风云人物!真是天意安排,冥冥中早经注定……”说到此处,倏然终止,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自顾地继续道:“话虽如此,未免过分疯狂,妾身虽然明知多费唇舌,只不过尽人事,而听天命,尤其‘天山神女’身为一派之尊,一念之差,沉沦欲海,心怀不轨,觊觎摩天门下的一面‘定风旗’,竟然不择一切手段!”
天山神女,乃成名数十年前的绝世女魔,杀人如谈笑之间,一见这中年妇人,神秘地从沙丘后出现,单凭这份轻功身法,仅在尺咫之间,竟未发觉丝毫声息,已是足可骇人听闻!
此时,听她从容不迫地侃侃而言,分明言词锋利如刀,字字满含斥责,而无丝毫怒意,这份修养,若不是炉火纯青,岂是寻常人物所能做到?
要不天山神女,哪会容她从容诉说?
此时,听她指出自己隐藏心中数十年的阴谋,不由更是震惊无比地感到眼前这位神秘的中年妇人,简直神乎其神,高深莫测。不由连声音,也显得微感颤抖地泾声道:“你……你是何人,请恕我‘天山神女’眼拙,不识何处髙人降临这‘摩天门’下?”
中年妇人慈祥的面容上,依然静如止水地和声道:“高人倒不敢当,如果以妾身所言非妄,姓名识与不识却是无关重要,即是人生百年,也不过过眼云烟,有如蜉蝣,朝生夕灭。百年之后一堆黄土,骨化泥沙,如果在此短暂的历程中,不能造福人群,不唯有失侠义存心,徒增武林祸患,如果自恃个人有限的修为,几分色相。老身不经之谈,不知窨智如‘天山神女’以为如何?”
她娓娓说来,声音慈祥亲切,虽然满含教训口吻,而神色之间,有如世外之人,俨然一片菩萨心肠,隐含超然世外之想。
天山神女自谓见闻广博,智慧超人一等,此时听她满口指责之言,而又说得入情入理,几乎使自己怒亦不得,说亦无从说起呢!尤其来人满面慈祥,更是使人高深莫测,敌友难明。不由脸上展起一丝愕然神色的诧声道:“连名讳也讳莫如深,想是早已超出是非外,不在红尘中,所谓人各有志,行为互异,因此才有善恶之分,正邪之别!我‘天山鬼母’,数十年我行我素,不知什么叫做人言可畏,有何值得内疚神明?若说江湖杀人流血,就要内疚神明,所谓江湖的意念,原来就是各取所需,各尽所能!试问,古往今来,滚滚红尘中,离开声名财色之外,还有何物值得追寻?只不过各人嗜好不一,选择不同,如谓我天山神女,嗜爱绝世狂生之俊逸超群,即要内疚神明,未免言之过甚!何况,圣人亦曾说过‘食色人之大欲也’,自是与生倶来!不然,何来人类之生生不息,世界之进步繁荣,如果人人超然世外,与世无争,虽然做到明哲保身,问心无愧,恐怕不出百十年后,人类绝迹,世界随之终止。由此,足证天赋予人类的特性,就是不断的厮杀竞争,因此见仁见智,各有不同!”
绝世狂生卓立一旁,听她们各执一词,显系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知道这种无谓的争论,怎么也说不出一个结果来!不由一阵剑眉轩扬,朗声大笑道:“两位唇剑舌枪,真是一在地狱,一在天堂,遥遥相隔那是无法以道里计,尽是口说无凭,自然也无从衡量!可是,武林中有一个永远不移的真理,尤其处在此时此地,用来最是适当。”
中年妇人闻言还未待他继续说完,随即沉声斥喝道:“小子!你倒是唯恐天下不乱,谁还不知道你的鬼心思,妾身虽然不愿以莫须有的罪名加于你身,可是要想就此轻易脱身,置身事外恐怕也不会那么容易?”
绝世狂生虽然明知她所指何事,还是明知故问地说道:“在下虽然不善察言观色,听前辈适才一番言论,似是与世无争,此时不知又有何事,突然又想留难在下,我绝世狂生虽然修为有限,可是举目当世,还未看到过有此绝世高人?”
中年妇人面上显过一丝莫名含意的微笑道:“妾身当闻中原道上‘绝世狂生’,目空四海,疯狂盖世,还以为传言失实,久想一见其人。妾身能否留得住你,诚如你适才所说,光是口说无凭,自然只有遵循真理!”
天山神女一听中年妇人与绝世狂生言来语去,显然不是同路之人,虽然对中年妇人高深莫测,深怀戒心,只要两人一起冲突,自己倒是以逸待劳,坐收渔翁之利,她心中暗自打着如意算盘,随即娇声媚笑道:“绝世狂生一度横扫武林。三闯水笔子林,此番远涉沙漠踏入摩天门。竟会有如此巧合,恰在此时,‘摩天客沈飞虹’,突然遭人暗袭身死,而‘摩天门’,珍藏的掌门信物,‘定风旗’又神奇地落入阁下手中……”
她娇声媚笑地说到此处,有意无意地一瞥中年妇人,继续道:“如果武林真还有人主持公理正义,恐怕也不会轻易容你‘绝世狂生’置身事外!就是我‘天山神女’,这不人高人之眼的‘罗带云裙’也不会容你‘绝世狂生’轻易脱身!”
绝世狂生虽然明知她存心挑拨,希望自己与这高深莫测的中年妇人发生冲突。
可是,他又是何等孤高傲世之人,听她适才一番毫无廉耻的说话,早已怒不可遏,只是碍于这髙深莫测的中年妇人,因此忍隐未发!
此时——
听她又在存心挑拨,隐含指责自己暗施袭击“摩天客沈飞虹”致死,而为着“摩天门”掌门信物“定风旗”,虽然自谓无辜,可是,这定风旗确实落入自己手中!
纵然说出如何得到“定风旗”的经过,恐怕谁也不会相信?
何况,他那傲世绝伦的心理,就是血溅当场,人头落地,也不会示弱于人来从容解释……
闻言,似是愤怒已极地一阵仰天狂笑道:“真是圣人之言,诚不我欺,‘世间唯有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不逊,远之则怨’可知,我绝世狂生曾经独剑横扫武林,只身对抗‘水笔子林’魔鬼爪牙不下千余之众……‘雪山神叟’可谓罕世魔头,月前亦授首杭州西湖‘湖心亭’上!你‘天山神女’不知身怀何等越人绝学,竟然也想留住我‘绝世狂生’?如果,就凭你那几分姿色,搏蜂扑蝶的三招裙带风,可惜我‘绝世狂生’并非性喜渔色之徒,寻花问柳之辈!只不过看你一介女流,又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真要不知进退!真还以为我‘绝世狂生’色迷心窍,任令你这妖妇,搔首弄姿,篆尽风骚!”
他显然怒火如焚,口不择言地骂个淋漓尽致!
天山神女纵是妖媚无耻,涵养到家,被他口不择言地一顿谩骂,也不由花容失色,面色铁青,陡起一阵怨毒无比地震起迷天彩影,罩地寒风。
绝世狂生冷笑一声,身形倏起,一晃之间,于寒风彩影中,掠过天山神女头顶,身形兀自绕着寒风彩影,疾如电闪云飘,旋转不停。
中年妇人说了怪异,谁也不知她是何存心,一见绝世狂生与天山神女两人斗在一起!依然神色从容,面含微笑地遥立数丈之外,似是对他们两人那生死剧烈的拼斗,漠然无动于衷。
此时,只听到漫天罩地的寒风彩影中,不停地荡起天山神女那蚀骨销魂的淫声浪笑。
绝世狂生不知是在存心卖弄,还是在故意挑逗这天山神女?
只见他身形愈转愈快,旋起寒风彩影中,已是看不出身形,只能见到流星似的丝丝白影。
蓦地,一缕强烈紫色霞光,从白影中暴射而出。
只听到“嗤”的一声,突破那漫天罩地的寒风彩影,势若擎天长虹!
彩影与紫色霞光,如乌龙搅海似的,一阵翻腾打滚,旋回冲突不停。
忽然,紫色霞光中,骤起一团烈火似的血焰,只见翻腾滚滚的漫天彩影,如滚汤泼血,霎时而灭!
就在此时,静立一旁的中年妇人,蓦地沉声喝道:“小子!‘天山神女’虽然死有余辜,可是劫数未满,死非其时!”
声音虽然不高,只在绝世狂生耳中,有如幽谷钟鸣,九空雷响!
身躯猛然一震,撤身纵退丈余,尽管如此,天山神女仍被那强烈的血焰紫光霞震出数丈之外!
只见她披头散发,面容惨白,衣衫破裂,那樱红的弧唇上,不断流出丝丝血水,眼见已是伤得不轻!
此时,中年妇人,走入场心,遥指天山神女沉声道:“今天本当让你死在‘绝世狂生’的‘大昊神剑’与‘血光魔影’正邪两极的穷凶绝物之下,妾身念你数十年修为,功成不易!何况,你们又无不解之仇,叫他饶过一遭,从此为善为恶,为友为仇,全凭你的自择!可是,‘摩天门’这宗离奇命案,此时虽然不知谁是祸首元凶?不过,妾身已然决定,于三月之内,邀请天下武林,集会‘天山望日峰’!到时当众宣布,谁是这粧命案的从恶,谁是元凶,武林公理正义,虽然久已荡然无存,变成魔鬼世界?妾身自不量力,倒要一试究竟还是道长魔消,抑或是道消魔长?”
听她说得斩钉截铁,而且声言在三月之内,邀请天下武林,要不是一位在武林中具有特殊崇高地位之人,谁能有此雄心壮举,惊震天下武林?
此时,绝世狂生早将“大昊神剑”与“血光魔影”两宗绝世凶物纳入怀中,一晃身形,掠入场心!双目中射出两道炯炯寒芒,一扫天山神女,冷声道:“天山神女,身为一派尊师,自是言而有信,现在三招已过,请你履行我们先前的诺言!”
天山神女,虽然散发披头,神情极为狼狈,此时已由四位黑衣番女扶至轿前,一听绝世狂生冷声相向,倏然回转头来一阵哈哈狂笑道:“绝世狂生,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天山神女’终有一天要报此番羞辱之仇!”
狂笑声中,一晃之间,闪入花呢大轿之中!
绝世狂生一见天山神女不唯不履行先前的诺言,释还陷身“摩天门”中的上官云菱等人,连她们的下落也未有一言片语的交代,临行还要大言不惭地誓报此番羞辱之仇,真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手下留情?
一时心急上官云菱及漠北双神等人安危,眼看天山神女闪入轿中,四位黑衣番女身形微晃,拥至轿前,抬起那乘珠光宝气的花呢大轿,正想起步前行!
只听到绝世狂生一声冷笑道:“天山神女,今天你不交出先后陷身‘摩天门’中的男女老少七个人来,再也休想留着你那一文不值的贱命!”
语声未落,人已渊淳岳峙地卓立轿前,挡住去路!
四位黑衣番女口中一阵咿唔喊叫。
绝世狂生虽然不知她们乱叫些什么,见其惶急的神情,显然愤怒已极!
他此时亦是深恨天山神女不守信用,上官云菱等人依然下落不明,正想不顾一切,双掌迅速一抡,业已凝集全身功力,凌空一掌拂出,就想连人带轿,毁在当场!
当他意动功行,双掌微招之际——
只觉身前拂起一股柔和之力,他功力几达天人化境,感应自是逾常灵敏!那股柔和之力甫经涌至,倏地一闪身形,横跨数尺,以为让幵正面,仍可挡住那花呢大轿的通行。
讵料——
就此一晃之间,那四位黑衣番女抬着花呢大轿,有如弦满箭发,倏然离地飘飞!
霎时,扬起一线黄沙,泻出十余丈外,绝尘而去!
绝世狂生正在怀疑起至身前的那股柔和潜力,难道四位黑衣番女中,竟会有人具此通玄功力?
她们既是“天山神女”心腹侍婢,眼见天山神女不敌,绝不会袖手旁观。不,那是绝不可能,他只不过电闪般的略一思忖,双目中喷出两道烈焰似的寒芒,一扫适才打斗的场心!
只见那高深莫测的中年妇人,依然神色从容地卓立原地,面含微笑地望着绝世狂生!
绝世狂生骤感她那怪异的笑容,满含神秘。
正自满腔怨恨无处发泄,顿时冷傲无比地恨声道:“真是地浊天昏,频生妖孽,偏处邪荒的‘摩天门’,竟集邪淫之大成,真是物以类聚,身躯左道旁门的不是大奸巨恶,就是妖异邪淫!”
中年女人闻言,柳眉微蹙,嘴唇嚅动,双目中射出两道柔和的光辉,一瞥绝世狂生,正想出言询问!
只听到绝世狂生依然自顾自地冷声道:“你以为放走‘天山神女’那妖妇,我‘绝世狂生’就会容你轻易离开‘摩天门’,适才要不是你从中作梗,就是十个‘天山神女’也要死在我刀光剑影之下!听你适才言论,分明决意追查‘摩天门’中这宗是非,现在只有唯你是问!我‘绝世狂生’,别无所求,只要你交出陷身此间的老少七人。”
中年妇人默然无语地听他说完,慈祥中满含威仪地沉声道:“少年!现在你恐怕连妾身为何都不知道,一张口就要我交出人来,这又从何说起!难道说,你真想杀尽武林人物来实现你疯狂的诺言,五湖四海,奇人隐士何止万千!何况妾身与你无仇无怨,即是寻人不见,也得事先追究根源!适才要你饶恕‘天山神女’,也是出自妾身一番善意,对你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不出数月,你亦自会深知!‘摩天门’中,此时已烟消云散,那片屋宇连云的楼舍就要付之一炬,眨眼间就是一片残砖碎瓦的废墟!”
语声未竟——
只见_杂比鳞次的楼舍中,升起缕缕的浓烟,腾空蔽日。
忽然,“轰隆”一声,残砖四溢,碎瓦飞空,浓烟中烈火翻腾,顿成一片火海。
绝世狂生遥立数十丈外,仍感炽烈的火光炙人,一阵“轰隆”爆炸之声,房屋倒塌之声,乱成一片。
果然,未见半丝人影。
中年妇人面如止水地卓立场中,自言自语地说道:“一念之差,数十年经营,毁于一旦,虽然劫数如此,可是足资后来者戒!”
绝世狂生似是不知这中年妇人,心中怀着何等感情,听她自言自语意含慨叹?
难道说她会与这烟消云散的“摩天门”,存着什么神秘的渊源?
他此时似是忽生奇迹般的想到了什么,血红的火光照在他那俊俏的脸庞上,只见他闪过一丝莫名含意的笑容,满含疑惑地一瞥中年妇人,方始姥声说道:“掌门夫人,勿须故示神秘,几使我‘绝世狂生’满头迷雾地赶上……”
中年妇人闻言,似是神情为之一震,面显愕然地一瞥绝世狂生,默然有顷,两道柔和中而透着锐利的目光,就像要看出他的肺腑来。
绝世狂生见她那愕然诧异的神情,知道自己猜想得不错,只是不知她为何要这样讳莫如深地故示神秘?
他此时忽然对这位神情肃穆,而行踪诡秘的掌门夫人,生出一种莫可言喻的感情,深知她的人格是那么高超,而志行坚毅,绝非寻常女流之辈,可能具备的一种独特性格,从她冷静的神色中,似是蕴含着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那是人类一种无比信心的显示,只有从绝顶的功力与修为中得来!这一思忖,顿时肃然起敬地诚声道:“蒙夫人不以我绝世狂生为武林不顾信义之徒相视,‘摩天客’学前辈之突遭意外,在下适在此时进人‘摩天门’中,虽蒙夫人明察,不加在下莫须有之罪名,可是隐然有人冲着我绝世狂生而来,即使夫人不究,在下也要弄个水落石出!”
中年妇人见他诚于中而形于外,不唯言词恳切,而毫无推卸责任之意,不由面色缓和地展出一丝微笑,继而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冥冥中早有安排,强求无益,妾身已到了人事,仍然难免一场空前浩劫!阁下既是存了此心,妾身不愿多作无谓之谈,切记三月之期,天山望日峰头……”
绝世狂生听她语含禅机,无穷感慨,一时竟然听得入神。
讵料,她说到“天山望日峰头”,语声犹自未意,只觉得眼前晃起一丝模糊的人影,就此一晃之间,真可说是落叶无声,纤尘不染,这中年妇人竟是来无影,去无踪,想不到世间居然有此鸿飞冥冥的身法,出神入化的轻功?
绝世狂生连逢怪异,满腹疑云,不但上官云菱及漠北双神等人下落不明,此时对着漫天烟火,遍地黄沙,几感不知何去何从?
只听到他恨声不绝地自言自语道:“后藏‘元光寺’……天山‘望曰峰’……又不是什么虎穴龙潭?云菱姐姐啊!你们为着我‘绝世狂生’这个不祥之人,现在落身何处?翠儿妹妹!你天真未失,甫入江湖突遭变异,就要尝到这无情的折磨,万一不幸,我会为着你们披肝沥血,粉身碎骨,鲜血成红河洗遍寰宇,使书生骨堆成山岳,叠得高与天齐作为你们的坟墓!不,老哥哥啊!我要为着你们走遍天涯海角,我还没有实践我们的诺言,报仇之后,大块肉,大碗酒,我要对酒狂歌,不醉不休!老哥哥!你们为着我,不惜间关万里,远涉沙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纵将整个浩瀚沙漠翻成恨海,也难报答你们那份情谊!”
他恨声不绝的一阵自言自语,似是下定了无比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