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丹霞山。
地处韶州偏东北,属锦江地区。风景奇特,重岩绝谳。
此山形势天成,划为上、中、下三段,有两关一峡之胜。
奇石巨岩形态各异,凸凹不同,吞吐绝诡,有若龙盘虎踞,或似凤舞蚊腾。
诸岩中以锦石岩最为著名。
岩高数十丈,石表有五色交错,四时因光而异,故名锦石;江水前流,因名锦江。
锦江畔,建有一座巍峨巨宅,气势雄伟、楼阁连云,假山流水、亭台楼阁比比皆是,显然屋主非富即贵。
果然不错!
但见屋前趸立一道五丈高气派牌楼,上书:武林盟主!大门上横匾,三个斗大烫金字“英雄堡”。
原来,屋主便是甫经九大门派、天下武林豪杰共同推举,千百年来第一个真正平定江湖风波,获得黑、白两道尊荣的武林盟主“绝世狂生”梅小君。
今天,也正是梅小君娶亲的大好日子。但见英雄堡热闹非凡,贺客盈门,川流不息,门限几乎为之踏穿!
“武林盟主”亦是英雄堡堡主“绝世狂生”梅小君此时俊面含笑,心满意足地看着面前七位娇妻,觉得以往所有的不幸与忿恨,皆在此时得到补偿。但他心中,却难免仍有遗憾。
因其大喜之日,主婚者仅有其母,其父“紫衣儒侠”梅岚却在两年前身遭横祸,意外惨死。
梅小君为了追查杀父仇人,方踏入武林之中,故卷入一桩奇谋玄诡的阴谋中。
却因缘际会,造就出一代奇人,亦即受万人景仰的武林盟主——“绝世狂生”梅小君。
梅小君思绪不禁飞回到两年前的那天……
“我武扬威——威镇四海!”扬威镖局的趟子手,正扯开喉咙,卖力地吆喝着。
后头总镖头“紫衣儒侠”梅岚,和几个镖师押着三辆镖车,意态优闲地随之在后。
扬威镖局是老字号的镖局,设局已有二十年,保过的镖不计其数,走遍大江南北,虽然不敢说通行无阻,但应尽的礼数从来没有少过,行走各地自然顺当不少。
因此,纵使曾经失过几次镖,也在总镖头“紫衣儒侠”梅岚的追讨下,一一追回,建立了良好的信誉。
这次,乃是接受一个经营玉石生意的古董商之委托,将其在各地采买的货物,集中运至金陵总店。
金陵官道,这条路一向平静好走,少有拦路剪匪,梅岚自然心情轻松不少,已在盘算镖物交货后,应至金陵著名酒楼,好好庆贺一番。
这一趟的佣金着实可观,足有五万两。
一行十数人浩浩荡荡、风尘仆仆,眼看金陵在望,再往前五里路便是。
时近晌午,梅岚正考虑该埋锅造饭,或干脆撵路一程,至金陵上酒楼再吃喝。
却在这时,忽传来一阵衣袂飘风声响,伴之数声呼喝:“在这里,就是他们!”
“大家快来,正点子出现了。”话声甫落,竟自四面八方冒出无数条人影,已将梅岚众人,团团包围住。
事出突然,梅岁等人自然大感惊讶。
一名镖师紧张地道:“总镖头,这……”
梅岚一摆手,打断他的话,道:“没关系,是自己人。”
原来,梅岚已然看清,来者全是九大门派门徒,为首之人乃是武当掌门“天清道长”及衡山掌门“怀空上人”。
梅岚拱手道:“两位掌门人怎会率众至此?是否有何事故发生?”
天清道长和怀空上人互视一眼,怀空上人轻咳一声,道:“梅施主,此行是否顺利?”
梅岚心无城府,朗笑道:“托各位朋友的福,一切顺利。”
怀空上人微一颔首,瞥了天清道长一眼。
天清道长沉吟道:“梅施主,贫道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不知方便否?”梅岚笑道:“方便,方便,道长请问。”
天清道长道:“不知此次托镖的货主,是何人?”
梅岚虽觉天清道长问的问题很奇怪,还是老实回答:“是古董商。”
怀空上人疑问一声,又道:“梅施主没有记错?”
梅规可就有些不高兴了,笑得有些勉强:“上人此言何意?这种事情,梅岚怎可能记错。”
怀空上人张口欲言,天清道长比个手势,抢先开口,道:“梅施主,请勿在意,此事因果,贫道自会和梅施主说明。”
梅岚这才释怀,含笑道:“不知道长、上人,还有何事不明?”
天清道长略一沉吟,道:“想请教梅施主,此次交货地点,是否为金陵?”梅岚颔首道:“正是。”
天清道长道:“不瞒梅施主,近日各大门派得到一条线索,昔日鸠魔教的镇教之宝——‘大昊神剑’,重出江湖。梅施主应该还记得,昔年‘鸠魔教’纵横武林数十年,因其门徒皆能洁身自爱,尚能在江湖上做些有意义的事。但如今,‘鸠魔教’的新教主钟海,却是个邪恶之人,自他接掌‘鸠魔教’近二十年来,‘鸠魔教’不但恶行渐多,且钟海有意问鼎武林盟主,已成为武林一大隐忧。”
梅岁一脸茫然,道:“此事梅某人自知,但不知又与兄弟何关?”
怀空上人开口道:“此事说来,确与梅施主有关。”
梅岚忙道:“梅某人洗耳恭听。”
怀空上人吁了口气,方道:“因为我们这次得到的线索,指出得到‘大昊神剑’之人,为掩人耳目,故将神剑托给镖局代送至金陵,然后派专人一路传送回‘鸠魔教’总坛。”
梅岁闻言至此,恍然大悟:“原来两位掌门人,认为梅某人所保之镖,即是‘大昊神剑’?”
天清道长与怀空上人同时颔首。
梅岚失笑道:“两位掌门人多心了,梅某人保证绝对不是。”
怀空上人怀疑地道:“梅施主何以肯定?”
梅风含笑道:“因为此次托镖之人,的的确确,就是一名古董商,此人托镖多次,身份绝对没有问题。”
天清道长和怀空上人互视一眼,怀空上人想了想,道:“梅施主既然如此肯定,托镖之人当然没有问题,但托镖之物却不无可疑。”
梅岚眉头微皱,道:“那依上人之意?”
怀空上人轻咳一声,道:“贫僧希望能查验梅施主的镖货,确定一下。”梅岚闻言,不禁勃然变色,甚感不悦:“凡是托镖之物,除非到达目的地,由货主亲自验收,否则不可以开封,否则对镖局来说,是一个侮辱。上人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怀空上人久走江湖,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是有些过分,但在以武林安危为前提之下,一些个人的荣辱,是可以暂不考虑。
天清道长叹了一声,道:“这个道理,我们自然了解,但梅施主可否听贫道一言呢?”
梅岚按捺着性子,道:“道长请说!”
他倒想听听这两位名门正派的掌门人有何话可说?
天清道长道:“梅施主应该知道,‘鸠魔教主’钟海功力通玄,已臻化境,若再让他得到‘大昊神剑’,可说如虎添翼,对于整个武林来说,实非幸事。梅施主以为然否?”
梅岚略一沉吟,不得不承认:“道长说得确实有理,梅某人自然无话可说。”
怀空上人闻言,欣笑道:“如此说来,梅施主是同意了?”
梅岚苦笑道:“两位掌门人以武林大义相责,梅某人无法不从。可是这样一来,我这扬威镖局的招牌,可是砸了。”
天清道长甚感愧疚,道:“若是梅施主认为此事不妥,贫道愿意在金陵宴请同道,宣布此一事件乃由贫道要求之故,务必以不伤害扬威镖局的声誉为要。”
怀空上人亦道:“是的,若梅施主有此顾忌,贫僧两人愿意负此责任。”梅岚淡笑道:“多谢两位掌门人的好意,倒是不必如此麻烦,其实梅某人也早有打算,准备此次镖货送到金陵之后,便下了扬威镖局的旗,不再保镖,横竖是最后一趟镖,既然两位掌门人有所怀疑,便开封验货吧!”
天清道长拱手道:“多谢梅施主。”
怀空上人笑道:“既然如此,贫僧就不客气了。”
他果然毫无客套,靠近镖车,便撕开封条,将镖货一样样自镖车中掏出。但等他将镖清空,仍不见有丝毫“大昊神剑”的影踪,镖货果然是一些奇珍异宝,价值不菲。
怀空上人不愧是出家人,见之倒是毫不动心,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只是将其又放回镖车中。
梅岚等他一切动作完成,才开口道:“上人,是否还有其他吩咐?”
怀空上人笑得不太自在:“打扰梅施主了,请见谅!”
梅岁向天清道长问道:“道长是否也要查验一番?”
天清道长老脸微红,道:“自是不必,打扰梅施主了,贫道等人告退。”他话一说完,拱手之后,便领人离去。
梅岚目送众人离去,眼中闪着复杂的神色。
待众人走后,他转头对镖师们道:“赶一程,至金陵用午饭。”
“是。”
三更时分,金陵城。
“悦宾客栈”的后院,上房中一灯如豆。
梅岚坐在床沿,身边放着一口木匣,长三尺,宽五寸,似是剑匣。
梅岚凝视木匣,已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了,他几乎忍不住想打开木匣,看看里头究竟是不是“大昊神剑”,但是多年的职业规范,使他无法做出这种事。
近午时分,梅岚在遇到天清道长等人时,便隐约猜到,众人乃为此一镖货而来。但即使他知道真是为此镖货,他还是不会改变做法。
毕竟既然身为镖师,就有责任义务要将镖货送达目的地。
他可以在交货后,再予以夺回,也不可吞下镖货或将镖货交给别人。
这是原则问题。
三更过后,梅岚显得有些心浮气躁。
货主约好三更在这家客栈的这间房中交货,此时已过了约定时间,为何货主仍未出现?实在令人难以安心。
四更天,梅岚已坐不住,在房中不停踱步。
五更天,天际呈现鱼肚白。
梅岚已是足足走了一个更次,却仍是未见货主来到。
看来,他还必须走下去。
直到天色大亮,货主一直没有出现。
梅岚紧绷的心情,更是紧张。
因为,货主有可能随时都会出现。
于是,梅岚在这间上房中,待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中,他一步也没有踏出房门。
他生怕会和货主错过,偏偏货主硬是没有出现。
幸好扬威镖局的其他镖师、趟子手,在将货交给古董商之后,便先行回去。
梅岚自己多接了这趟暗镖,自是知道的人愈少愈好,因此以访友为名,独自呆在这金陵。
三天过后,梅岚眼看货主是不来了,只好带着木匣,回丹霞山扬威镖局。表面上,一切都和以前没有两样。
但梅岚总感到不安,好像随时都会有事情发生。
因此,回丹霞山后,梅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解散扬威镖局。
众镖师因都有听到梅岚那日与天清道长、怀空上人的对话,虽然心中不舍,倒也没有太意外,便在领到遣散费后,相继离去。
此时,偌大的扬威镖局,只剩下梅岚和他十六岁的独子梅小君,以及数名佣仆。
这日,梅岚将梅小君叫到跟前,“君儿,你可知为父为何会解散镖局?”梅小君一脸茫然,道:“孩儿不知,请爹爹一解迷津。”
梅岚叹了一声,便道:“君儿,为父最近接了一趟镖,但货主却没有出面领货,这镖货有可能是……”
梅小君好奇问道:“爹,可能是什么?”
梅岚沉吟不语,半晌道:“你先别管这么多,这东西为父就交给你保管,好好守护它,知道吗?”说着,将放在身边的木匣,交给梅小君。
梅小君一向就很听父亲的话,闻言,忙道:“知道了。”伸手将木匣接过,仔细端详起来,半晌,忍不住又道:“爹,里头的货品,我们真的不能打开看看?”
梅贵道:“君儿,为父不是曾告诉过你,身为镖师,最重要的事,便是将货主所托付的镖物,完整无缺地送达目的地。”
梅小君点头道:“爹是曾经说过。”
梅岚含笑道:“那爹问你,若经拆封,还算完整吗?”
梅小君看着木匣上的封条,不得不承认:“是不算了。”
“那好。”梅岚微一挥手,又道:“没事了,这木匣你好好保管,现在该去练功了。”
梅小君乖巧道:“是的,爹。”便抱着木匣,先回房去了。
梅岚人称“紫衣儒侠”,武功之好自不在话下。
而且他也甚重视独子的其他艺业。
除了自己教授武艺,每天固定的练功时间之外,还特地请了名师教梅小君琴棋书画,亦欲让其独子除了武艺髙强之外,也能文才惊人,文武双全。
但最近,这些夫子亦被一并遣退。
梅岚坐在空旷的大厅中,一股寂然感觉充斥心中。
自从夫人十五年前离家出走后,他一直就感到很空虚,如今这种感觉更是强烈。
梅岚喃喃自语道:“晓梅,你为何不肯听我解释?我和她之间是清白的啊……”
喃喃自语中,梅风一边叹息,一边起身向房中走去,背影有些蹒跚。
午夜时分,梅小君睡得正熟。
忽地,一阵暄闹声将他吵醒。
有人大叫:“失火了!失火了!”
他惊得跳了起来,发现窗外一片光亮,火焰冲天。
梅小君打开房门,便想跑向父亲的房间。
不料,门外居然已站着两名道士。
其中一名道士见到梅小君,便冷然道:“没你的事,你乖乖睡觉。”
梅小君惊恐道:“我家失火了,你还说没我的事!我要去救火。”
另一名道士冷笑道:“你放心,我们武当派会帮你们灭火,你只要乖乖的不要乱动即可。”
梅小君不懂这两个道士为何要对他如此,忙道:“那……我爹呢?”
先前那名道士淡然道:“你爹正在接受敝派掌门人,和衡山派掌门‘怀空上人’的讯问。”
“讯问?你们要问什么?”梅小君甚感不解。
另一名道士嘿嘿笑道:“小子,我看你也不必装了,你爹既然和‘鸠魔教’有勾结,我看你也一定有份儿!”
梅小君还是第一次听到“鸠魔教”这三个字,更不懂自己怎么会和“鸠魔教”有勾结?
不等他们开口,先前那名道士已道:“小子,你爹受‘鸠魔教’所托,为他们暗中运送‘大昊神剑’,这事违反了武林大义,九大门派特来讨伐!”
梅小君还是搞不懂状况,他怒道:“不管如何,你们既然是九大门派之人,自是白道人士,就算我爹做错了事,也不该放火烧屋啊!”
先前那名道士道:“火可不是我们放的。”
梅小君问道:“那是谁?”
另一名道士冷淡淡地道:“那我们可不知道了。”
说话间,火势愈来愈猛,眼看就要延烧而至。
梅小君更显着急:“我要去找我爹!”
先前那名道士,一把将他推回房中,“砰”的一声,将房门关紧,“你在屋里待着,若有需要,我们会通知你。”
梅小君猛力撞门,大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但叫了几声,外面的两名道士,根本就不理踩他。
梅小君心一横,原想运功破门而出。
倏地,他瞥眼看到放在床边的木匣,想起父亲的交代,知道必是这木匣惹的祸。
梅小君灵机一动,赶紧抱起木匣,便往后边窗口摸去。
幸好他这间房间多开了一扇窗子,当初只想凉快一些,没料到此时竟成逃走之道。
梅小君蹑手蹑足地出了窗口,耳听大门边没有反应,知道没问题,便偷偷潜向父亲梅岚房间。
此时,整个扬威镖局闹哄哄的,有人救火,有人忙着似是在搜索某物,但全都是些陌生人。
梅小君认识的佣仆,似已全都逃走了。
此时,梅小君也无心想到别人,他只盼望父亲能平安才好。
好不容易躲躲藏藏,潜到父亲屋外,躲在一处树丛中,自窗外看进去,却看到令他一生难忘的景象!
梅岚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身旁围着十数人,僧俗倶全。
天清道长和怀空上人们然领头人物,站在离梅岚最近之处。
天清道长满脸慌急之色,想替梅岚医治。
梅岚微一摆手,道:“道长,我不行了,没想到‘鸠魔教主’钟海会突施暗算,这……也是我命中注定,该遭此劫的。”
怀空上人略带埋怨,道:“梅施主,当初你若不是故意瞒骗‘大昊神剑’下落,事情也不会是这种结果。”
梅岚只是苦笑不语。
天清道长宣了声佛号:“无量寿佛,梅施主是否还有话交代?”
梅岚张口欲言。
怀空上人已抢先道:“梅施主该可以告诉我们,‘大昊神剑’的下落了吧!”梅岚轻叹一声,突地“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窗外的梅小君,再也按捺不住,“砰”地一声,抱着木匣破窗而入,扑到父亲身前。
梅岚见到梅小君无恙,似是松了口气,只讲了一句:“孩子,自己照顾自己……”头一歪,便溘然而逝。
梅小君嚎啕大哭,却也唤不回慈父的性命。
此时,众人因梅小君的突然闯人,有些不知所措。
怀空上人突瞥见梅小君手上木匣,不由惊喜道:“小施主,你手上的,是否就是‘大昊神剑’?”
梅小君心恨怀空上人与天清道长在他父亲临终之前,还是逼问“大昊神剑”下落,毫无出家人慈悲之心,誓必杀此二人。
他缓缓站起,也不回答怀空上人的问话,将手中木匣上的封条撕开,动劲一击,“啪”一声,木匣已开。
顿时,满室紫光闪烁,耀眼生花。
众人惊呼:“大昊神剑!”
梅小君一把抓起剑柄,抡剑一挥,便向怀空上人扑去。
怀空上人武艺自是强过梅小君,但顾忌梅小君手上乃是千年神器,连忙身形一闪,慌乱避开:“小施主,你这是做什么?”
梅小君一击不中,知道此时报不了仇,怨毒地瞪了怀空上人与天清道长一眼,一言不发,倏地转身自破窗中遁去。
众人略一呆怔,怀空上人忙道:“大家还不快追,不能让‘大昊神剑’落入‘鸠魔教’的手中!”领头便追向梅小君身后。
此时,梅小君没命地逃跑,慌不择路,他只想找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练武,也许十年,也许五年,只要他武艺大进,他一定回来杀那两个恶毒的出家人报仇!
“……对,还有‘鸠魔教主’钟海,爹临死说,是钟海害死他的,我一定要为爹报仇雪恨!”梅小君一边跑一边想,忽然,发现前头居然没路了,他竟然跑到山顶崖边!
此一发现,令梅小君大惊。
待他想回头寻路下山之时,已是迟了,身后十丈处,已聚集数十,甚至数百人。
但却是壁垒分明,一边僧、俗、道皆有,明显乃是九大门派之人,另一边皆是黑衣蒙面人。
此时,一名白眉老僧自九大门派众人处排众而出,道:“小施主,只要你交出‘大昊神剑’,贫僧少林清玄,及当今九大门派,负责保证你生命的安全。”
原来,连少林掌门人,“清玄上人”也来了。
“嘿嘿!”阴森森的冷笑传来。
黑衣蒙面人中,走出一人,冷哼道:“清玄,你凭什么做主?”
“清玄上人”白眉微扬,沉声道:“依施主高见?”
“手底下见真章!”
“你好大的口气!”
“不信?试试看!”蒙面人说罢,手一挥,身后的黑衣蒙面人,如潮水般,向九大门派中人涌去,九大门派中人,亦也不甘示弱。
一场混战,顿时展开!
“清玄上人”虽然想制止,却已是来不及。
黑衣蒙面人,如幽灵鬼影,在刀光剑影中,翻来覆去,掌式怪异绝伦,信手挥手,激起漫天冷雾,罩地寒流,劲气狂飙,摇山撼谷。
九大门派中人,被杀得东倒西歪,横尸遍地。
凄厉的惨嚎,微弱的呻吟,痛苦中的挣扎!死亡前的哀鸣!
舍死忘生的拼斗,疯狂惨烈的厮杀,正杀得惊天动地,日月无光之际,蓦地,四面八方响起一阵千山鬼哭,群峰枭鸣的沉沉阴笑!声音不高,如冰山雪谷中的冷气寒流,经过严冬刺骨的北风,传来阵阵呼晡,使人毛骨悚然,从心底发出剧烈的颤抖……
此时,疯狂的拼命,惨烈的厮杀停止了!
只有微弱的呻吟声,痛苦的惨号声!
每个人,面面相觑地对视着!
鬼哭枭鸣的阴笑寒流,冻结了整个绝谷的峰顶。
突然,有人发现了魔鬼似的,惊呼着:“鸠魔令!”
三面血红的三角令,中央绣着恐怖阴森骷髅头,栩栩如生,直立在林边的绝峰上,迎风飘扬!
黑衣蒙面人等,看到了骷髅血令,就地跪下,齐声声髙呼:“鸠魔令至,武林共遵;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清玄上人”满面惊疑,排众而出,口中喃喃说道:“鸠魔教令……真是道消魔长!二十年前昙花一现的鸠魔教主,又在此时此地出现了……”
武林各派中人,多数不知“鸠魔令”的来历。经“清玄上人”如此一说,更不知“鸠魔教主”是怎样的绝世魔头?
正在惊愕狐疑之际,一团烈火红焰似的人影,未闻丝毫衣袂风声,霎时,掠过峰顶。
三面迎风飘扬的鸠魔令下,站定一人,身如竹竿,肩披血红风氅,光秃秃一颗尖头,青森森一张马脸,一双菱形巨眼,绿火磷光暴射!
对眼前各派武林人物,遍地尸骸,视若无睹,喉头逼出阵阵的怪笑,径向绝崖边缘梅小君一步步地逼去……
武林各派中人,更是神色紧张地逼向绝崖边缘!
梅小君愣立绝崖边缘,看着他们疯狂的厮杀,正在紧张的时候,却不知为什么他们忽然停止了!
此时,看到尖头马脸的红衣怪人,各色的武林人物,向自己一步一步地走近,不由急得满面血红,双目中露出倔强的怨毒的神色,逼视着他们!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他本来站在绝崖的边缘,眼看再退一步,就要坠落千仞绝谷。
蓦然,林边发出一声惊骇的尖叫!
绿影轻飘,走出一位绿衣女郎,轻纱蒙面,娇躯摆动,万种风情,盈盈浅笑地娇声说道:“名门正派,绝世高人,也会逼着一个无辜少年……”
红衣怪人倏见绿衣女郎神秘地出现,一张青森森的马脸,勃然色变地怒喝道:“小子!留你不得!”
魔爪遥空一抓,顿时白雾寒茫电射。
缕缕如丝的劲气,卷向绝崖边缘的梅小君。
武林各派中人,惶急中,同时击出一掌,震起一股遍地狂飙,排山倒海的掌风。
只听得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梅小君被抛出丈畲远,如陨星似的向绝谷中降落。
红衣怪人发出一声枭鸣似的浄狞长笑,震得山谷雷鸣,群峰响应。
笑声未落,他领着黑衣蒙面人,一闪而没。
各派武林人物,抢救不及,又震惊于红衣怪人的诡异武功,只听到他们愤怒的冷哼!失望的叹息!
接着一阵人影乱晃,霎时隐没于山光树影中。
此时,绝崖边缘迎风玉立着,绿衣女郎孤单的人影!
她已揭去面上的轻纱,露出一张千娇百媚,亦喜亦嗔的芙蓉玉面,柳眉微皱,秋水含愁,口中如梦呓般地喃喃说道:“太像他了……希望你不要死……我会……”
最后只看到她樱唇嚅动……不知她怀着什么感情?在说些什么?
突然,一声冷哼!
她又柳眉带煞,玉面凝霜,满含怨恨凄然地说道:“岚哥哥,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一阵凄寒的秋风,拂起她额角的青丝,一条曼妙多姿的丽影,也随着这阵凄风,悄悄地离去了……
绝顶峰巅,只留下苍穹冷月寒星,发出惨淡的微光,照着黑暗阴森,雾锁云封的绝谷。
也不知经过了多少时候,从绝顶高峰击落的梅小君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剑上霞光闪闪,照见石壁上,长满数尺厚的暗绿青苔,软绵如毡,滑不溜秋,他发觉自己正睡在一处陡壁的峰腰上。
倏然,听到脚底下,水声雷鸣,只见谷底层层白雾中,一泓数十亩大的黑水寒潭,银涛翻滚,卷起屋顶大小的巨浪漩涡。
他那惊骇的一声“啊哟”还未叫出!
身躯一抖,从油滑的青苔上,如弹丸泻落般滚入谷底寒潭。
一股惊涛骇浪,迎头撞来,其寒刺骨,只觉得一寸一寸地往下沉去……整个身躯随着巨浪漩涡,往下直沉,心忖:“完了!我再也不能报仇雪恨了,可能就要埋身在这谷底深渊之中。”
索性睁开眼睛,本能地挥动双手,奇怪!潭中分明巨浪排空,沸腾翻滚!此时,怎么又是异常平静?梅小君在水中载浮载沉着。
四周一片碧绿深沉,模糊中,远远一处银光隐隐。
他绝处逢生地朝着银光隐现处游去!
倏然,一处青石岩穴展现眼前,岩穴洞口高悬着,一颗酒杯大小的白色珠子,放射出乳白的光芒,珠光照处,潭水逼向两边,隔成一条暗绿的琉璃走廊。他不假思索地从走廊中进入洞口,长长地呼了口气,心忖:“奇怪?潭底会有岩洞,还高悬着辟水珠?”
“这是什么地方?莫非是水府龙宫?”他愣立洞口,呆呆出神,忽然他面上露出坚毅的神色,朝着洞中走去!
起始洞中弯弯曲曲,高低不平,虽然剑尖霞光照射,还是一片黑暗阴森,洞顶犬牙乱石,垂立如剑,石尖滴水成冰,约莫走了百十丈远近。拐角处,豁然开朗,顿使他惊奇万分,怔立当地。
眼前数十级石阶上面,直立着一座数丈高的玉石牌楼,牌楼横石上,嵌着一颗特大紫珠,下面无数小珠排成四个大字:圣女别府。
紫光缭绕中,显着气派万千,威严神秘!
中央圆形月门虚掩,铜环低垂,长着层层绿锈,显示经久无人拉动。
他一步一步走上石级,迈向楼前,举手一推,“呀”的一声,高大的月门应手推开,一间琳琅满目,幽雅绝伦的广大石室,顿现眼前。
石室形成八方,各有一道月门紧闭,中央玉石桌案,两边蟠龙坐椅,四周石壁上,嵌着无数宝珠,霞光紫气,耀眼生辉。
室顶盘踞一条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的纯白怪物,舌尖寒光吞吐,隐隐流动,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桌上一只绿色玉杯,杯中盈盈白色乳汁冒出层层冷气寒焰,与室顶白色怪物的舌尖冷气,连成一道直线。
两册非续非绢的书籍,横陈桌上,书面篆字分明:神剑绝世。
鸠魔真经。
石壁上隐隐约约,几行字迹:入得圣女府,便是绝世缘;
杯中雪龙液,珍贵极难得;
功能夺造化,服食可通玄。
熟读鸠魔经,详参绝世篇;
室内按八卦,步步皆玄机;
功成完满日,情仇出江湖。
他一口气,念完壁上的字句,虽然还没有全部了解其中的含意,但已惊喜若狂地跳了起来,口中如醉如痴地说道:“鸠魔圣女!听说乃是神秘至极的武林绝世高人,是鸠魔教的精神支柱,鸠魔教近百年来能纵横江湖,令九大门派含恨低头,鸠魔圣女功不可没。我若真能得到她的真传,岂不就可以天下无敌了!”
他此时真怀疑自己是在梦中,不敢相信会是事实。茫然伸手,端起桌上的绿色玉杯,一口吞服了杯中的白色乳汁,顿觉入口清凉,其寒彻骨,霎时散发全身奇经百穴,接着,周身血液沸腾,奔流不息,两股寒热气流,冲破生死玄关,直叩头顶泥丸宫,几欲破体而出!一阵天旋地转,顿感四肢肌肉膨胀,更增结实,劲力充满全身,双颊血红,两眼神光暴射。
果然,杯中乳汁,造化神奇,使他得到数十年功力,但若不运劲吸收自用,亦是白费,梅小君连忙盘坐地上,运功三十六周天!
这一运功,使得雪龙液的功能,得到完全发挥。
待练完三十六周天,梅小君已觉自己和以前大不相同。
睁开眼,已是神光内蕴,智慧灵明,已达返璞归真的——通玄化境。珠光中映着颀长人影,在怔怔出神。
足有盏茶光景,他才缓缓的走近桌边,翻开《鸠魔真经》的第一面,只见上面写着:我乃是鸠魔圣女,因教中发生叛徒篡位,且叛徒处心积虑已久,不仅瞒过教中护法,我也是在最后关头,才发现叛徒阴谋。
因此,无力回天。
但又不甘心鸠魔教,就此毁在叛徒手中,便携带教中秘笈之一的《鸠魔真经》及神剑,离开鸠魔教总坛。
我到处流浪,为的是找寻一处可以重建鸠魔教的地方。
终于,让我找到这处,发现这条云龙,更发现云龙液服之可脱胎换骨,功力通玄。
我建造这座别府,室中有我鸠魔教的绝技武学,如能全部参悟,则功力定能盖世无双。
希望有缘之人学了我鸠魔教之武艺,为我鸠魔教清除叛徒,即是现任之鸠魔教主,他练了教中另一秘笈《琼花宝典》,功力自亦高绝。
神剑在我奔波途中已不慎失落,有缘人若能得到神剑再练本教武学,更可一日千里。
学成之后,埋了我的骨骸,自能出洞。
翻阅书中,尽是那“鸠魔教”教中绝学,奇门阵式,文学箴言,三教九流,包罗万象,应有尽有。
最后翻到一页,画着开启室门的图示,他按照图示,先走到左边的一扇月门!
伸手一按,果然圆形的月门应手而开,一间丈许方圆大小的石室,亦是隐隐的紫色珠光,墙边一个黄色的蒲团。
石壁上,刻划着各式的人像,有的盘膝而坐,手心朝天,有的双目低垂,形同入定,下注五字箴言:
物化同枯木,希夷明月珠;
本来生灭尽,何者是虚无?
他坐在蒲团上,照着墙上的图势,口念真言,打坐起来,刹时宝像庄严,神游物外,人我两忘!
这一打坐足有半天的时间,始见他从室中走了出来,走向右边的月门。
他手按铜环,室门亦是应手而开,室中空无一物,石壁满画着龙形。
下边一十六个大字:
龙腾瀚海,飞跃九空,天龙幻影,神乎其神。
他照着龙腾升天的姿势,在室中穿来插去,一会儿腾身跃起,一会儿贴地轻飘,一式一式地练着。
真是轻如浮云,快如闪电!
轻灵妙曼,天龙幻影,果不虚言,他一直练到,飘忽自如,方始刹住身形,飘出石室。
他就在此“圣女别府”中,逐室地练着各式武功。
从第一道门,坐功开始,他已打开了室中的七道门,只留下最后一道门还未打开,也就是离开洞府的关键了。
洞中岁月,昼夜难分。
他只是反复不停地演练着,饿了就去喝“云龙液”。
这天,梅小君心想:“我进入‘圣女别府’也不知多少时日了?‘鸠魔圣女’的绝学只留下最后的一道门未打开,如果我现在打开这道门,也就是我出洞的时候!”
他又在各室中演练了一番,自己认为满意,才又按照图示打开最后的一道门!
只见玉石云床上,端坐着一银衫美女,栩栩如生,美绝尘寰。
他稍一犹疑,连忙跪在床前,口中喃喃祷告:“弟子梅小君,拜见师尊。”当他拜罢抬头。
但见石壁上数行小字:
洞中埋骨,功德圆满;
床头三掌,自现洞门。
他倒身再拜,将鸠魔圣女的遗骸移至壁旁的石洞中,然后对准床头拍了一掌。
只听得一阵“骨碌”之声连响,石床顿时沉了下去,显出一个黑黝黝的洞穴。
他钻身洞穴中,走了约莫三五丈之远。
倏然,身然“轰隆轰隆”之声不绝。
原来方才的洞穴,已被山石封闭,心忖:“好险!我要是再耽误一下,不是又要关在这洞中。”连忙一闪身形,蹿出洞外,原来正是他坠崖的那座山谷。
他下了丹霞山,没有回家,沿路打听之下,得知九大门派之人,聚集一间大酒楼中,便一路行去,他知道有人跟踪,却不在意。
因为血海深仇未报,梅小君不愿别人得知他的身世,便自己取名为“绝世狂生”。
他又感念鸠魔圣女的栽培,因此换了一身银衫。
当他到了那间酒楼时,引起一阵骚动,一名老僧向他走去。
两眼神光炯炯地逼视着端坐的梅小君,两手微一抱拳,沉声道:“老朽衡山怀空,请问阁下贵姓大名?”
梅小君端坐未动,傲慢不屑地答道:“我乃武功盖世的绝世狂生!”
他对于杀父毁家仇人,当然不会客气。
怀空上人见梅小君一派傲慢不屑的神色,出言更是狂妄绝伦,不由长眉微蹙,面显怒容,冷笑道:“真是难得,人如其名,想是从丹霞山来的?”“早有人跟踪报讯,何必明知故问!”
“倒是有为而来?”
“岂敢!岂敢!”
“请道其详!”
“各位难解疑团,在下倒想一效微劳……不过……”梅小君稍一犹疑,接着说道:“不过,此事关系九大门派,此地仅有贵掌门一人,恐怕未必做得了主?”
怀空上人长眉直竖,神情激动地说道:“依阁下之意?”
梅小君倏地朗目圆睁,射出两道冷电寒茫,一扫群雄,沉声说道:“此地殊多不便,烦劳各位,同上武当一行!”说罢,起身便自顾走出店门,径朝武当上清宫奔去!
怀空上人及群雄身后跟随。
武当掌门天清道长,早已得到守候丹霞山下,一路跟踪的来人报讯。
他率领门下弟子,准备下山一会这谜样的人物——银衫书生。
甫出上清宫,他遥望峰下,一簇人影,如闪电飘风似的,正向峰上奔来。“嘶撕嘶”一阵轻微的衣袂风声!
刹那间,身着银衫的梅小君飘落宫前石阶之下!
他俊目一扫天清道长及武当门下,顿时面显怒容,冷冰冰地说道:“道长想是武当掌门?”
天清道长见梅小君不但一派傲慢的神态,而且,满面怒容,不由深感惊奇地答道:“贫道正是武当天清,阁下有何见教?”
“你们自谓名门正派,简直强盗不如。”
“敝派与阁下素昧平生,何故口出恶言?”
“放火焚屋,绝峰夺剑,掌劈孤儿。”
“你简直在满口胡说!”
“事实彰然!”
“有何凭证?”
“亲眼所见!”
“你是何人?”
“武功盖世的绝世狂生——”
“真是无中生有!”
“等下教你死得明白。”
“武当虽不愿惹事生非,但也不愿任人撒野!”
“只向掌门讨还血债!”
天清道长身为一派掌门,几曾受过这等辱骂,顿时气得身躯颤抖,满面血红,知道再也无法善了,一声断喝:“好狂妄!”
手中银拂一挥,如万道银蛇,向银衫书生迎头撒落。
梅小君一声冷笑,晶莹如玉的单掌,虚空一挥,倏地划起一道银白长虹。一股排山倒海的气流,逼向天清道长。
突然,一个苍劲的口音,沉声喝道;“天清!快退!”
声落人到,一掌凌空劈落。
纵是如此,天清道长还是被震得“噔噔……”连退五个大步,“噗咚”一声跌坐地下,气喘吁吁。
场中飘落一位鹤发童颜,长眉覆目,身披黄袍的八旬老道!
他两眼神光暴射地一扫梅小君,口中喃喃说道:“鸠魔神功!”霍然间,面上神色数变,满怀惊疑地说道:“少侠!可是神剑的主人?扬威镖局与你有何渊源?”
梅小君闻言,两眼顿时射出怨毒的寒芒,玉面凝霜,眉飞煞气。
黄衣老道虽然功参化境,也不由激灵灵地打了个寒噤。
所有在场的各派群雄,武当门下弟子,都是鸦雀无声!
上清宫前,静寂得有如阴司地府!
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这正是笼罩着杀机的序幕。
还是黄衣老道打开这沉寂的气氛,开声说道:“就是少侠不说!贫道也能猜到……”
梅小君冷冰冰地说道:“老前辈倒有知人之明!”一顿,又道:“今天在下不为已甚,只要武当、衡山两位掌门项上人头,其余在场之人,留下一点记号……”
他轻松地说出,听得在场之人,毛骨悚然!
衡山掌门怀空上人本来静立一旁,此时再也无法忍耐,气极地一声哈哈大笑道:“小子!未免欺人太甚!老夫与你拼了!”反手拔出一柄青光闪闪的龙鳞长剑,手挽剑柄,飘落场中,一招衡山剑法的起手式“指日封侯”迎头劈落!
梅小君有心一试身手,展开“天龙幻影”,脚底风生,满场游走,“鸠魔掌”、“五行指”并用!“七绝剑”、“混元功”兼施!
两人掌来剑去!快若飘风,起始还能看到两道人影,最后全是一团蒙蒙白雾。
黄衣老道一声“要糟”还未叫得出口,只听得半声闷哼,怀空上人一个无头尸体,被震出数丈之外,一颗光秃秃的头颅,端端正正地落在上清宫的横额之上,不断地流出涔涔鲜血。
黄衣老道不断自言自语地说道:“绝世狂生!空前浩劫……”说罢,一声震天长笑。
顿时,屋瓦横飞,群峰震动!
在场之人有的如遭九天雷击,有的如同梦中惊醒!
其声嘹亮惊人,是发抒心中的怨愤?还是鸣尽人间的不平?
只见他绕场一圈,在场之人,顿时如同泥塑木雕,横眉怒眼,纹风不动。黄衣老道面上一阵抽动,沉声喝道:“少侠!真要斩尽杀绝?”
梅小君忽然面色平和地说道:“在下有言在先,只留些记号,还要他们回去通风报信!”语毕,双手连挥,冷焰红光连闪。
倏地,一阵震天的惨嗥。
每人双手抱头,在地上乱滚,敢情他举手之间,已解开了他们的穴道,并挖去一目。
接着,梅小君朗声说道:“请各位回去,转达贵掌门,就说:将轰动武林、惊动万教的绝世狂生,三月之内准时登门就教!”
被挖去一目的各派群雄,同时发出一声冷哼,各自抱头鼠窜,霎时,隐没于苍林树影中……
黄衣老道,睹此惨状,发出一声悲哀的长叹,嘶声颤抖地祷吿着:“武当怀善,有心卫道,老朽无能愧对先人于地下!”顿时,面含微笑,双目射出慈祥的光辉,举手拍向天灵,庞大的身躯缓缓地倒了下去!
武当一代硕果仅存的长老,就此含恨而终。
此时,坐在地下闭目疗伤的武当掌门天清道长,经过一番运气行功,伤势好转,倏地睁开双眼,一扫场中惨状。
“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天清道长霍然跃起,取出随身的镇山宝剑——霓虹剑,形同疯虎地扑向梅小君。
梅小君就地拾起怀空上人遗下的古剑,满面不屑地冷笑道:“看你倒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一顿,又道:“只要你能接过我三招,我们的仇恨,就此一笔勾销!”
天清道长存心拼命,起手就使出武当镇山绝学“天罗剑法”的最后三招。梅小君使出“鸠魔真经”鸠魔七式的前三式。
两人都是将全身真气注于剑身,震得剑尖微微颤抖,不断地发出虎晡龙吟之声!
从第一招幵始,就是紧张万分,谁也没有存着侥幸的心理,看看就要三招过去,仅存最后的一式。
梅小君突然撤招换式,剑尖遥天一指,剑势横飞,震起漫天剑影,冷气横流地一招“划地为天”使出,只看到白袖轻扬。
天清道长连哼声也未发出,身躯如山崩地倒了下去,一颗人头又飞上了“上清宫”前的横匾之上。
恰好两位掌门,两颗人头,端端正正地并列着!
此时,武当“上清宫”前的广场上,静悄悄地躺着两位掌门无头的尸体,陪伴着黄衣老道的遗骸。
数十个横眉怒目的武当弟子,呆若木鸡地呆立在广场的边缘,接着,一声震天长笑,只留下苍林云海之间,掠起一道银色人影!
武当盛地,经过了一番血的洗礼,又恢复了它往日的平静。
三天后,沸腾了整个江湖。
所有武林人物,无不神情惶急,时刻担心着死神的降临,谁也没有信心,不会轮到自己!
到处纷纷传说着:武功第一……绝世狂生……美赛潘安……凶如修罗……
更有人绘声绘影地形容,如何举手断人头,挥指点人穴,不敢相信那武功,简直像传说中的妖法。
连武当怀善长老,那像功参化境之人,都会当场骇死!
声言,要在三月之内,遍临九大门派!横扫武林!
这恐怕是百年未有的浩劫!
尽管武林轰动,人人谈虎色变,唯恐自己遇到这煞星。但奇怪,几日之间,到处又有成批的武林人物,在搜寻他!
尤其一批蒙面的黑衣人,只有每次江湖上发生重大事故,他们才会幽灵似的出现……
谁也不知他们来自何方?去自何处?
他们的消息好像特别灵通,江湖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到处就会出现这些黑衣人影。
这日晨光时分,山东的驿道上,响起一阵震地的铁蹄之声。
八骑高头黑马,疾如流星。
谁也没有看清马上之人,是何面目。
蓦地,从路边的茶棚中,飘出一道银影。
倏然之间,一位银衫少年书生迎头八骑,当道而立!
事出骤然,八人似感同时一惊,慌忙翻身下马,神色紧张地从腰间拔出一色青钢长剑,半圆形的,围着银衫书生,黑巾蒙面的隙缝中,射出惊疑的寒芒!
银衫书生已冷笑道:“见不得人的家伙!你们跟踪了几天?”一顿,又道:“现在少爷有事!就请你们留在这里吧!”
八人同时一声怒吼!震起一股排空剑气,罩向银衫书生。
银衫书生屹立如山,纹风未动!衣袖轻扬,腾起层层冷焰红光,震得八人连声闷哼,狼狈后退。
银衫书生一招得手,剑眉飞扬,杀机陡起,跟踪扑上,抖伸晶莹玉掌“五行指”红白光芒暴射。
人横行武林数十年,哪曾见过这等绝学神功?来不及思忖,掌剑齐挥,疾如奔雷地向银衫书生攻去,眼前不见了银衫书生的人影!
只听得身后冷冰冰说道:“我只想把你们留下!你们想死?好吧!”
八人忙不迭转身一瞥,顿见,银光一闪,陡起连声惨嗥,八人只晃了两晃,横七竖四地倒了一地,黑巾蒙面的眉心部位,穿了一个酒杯大小的窟窿,不断地渗出涔涔黑血。
银衫书生口中喃喃地说道:“我太性急了,应该留着他们引出‘鸠魔教主’才对……”一顿,又道:“啊!还有那好心的绿衣姊姊,我要……”
此时,春风轻拂,丽日中天。
他在愣愣出神,忽然一缕幽香,送入鼻端。
他惊奇地一扫四周,在他身后一丈之外,路边的柳阴下,一个绿色的窈窕身影,迎风玉立。
他不由一震,她怎么不拿下面上的绿纱呢?
她是女人,我怎么好找她说话?
绿衣女郎,她此时也在静默的沉思中。
忽然,她似决定了什么?芙蓉玉面上,露出春花般的笑容,姗姗莲步,走了过来,燕语莺声地说道:“少侠一定是近日轰动武林的绝世狂生!”
银衫书生双颊飞红,羞涩淫地答道:“不敢!在下正是绝世狂生,姑娘……怎样称呼?”
绿衣女郎,落落大方嫣然笑道:“我姓寒……”
“你怎么没有名字?”
“你呢?”
“你不是知道吗?”
“那不是真名,只是称号呀!”
“反正你又不认识我,真假还不一样!”
“那也说不一定。”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任何人我的姓名。”
“为什么?”
“我有很多仇人?”
“谁?”
“所有的武林人物!”
“我也包括?”
“你……也许是例外的好人,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还不敢确定。”
他们正在一问一答,忘记了这是行人不断的驿道上!
突然,遥远的一阵怒马长嘶。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飘身,闪入柳树后面的乱草丛中。
霎时,十余骑人马,卷土扬尘,电射而至。
还相距一丈之遥,前面马上之人,口中“咦”了一声,戛然停止。
十余人,全是一副紧张惊愕神色,走近八具尸体之前,一阵端详。
走在前面,一位身披红色袈裟,挺着大肚皮,活像弥勒佛的和尚,哈哈大笑道:“这倒好!今天真是遇上了。”
跟着,一位满面虬须,体躯威猛的紫衣老者沉声道:“你说是谁?”
红衣和尚笑容不改地答道:“当今武林,谁会有此能耐与胆量,击毙武林闻声色变的黑衣蒙面人?”
“你敢断定是‘绝世狂生’?”
“嗯!一定是他。”红衣和尚说罢,扭转肥胖的身躯,敞口笑道:“老怪物!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现在倒还派上了用场……”
此时,一个肩背斗笠,嘴上一撮山羊胡子,身作樵夫打扮的人,从怀中掏出一只黄色小瓶,倒出丝丝黄色药粉,洒在八具尸体之上。
顷刻间,八具庞大黑衣尸体,化成一摊黄水。
虬须紫衣老者,一皱虎眉,洪声说道:“我们不能再耽误,恐怕少林又要出事了!”语毕,同时纵身上马,掀起一片黄沙,急如离弦之箭,径朝嵩山少林奔去。
此时,路旁数丈之外,乱草丛中,蠕蠕晃动。
一双少年男女,从乱草中钻了出来!
男的玉面朱唇,一袭银衫,风神绝世!
女的绿衣云裳,秋水含情,国色天香。
他们脉脉含情地相视着!
绿衣女郎盈盈笑道:“你认识他们?”
银衫书生摇了摇头。
绿衣女郎满面惊疑神色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谁是你的仇人?”
银衫书生顿时面显怒容,冷笑道:“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绿衣女郎神秘地一笑,口中喃喃说道:“九大门派……整个武林……是他?……”
她心中虽疑,却不便询问。
银衫书生心急报仇,就想赶往嵩山少林,不知怎么?他对绿衣女郎似存着一份特别好感!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喃喃地说道:“姑娘!我要走了!”绿衣女郎一皱秀眉,暗忖道:“真是冤家!我要跟着他。”
她稍一迟疑,秀目中,射出使人陶醉的光辉,银铃般地笑道:“我知道!你急于要去少林,找他们的晦气!”
银衫书生斩钉截铁地答道:“我要杀光他们。”
“你自信有此功力吗?”
“哼!”
“我们一道去少林好吗?”
“你要找谁?”
“九大门派!”
“不过……我不希望别人帮忙!”
“当然喂!有谁能胜过‘绝世狂生’。”绿衣女郎说毕,瞟了银衫书生一眼,接着道:“不过这次不比武当,刚才你已经看到了,他们也是赶去少林的……”银衫书生眉间杀气陡生,气势凌人地说道:“正好一网打尽,省得东奔西跑,只是始终没有看到‘鸠魔教主’那家伙……”
“是的!”
“你知道‘鸠魔教主’?”
“我一无所知!”
“那!为什么?”
“报仇雪恨伊奸除恶。”
银衫书生似忽然想到什么,沉声说道:“你不要再问,我不会再告诉你什么。”
绿衣女郎闻言,暗自忖道:“分明是他!难道真有这样的怪事?他居然能死里逃生!”接着说道:“好吧!不讲这些!找个地方休息再说!”
一纵身形,闪入数十丈外一丛矮树林中,牵出两骑白马来。
二人飘身上马,缓辔徐驰在洒满阳光的官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