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清玉乍一见自己一叫,灵灵道长便向前跃了过来,心中还在高兴,以为灵灵道长,至少仍受自己所制,那也可以无碍了。可是,当她抬头一看到灵灵道长的面色之际,她却也不禁倒抽了一冷气!
只见灵灵道长面色铁青,眼中精芒四射,注定了她,卓清玉从来也未曾见过灵灵道长现出这样的神态来过!她正想开口,灵灵道长已一字一顿,道:“卓姑娘,你下的好毒手啊!”
卓清玉一怔,道:“以下犯上,怎可不严加惩处?”
灵灵道长冷冷地道:“若真是犯上作乱,也应召集全宫同门,大开法戒堂,依律定罪,岂能令他们就此惨死,卓姑娘,这可是你自作孽了!”
卓清玉面色变灰,刚才的气焰,顿时去了一大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哼,这武当派的掌门,我也不稀罕,你们让开,我走了!”
她看出情形不妙,见风驶舵,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快点离去的好。她话一说完,灵灵道长究竟为人忠厚,便向旁闪了一闪身子。
可是,所有的人中,除了灵灵道长闪了闪身子之外,竟没有一个人移动半分的。
每一个人,都以冷冷地目光望着卓清玉,而卓清玉也在这些人的目光之中,看到了他们心中的杀机!
这时,进殿来的人,已多了三五十个了,其余的人,也紧紧地掩着殿门,卓清玉若是想硬闯出去,非杀开一条血路不可!而此际,又没有一个人出声,除了浓重的呼吸声之外,简直听不到一点别的声音。也正因为这所以也更令人觉得心神紧张!
卓清玉只觉得口头发干,一开口,连声音都变了样,道:“怎么,你们不让路么?”
有三个人道士,向前踏出了一步,一个道:“有一条路让你走,那是阴司路!”卓清玉陡地一俯身,在地上拾起了一柄长剑来。
她刚才突然偷袭,是众人亲眼目睹的,是以这时,卓清玉才一俯身拾起了一柄长剑,那三人便已踏中宫,走洪门,飕飕地三声响,三柄剑,一齐向她的要害之处,刺了过来。
卓清玉的身子,连忙向后退去。可是此际,她四面八方,已全是人了。她身子向后一退,后面便立时传来了金刃劈空之声,卓清玉神皆震,陡地一凝,挽起了一个剑花,“铮铮铮”三声,将她的身边的三柄长剑,碰了开去。然而,她的肩头之上,一阵疼痛,巳被另一柄长剑,划出了一道口子。
这时在她身边的人实在太多了,卓清玉受了伤,但是那一剑是谁向她刺来的,她却也不知道,她陡地一呆间,奋起神力,刺伤了两人。但是随着那两人的倒地,她的身上,却巳多了几道伤口,她左腿上的那道伤口,最是深重,令得她的身子一侧,倒在地上。
卓清玉跌倒在地之后,接连几滚,手中长剑飞舞,倒给她滚出了五六尺,到了一条大柱之前。
她一到大柱之前,才发现那条柱旁,早已有一人靠柱而立,那人骨消形瘦,正是曾天强。卓清玉到了柱旁,想要勉力站起来。但是她身上一挺间,却未能站起,只听得曾天强叹了一口气,道:“卓姑娘,你惹下大祸了!”
就在刹那之间,长剑森森,在她的面前,又结成了一个剑阵。卓清玉怒道:“废话,我还不知道惹祸么?要你来多说。”
曾天强又叹了一声,道:“你……你受伤了!”
卓清玉更是又惊又怒,道:“我还不知道自己受伤了么?你少废话!”
卓清玉的身子,猛地又向上一挺。
这一次,她出尽了全力,总算站起了身子,靠着大柱站定,但却巳不住喘气。曾天强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叫道:“灵灵道长,灵灵道长!”
灵灵道长排众向前,道:“曾公子,事情和你无关,我来领你出去。”
曾天强忙摇手道:“不,灵灵道长,我想向你求一个情,卓姑娘虽然失手伤了贵派两个人,但却也是为情势所逼,请你下令,让我们一齐离去。”
卓清玉一听,陆地转过头,以一种十分奇异的眼光望定了曾天强,口唇掀动,像是想讲话,但是在那一刻间,她的心中,实是不知道该讲什么才好,是以她终于未曾发出声音来。
灵灵道长刚缓缓地摇摇头,道:“曾公子,这件事我没有法子答应了,群情难犯啊!”
曾天强忙道:“道长,你是掌门人,你一下令,各位道长定能肯听从的。”灵灵道长仍是摇头,道:“曾公子,你……”
他一句话未曾讲完,身后两个性子燥急的道人已然道:“掌门,与他废话做什么?我们合力将他抓了出去,也好对付这小妖女!”
这两人一面说,一面大踏步地抢了上来,他们根本未曾将曾天强放在眼里,右手执着剑,左手便向曾天强的肩头抓来。
曾天强慌忙摇手道:“两位……请……”
他心中一急,开口讲话,更是喘气不已,一句话也未能讲完。而就在他一句话未曾讲完间,那两人的手,已搭上了他的肩头。
曾天强的心中更急,心想那两人既已出手,自己再讲出没有用了,他转过头去,以一种无可奈何的目光,望着卓清玉。可是,也就在此际,只听得那两个人抓住了曾天强的肩头的人,怪叫了一声,身形一个踉跄,突然向后,退了开去。左边的那个人大叫道:“天啊,你这干尸,是会捉老鼠的猫儿去叫哇!”
他一面叫,一面“飕”地一剑,已向曾天强的肩头,疾刺而出。曾天强自己也不知道那两个人为什么突然间后退的,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一剑,更是没有法子应付得过去。
要知道曾天强这时的武功,实已极高。但是他所学的这门武功,却是一门奇特的功夫。这门被称为“死功”的武功,本是一个绝顶高手,在垂死之际所创出来的,数百年来,也不知转了多少人的手,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可以练得成这门功夫的。
那是因为要练这门功夫,首先要这人的奇经八脉,断续残缺,几乎巳是一个死人,才能够开始练,曾天强死后复生,也是机缘凑巧。而这门功夫,也当真异特之极,若是说它威力无穷,那却不然,因为练这门功夫的人,始终像是一只脚在鬼门关中一样,连讲一句话的力道出没有,多走几步路,也会双腿发软,栽倒在地的。一身内力,根本不能发挥。但是,这门功夫,却又不是没有威力的,当有外力袭击之际,内力反震,力道却又强得出奇,外力击来的力道越是大,反击的力道也越强,这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句要诀的精义所在。
刚才那两个道士,伸手向曾天强的肩头抓出,幸而他们的用的力道不很大,所以反震之力也小,要不然,一定震得他们五指齐断,受伤不轻了。
这时,那道人“飕”地一剑刺出,来势极快,他只当曾天强的内力,既然能将他震了出来,一定能够将他这一剑避了开去的。他又哪里知道曾天强的武功,如此之异特!曾天强只是呆呆地站着,瞪了眼睛望着他。
电光石火之间,那一剑已然刺中了曾天强的肩头!可是,那一剑用的力道,虽然不小,剑尖却未曾刺进曾天强的身子,只听得“嗤”地一声响,剑尖一滑,将曾天强的衣服,划开了一道口子,剑尖也向上滑了开去。
曾天强的身上,瘦得像是骷髅一样,锋锐的剑尖划了过去,上面竟连一道白痕也不留下,而那道人,只觉得自己这一剑,像是刺在一块又硬又滑的石头上一样,竟是一点力道也使不上!
这一下,那道人也不禁呆住了!
因为若不是内家气功已到了绝顶的高手,怎能做得到这一点?
他由心中惊骇之极,那一柄长剑,滑了过去,拦在曾天强的肩头上,他竟忘了收回来!
在一旁的百来人,见了这等情形,也是齐齐地吸了一口气,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曾天强定了定神,苦笑了一下,伸手将仍然拦在他肩头之上的长剑,指了一指,道:“这位道长,将剑收了回去可好?”
那道人惊定思惊,如何还敢收剑?曾天强一说,他忙不迭五指一松,身子陡地向后,跳了回去,那柄长剑,从曾天强的肩头,滑了下来,“呛啷”一声晌,落在地上。
这时候,人人屏气静息,可以说静到了极点,那“呛啷”一声晌,听来十分惊人,几乎有一大半人,都被吓了一跳。
曾天强苦笑了一下,卓清玉在这时,却已看出了曾天强实是一个身具绝顶内功的人,她连忙移了移身子,到了曾天强的身边,道:“你带我出去。”曾天强道:“我?我怎带得你出去?”
卓清玉道:“你想救我,就带我出去!”
曾天强喘了一口气,用力握住了卓清玉的手臂,两人一齐向前跨出了一步。曾天强自己一个人走,还勉强可以,叫他扶住了一个受伤的人,那实是力有未逮,是以才跨出了一步,两人便一齐跌倒,滚出了两步。
他们虽是跌在地上,向前滚出去的,但是由于曾天强刚才所显露的武功,实在太以惊人,是以在他们面前的人,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开去!
曾天强手在地上按着,喘着气,站了起来,道:“你看,我……怎么带你出去?”
他讲这一句话间,身子又摇了五七次,几乎又再次跌倒在地。卓清玉也巳站了起来,心中惊疑不定。然而刚才,她离得曾天强最近,那一剑刺中他的肩头,又滑了开去的情形,卓清玉又看得最清楚,那实在是万万不能虚假的绝顶内功!
是以,卓清玉虽然心中惊疑,但是她仍然道:“慢慢来,你别急,你可是真愿意救我?”
曾天强叹了一口气,道:“到了这时候,你还用这样问我么?”
卓清玉道:“好!”
她讲了这一个字之后,陡地将声音放低,俯耳道:“那么,当我们向前走去之际,有人向我攻来,你便要挡在我的前面!”
卓清玉和曾天强两人之间,恩恩怨怨,当真是一言难尽,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她向曾天强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似乎是过分了一些。
但是,当她凑在耳际,和曾天强低语之际,却令得曾天强想起以前的情形来。
曾天强想起当年,他们两人,在山洞之中,一齐身受重伤,相依为命的情形,又想起两人一齐如同丧家之犬那样,逃避仇人追踪的情形来,心中一软,叹了一口气,道:“好的,但一只怕那样子,仍然不能令你出得武当大周天剑阵的!”
卓清玉道:“你就别管了。”
曾天强不再出声,只是缓缓地转过头去。
在他身前的,是无数柄晶光闪闪,极其锋锐的长剑结成的剑纲,曾天强只觉得心中一阵胆怯,几乎难以向前迈出半步!但这时,卓清玉已在他的耳际催道:“快走!”曾天强一横心,暗忖正是一个死字,自己既然巳答应了卓清玉,岂有反悔之理?
是以他抬起腿来,便向前跨出了一步,当真太可怜,见他抬起腿来之时,腿在不住发抖,踏了下去之时,更如同踩在棉絮上一样,身子一软,几乎跌倒。
卓清玉一见曾天强跨出了一步,连忙跟在他的后面,也踏出了一步。也就在此际,“嗤嗤嗤”三声晌,三柄长剑,也向前递了过来。
卓清玉心中一凛,但曾天强当真是正人君子,既然已答应了,便自紧守诺言,绝不退让,眼睛一闭,竟然准备发身试剑。可是,那三柄长剑却未曾到他的身子。因为就在那电光石火之间,灵灵道长陡地发出了一声大喝,道:“住手,我有话说!”
灵灵道长一开口,那三柄长剑立时抽了回去,灵灵道长一步跨出,到了曾天强之前,道:“曾公子,你虽然另有机缘,已练成了一身功夫,但想要硬冲出去,只怕还是不成功的!”
灵灵道长又道:“我们不愿与你为敌,据我所知,这卓姑娘对你那么情薄,绝值不得你这样舍身不顾去救护她的。”
曾天强长叹一声,道:“道长,你讲的或许有理,但是我已答应了,总不成还来反悔?”
卓清玉贴身站在曾天强的身后,俯耳道:“别理他,快向前走,快!”
曾天强又勉力向前跨出两步,灵灵道长念在曾天强和自己的一段旧情,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了两步,可是在灵灵道长身后的三名道人,长剑却又递出而出,三剑一齐刺向曾天强。
曾天强一个镨愕间,那三剑已一齐刺中!但是,三剑齐中,曾天强却是丝毫无损,他只觉得身子晃了一晃,几乎跌倒,三柄长剑,却已“刷刷刷”飞向半空,直钉进了梁头之上!
那三个出手的道人,也各自发出了一声怪叫,向后疾退了开去。
曾天强身子晃了一晃之后,又向前连跌出了四五步去,卓清玉仍是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曾天强跌出之际,在他的前面的人,一齐后退去。
武当派的大周天剑阵,本是极厉害的武功,它胜在人多势众,气势如虹,似乎有必胜之势。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一动起手来,便人人了无所惧,那就是更加容易所向无敌了。可是如今,众人眼看着三柄长剑,刺向曾天强的身上,出手的又是灵灵道长的师弟,武当派第一代的髙手,而那三柄明明刺中了曾天强的身子的长剑,竟然会反震了出来,心头如何会不大受震动?
需知就算练成了铁布衫,金钟罩等厉害功夫,也至多剑刺不入而已,至于还能将长剑反震出来的,那实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了。
再加上曾天强的样子,如此之恐怖,实是令得众人,大为气馁,所以当曾天强实是站不稳身子,踉跄向前跌来之际,他们反以为曾天强是向前直冲了过来,竟不顾得结弹御敌,反倒纷纷后退!
这时候,曾天强若是能一股作气,向前冲出,那他一定是可以冲出重围的。可是,他却又偏偏无此能力,只得双腿发软,向前一仆,跌倒在地。
倒地之后,双手用力一按,才又勉力站起身子。
他那种虚弱不堪的情形,自然也看在众人的眼中,而且谁都看得出他那种情形,并不是假装的。
是以片刻之间,众人的胆子,又壮了许多,本来几巳不成形的剑阵,重又结了起来。
曾天强喘着气,又待向前迈出步,可是也就在这时,只听得一下难听之极的怪叫声,已自远而近,迅速地传了过来!
曾天强一听得那下怪叫声,心中便自一定,忙道:“好了,卓赚,我们……没有危险了,我……的朋友……齐云雁来了。”
灵灵道长在一旁,曾天强的话,他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而他又是早已知道了曾天强口中的“齐云雁”是什么人的,是以他不禁猛地一怔。
就在这一句话的功夫,那怪叫声第二次晌了,这一次,是以在玄武宫的门外了,紧接着,一条人影,已到了偏殿之外。
那人突如其来,落在外面的天井中,而天井中少说也有七八十人在,那人简直就和落到了剑阵之中一样,杀那之间,少说也有十柄长剑,一齐向他刺了出去。
灵灵道长大叫道:“住手,这位是本派云雁真人!”
灵灵道长一面叫,一面只听得“铮铮”、“锵锵”之声,不绝于耳,人影飞泄,齐云雁已越过了众人,来到了偏殿之中。而在他的双手之中,各握着六七柄长剑,那是刚才向他刺去的长剑,竟在一句话之中,完全落到了他的手中!他出手之快,实是难以想象!
灵灵道长连忙迎了上去,叫道:“恩……”
可是,他下面一个“师”字未曾开口,便不禁呆住了,因为这时,他已看到了眼前那人的脸容!而当他一看到了眼前那人的脸容之后,他下面的一个“师”字,便难以讲出口来了。
因为他的恩师云雁真人,方面大耳,气态非凡,如同神仙中人一样。而如今在他前面的那人,却是面肉痩削,和僵尸一样!
这样的一个人,若说便是他的师父,灵灵道长实是难以相信的。
齐云雁目光炯炯,望着灵灵道长,听得他只叫了一个字,便不再叫下去,立时道:“灵灵,你已全然不识我了,是不是?”
齐云雁这一幵口,声音沉着,滔滔不绝,令得殿内殿外的人,全皆可以听到。而他的声音,在一传人众人的耳中之际,有一大半人,尽皆耸然动容!因为这正是云雁真人的声音,他们是记得的!
灵灵道长的面上,更是现出了激动的神色来,道:“你……恩师,你何以变成了这样,可是……为仇人所害么?”
齐云雁一摆手,道:“灵灵,你不必多言,也不必称我为恩师,这些年来,我已另有所学,早已不算是武当派中的人了。”
这种弃去本来门派,另学武功的事,在武林中本就不常有的,就算有,也必定要得到原来门派的掌门人允许,方能实行。而以一派掌门之尊,自动弃去本来门派,这更是极其罕见的事。
是以这时候,殿内殿外的武当高人,尽皆逾尬之极,不知是什么味道。灵灵道长首先苦笑了一下,道:“恩师,本派武功,天下皆知……”
齐云雁不等他讲完,便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头,道:“灵灵,你别硬充场面了,武当自从两本宝录失去其一之后,武功日益式微,谁不知道,你当了这许多年武当掌门,难道还不知道么?”
灵灵道长满面通红,那是他心中深知齐云雁所讲的,句句是实话之故,武当派的武功,确是大不如前了,空有着名声,但是却难以和真正的一流高手并列。而且,看来空有声名也维持不了多久了,武林中人,也已渐渐知道武当派的不行了。
旁的不说,单以这次,下卷武当宝录又失去一事,武当派便曾通知各门各派,代为寻找,本来,以武当派之声名威势而言,应该是一令既下,武林轰动才是的。但是这一次,有许多门派,接到了通知,却尽都若无其事,出去送通知的武当子弟,有许多甚至更受了冷言冷语回来!
灵灵声长自己,听说事情和峨嵋派有关,和峨嵋高手,在石华天山天狗坪力战,也是一点结果也没有。这一切,全都说明武当派的声威,也大不如前了。
是以这时,不只灵灵道长感到面红心痛,其余武当高手,也是人人心头沉重,一时之间,只听得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开口。
就在这时,突然听得一个女子声音道:“武当宝录,上下两卷倶在,你等何谓尽皆失去?”
讲这话的,正是在曾天强身后的卓清玉。
齐云雁睦地抬头,向卓清玉看了一眼,冷冷地道:“你说什么?”
卓清玉又道:“武当宝录上下两卷均在,阁下不知事实,请勿乱言。”齐云雁冷笑道:“若真有此事,谁有这两卷宝录,谁就是武当掌门,大可使武当重震声威!”卓清玉希望的,便是齐云雁讲出这样的话来,如今齐云雁果然如此说法,卓清玉心中这一喜,实是非同小可,立时应声道:“阁下究竟是前辈髙人,讲的话也大有道理,这上下两卷宝录,正在我的手中,而我当了武当掌门,也有年余了!”
齐云雁是绝料不到卓清玉会讲出这样话来的!卓清玉人极精明,刚才,形势对她极其不利,她只求可以全身而退,巳是上上大吉了。可是,此际齐云雁突然出现,卓清玉立时看出,齐云雁举足轻重的一个人,是以她巧妙地用话套住了齐云雁,等齐云雁讲出她心目中希望的话来。
齐云雁一时不察,讲出了卓清玉希望的话之后,卓清玉便立时宣布,上下两卷武当宝录,一齐在她的手中,她再度自陈自己是武当掌门!
卓清玉的那几句话,不但令得齐云雁为之一呆,灵灵道长和一干武当高手,也为之呆住了。
卓清玉自曾天强的手中,将上卷宝录抢了过来之后,一直未曾对任何人讲起过,她作武当掌门,只凭“下卷”,便已使灵灵道长无话可说了,是以她也从来未曾讲起上下两卷齐在她手中一事过。
这时,她陡然宣布,众人一则以惊愕,但同时,心中却也禁不住高兴。武当派人都知道,武当派之所以日益声威低落,全是因为上卷宝录失落之故,以致许多绝顶武功,皆失传了,传下来的只是一些普通的武功。
如今,两卷宝录巳在一起,那么武当派的兴旺,岂不是指日可待么?但是众人的心中,却又不免吃惊。
因为宝录是在卓清玉的手中!
一时之间,殿内殿外,都充满了窃窃私议之声,直到齐云雁和灵灵道长两人,不约而同,一齐举起手来,众人才一齐静了下来。
曾天强也在刚才,对卓清玉低声道:“你还是将这两卷宝录,还给了灵灵道长,那武当派上下,一定对你感激不尽的了。”可是卓清玉却冷冷地道:“你别管我。”
刚才,卓清玉还在要求曾天强替她以身挡剑,但这时却又完全是另一副嘴脸了。曾天强是早已知道卓清玉为人的,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竟能全然不发怒,只是叹了一口气。
这时,所有人都静了下来,灵灵道长还未开口,齐云雁已问道:“你此言当真。”
卓清玉长剑支地,向前踏出了一步,道:“自然不假!”
齐云雁道:“你且取出一看。”
卓清玉四面一看,道:“此间人多手杂,我怎可轻易取出来。”
齐云雁一声冷笑,道:“我和灵灵两人在此,谁敢妄动?你只管放心好了。”卓清玉也一声冷笑,“老实说,旁人还未放在我眼中,灵灵更是君子之人,他怎会出手来抢我的宝录,倒是阁下……”
卓清玉才讲到这里,齐云雁便突然扬声大笑了起来,道:“那你更可放心好了,天下武学,犹如沧海,武当宝录,只不过其中一粟而巳,高过武当宝当中所载武功的武学,不知多少,你将武当宝录法着无上至宝,我却弃若败履,你别瞎耽心了。”
卓清玉深吸了一口气,道:“好!”
她伸手入怀,取出了两卷册子来,道:“请过目。”
她这里一个“目”字才出口,齐云雁身子陡地拔起,陡地落下,巳到了卓清玉的面前,来势之快,简直难以形容,卓清玉虽有准备,也吓了一跳!而就在卓清玉吓了一跳之际,齐云雁一伸手,便已将两本宝录,抓了过来。他“刷刷刷”地翻着,动作极快,转眼之间,又将两本册子合上。他瘦削难看的脸上,现出了十分感慨的神色来,叹了一口气,道:“这两本宝录,果然重归武当了。”
卓清玉一听得齐云雁这样说法,心中暗忖觉得不妙,但是却又想不出该说什么话才好。
一时之间,武当派中所有的人,目光全都齐集在齐云雁的手上。
齐云雁的目光,缓缓在众人的身上扫过,最后,停在卓清玉的身上。卓清玉挺了挺身子,她已经准备,如果齐云雁再不将宝录还给她的话,她就要开口索还了。却不料齐云雁一开口,却问道:“这上下两卷宝录,卓姑娘是从何处得来的,可否告知?”
卓清玉一听,更是大不乐意,但是他却又不敢太得罪齐云雁,只是道:“阁下不必多问这些事,先说有此两部宝录,是否可当武当掌门。”
齐云雁一笑,道:“是啊,那就要看你是怎样得来的。”
卓清玉更是不耐烦,道:“这有什么关系?”
齐云雁缓缓地道:“当然有关,譬如说:你是用不正当手段取到的呢?”卓清玉听齐云雁越扯越远,不禁更是惊怒交加,道:“阁下刚才说,有此上下两卷宝录,便足可以当武当掌门,莫非是戏言么?”
齐云雁摇头道:“当然不是戏言,但如今这两部宝录,却是在我手上。”
卓清玉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厉声道:“这算什么?原来你存心骗我?”齐云雁道:“当然不是存心骗你,我只是使你知道,你用什么手段得来的,实是大有关系,若然你也是骗来的,我也可以骗你,你自然也没话说了。”
卓清玉是口齿极其伶利的人,但这时候,齐云雁转弯抹角地一说,她倒反而哑口无言了。呆了一呆,道:“那是我在华山之中,一个死人身边找到的。”齐云雁道:“那人是谁?”
卓清玉道:“天山金鹫谷一。”
齐云雁“嘿”地一声,道:“是上卷还是下卷?”
卓清玉乃是何等精明之人,她早已料到,齐云雁再问下去,是必然会有此一问的,是以她不假思索,道:“上下两卷,俱在他身上。”
她一面说,一面望了身后的曾天强一眼。
曾天强一听得卓清玉公然说谎,心中正大不以为然,却令得他顿了一顿。接着,他便叹了一口气,道:“你……这是何苦?”
曾天强的这一句话说得虽低,但是听到的人却也不少。然而众人皆不知道,那上卷宝录,实是曾天强在剑谷之中得到,后来在小翠湖的湖洲之中,又被卓清玉连骗带抢弄到手的。
众人既不知有这样一段内情,当然也不知道曾天强这样说法是什么意思了。
只有齐云雁一人,听了之后,抬起头来,大有深意地望了曾天强一眼。然后道:“卓姑娘,口说无凭。”
卓清玉暗忖,自己所讲的,并不是实话,但如果不立下毒誓,便无人能信,自己也就当不成武当掌门了,是以她将心一横,道:“适才所讲,若有虚言,定遭烈火焚身而亡!”
古人对神明恭敬,学武之士,尤重信义,这乱罚毒誓之事,实可说罕见之极,众人自然也料不到卓清玉会有这一着的。
当然,卓清玉乱罚毒誓一事,若是说可以瞒得过齐云雁,那也是没有可能之事。然而在这样的情形之下,齐云雁却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他“嘿嘿”冷笑了两声,道:“你有这两部宝录,自然可以做到武当掌门!”他一面说,一面一扬手,那两部宝录,向着卓清玉,冉冉地飞了过去,去势极慢,有两名中年道人,突然三声大喝,飞扑向前,伸手便抓!
卓清玉一见,怪叫一声,也扑向前来。
本来,卓清玉扑向前来之际,已然慢了一步。但是,那两个道人出手虽快,当他们五指箕张,向飞在半空之中的那两部宝录抓之际,五指还未曾碰到宝录,陡然之间,一股极大的力道,自书上弹了过来。
那一股力道,乃是齐云雁落在书上的功劲,力道之强,匪夷所思,不但立时将两人的手臂,震得向上扬了起来,连他们的身子,也向后倒退了出去。而且,那两股力道,直逼他们的心口,令得他们连气也透不过来!
那两名道人一退,卓清玉赶前一步,一伸手,便将两本书一齐抓到了手中,直到此际,她才松了一口气,立时叫道:“灵灵……”
可是,她才叫了两个字,便又听得齐云雁发出了一声阴恻恻的断喝声,手指着刚才被他的巧劲震出的那两个道人,道:“你们两人太大胆了,书是我向她索来看的,自然要由我还到她的手中,你们竟敢中途出手抢,岂不是自讨苦吃?”
那两个中年道人被震出之后,面色惨白,十分尴尬,可是一听得齐云雁这样讲法,两人一跃而起,面上的神色,兴奋之极!而其时,而上现出了兴奋神色的,不止是这两个人,而还有别的许多人。
因为齐云雁刚才那一番话,虽然是在责斥那两个人,但是谁都可以听得出齐云雁的弦外之音,是在说当他还书之际,不准人动手,但是书到了卓清玉之手后,事后就与他无关了。
不但是武当派中人,连卓清玉也听出了这点弦外之音,她不禁心头生寒,暗叫不妙!
齐云雁话一讲完,便道:“曾天强,你跟我回去。”
曾天强立即向卓清玉望去。
他的意思,是要卓清玉和他一起趁机离去。可是卓清玉却摇头道:“你别走,你和我在一起。”
曾天强忍不住道:“你还不走?你如今再不走,只怕等一会儿,又是想走而走不掉了。”
卓清玉明知曾天强所讲的是实话,但是她实在太热心于当武当掌门,是以只当着耳边风,因之立时道:“不会的,你和我在一起,可好么?”
曾天强望着卓清玉眼中,那种充满了祈求的神色,实是不忍心回绝她,只得叹了一口气,道:“你……你……唉,好吧?”
齐云雁冷冷地望着曾天强,道:“你不走么?”
曾天强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齐云雁身形一晃,疾如飘风,巳然掠出了殿去!
齐云雁一走,情形顿时不同了,武当门人,大声呼喝,如同潮水也似,向前涌了过来,刹那间,将曾天强和卓清玉两人,团团围住!
最近的人,离他们两人,只不过两尺左右,四周围的剑尖,犹如剑山一样。卓清玉厉声道:“想不到武当派中,全是卑鄙小人!”
灵灵道长道:“事关本派盛衰,非此不可。”
卓清玉“哼”地一声,道:“你们若是尊我为武当掌门,武当派自然非同凡晌。”
灵灵道长摇头道:“卓姑娘,事到如今,你也该知道这是没有可能之事了。”曾天强沉声道:“卓姑娘,你将上下两卷武当宝录放下,我们离幵这里了吧。”
卓清玉的心中又恨又惊,大声道:“办不到!”
她喘了一口气,道:“你刚才不是曾答应我,护我出去的么?这时莫非又变卦了?”
曾天强叹了一口气,道:“没有,我没有变卦。”
他的身子,向前跨出了一步,挡到了卓清玉的面前,卓清玉一见曾天强到了自己的身前,突然用力,向前猛地一推!
曾天强冷不防被他一下子推了过来,一个站不稳,踉跄向前跌了出去,连跌出了三步,在他向前跌出那三步之际,少说也有七八柄剑,刺中了他的身子。但是,刺中了他身子的那七八柄长剑,却一齐自他的身上,滑了开去,只不过将他身上的衣服,尽皆划破了,变成了片片缕缕。而卓清玉也趁早此机会,向前连跨出了三步。
曾天强勉强用力站定了身子,道:“你……你不必推我,我自己会走的。”卓清玉低声道:“快!快!一鼓气向外闯去,不要停留。”
曾天强勉力提气,大踏步地向外走去,他每走一步,便禁不住要喘一口气,只觉得头重百斤,双腿发软,像是随时随地,可以跌倒一样。但是他却紧紧地咬着牙关,支撑着不使自己跌下去,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前后只不过走出了六七步,眼前几乎什么也看不到了。
到了这一地步,他的双耳之中,只觉得钟鼓齐鸣,也是实在难以支持得下去了,体内几团真气,像是扎紧了的气泡一样,令得他全身不舒服。
他身子摇晃着,不由自主,向下倒去,可是就在那一刹间,他又猛地一挺身子。
也就在那一挺身子之间,他只觉得身内的真气,似乎由一个极细的小孔之中,急急地泄了出来。那身内七八团本来自为政的真气,突然间,像是被一股极细的真气,连接起来了。
也就在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身子一轻,眼前一清,耳际的嗡嗡之声也没有了。
他四面一看,仍是有许多人围在自己的身边,卓清玉仍然挨在他的背后,而她的身上,又多受了几处伤,半边身子,全染满了血。
四面八方,剑气森森,令得人一望便心头生寒,但如今,曾天强想到刚才那种咬着牙硬挺的情形,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那些人的影子,本来是极其模糊不清的,而这时却看得十分淸楚。
更令得曾天强感到奇异的,是他的身子虽然站在地上,可是却轻飘飘地,像是随时会化为一缕青烟,飘向天空一般。
曾天强定了定神,道:“清玉,你受伤了?”
卓清玉却并不知道在刹那之间,曾天强的身上巳经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她咬着牙道:“向前走,快向前走出去,快,快!”
曾天强叹了一口气,伸手扶了扶卓清玉,又向前跨了一步。
他这里才一动,又是五六柄长剑,对着他“飕飕”地刺了过来。
曾天强本来,也不是第一次挨剑了,他以前只觉得对方的剑势之快,快疾无伦,可是这时,他忽然发觉,那五六柄长剑,在向前剌来之际,虽然还带着“嗤嗤”声,但是看来却轻飘飘,慢吞吞地,他心中好笑,暗忖这样的刺法,怎能刺得伤人?莫非是他们故意如此,以放自己一条生路?曾天强怎知,他自己刚才,在咬牙苦抵之际,已将体内各自为政的七八团真气之间,打通了一股极细的真气,联贯全身。
这一来,他巳经将“死功”之中最难的一关挨过去了,而挨过了这一关之后,功力陡进,非同小可,不但立时神清气朗,而且在他的眼中看来,似乎也没有什么武功,可足称道的了。
人家极其劲疾地向他刺来的长剑,在他看来,会变得又慢又轻,正是这个缘故。但是曾天强自己却全然不明白这一点,他还只当人家是手下留情哩。
他一想到自己可以有机会闯出去,精神更是一振,右手陡地向上抬了起来。
曾天强这时,向上抬起了右手,他的目的,只不过是要遮住了头脸,不让人家的宝剑,刺中自己的头部而已。可是,意想不到的却是,他这里才一扬起右手来,一结柔韧强劲的力道,陡地自下而上,倒卷了起来。
那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道,可以说纯粹是无中生有的,不但一点声息,连一点点劲风都没有,然而,那股力道,却已带着极强的力道,向前涌了出去!
电光石火之间,向他面前刺来的那五六柄长剑,首先“呼呼呼呼”,一齐向上飞了上去,发出了一阵“啪啪”之声,尽皆刺入了梁头之中,没入了梁头之上,没入尺许。其中有一柄,甚至穿破了殿顶,飞了出去!而在曾天强身前的那些人,都发出了一声怪叫,一齐向后倒去。
那么一大片人,一齐跌跌滚滚,向后倒去,那确是见所未见的奇景!
刹那之间,连曾天强自己也呆住了。
他瞪大了眼睛,望着前面,实是难以相信自己看到的会是事实。
在他身后的卓清玉一见这等情形,也是呆了一呆,但是她立即道:“快闯,快向外闯去。”
曾天强一听,一抬头,便待向外走去,可是也就在那一刹之间,卓清玉却又改变了主意,道:“别走,我们不必走了。”
曾天强不禁无所适从,他茫然又停了下来,道:“怎么又不必走了?”卓清玉望着前面在狼狐起立的那些道士,踏前一步,和曾天强并肩而立,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我们何必要走?”
曾天强仍是不明白她的意思。那时候,被曾天强所发出的那股力道涌倒的人,巳一齐爬了起来,可是他们却也争先恐后地出了偏殿,再也不敢接近曾天强了。
卓清玉扬声叫道:“灵灵!”
灵灵道长和他的几个师弟,那全是武当派中武功最高的人,一齐仗剑越众而出。
卓清玉冷笑道:“灵灵,如今怎么样?”
这时候,灵灵道长等人,都已明白卓清玉的意思,但是曾天强却反而莫名其妙,道:“卓姑娘,你为什么忽然又不想走了?”
卓清玉笑了一下,道:“傻瓜,如今你的武功巳如此之高,足可保护我了,我如何还要走?这武当掌门,我是当定的了。”
曾天强仍然有点不明白,道:“武功?我的武功无人能及?我……只不过觉得身子总是轻健了些,若说我的武功无人能及,这……”
卓清玉不耐烦道:“别说了,你放心,这里没有人是你的敌手,我是没有说错的。”
曾天强叹了一口气,道:“卓姑娘,就算我的武功高了,这里无人能及,这也不等于说你可当定了武当掌门,还是走吧。”
看卓清玉在听了曾天强话后那一刹间的神情,她像是想发怒,但是她却立即又装出了十分焦急的样子来,道:“唉,你答应帮我忙的,何以竟如此泄气?”
曾天强道:“不错,我答应帮你忙,是我帮你一齐向外闯去,并不是说和你一齐在这里,助你当武当掌门!”
卓清玉面色大变,道:“那么,你是不肯的了?”
曾天强几乎又想心软。但是他继而一想,这是万万不能妥协之事,是以立即一咬牙,道:“真的不能,你还是跟我一齐走罢。”
卓清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灼灼,望定了曾天强,曾天强自她的眼光之中,可以看得出她心中对自己的愤恨来。然而,曾天强却仍然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他只是沉声道:“卓姑娘,你可走么?”
卓清玉道:“好,我走,但我仍然一定要回来的。”
曾天强听得卓清玉肯走,心中巳经放下了一块大石来,忙道:“那太好了,我扶你出去。”
卓清玉伸手搭住了曾天强的肩头,曾天强向外走去,可是他们两人,才走出了两步,灵灵道长便已道:“且慢,卓姑娘,那两部武当宝录……”
灵灵道长未曾讲完,卓清玉便已经尖声叫了出来,道:“不能,不能,万万不能!”
曾天强向灵灵道长道:“道长,这两那宝录,待我慢慢向卓姑娘说情,我想卓姑娘是聪明人,总有明白过来的时候的。”
灵灵道长听得曾天强这样说法,心中不禁大是犹豫,他知道曾天强既然这样说了,那也就是说,如果他们硬要出手的话,那么,曾天强一定要帮着卓清玉的了。
灵灵道长乃是一流高手,他看出曾天强的功力,异特之极,若是他要出手,自己这方面的人虽然多,但仍然免不了吃亏的。但如果就此让两人离去呢?
灵灵道长绝不是信不过曾天强。他知道曾天强是正人君子,说一句是一句,也知道曾天强一定会尽力替他索取那两部宝录的。但是,灵灵道长却深知卓清玉的为人,知道卓清玉是绝不肯放手的!
刹那之间,四周围又静了下来,只听得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曾天强缓缓地道:“道长可信得过我么?”
灵灵道长一咬牙,道:“好,曾公子请!”
灵灵道长这一句话一出口,手一伸间,在曾天强和卓清玉两人身前的人,犹豫了一下,行了开来,让出了一条路。曾天强连忙扶着卓清玉向前走去。灵灵道长跟在他们的身边,道:“曾公子,我们以半年为期,如何?”曾天强点头道:“好!”
他唯恐又节外生枝,所以一面讲话,一面连停都不停,便向前走去,到了玄武宫外,他才透了一口气。灵灵道长在宫门口行了几步,曾天强和卓清玉则一直转过了半座山头,方始停了下来。卓清玉叫了一声,即倒在地上道:“我……走不动了!”
曾天强连忙也停了下来,他早巳知道卓清玉是受了伤的,但是在玄武宫之中,形势何等紧张,他自然无法注意卓清玉的伤势,究竟轻重如何,刚才,一路向外,急匆匆地走来,他更是未曾留心。
直到这时,他才看到,卓清玉的身上,少说也有十一二处的创伤,全身上下,都巳沾满了血迹!
曾天强叹了一口气,道:“你……伤得实不轻啊!”
这一句话,却是触动了卓清玉心中的创伤,她身子伏在地上,顿时泪如泉涌!但是她的性格,却当真执拗到了极点,但见她泪如雨下,她却一点也未哭出声来。
她一哭,曾天强的心里,也不禁立时觉得沉重之极。他蹲了下来,道:“你别哭了。”
卓清玉倔强地摇着头,道:“我没有哭,我没有哭,谁说我哭了。”
她一面说“我没有哭”,但是她在摇头之际,泪水四溅,却向四面飞了开去,溅了好些在曾天强的身上。曾天强的心中更是软,又长叹了一声,道:“清玉,你别再倔强了,我们……我们……”
卓清玉一扬头,仍是满面泪痕,责问道:“我们怎么样?你……你还认得我么?”
曾天强苦笑道:“清玉,这些日子,我们都称得上颠沛流离,你在玄武宫中,看来虽是一派之尊,但日子也未必好过,我们都应该通世故得多了,你又何必还孩子一样?”
卓清玉渐渐止住了泪,低着头,不言不语。
过了一会,她抬起头来,望着曾天强,又隔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真的变了,和你以前那种风度翩翩的样子,全然不同了。”
曾天强苦笑了一下,难以出声。
卓清玉又道:“如今,只怕人人看到了你,不是逃走,便是被你吓得昏了过去,也只有……”她讲到这里,未曾再讲去,只得长叹了一声。
她虽然未曾讲下去,然而曾天强却也完全可以知道她的意思了。她是说,在曾天强面目全非之后,除了她之外,再也不会有别的人肯亲近他了!但是曾天强的心中,却又感到了一阵迷惑,因为他不知道卓清玉这样说法,究竟是什么意思。卓清玉是在表示她自己对他的非凡深情么?
想到了这一点,曾天强不禁苦笑。
因为卓清玉在小翠湖中,先后曾害了他不知多少次,最后,还用诡计将他手中的一部武当宝录抢走,若说是有情意的话,情意何在?但是,卓清玉这样讲法,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可怜曾天强?
曾天强的心中,也不愿意要人可怜。而且,白若兰虽然昏了过去,但那是她一时的惊骇,如何又可以说那是她从此不愿再见自己了?
他心中思忖,没有再出声,卓清玉则低声道:“你转过身去,我来打理身上的伤口。”
曾天强转过了身,缓缓地向外,走出了两步,心中仍是呆呆地忖着。
这时候,他自己也觉得身子好了,而且,“死功”似乎也有了不可思议的威力。他应该为自己今后,作一番打算,总不能再在那山洞中耽下去了。然而,他该到什么地方去呢?
他要去找白若兰,也要去寻求自己父亲究竟是何等样人的真相。
隔了近两年,武林中再不会有人认识自己的了,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行起事来,方便一些呢?
曾天强胡思乱想地忖着,过了半个时辰,只听得卓清玉道:“行了。”他转过身来,只见卓清玉将几处较大的伤口,扎了起来,拢起了散开了头发。脸上的血迹,也已抹去了。
她看来和两年之前,并没有什么变化,仍然一样。
曾天强慢慢地向她走去,到了她的面前,才低声道:“清玉,我刚才答应灵灵道长的事情,你定然也听到了,是不是?”
卓淸玉偏过了头去,道:“是。”
曾天强道:“你可以成全我么?”
卓清玉的声音十分艰涩,道:“我们虽至不济,也曾共患难,何以你竟一点也不替我着想?”
卓清玉的话,倒令得曾天强反而怔了一怔。曾天强苦笑道:“我正是为你着想,你要了这两部宝录,实际上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卓清玉冷冷地道:“谁说的?在这两年之中,我武功已大非昔比了。我师父……死了,我……又没有一个人关心我,你又要将我这两部宝录交出去,难道我就甘心被人欺侮么?”
曾天强呆了半晌,因为卓清玉所讲的话,的确也大有道理,她只是孤苦伶仃一个人,总不能令她一点防身之能也没有的。
好一会,曾天强才道:“清玉,我引荐你拜在一个人的门下可好?”
卓清玉全然不感兴趣,只是勉强问道:“什么人配作我的师父。”
曾天强道:“那人武功绝高,而且身份也非比寻常,是绝不会辱没了你的。他便是灵灵道长原来的师父齐云雁,你也见过了的。”卓清玉心中一动,齐云雁的武功极高。而且他本来是武当派的掌门,居然弃武当派的掌门而不为,那么他如今所学的武功,自然会有特异之处的。
曾天强看来和齐云雁的关系,非比寻常,若是真能拜在齐云雁的门下,那当真是不错了。
她想了一会,才淡然道:“就算我愿意,只怕人家也未必情愿的。”
曾天强深知卓清玉的脾气,一听得她如此说法,便知她已同意了,曾天强的心中,也不禁大是高兴,因为这件事一成功,他对灵灵道长,也有交待了,是以他忙道:“好,我们这就去找他!”
卓清玉勉力站定了身子,仍然以剑支地,道:“我们话可说在前面,如果他不肯收我为徒,那么这上下两卷武当宝录,只要我不死,是绝不还给这些牛鼻子的!”
曾天强想了一想,暗忖齐云雁必学武功之后,已自绝于武当,他一身武功再高,总不成一个传人也不要了?卓清玉的资质不坏,自己这一次推荐,总有八九成功的把握的。是以他道:“好,如果齐云雁不肯收徒,那么我也就不再提起这件事。”
卓清玉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齐云雁不肯收我为徒,那么不论什么人,想来要我的宝录,你都要保护我!”
卓清玉如此说,倒令得曾天强发怔。
卓清玉见曾天强不出声,便冷冷地道:“你不答应么?那我们也不必去了。”
曾天强的心中,不禁十分为难。
以为他的心中,虽说有作八九成的把握,但是不是收卓清玉为徒,这件事到底还要由齐云雁来决定的。万一齐云雁要是不答应呢?
那么,照卓清玉的讲法,那岂不是要永远和武当派成为敌人了?
因为武当派是绝不会肯让这两部宝录,落在卓清玉的手中的。而且,武当派既然知道了这两部宝录的下落,定然广邀武林高手,一齐来向卓清玉索取。虽然武当派的势力大不如前,但究竟仍未可轻侮。
是以曾天强对于卓清玉的这个要求,十分难以回答。卓清玉却冷笑不巳,道:“原来你是存心骗我的,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
曾天强急道:“我如何骗你。”
卓清玉道:“若是你真有把握将我引荐到高人门下,此际又何必犹豫不决?”
曾天强一咬牙,道:“好,我答应你了!”
卓清玉一听得曾天强已然答应,心中不禁大喜!要知道她本就不想拜在什么人的门下,只不过趁此机会,要曾天强一直保护自己而已。她为人极其自傲,而且性子执劝,不肯听人指使,这两三年来,师父早死,没有了管头,更是自在已惯,怎还肯去自投罗纲,拜人为师。齐云雁的武功再高,武当宝录也不会差到那里去的。
这时,她目的已达,心中自然高兴非凡,精神也为之一振,道:“好,这个好。”
曾天强看到卓清玉那种高兴的样子,心知自己一定又中了她的计,堕入她的壳中了。但是事情既已答应,总是难以反悔的了。而且,一切事情,都可以说是自己找来的,早在武当偏殿之上,在灵灵道长叫自己离去之际,便尔撒手,那岂不是什么麻烦也没有了么?
曾天强想到了这一点,心中又不禁苦笑不巳。
因为他这时虽然这么想,但是他却不知道若是再有一次同样的事情,他是不是硬得下心肠离去!
他伸手扶住了卓清玉,向前慢慢地走出,绕过了半个山头,站在山岗上,向下看去,树木浓郁,只是奔奔苍苍的。
若是别人,一定看不出在那一片茫苍之中,有着一个深邃的山洞。但曾天强却是在那山洞之中,住了将近两年的人,一到了这山岗之上,他便认出,只消一下山岗,转过了那片林子,便是那个山洞了。
他向下指了一指,刚要讲话时,忽然听得下去传来了齐云雁恻恻地一声呼喝,道:“什么人?”
山野间本来十分疾静,齐云雁的那一下断喝声,声音又十分惊人,刹那之间,四面山壁,激起回音。而也就在齐云雁那一句呼喝,刚一出口之际,只听得下面浓密的林子之中,卷起了两股极强的劲风!
曾天强和卓清玉两人,这时站在山岗之上,全然看不到下面的林子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们却也可以料想得到,下面所发生的事,非比寻常!
因为那两股劲风的势子,极其凌厉!
他们两人在山岗之上,也可以听到“呼呼”的劲风声,而且,只见断枝残叶,一齐向上,飞了上来,飞得老高,漫天飞舞!
看那情形,分明是有两个武功极髙的高手,在林子之中,对了一掌!
紧接着,又听得齐云雁一声大喝,道:“好家伙,什么人?”
随着那一声断喝,卓清玉和曾天强两人,只看到一条人影,陡地自树林之中,穿了上来,身法快到了极点!
那一人穿到了树林之上,就在树梢枝叶之上,向前飞掠出了两三丈,然后,身形一沉,又落到了林子之中。那人才一落下去,大蓬树枝,向上飞起,齐云雁也从林子之中,冒了起来。
齐云雁若是早一步自林子中冒起来的话,那么他定然可以看到那人的。但是此际,齐云雁的身子,出了林子,那人却又已隐人林中了。是以齐云雁东张西望,看了片刻,并没见有什么人。
曾天强顿足道:“那人已经溜走了,他却还在张望。”
卓清玉问道:“那人是什么人?”
曾天强一呆,道:“我不知道啊。”
卓淸玉道:“那人的身形,像是很眼熟,你难道一点也未曾留意么?”曾天强刚才,只是觉得那人的轻功极髙,来去如飞,并没有去注意那是什么人,是以一点印象也没有,此际被卓清玉一问,自然也瞠目不知所对。卓清玉“哼”地一声,道:“你看,齐云雁也回去了,我们该下去了。”曾天强忙道:“是,是。”扶着卓清玉,一直向下奔去,转眼之间,便来到了那座林子之中,刚好看到齐云雁自外掠了回来。曾天强迎上去,叫了他一声,却见齐云雁的面色,十分难看。
曾天强问道:“刚才我看你在追一个人,那人是谁?”
齐云雁犹有怒意,道:“我若知他是谁,那倒好了,那人杀了一名武当弟子,又匿在山洞之中,给我撞上,居然还能和我对上一掌!”
曾天强吃了一惊,刚想问被杀的武当弟子是谁,却见齐云雁的目光,停在卓清玉的身上,两道扫帚也似的浓眉,向上一抬,道:“你一个人回来,也就是了,何以还带着这个女娃子?”
曾天强一听得对方这样说法,心中便打了一个突,暗叫不妙,陪笑道:“这位卓姑娘,我想,我想将她引荐在你的门……”
他一个“下”字还未出口,齐云雁便连连挥手,道:“去!去!去!”曾天强一呆,齐云雁不等自己讲完,便自回绝,这的确是他在事前,所意料不到的。他忙道:“她筋骨不错,资质也好,你难道不要传人么?”
齐云雁“哈哈”一笑,道:“那一个学武之士,可以不要传人的么?但是我如今所学的这门武功,本是邪派之中的绝顶功夫,可称邪门之极,连我自己,也得日日心存戒意,方能不走入邪途,我也知自己总难将这门功夫练到绝顶境界了,若是我收她为徒,嘿嘿,你想想,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这一点,却是曾天强在事先所全然未曾想到的。
他只当武功便是武功,有的武功,有一些人是绝不能练的,他如何想得到?
一时之间,他张大了口,无话可说,齐云雁又道:“去,去,去,你别再来提这件事了。”
曾天强向后退出了两步,低头叹了一口气,道:“你不肯答应,那也没有办法的,只不过事情和我,原也没有什么相干,和武当派却有莫大的干系。”齐云雁本来已转过身去,看他的情形,是不准备再理踩曾天强的了。但是,一听得曾天强那句话,他陡地一呆道:“和武当派有什么干系?”
曾天强道:“如果你不肯收她为徒,那么她就不肯将上下两卷武当宝录交出来给武当派,那么,岂不是和武当派有极大的关系。”
齐云雁“嘿嘿”笑了起来,道:“武当派的人又不是死人,不会动手抢么?”
曾天强又叹了一口气,道:“我……我又答应了她,要保护她的武当宝录,不被人夺取的。”
齐云雁“啊”地一声,面色一变,上上下下打量着曾天强。
他的面色灰白,本来就已经难看的了,但是他越看曾天强,面上的神色,便越是难看,到后来,简直成了死灰色。
看了这样的情形,曾天强反倒吓了一跳,道:“咦,你……你怎么了?”齐云雁沉声道:“原来如此,如今你羽翼丰满了,所以便来和我作对了,嘿嘿,好啊,当真是好到了极点。”
曾天强听得齐云雁忽然之间,讲出了这样的话来,心中更是大惊,忙道:“齐大哥,这……这从何说起,我怎会与你作对?”
齐云雁道:“你虽然离开了武当派,但仍有渊源,你若是护着这女娃子,不让武当派中人将武当宝录夺回去,岂不是与我为难?”
曾天强张大了口,心中实是为难之极。他虽然经历了许多曲折,而且还几乎死去,但究竟天性难改,对许多曲曲折折的事,他想不到的。
他本来自以为将一件事已打算得十分妥当,可是事情的发展,却全然和他心中所想的不一样!
这一切,都是他所绝想不到的!
过了半晌,他才道:“齐大哥,那……真是我绝未想到的,我巳答应了……卓姑娘了。其实,卓姑娘……很好,你可以收她为弟子的。”
齐云雁双眼睁得比铜铃还大,怪叫道:“我说过不行的了,你还来啰嗦做什么?”
卓清玉在齐云雁和曾天强打交道之际,一声也不出,到了此际,她才冷笑了一声,道:“天强,这算是什么,人家不愿意,也就算了,多说废话,又有何用?”
曾天强叹了一口气,心想齐云雁既然不愿意收徒,那是始料不及之事,但是事巳至此,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了!他若笑了一下,道:“齐大哥,那……那是我的不是了,我打扰你了。”
卓清玉却是满怀高兴,道:“别多说了,我们走吧!”
曾天强无法可施,心中也巳隐隐感到,这一切似乎都是卓清玉安排下的陷阱。但是事情既然已到了这等地步,他自然也无话可说了。
他低着头,慢慢地向外走去,他知道卓清玉一定会跟在他后面的,是以也不招呼。他走出了两步,忽然听得齐云雁以一种沉缓而怪异的声音道:“你慢走!”
曾天强突然一呆,抬起头,转过身去。
只见齐云雁身形一晃,巳到了自己的面前。在齐云雁身形一动,向前掠来之际,卓清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妙,面色一变,连忙转到了曾天强的背后。
曾天强愕然道:“齐……齐大哥,什么事?”
齐云雁冷冷地道:“曾朋友,我与你相识一场,若是你念在我对你多少有点好处,你就不该与我为难。”
曾天强自死而复生之后,几乎每日全在半死不活的情形之下过日子,久而久之,他与人争胜之心,早已淡了不少,只求平安无事。是以这时一听得齐云雁大有兴师问罪之意,连忙道:“齐大哥,这是哪里话,若不是你,我早已死了。”
齐云雁摇头道:“生死自有天定,我岂敢说曾救过你一命?但这两年来,总多少对你有一点照拂之情的,是也不是?”
曾天强忙道:“当然有的,当然有的。”
齐云雁道:“那你走开一点。”
曾天强更是愕然,道:“我走开一点?这……这是什么意思?”
齐云雁声音一沉,道:“你这还不明白么?我要将上下两部武当宝录,夺了下来交给武当派,以了我多年来的一段心愿!”
这一句话,出自齐云雁之口,实是令得曾天强大惊失色!一时之间,曾天强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才好,呆若木鸡地站着,只是望着齐云雁。
齐云雁冷冷地道:“怎么样?”
曾天强直到此时,才定下神来,道:“这是从何说起,齐大哥,这怎么可以?”
齐云雁一瞪眼,道:“为什么不可以?”
曾天强见齐云雁忽然如此不讲理起来,也不禁大感意外,忙又道:“这就……就是不可以的。”
齐云雁一声长笑,道:“如此说来,曾朋友,你是要与我一见高下的了?”曾天强摇手道:“那……也不……也不……是。”
齐云雁耐着性子,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想如何?”
曾天强实在没有办法可想,他反手一拉卓清玉,道:“齐大哥,再见了!”身子向后,疾退了开去,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一退,两耳风声呼呼,竟在刹那之间,退出了三五丈幵外!
他并不知道自己向外退出之势,可以如此之快,直到刹那之间,退出了五六丈去,他才突然定下神来,心想这一下,一定可以安然离去了,虽然以后仍免不了麻烦,但眼前的难关总可以逃过去了。
他正在这样想着,忽然之间,只觉得一阵阵阴森森的冷风,突然自头顶之上,掠了过去,同时,听到卓清玉发出了一阵惊呼,曾天强一呆间,眼前巳多了一个又高又瘦的人,正是齐云雁。
齐云雁这时,脸容之难看,实是难以形容!
曾天强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不能算少,但是却也未曾看到他这样难看过,这时的齐云雁,简直巳和另一个人一样!
只见他的面色铁青,双目之中,闪着绿黝黝的光芒,嘴唇向上掀着,露出了上下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像是随时要择人而噬一样。
曾天强陡地一呆之下,不禁苦笑,道:“齐大哥,你……你这是……”
齐云雁的声音也变了,一开口,令人毛发直竖,道:“你识趣的,便让开些。”
曾天强正在进退、维谷间,只听得卓清玉在他的身后低声道:“你这人怎地一点决断力也没有?你要是要守信的,便和他动手,想不守信的,就由得他来向我下手便了,犹疑什么?”
曾天强道:“我……怎是他的敌手?”
卓清玉却道:“我看你未必不是他敌手,你未曾出手,便以为自己一定输,那怎么行?”
曾天强仍是迟疑难决,道:“可是……可是他曾救过我的性命,若不是他,我早已在土中成了一副白骨了,就算我胜得过他,又怎能和他动手?”
卓清玉勃然大怒,狠狠地跺了跺足,陡地向前跨出了一步,大声道:“僵尸,武当宝录在我身上,你有本领,就来抢夺好了。”
她这里才一跨了出去,齐云雁身子,便如同爆豆子也似,响起了一阵“咯咯”之声,只见他双臂慢慢地扬了起来。
曾天强大吃一惊,道:“慢,慢,有话好说!”
曾天强虽然在这样叫着,但是究竟有什么话可说,是连他自己也心中无数的。
他才叫了一句,齐云雁的动作,便由慢而快,五指如钩,扬起了一股阴风,便向卓清玉的头顶,抓了下去。卓清玉面色更白,但是却站着不动。曾天强见势不妙,他纵使觉得自己万万不能和齐云雁动手,也是非救卓清玉不可的!
是以,他连忙向前踏出了一步,一伸手,便将卓清玉向后拉来。
他这一拉,倒是将卓清玉拉得脱离了险境,但是齐云雁的那一抓,仍是疾抓向下,等到手腕沉到了他胸前之际,突然一翻腕,五根瘦骨嶙峋的长指,便向曾天强的胸前挥来。
曾天强的衣服,早已破碎不堪,他又瘦得几乎一点肉也没有,露出了两排肋骨,根根外凸,十分丑陋,看这时齐云雁的情形,简直就是蒋他的胸前的肋骨,当作琴弦一样,弹了过来。
曾天强想不到齐云雁有此一着,而且,就算是他想到了,齐云雁的那一招“手挥目送”,乃是精奥到了极点的武学招式,曾天强也是无从防起的。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铮铮铮铮”一阵晌,齐云雁的五只手指,依次在曾天强的肋骨之上,弹了过去,虽是手指弹过了肋骨,但所发出来的,却是如同以指弹剑一样的声响!
那几下声晌,发生在一个人的手指,弹中了一个人的肋骨的情形之下,的确是不可思议,令得齐云雁、曾天强和卓清玉三人,均皆一呆,异口同声,“啊”地叫了一下。齐云雁突然收回了手来。
他的面色变得极其难看,双眼紧盯在曾天强的面上。
曾天强又道:“齐大哥,你”可是他只讲了四个字,齐云雁又突然出手了,这一次,他出手快疾无比,一上来便双掌翻飞,曾天强在那片刻间,只见到他双手的手心,是一种难看之极的灰色,至于齐云雁所发的是什么招式,他当然未曾看清。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啪啪啪”三下响。他胸前,腹锋,胁下,巳各中了一掌。
那三掌的力道极大,令得曾天强的身子,退了三步,差点跌倒。
齐云雁倏然收掌,冷冷地道:“你逼我使出了最厉害的阴尸掌功夫,那是你自己不好,你且低头看看你身上的手印!”
曾天强一听,心中暗忖吃惊,连忙低头看去。
一看之下,他一颗心更是突然乱跳了起来。
只见三中掌之处,皮肤上多多了一个极难看的死灰色的手印。
那三个手印,倒不像是在皮肤外印上去,而是在皮肤里面透出来的一样。
曾天强忙道:“这……这是什么?”
齐云雁道:“这便是阴尸掌功夫。阴尸掌乃是天下第一毒掌,你如果再固执巳见,那是必死……必死……”
齐云雁讲到了这里,忽然望定了曾天强,张大了口,再也出不了声。
当齐云雁讲话之际,曾天强是望定了也的,忽然看到他住口不言,却望定了自己的身子,曾天强的心中,不禁大是诧异起来。
曾天强也忍不住低头向自己的身上看去。一看之下,只见那三个手印,已经渐渐淡去,转眼之间,已然看不到了。
曾天强的心中,不禁大为高兴,因为这分明是表示,掌的劲力,巳然消失了!
曾天强心想,齐云雁究竟是自己的恩人,不如给他留一个面子,是以他一笑,道:“齐大哥,我知道你是在和我幵玩笑的,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