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天强只不过心中才一感到不妙间,陡地一股劲风,自上而下,疾压下来,刹那之间,令得他气都透不过来,紧接着,眼前一花,鲁夫人已如一头怪鸟一样,自天而降,落了下来,来势之快,实是难以形容!

曾天强一见鲁夫人到了自己的面前,忙叫道:“不……”

他本来是想“不干我事”的,但是只讲一个“不”字来,肩头之上,一股力道,便已;撞到!

那一股力道,不但立时将曾天强肩头之上的七个穴道封住,而且远将天强的身子,撞得向后,直飞了出去,“嘭”地一声,背部重重地撞在石室墙上!

那一撞的力道,着实不轻,令得曾天强眼前金星乱迸,几乎昏了过可是那一撞之力,真气猛地上涌,将他被封住的穴道,一齐撞了开来。

他的穴道虽被撞开,他的身子仍然嘭地跌在地上,连动一动的力道也没;刹那之间,四肢百骇,都像是要散了开来一样!而鲁夫人一跃之后,“哈哈”一笑,身子也立时缩弹了回去!

刚才,剑谷谷主动手之际,鲁夫人欲救不及,此时,鲁夫人动手的时剑谷谷主想要插手,也是一样的来不及,他也只好冷冷地道:“奇啊,什么时候他成了助我的人了?”

鲁夫人道:“他的妻子要仗你救命,他自然会听你的话,点了他的穴要稳当得多!”

剑谷谷主道:“说得好,那我们可别再耽搁了,你先出掌,还我先出掌?”

鲁夫人大声喝道:“谁先出掌,都是一样!”

她一句话才出口,身形纵起,“轰”地一掌,便向前拍出,剑谷谷主的:形,也斜斜向上,拔了起来,“吧”地一声巨响过处,两人在半空之中,双:相交,身子竟在半空之中,凝了一凝,刹那之间,两人像是停在半空之中样!然而,两人凝在空中,只不过是极短的时间,紧接着,两人便向下落下来。

的石块,一齐压得向外迸射了出去,当两人腾地落了下来之际,躺在地上的曾天强,只觉得整个地面,都震动了一下!

两人的脚都陷入地中,但是两人的身子,却是泥塑木雕一样,只是掌对着掌,一动也不动。

曾天强这时候,只觉得头昏目眩,他闭了眼睛,定了定神,真气勉力运转,过了好一会,才有精神渐渐地睁开眼睛来。

只见鲁夫人和剑谷谷主两人,仍然照着原样子站着不动,但是头顶之上,却已有白气隐隐地冒了出来。

曾天强知道两人正是在生死相拼。

武功这样高的高手,在比拼内力,看来两个人虽然都一动也不动,但实际上却是极其惊心动魄的。

他们身上的白气,越来越甚。曾天强又闭上了眼睛,再度勉力调匀了真气。

他觉得精神好了一些,已不至于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可是他仍然没有动。

曾天强若是这时候,便挣扎着站起身来的话,那么以后所发生的事情,便可能大不相同了。但是却阴错阳差,曾天强竟未曾起身!

他再度运转真气,自行疗伤,这一次,他真气运转得十分缓慢,足足过了两个时辰,他才运完了一个大周天,只觉得神气舒泰,这才陡地站了起来。曾天强才一站了起来,便听得那鲁夫人,发出了一下异样的闷哼之声!曾天强连忙抬头向前看去,只见鲁夫人和谷主两人的身上,全已湿透。豆大的汗珠,自两人的额上,如雨而下,两人的面色,也苍白到了极点。

随着鲁夫人的那一下闷哼,只见她的身子,陡地向后,退出了半步。而半步退出之后,她的面色,更是大变,身子渐渐地各后仰去,口中发出了“咕咕”之声。

看她的情形,像是在开口讲话,但是却又讲不出来。

鲁夫人的身子,向后渐渐地仰了下去,谷主的手掌,便慢慢地向下压来!任何人看到了这等情形,都可以知道鲁夫人已经输了,她只不过是在苦苦支撑而已!

曾天强在一旁,见了这等惊心动魄的情形,也是呆若木鸡,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他当然更想不到,鲁夫人这时,忽然之间,占了下风,是和他有着极大关系的。

原来,剑谷谷主和鲁夫人两人在力拼,还是鲁夫人的功力,略高一着。

鲁夫人深得“岂有此理”的一身功力,尚未与本身原来的内力融会贯通所以吃了亏,未能在急切之间,胜过剑谷谷主。

鲁夫人当自己一定有把握可以胜过剑谷谷主的了,所以心中十分镇定但是,忽然之间,曾天强却从墙脚下站起来!

鲁夫人分明是点了曾天强的穴道的,她未曾想到,当曾天强撞到墙上任时候,穴道已经被冲了开来,还只当是曾天强的内力极其高超,将他封住办穴道,自行解了开来的。

鲁夫人心中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因为曾天强一起身,无疑是剑谷;主得了一个强而有力的帮手,自己只怕要栽倒在剑谷之中了!

她心中一急,真气便不免略略一松,要知道剑谷谷的武功,和她相去被微,可以说是在伯仲之间,她要全神贯注,才能够在长时期的比拼之中获胜如今真气一松,谷主的内力,立时如同排山倒海也似,压了下来,她便立印居在下风了。而一居了下风,再想反败为胜,那当真是比登天还难了!只及她的身子,慢慢地向后仰去,谷主的身子,则渐渐下压。

此情此景,实是看得人连气都透不过来。

突然之间,只听得“吧”地一声响,夜风大作,地上的积雪,被一股相强的旋风,扫了起来,雪花弥漫,什么也看不到了。

过了片刻,扬起的雪花,又慢慢地沉了下来,这才又是看清他们两人的情形。

只见鲁夫人已倒在地上,自她的鼻孔之中,有两缕鲜血,流了出来,货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身上满是扬起而又落下的雪花。而剑谷谷主则一容也不动地站着,他的右手,仍然各前伸着,身子也向前微俯,他的身上,样也全是雪花,但是他额头,都是汗气蒸腾。

过了好一会,才见到他吁了一口气,伸手抹了抹汗,站直了身子。

他站直了身子之后,立时又俯身下去,去看视鲁夫人,他将鲁夫人的身子翻了一翻之后,又吁了一口气,挺直了身子,向曾天强望来。

直到此际,曾天强方始缓过一口气来,他问道:“她……她怎么了?”

剑谷谷主缓缓地道:“她?她……”

他并没有向下讲去,却突然问道:“她不是封了你的穴道么?何以你竟务了起来?”

曾天强道:“那是她自己不好,我在被她用力撞到墙上去的时候,便已爱撞开了穴道了。”

剑谷谷主又问道:“你站了起来之后,可是有助我对付鲁夫人的打算?”

曾天强呆了一呆,道:“我?我可没有这个打算!”

别人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或者会趁机邀功的,但是曾天强生性梗直,南不是这样的人,是以他据实回答。

剑谷谷主听了,忽然笑了起来,道:“那是她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以老死在我掌下的,哈哈。”

曾天强勉力踏前两步,他也看到,鲁夫人是死了!

曾天强和鲁夫人可以说什么渊源也没有,但是他却知道鲁夫人一个武功非同小可的高手。如今鲁夫人就这样死了,他心中也有一股莫名的伤感。

他呆呆地站着,只见剑谷谷主身形疾展,向鲁夫人带来的那些人冲了过去,双足乱踢,转眼之间,便将所有人的穴道一齐踢活,一面踢,一面叫道:“快滚,快滚出我剑谷去!”

这十来个人中,也是高手,但是鲁夫人是如何死的,他们也曾亲眼看到,这时,穴道松开,谷主已肯放他们走,谁还敢在此逗留。

刹那之间,每一个人都真气连提,向剑谷之外穿了出去,不到片刻,便走了个干干净净。他们走了之后,剑谷谷主才转过头来,伸手在曾天强的肩头之上一拍,道:“你还发什么呆?快和我一齐去救你妻子的性命!”

曾天强却苦笑了一下,道:“她……她死了。”

谷主不耐烦地道:“她自然死了,这又何消多说?”

曾天强仍然道:“她的武功如此之高,岂有此理一到血花谷,便死在她的手中,可是她却也死了。”

谷主像是对曾天强的傻劲感到十分的趣,道:“这叫作一山还有一山高,难道你不知么?”

曾天强将“一山还有一山高”这句话,在口中翻来覆去地念了几遍,才抬起头来,道:“谷主,那样说来,你的武功就算再高,也总有一天,会有这样下场的了!”

曾天强的话才出口,剑谷谷主的面色,便陡地变了!刹那之间,他想起刚才和鲁夫人比拼内力时的情形,一上来,自己本是居于下风的!

如果不是曾天强陡地然站了起来的话,那么自己只怕终于要落败了!自己一落败,躺在雪地之上的,就不是鲁夫人,而是自己了!固然,这一次自己侥幸胜了,但自己可敢说已是天下无敌了么?

那么,岂不是总有一日,会败在别人手中?

正因为曾天强那两句话听来有点傻气的话,直说进了谷主的心坎之中,是以他的面色才骤然而变的。

曾天强苦笑了一下,又自言自语道:“这样说来,学武之士,当真是愚蠹得很了。”

剑谷谷主呆了半晌,面色才渐渐地缓了过来,道:“学武之士,若是想仗一身武功,为人间铲除几件不平之事,那么他自然已将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也就不蠢了。倒是日日想称强图霸,自称武功第一的人,那才是蠢本紧哩!”

曾天强想了一想,道:“谷主说得有道理。”

谷主在曾天强肩头一拍,道:“你年纪轻轻,见识却可称不凡,所以你!然撒谎骗我,说那女娃子是你的妻子,我也不怪你了!”

曾天强一听,立时涨红了脸,道:“我……我……”

谷主面色一沉,道:“别说了,你是在骗我,我还看不出么?可是这样你既然认了她是你妻子,再想反口,那却不成了!”

曾天强苦笑了一下,他实是没有什么可说,只得苦笑道:“我没有一一老有想反口。”

谷主这才展颜一笑,向前大踏步地走了出去,曾天强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屋子,只见施冷月还在酣睡。

剑谷谷主一直来到了榻前,方始站定,他怔怔地望着施冷月,面上忽秀现出十分迷惘的神色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想不到我今日会来救你的性命,世事当真是变化莫测之极了!”

曾天强听得心中出奇,他本来已知道在小翠湖主人,修罗神君和施教兰三人之间,有着许多恩怨纠缠的。

如今,听谷主这样说法,再参照他和小翠湖主人以及施教主见面时的情景,竟是连剑谷谷主,也在这场纠缠之中的了!

曾天强忍不住问道:“谷主,你可是认识施姑娘的么?还是——”

曾天强的话还未曾讲完,谷主已发出了一声长叹,道:“我岂止认识她我是她第一个看到的人,也是第一个看到她的人!”

曾天强不禁大是愕然,道:“这是什么话?”

剑谷谷主抬起了头,但是却又不望向曾天强,眼光从窗口中直望了出去面上一片迷惘的神色,道:“这你还不懂么?她母亲生她的时候,中毒昏迷是我守护身旁,将她接生下来的。”

曾天强张大了口,几乎合不拢来,好一会儿,才道:“她一她的母亲沿是小翠湖主人?”

谷主道:“是,是她,是她!”

他讲了两句,以手捶额,神情十分痛苦,曾天强不敢再问下去,谷主仍然道:“她一出世,我就恨不得捏死,因为她不是我的孩子,而是姓施的!牲的孩子,我知道这定然是他的孩子!”

曾天强实是难以想象这其中究竟是什么纠缠,他也全然无从插言!

谷主苦笑道:“我竟想捏死一个初生的婴儿,你想想,我的妒念是多可怕。”

曾天强道:“那或者是有原因的。”

谷主道:“没有什么原因,当我在这里定居之际,小翠湖主人的年纪还轻,她一她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姑娘,我十分喜欢她,可是她……她却从来也没有将我放在心上过,那时候,由于她的美丽,血花谷中,常有各路英雄借故前来,来得最勤的,是施教主和修罗神君。”

谷主讲到这里,略停了一停。

曾天强望着他,过了片刻,谷主才道:“我有时也到血花谷去,我冷眼旁观,看出她喜欢的是施教主,但不知为什么,她却嫁了修罗神君,他们婚后,仍住在血花谷中,后来,修罗神君外出,施教主仍然前来,那时,施教主的一个小师弟张古古,是常和施教主在一起的。”

曾天强在陡然之间,听到了“张古古”三字,他不禁猛地一震,道:“张占古?”

谷主道:“是,这人名字怪,行为更怪,养着只蓝色的猫头鹰,当作宝贝。”张古古这个名字,可以说世上再无第二个人有的了。而养着蓝色猫头鹰的张古古,那除了蓝枭张古古之外,可以说再也没有别的人了。

蓝枭张古古,曾天强只知道是自己父亲的结义兄弟,死在曾家堡的,是武林四禽之一。却不知道他是千毒教的小师弟!

谷主叹了一口气,道:“她对我一点不放在眼中,但是对施教主,却是另眼相看,我每每外出,见到张古古独自在,便知道施教主来了,问起施教主去了何处,他总是说:‘与那婆娘幽会去了!’唉!与那婆娘幽会去了,张古占这小子,知道什么?这婆娘正是叫人想断肠的鲁二!”

曾天强索性不再出声,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谷主侧向外看着,道:“那一年,天气特别冷,自从头九起,雪就没有停过,我也未曾出谷去,大雪下了二十多天,方始停止,我曾到谷外去走走,才一到谷口,便听到了修罗鲁二的争吵声,修罗责鲁二不守妇道,鲁二则说修罗再也找不到像她这样美丽的女子了。修罗大怒,说是非找一个比她更美的女子才来见她。鲁二则说,她巳看中了小翠湖中的一幅湖洲,将到那地方去等他,若是修罗找不到比她更美的女子,踏入小翠湖一步,便七孔流血而死,修罗也发下了毒誓!”

谷主讲到了这里,又叹了一口气,道:“这个把事到如今,已有好多年了,只怕修罗还是未曾踏上过小翠湖一步,因为他找不到比鲁二更美的女子!”

曾天强本来是不准备出言,只是静静地听谷主讲述往事的。可是,他听到了这里,却实在忍不住了,大声道:“不,他巳去过了。”

谷主倏地回过头来,道:“难道他不怕应誓么?”

曾天强摇头,道:“不,修罗已找到了一个比小翠湖主人更加美丽的女子!”

曾天强绝未想到,自己这一句话出口之后,剑谷谷主竟自勃然大怒,截时之间,面色数变,厉声道:“胡说,放屁!世上再也找不到比她更美丽的女子!”

曾天强听了,不禁大是愕然,暗忖:当日在小翠湖,你自己不在场,要不然,你也会知道,连小翠湖主人自己见到了白若兰,也想到白若兰比她美丽,所以才会一见面,便将白若兰抢走的。但是曾天强却没有反驳。

因为,几乎是立即地,他已经想到,谷主对小翠湖主人鲁二,乃是一柱情深的人,他一定对她极之痴迷,甚至到了不通情理的程度,是以一听到有人此他魂牵梦萦的人更美丽,便勃然大怒了。

所以曾天强并不作声,也不发怒只是淡然一笑。

倒是剑谷谷主自己,骂了几句之后,觉得在是不好意思起来,呆了一会儿,才又道:“你说的那个女子,却是什么?”

曾天强道:“她叫白若兰,是天山妖尸白焦的女儿。”

剑谷谷主一听,先是一呆,紧接着,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前仰后合,捧腹顿足,嘻嘻呵呵,哇呀怪叫,令得曾天强也不禁觉得好笑起来。

他笑了足有两盏茶时,才停止了笑声,突然向曾天强做了一个怪脸。曾天强向之一看间,不禁大吃一惊!

原来刚才,谷主还是四方脸,貌相十分端正的一个人,可是这个怪脸一做,他看来面肉枯削,形似骷髅,双眼之中的光芒,也变得充满了邪气,乍一看之下,判若两人,活像是天山妖户的模样!

曾天强在吃了一惊之后,方始知道,原来剑谷谷主的容貌,江湖上盛传没有人知道他的真面貌,说他是易容之术,天下无双,还是不靠化装的。墩情他的内功,深堪之极,可以随意控制面上的肌肉,使之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

这实是闻所未闻的功夫!

只见谷主扮成了白焦的怪样,晃了晃头,立时又恢复了原状,笑道:“天山妖尸的女儿,那是床底下放纸鸢,太高而不妙哇!”

曾天强也不和他争,道:“可是修罗神君却带她到小翠湖去了。”

谷主道:“嗯,结果怎样?”

曾天强听谷主缕述往事,所以撒了一个小谎,道:“我不知道结果怎样。”谷主又呆了半晌,道:“我刚才讲到哪里了?”

曾天强提醒他,道:“你讲到他们两夫妻吵架了,修罗神君一怒而去。”谷主道:“是的,修罗去后,我犹豫是不是应出谷去看她,可是就在此际,却又听到了施教主的声音,鲁二也立即讲话,他们两人的声音却十分低隞,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讲什么。”

我向外走了几步,才听得施教主道:“好,我叫你一年之内,昏睡不醒,看你如何见他!”

“一听得这句话,便陡地一呆,却什么声息也没有了。我等了片刻,再向外走去的,却看不到施教主,而鲁二则躺在雪中,由于那一年积雪特别厚,她几乎全身都陷进雪中了,我俯身看去,鲁二她星眸紧闭,昏迷不醒!”

“我一我从来也未曾离得她如此近过,我当时只觉得一阵昏眩,几乎连我也要栽倒在雪地之中,我听得血花谷有人声向外传来,我便慌忙便抱起了鲁二,退回去剑谷来。”

“我退回剑谷来的时候,我心中不断地念着:不要醒,不要醒,她最好不要醒!”

谷主一口气讲到这里,才又停了一停,道:“她真的没有醒,便是没有醒,她昏了足足一年,那是施教主下的奇毒!”

曾天强大是骇然,道:“昏了一年?”

谷主点头道:“是,足足一年,每天有小半个时辰,她略为清醒些,但除了要点吃的东西之外,却是什么话也不会说,她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曾天强觉得实是不能相信,道:“那么她这一年,可算是白活了。”

谷主摇头道:“却也不然,在这一年之中在她的身上,却又生出了一件我绝竟想不到的大事来。”

曾天强抬头望着谷主。

谷主苦笑了一下,道:“我将带回了剑谷,虽然她不言不语,人事不省,只是睡着,但是我得以亲近她,得以服侍她,却于愿巳足了,她不醒,我固然吃惊,但日子久了,看看没有异样,我便也习以为常了。她一动也不能动,一切全要我照料她,但是我却问心无愧!”

曾天强知道谷主的“问心无愧”四字,是指什么而言,是以他点了点头。

谷主又道:“可是,在她到剑谷来之后的第三个月起,她的腹部,却隆了起来了。”

曾天强一时之间,还不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他点了点头,可是陡然之间,他猛地省起,不禁一惊,道:“你是说她……竟……”

谷主道:“是的,她有孕了!”

曾天强深吸了一口气,他并不说什么,可是心中巳奇到了极点!

谷主笑着,道:“起先,我还以为她是中了什么奇毒,但是后来看看,却又不像,我也略识歧黄,与她一把脉,她脉息虽弱,但却分明是个喜脉!”“我一算日子,她是进此谷之前怀孕的,那么,施教主要令她昏迷一年,她岂不是要在昏迷之中生孩子?这时,我的确是为难到了极点,我想去找修罗,也想去找施教主,但是我却走不开。那时,她的父母,全在血花谷中,我将她送到血花谷去,可说是最方便的了……”

他深吟了一下,又道:“可是,当时我将带进剑谷来的时候,她却是已然昏迷,巳然成孕的了,如今我将她这样子送给血花谷去,她的父母会怎样想,所以我这时,实是为难到了”曾天强插了口道:“她的父母是谁?”

谷主却像是未曾听到曾天强的这一句话一样。

其实,小翠湖主人鲁二的父母是谁,曾天强是知道的。她的父亲是岂有此理,母亲便是死了的鲁夫人,但是这父母女儿之间的关系,却又十分之不正常,是以曾天强才有此一问的。

他得不到谷主人回答,也就不再打岔了。

只听得谷主道:“我思来想去,决定仍让她在剑谷之中,我则加倍小心地服侍她,在她到从小到剑谷之后的八个月,她生下了一个女婴,那女婴,那女婴……”

剑谷谷主转过头去,望着睡在榻上的施冷月,长叹了几声,道:“岁月如流,一转眼之间,当年的那婴儿,竟如此之大了!”

曾天强奇极,道:“你是说,小翠湖主人,始终不知道她生了一个女儿?”谷主道:“是的,她不知道,她中了奇毒,什么感觉也没有,但是她却照常活着。这个女婴才一出世,我一看她的容貌,十足像施教主,我的心中,像是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妒意!”

“如果婴孩像修罗,或许我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了,因为她和修罗究竟是夫妻,然而施教主却是和我一样,大家仰慕她的人,为什么施教主得到她,而我得不到呢?”

“我的双手,已将要扼上那女婴的脖子,可是,女婴的眼珠转动,却向我望来。我是她出生之后第一个看到的人,如果她死在她第一个看到的人之手,这,这不是太残忍了么?”

“一想到这里,我手就软了下来,我将小孩子小心地包好,以后,我不但服侍鲁二,还得服侍她的女儿,我用母乳喂饲她,又过了三个多月,算来鲁二醒转的日子就要到了,我便将她送出了剑谷,但是孩子,我却留下来,并没有放在她的身边。”

曾天强忍不住道:“你留着孩子作有什么用?”

谷主仍是不理曾天强,续道:“我在一块大石之后看着,施教主真不愧是千毒教的教主,他也的确有过人之能,鲁二果然醒了过来。看她的神情,像是大梦初醒一样,根本不知她已昏迷了一年!”

“她揉了揉眼睛,回到了血花谷中,我也连夜离开了剑谷,带着孩子,去找施教主。”

“我找到了他,将孩子交给了他,施教主一看孩子,便知道那是他自己的女儿,而我则编了一番言语,道鲁二对她说,孩子交给他,从此便和他恩断义绝,再也不要见他了!”

“却不料施教主居然还是一个有情人,闻言竟然痛哭失声,我也立时离去。修罗并不知鲁二在我剑谷之中,一直迁怒于施教主,终于,不久之后,他便约了好几个高手,拆了千毒教的总坛,施教主和他的女儿,也自此踪迹不见了。”

“那时,鲁二避居小翠湖,我也没有见到她了,她……她……唉……事情已过了好多年了,如今想起,唉,想起来……”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却又目不转睛地望着榻上的施冷月。过了半晌,才道:“如今想起来,竟像……躺在榻上的,还是鲁二一样!”

曾天强这时,已完全明白了施冷月的身世,也明白了何以鲁二对自己有一个女儿这事一无所知的原故,施冷月的身世,可以说神奇之极了。

而更令他有啼笑皆非之感的,是他竟和这样身世的一个少女,忽然成了夫妇!

这的确是令得曾天强啼笑皆非的事情!

谷主望了施冷月半晌,才道:“你出去吧,我要救她的性命了。”

曾天强心中,也乱得可以,闻言一声不出,便向外走了出去。

他到了屋外,在墙前站定,望着皑皑的积雪,心想施冷月是肯定可以获救的了,那么,自己将要和她一齐在这里住上三年。

三年,那是多么长的时间?剑谷谷主这样做,是什么用意呢?实是使人难以明白!

而三年悠长的岁月,自己要在这里,和施冷月在一起,在名义上,自己和她,还是夫妇,这种事,连自己都感到发窘,施冷月又会感到怎样呢?

自己父亲的事情还未曾弄清楚,便又遇上了这样的事,那实是令人竟想不到的心烦之事!

曾天强呆呆地站了很久,只听得在石屋之中,传出了一阵浓重的呼吸声来。

曾天强也听不出那一阵呼吸是剑谷谷主还是施冷月发出来的,过了好一会儿,那阵浓重的呼吸声,才渐渐地低了下去。

又过了片刻,只听得“呀”地一声,门已被推了开来,曾天强转过头来,只见剑谷谷主,巳向外走了出来,冷冷地道:“你妻子已没有事了,她已完全清醒了,至多三天,便和常人无异了。”

曾天强“噢”地答应了一声,也不说别的什么。

剑谷谷主怒道:“我救了你的妻子,你竟边谢也不谢我了声么?”

曾天强苦笑了一下,道:“多谢谷主相救。”

剑谷谷主“嗯”地一声,道:“谢算是谢过了,她是你的妻子,如今她死而复生,一条命算又拣回来了,你还不去看她么?”

曾天强觉得尴尬之极,施冷月是昏迷不醒,那么他还可以在病榻之旁照拂她,看护她。但是如今她却完全清醒了。

在她完全清醒的情形之下,自己见了她,岂不是馗尬到了点?

曾天强心中犹豫,身子自然也站着不动。剑谷谷主的面色,陡地一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既然认了她是你的妻子,这时何以又想反悔了?老实告诉你,你要在这里,若是想和她虚与委蛇,那是没有可能之事,我本来是绝不救她的,因念在你的份上,才出手的,而你又是认了她是你的妻子,我才答应的,你若是事成之后,想要混赖,那当我是什么人了?”

曾天强只得一味苦笑,道:“好了,好了,我去看她了。”

他避开了剑谷谷主,向前走出了两步,到了门口,心头又不禁狂跳了起来。

他在门口停了一停,然后,鼓起了勇气,推开了门,他的心跳得更是厉害了,他推开了门之后,又停了一停,只见施冷月仍躺在榻上。

施冷月是背对着墙躺着的,她想是也知道曾天强已推门走进来了,是以身子动了一下,但是却并没有转过身子来。

曾天强吸了一口气,向前跨出了一步,轻轻将门关上,道:“施姑娘,你没事了么?”

施冷月的身子,又震动了一下,慢慢地转过身来。

曾天强一看到了施冷月,心头更是如同小鹿乱撞,抨伴乱跳了起来。他和施冷月在一起已有许久了,但是他却从来也未曾见过施冷月如此美丽的样子。这时,施冷月的双颊,红得像火一样,益发衬得好柳眉黛目,有一股难以形容的美丽。

曾天强一想到眼前如此美丽的一个女子,竟是自己的妻子时,他怎能不心跳?

他们两人,怔怔地对望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施冷月朱唇轻启,道:“我……我没有事了。”

曾天强颇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道:“那就好了,你终于得救了。”

施冷月的脸上,忽然更加红了起来,简直是像她的脸颊之中,有两个团热火在燃烧,她道:“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曾天强反倒一怔,道:“我叫你施姑娘……”

他才讲到这里,便陡地想起,为什么施冷月会这样问自己的了。

自己叫她作“施姑娘”,在如今而言,那是根本不通的事情。

天下焉有丈夫称妻子为“施姑娘”的,而由施冷月这一问看来,她的心意,也是再也明白不过的了,那就是,她愿意做自己的妻子!

他一想明白了这一点,眼前又对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怎能不令她意乱情迷?

他不由自主,向前跨出了两步,来到了榻前。

施冷月还没有转过身去,但是她却闭上了眼睛,曾天强俯下身来,道:“施……”

这次,他只叫了一个字,便连忙住了口,过了半晌,才又道:“冷月!”

施冷月慢慢地睁开眼来,低声道:“你……愿意娶我,是不是?”

曾天强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如何还说得出一个“不”字?他连忙点了点头,道:“当然。”

施冷月吐气如兰,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道:“我心足了。”她抓住了曾天强的手,脸上的神情,是极度幸福和满足的。

曾天强望着她,想起和她结识的经过,想起和她一路走来的情形,而如今两人竟然因为这样特殊的机缘,而成了夫妇,那实是以前万万想不到的。但是细想起来,却又像是前缘天定的!

曾天强这时,心中所想的,只是如何使施冷月幸福,如何使施冷月和自己永不分离,他是很了解施冷月的为人的,施冷月是充满了幻想的人,一点幸福,便可以使他开解许多时候,而一点打击,却又会使他痛苦不堪的,他在不由自主之间,也紧紧地抓住了施冷月的手。

施冷月就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渐渐地睡着了。

而曾天强刚才,还觉得和施冷月在一起,是十分馗尬的事情。现在,却一切都改观了,什么都不同了,即使是施冷月睡着了,他守在她的身旁,也变得十分幸福的一件事。

曾天强在施冷月的榻旁,不知坐了多久,施冷月一直睡得十分酣甜,而曾天强也一直在缅想,这三年剑谷的生活,如今想来,不但不是苦事,而是极大的乐事了。他的口角,一直不由自地挂着笑容!

曾天强突然之间,感受到剑谷之外,是有什么事发生了的时候,那是因为他听到了一阵尖厉之极的怪叫声的原故。那一阵怪叫声,令得施冷月陡地张开了眼睛,也令得曾天强陆地一震。

施冷月一张幵了眼睛,便欠身坐了起来,她的脸色是失神的,慌张的。然而,当她一看到曾天强就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她立时定了下神来,道:“什么事?”

曾天强道:“我也不知道,你在这里躺着,我出去看看。”

施冷月几乎是绝不考虑,立即道:“不,我和你一起出去,我们在一起。”曾天强柔声道:“我们当然在一起,但是你的身子还未复原,还是躺着的好。”

施冷月也温柔地笑着,但是同时她却步固执地摇了摇头,道:“不,我巳经很好了,我要和你一起去。”

曾天强拗不过她,只得道:“好,那我扶你去。”

他扶起了施冷月,施冷月快乐地红着脸,靠在曾天强地身上,一齐向外走去,他们沉浸在温柔、幸福之中,绝不想到一出门之后,门外的情形,便令得他们,大大地吃了一惊。

在门外,旷地之上,三个人正在恶斗!

那三个人是两打一的局面,而那一个人显然巳受了伤,随着他身形的兔起鹊落,鲜血不时滴下,有时,甚至如同骤雨一样洒下来,可知他所受的伤,极其沉重!但是,他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慢,而且出指也是极狠,极准!

围住他的两个人,显是已占了上风,是以只守不攻,专等那人气力衰竭。由于三人的身形,都十分快疾,是以一时之间,曾天强和施冷月两人,都看不清那三个是谁,但是,不多久,他们便认出来了!

那已身负重伤,仍浴血苦斗的,竟是剑谷谷主!而在围攻他的,却是小翠湖主人和施教主!

这时大大出乎曾天强和施冷月两人意外的事情两人同时大声道:“这算什么,快停手!快停手!”可是一任两人叫嚷,三人仍是不停,而剑谷谷主的动作,已渐渐慢了下来,他渐渐不支了。

曾天强忍无可忍,一个箭步,向前蹄了前去,叫道:“停手,停……”

然而,他第二下还未曾叫出,“呼”地一声响,小翠湖主人衣袖一拂,一股极大的力道,迎面拂了过来,将曾天强的身子,拂得如同断线风筝也似,直跌了出去,施冷月立刻奔了过来,道:“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曾天强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方始站了起来,并不觉得怎么疼痛。

施冷月依在他的身边,曾天强忙又抬头,向前看去,只见施教主“呼”地一掌逼出,击向谷主的背后,曾天强尖声叫道:“你们这样恩将仇报,却是为何?”

他一句话才出来,“吧”地一声响,一掌巳击中了谷主的背后,剑谷谷主身子猛地一仆,仆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等他的身了静止不动之后,曾天强才看到,在谷主的背后,有一个老大的伤口。

伤口中兀自泪泪地在冒着血,而屋前空地的积雪之上,也巳洒满了鲜血,点点斑斑,触目惊心,曾天强连忙奔了过去,施冷月跟在曾天强的身后。但是施冷月只奔出了几步,小翠湖主人已一闪向前,将她抓住了,喜道:“孩子,你果然好了,你果然已疾愈了,你已没事了!”

施冷月面色苍白,道:“你们,你们为什么打死了他?是他救活我的!”鲁二忙道:“那你别管了,我们之间,另有恩怨,绝不是你的事能冲淡。”施冷月道:“那你们为什么又带我来找他?你们这样做,对得住自己的良心么?”

鲁二沉声道:“你可别胡言乱语!”

施冷月的身子,不住发起抖来,道:“你们……你们不知是什么……什么……”

施冷月讲到这里,再也讲不下去。

曾天强站起身来,面上的神情,极之痛苦,道:“他死了,他给你们打死了!”

施教主寒着脸,一声不出,小翠湖主人鲁二冷冷地道:“死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

曾天强的心中愤懑之极,道:“他刚救了施冷月,你们便杀了他,你们安的是什么心?你可知道,他当年如何对你小心看护,才有你们母女?要不然,只怕你们母女两人,早已死了!”

鲁二厉声道:“放屁。”

施教主一跃向前,喝道:“你快滚,这里已没有你的事情了!”

曾天强本已一肚气,一听得施教主这样讲法,一时之间,更是又怒又恼,大声道:“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没有我的事了?”

施教主叱道:“这还不明白么?”

曾天强自然是明白的,施教主的意思是,当初,他只不过利用他和谷主相识这一点,使得施冷月可以获谷主相救而已。

如今,施冷月已然获救,连剑谷谷主也死在他们手下了,自己还要什么?曾天强的心中,不禁生出了无比鄙夷之心,一声冷笑,道:“没有我的事,就没有我的事,但冷月是我的妻子,你们管你们走好了,她却要留下!”鲁二厉声道:“你可别不识趣,我女儿是你的妻子,那只不过是要人救命之时的权宜之计,凭你这样的人,也配么?”

若是在以前,曾天强听了鲁二的话,或许会一笑置之,因为那时,他对施冷月根本没有感情,一想到自己和施冷月居然成了夫妇,便觉得尴尬。可是如今却不同了,他和施冷月之间,感情已不可收拾,听得鲁二讲出了这样的话来,曾天强又气又怒,将乎昏了过去!

他大口地喘着气,一时之间,连一句话也讲不出来,施冷月则尖声道:“你们别管我,我要和他在一起!”可是施冷月一面叫,一面身子却被鲁二抱着,向外掠了出去。

一面还听得鲁二的声音道:“你别傻,他是什么东西?他只不过是血花谷门口狗的儿子,是一个奴才的儿子,配得上你么?”

施冷月还在尖叫,但是她的尖叫声也迅远即去,转眼之间便听不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当真令得曾天强呆若木鸡!

他在已听不到施冷月的声音之后,才猛地身子一震,待向外奔去。可是他方一起步,施教主便已跨出,挡在他的面前。

施教主在曾天强的面前站定,向他狡绘地一笑,道:“你再不识趣,可是自讨苦吃了!”

曾天强本也知道,江湖之上,人心险恶,可是,他却未曾料到,像小翠湖主人、千毒教教主这样名扬天下的成名人物,也这样卑鄙,到了这一步,这实是料想不到的事情!

他纵使有满腹鄙夷的话要骂对方,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反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施教主身子向后倒纵了出去,他的去势极快,转眼之间,便已不见。

曾天强仍是呆若木鸡地站着,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觉出,有人在他的肩头之上,拍了一下!

曾天强猛地一震,不禁毛发直竖,因为这时,剑谷之中,再也不应该有人的了,他连忙回头看去,一看之下,更是魂飞魄散了!

只见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血人!

那人混身上下全是血,从他的身形衣服看来,他应该是剑谷谷主,但是他却面肉瘦削,样子十分难看,与剑谷谷主大不相同。

曾天强正在惊异不定时,忽然一眼看到,刚才谷主伏尸之处,只剩血溃,巳没有人了!曾天强更是大惊,心想莫非谷主死得太冤,竟变成了僵尸?他连忙向后退去。但是那血人道:“你别走,你……不认得我了么?我便是谷主!”他一面说,一面身子摇晃不巳,像是随时可以跌倒一样。

曾天强大着胆子问道:“你就是谷主?何以我……何以你的面容大变了?你没有死?”

谷主的身子,终于跌了下来,道:“我没有死,但我也活不长了,若是刚才,我不诈死,那就连这几句话也不能和你讲了,我精于易容之术,除你而外,可说没有人看过我的真面目了。”

曾天强心中暗忖,原来剑谷谷主的真面目,是如此丑陋恐怖的。

他还未曾开口,谷主的身子,忽然又竭力地发起抖来,只见他的双眼向上望,手却指着一块奇形怪状的大石。他的手一直指着那块大石。

看他的情形,分明是指着那块大石之后,还想讲些什么话的。

但是由于他的伤势实在太重,所以他竟讲不出话来了!

他的面色,越来越是难看,当曾天强奔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的身子,已向后倒去,可是他的手臂,却还伸着。

只不过他的身子既然仰天跌倒,他的手自然也变得指向天上了。

曾天强俯身,伸手在他的鼻端探了一探,气息全无,分明是真的死了。

过了好一会,曾天强才站了起身子来。在这里,他已经看到两个绝顶高手,死于非命了!

那两个高手的武功之高,都可以说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尚且不免横死,实是使曾天强的心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而再加上施冷月被鲁二拖走,才苗长的爱情,便尔消失,更令得他的心中,千头万绪,都没有了着落,怅惘寂寥之极。

他直起了身子之后,又呆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向前走去,不知不觉地来到了那块奇形怪状的大石之前。

他依着大石,转身过去,只见谷主的一只手,仍是伸向上,指着半空。

曾天强猛地想起,谷主指着这块大石,像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的,这石中不知有什么秘密在?

他用力去推那块大石,不多久,石根便渐渐地松动。

终于,“轰”地一声,石块倒了下来,泥雪纷飞中,露出了一个小石穴。

那石穴不过一尺见方,有一只小小的玉箱,在那石穴的中间。

曾天强想起了那玉箱来,心中暗忖,箱子中所放的东西,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了!

他一面想,一面将那小玉箱子,打了开来,只见玉箱之中,放着一本书。

曾天强这时的心情,本是沉郁之极了的,可是他一看到玉箱中的那部书,精神便为之陡地一震!因为这部书,分明是剑谷谷主所存的一部秘笈!

剑谷谷主的武功,如此之高,他所存的武功秘笈,当然也是非同小可的东西了,自己获得了,岂不是可以武功大进,傲视天下?

看官,需知曾天强究竟是学武之人,虽然他亲眼看着鲁夫人,剑谷谷人先后惨死之际,都曾过与一时之叹,想到武功既使练到了他们两人这样的地步,仍然不免横死。然而,当他自己看到了一部书,可能是武功秘录之际,他却又是忍不住大是兴奋起来他连忙将那本书取了出来,只一伸手,翻动了那本书中的几页,看到书中人许多人形,那果是一武功秘录了。

那书乃是面朝下放在玉箱中的,曾天强将之取出一看,又不禁呆了一呆。

只见那本书的封面小笺条上,写的乃是“武当宝录”四个字。在那个四个大字之下,还有“上面”两个小字。

曾天强一看到了“武当宝录”四个字,实惊讶莫名,他之所以惊讶,是因为他曾经得到过一部“武当宝录”的,那一部,如今还在卓清玉的身边。

那是在华山,他和卓清玉两人,在已死了的金鹫谷一身上找到的。而在华山,曾天强也被三骗到天狗坪去过,他也曾看到过武当掌门,和峨嵋高手的大战,这些事,随着这些日子来的经历,他已渐渐地淡忘了,然而这时,一看到了这部“武当宝录”,他便将那此事情,一起勾了起来,而他心中地兴奋,也低了下去!

因为本来,他以为自己是可以得到剑谷谷主秘传武功的,却不料箱中又是一部“武当宝录”。他和卓清玉,曾看过另一部武当宝录,上面所载的武功,他们没有一点看得懂的。甚至话也连一句读不通,推想起来,这部宝录,也未必见得有什么大用处的了。

曾天强一面想着,一面顺手翻开了第一页来。

他翻开了第一页,仔细地看之下,心头却又不禁乱跳了起来。

只见上面写着几行字,道:“此录上下两卷,每卷字字相间,需两卷共在,方能读通,只得一卷,并无用处,为免后代弟子分散,特作此安排。”

那几行字笔力苍劲,但却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写的。想来总是武当派的上代高人了。

曾天强看了那几行字,再翻开那本宝录来,看到的句子,仍是一句不懂,但是他却已知道了其中的道理,这卷宝录之上的每一个字,承接的一个字,便是在下卷之中,如果说两卷书在一起,那是可以轻而易举地将这部宝录看懂的!

这部宝录中所载的武功,一定是武当派真正武功的精髓,要不然,也不会那样郑重其事的了。如今,武当派的名声,虽然仍是十分显着,但是却多年以来,未有震天动地的高手出现了。

灵灵道长虽然是武当派掌门,但是他的武功比起天山妖尸,雪山老魅这一干人来,犹有未逮,更不要说和小翠湖主人,修罗神君这些人相比了,这是不是因为武当宝录早已失散的原故呢?

曾天强想了半晌,将那部宝录收好,又埋了剑谷谷主,心想自己和卓清玉分手并不久,卓清玉应该还在附近,为何不找一找她?

想不到两卷宝录合一,就可以得窥武当绝顶武功,曾天强自然想立时见到卓清玉。但是想起卓清玉的为人,他却又最好不去见她了!

如果曾天强是阴险卑鄙之人,那么他此际一定会想到如何去从卓清玉的手中,将那下卷宝录,巧取豪夺,弄到自己的手中。但是曾天强却又不是这样的人,他除了硬着头皮去见卓清玉,据实直言外,也想不到什么别的办法来。他慢慢地走出了剑谷。

到了谷口,他仍然回头看了许久。

在这个山谷之中,他有着太多值得记忆的事情,他实在没有法子忘记施冷月的美丽、温柔、深情,而每当他回头观看一次之际,他的心中便忍不住更难过一分。因为施冷月巳不在他身边了。

看样子,施冷月是难以和小翠湖主人,施教主两人相抗的。那么,自己和冷月之间的缘分,难道就此便到了尽头了么?

一想到这一点,曾天强的心中,更加难过,他不再加头,只是急匆匆地向前走着。

雪虽已停了,但是积雪仍厚,曾天强向前走出的脚印,寥寥落落地印在雪地之上,使得他自己看来,也倍觉郁凉。

他一直向前走着,在一片积雪的情形之中,他也无法辨别方向,只是凭着记去寻找卓清玉,足足走了三天,仍未见卓清玉。

卓清玉究竟是在什么地方,曾天强也不知道,找不到卓清玉,自己该到什么地方去,曾天强的心中,也是茫然。

他在一个黄昏时分,停了下来,寻思无论如何自己总该要到小翠湖去走一次,别说施冷月可能就在小翠湖中,就是为了自己父亲的事,也该到小翠湖去的。

他认定了方向,向前走着,一连七八天,什么人也未曾遇到。到第九天头上,远远地已可以看到了一片湖水了!

那一片湖水,分明便是小翠湖了,但湖水却比曾天强上一次来的时候,低了许多。

曾天强来到了湖边上,隐隐可以看到湖中心的湖洲,可是无船可渡,曾天强准备绕到湖的正面去,那里或者可以找到船只的。

他沿着湖向前走去,那时,天色已然相当黑了,曾天强正在走着,忽然看到前面有一个身形极高的道士,迎面走了过来。

曾天强才一看到那道士之际,便觉得那道士的身形十分熟悉,等到来得近了,曾天强心中,陡地一震,那道士他的确是见到过的,那正是曾天强在华山暴雨之后的激流之中,看到过他和峨嵋天豹子柳僻风在激斗的灵灵道长!

曾天强呆了一呆之后,心想对方未必认得自己,而自己身怀武当重宝,若是做贼心虚的话,反倒会被对方看出破绽来了。而自己的武当宝录,又不是偷来的,本来也可以不去怕他的。

曾天强一面心中寻思,一面向前走着,两人转眼之间便接近了。曾天强看出灵灵道长的神色,像是十分忧郁,低着头只管赶路。

曾天强心想,对方不论怎样,都是武林前辈,自己也不可以太随便了。

所以,当灵灵道长在他的身前经过之际,他便站定了身子。但是灵灵道长却全然未曾发觉了,他在曾天经强的身边走了过去,像是根本未曾发觉身边有一个人一样。曾天强最好不要和灵灵道长打交道,见他不睬自己,也正中下怀,是以也转过身去。可是,他才转过身去,却听到了灵灵道长的声音,道:“喂,这位朋友,请停一停。”

曾天强听得灵灵道长出声叫自己了,他自然只好停下来了,转过身去,只见灵灵道长仍是一脸忧郁,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道:“朋友,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小翠湖中的人物吧!”

曾天强听得灵灵道长对自己十分客气,他自然不能不回答对方,忙道:“不是的,我远道而来,想到小翠湖中去,道长有何指教?”

灵灵道长听了,叹了一口气,道:“朋友,我……”

他讲了三个字,却又停了下来,欲言又止,像是心中有什么极其难为情一样。他不讲,曾天强倒同情他起来,忙道:“道长有什么事,只管说好了。”灵灵道长却苦笑道:“我与阁下陌路相逢,怎可以相烦,还是算了吧!”

曾天强天心侠仪心肠,闻言毫不考虑,道:“道长,你是武林前辈,我若能有可能尽力之处,是一定不会推托的,你只管说好了。”

灵灵道长“咦”地一声,道:“你认得我么?”

曾天强道:“我在华山之际,曾遇到你和柳僻风剧斗,后来……我还受了伤。”

曾天强一讲,那日,山洪暴发,从天狗坪上和柳僻风一下打下来,半道上遇到一个少人的情形,他也想了起来。

他苦笑了一下,道:“阁下年纪轻轻,竟能如此仁侠为人,那是十分难得,日后定然名扬天下,是万人崇敬的大侠了!”

这几句恭维话,倒反将曾天强讲得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才好起来,只得连声道:“道长谬赞了,后辈怎当得起这个‘侠’字?”

灵灵道长道:“那你也不必太自谦了,我有一件事情想托你,不知你是否肯帮忙?”

曾天强究竟是年轻,受了灵灵道长的恭维,便觉得该替人做事了,他慨然道:“道长只管讲好了,我一定尽力而为的。”

灵灵道长又叹了一口气,道:“你贵姓,如何称呼啊?”曾天强报了姓名,灵灵道长又道:“曾老弟,你当我现在,还是武当派的掌门么?”

灵灵道长的这一句话出口,曾天强倒是吓了一跳。他在极西之地,耽搁了许多日子,本不知道中原武林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如果连灵灵道长也不当武当派掌门的话,那么武林中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曾天强吃了一惊之后,连忙道:“什么事,可是武林之中,已生浩劫了?”

灵灵道长摇头道:“不是,和别人无关,就是关系武当派的命运,在下已当不成武当派的掌门人了,这……是无可奈何之事。”

曾天强的心中,仍是充满了疑惑,因为如今的武当派,虽说巳日渐衰微,和当年的张三丰祖师创派之际,那种声威煊赫的情形,不可同日而语,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武当上下三四百人,个个剑法精奇,而且,也未曾听说有什么人可以破得了武当的“大周天剑阵”,如何灵灵道长说不当掌门,便不当掌门了?

他连忙问道:“那么,如今谁是掌门,还是武当派已然……烟消云散了?”灵灵道长摇头道:“不是,武当上下,还不知道这个消息,这就是我要相托阁下之处。”

曾天强越听越是不明白,道:“道长,那么,如今的掌门是谁?”

灵灵道长苦笑不巳,好半晌,才道:“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子。”

曾天强听到这里,已是淀异之极!

因为灵灵道长的天罡真气,和武当剑法,已然是天下驰名的了,如何会将武当派掌门之位儿戏似的让给一个女孩子?可是,曾天强的惊异,还只是开始,当他再听到灵灵道长向下讲下去之际,他更是惊讶得张大了口,合不拢来,不知说什么才好!

灵灵道长在叹了一口气之后,接着又道:“这个小女孩子叫卓清玉!”曾天强呆了好一会,才道:“那卓姑娘可是身子纤细,肤色略黑,一对大眼睛却极其灵活,不过二十岁左右的那位么?”

曾天强一面说,灵灵道长便一面点头,曾天强见灵灵道长说的,的确是卓清玉,他不禁尖声叫了起来,道:“这不是胡闹么?”

灵灵道长道:“一点也不胡闹。”

曾天强道:“她怎能当得了武当派的掌门,你又为了什么将武当派的掌门之位,让了给她?”

灵灵道长摇头道:“不是我让给她的,是她的确是武当派的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