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德军少尉把手枪往腰里一掖,张开毛茸茸的大手,在姑娘身上乱摸。姑娘卷曲起身子,惊恐地喊叫着,向床角躲。德军少尉兽性大发,将姑娘抱到床边,就要解衣。
张三在门外看见,不由得怒火中烧。他跑进屋内,向德军少慰一脚踢去。德军少尉吃了一惊,撒开姑娘,回头一看,原来是一名中国巡警,不禁勃然大怒,掏出手枪,“砰”地一声,向张三打来。张三一闪身,子弹从他耳畔呼啸而赤。“砰”,德军少尉又放了一枪,张三又灵活地躲过。德军少尉大为惊讶,他平生还未见过这样的避弹绝技。张三往前一纵,窜到德军少尉跟前,一把抓住他右腕,只一攥,德军少尉“啊”的一声,翻身跪在了地上。张三眼中闪烁着不可遏止的怒火,举起右掌,就要向德军少尉砸下去。但他转念一想:现在是八国联军的天下,我如若打死了他,自己难脱干系事小,洋人恼怒起来,不仅会给姑娘家带来不幸,而且附近的老百姓都要遭殃,我不能莽撞……他的手举到半空又停住了。
这时,德军少尉用左手从衣兜里摸出一只哨子,“嘟……嘟……”吹了起来。不大工夫,一群德国人呼啦啦跑了进来。为首的是一名上尉。他用手枪对着张三,“哇哩哇啦”地叫喊。张三知道是问他为什么打德军少尉,便放开少尉,指指已经钻回被窝的姑娘。德军上尉走到床边,看开被角看了看,姑娘又浑身哆嗦地乱喊起来。联军统帅部曾有规定,为报复义和团和清军官兵的反抗,8月17日至19日特许官兵公开抢劫奸淫三天,一律不问罪,三天之后不准公开抢劫和奸淫中国妇女。上尉见此情形,已知就里,为了维护表面军纪,伸手打了那个德军少尉一个巴掌,然后将他带走了。一行人出了这个院落,又来到对面的一个院落,继续搜捕义和团战士。张三看着那个小胡子汉奸走到后面,刚要迈进门坎,上前将他肩膀一扳,低声道:“你跟我来!”小胡子见他怒气冲冲,不敢不听,战战兢兢问:“三爷,你叫我干啥?”张三厉声道:“你跟我来你是了。”小胡子随他又走进刚才那个院落,张三带他走进那个姓黎的房屋,那个姑娘惊魂未定,正在穿衣服。张三问:“你为什么还不逃走?”姑娘道:“街上尽是洋人,我怕。”张三又问:“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姑娘泪汪汪道:“只有一个老父亲,昨日父亲上街买菜,被洋兵杀了,因为父亲扛着一根扁担,洋兵还以为他是义和团的余党。我只有躲在这间屋内,不敢离开一步。我每的到邻近的丁裱褙胡同那些姐妹哭天喊地的悲嚎,真是害怕极了。”张三道:“不要害怕,每日晚上我让我孩子给你送饭来,你最好有一个躲处。”姑娘道:“在这屋子的顶棚倒有一个藏处,因为昨日听到姐妹哭叫,睡不着觉,直到天明才朦胧睡着,没想洋兵闯进来了,没有来得及藏进顶棚。”
张三将小胡子看到姑娘面前,姑娘睁大了眼睛看着小胡子,仔仔细细盯着他,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脚上。原来小胡子穿的两只鞋不一样,一只鞋新的,蓝布面,别一只鞋是旧的,青布面,沾着泥土。姑娘在床上摸索了半天,摸出一只鞋,这是一只男人的鞋,也是新的,蓝布面,跟小胡子的那只新鞋一个样。姑娘泪如雨下,扑到张三
张三对姑娘道:“本来我是带他向你陪罪的,没想到他还污辱了你。”姑娘跪到张三面前,感激地说:“大叔,您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张三连忙扶起她:“每一个有血性的中国人都应该这样做。”说完,背起小胡子的尸身,出了屋门,来到后院,张三见那里有个废弃的茅厕,把尸身往茅厕里一丢,推倒了一扇墙,将尸首掩住。
张三收拾了汉奸小胡子,仍然怒气不止。他想:刚才那德军少尉决不会善罢干休,我须先下手为强,于是又朝前追去。他走出喜雀胡同,走过芝麻胡同,终于又追上了那伙洋人,他远远地瞄着。时近正午,机会终于来了。他见那德军少尉又单独闯进了一家院落,便很快地跟了进去。这是一座空旷的院落,人早就躲光了。张三神不知鬼不晓地到了那德军少尉的身后,猛起一掌,闪电般击在他的后心上。那少尉连喊都没来得及喊一声,“咕咚”倒在地上,口中涌出鲜血来。他把尸体拖到后院。原来这个胡同叫四眼井胡同,由于此院有四眼古井而得名,张三来过这里,所以知道后院有井。他把尸体扔进一口井里,俯下身往里瞧了瞧,这时只听有人唤他:“张三爷,我在这呢!”张三回头一瞧,另一口古井里伸出一个脑袋,原来是李存义。张三又惊又喜,连忙扑过去,叫道:“存义,你怎么躲到这里?”李存义吃力地说:“我受伤了,没有撤出城,我本想去找你,来到这里,正见洋兵追捕,才躲到此处。”张三扶李存义上来,见他的胸前有一片血迹。李存义道:“我饿坏了,有吃的没有?”张三道:“你先等着。”
张三回到洋溢胡同家中胡乱裹了一包袱窝头,又夹了几个咸菜疙瘩。张氏问他:“你这么火急火燎的,又去哪儿?”张三道:“李存义受伤了,就躲在四眼井胡同,我先去给他弄点吃的,晚上想办法先把他弄到咱家。你先给他腾出一间屋子。”说完,出了家门,又来到四眼井胡同那个院落。李存义吃了张三拿来的窝头,来了气力。张三道:“今晚我把你先带到我家,等你养好伤再送你出城。”李存义点点头,接着叹一口气:“这次咱们败得真惨,上了慈禧那老贼的当。从天津来的八国联军虽有几十万人,可咱们的军队和义和团比他们多九倍哪!人家洋枪一开,咱们的人马就散了,慈禧带着光绪皇帝逃走了,可这在的老百姓遭了殃。”张三也黯然失神地叹道:“我就不信咱中国人打不过外国人,八国联军进了北京,这可是北京人的奇耻大辱啊!好端端的天坛,那是皇上祭天的地方,却架上了洋人的大炮,成了洋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天安门的石狮子啊,你睁开眼睛瞧一瞧吧!”张三说着说着,呜呜地哭起来。
李存义劝道:“张三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把眼泪擦干了,以后重整旗鼓再跟他们干!”
晚上,张三把那个德军少尉的衣服剥了下来,让李存义穿上,乘着天黑,混过了洋兵的耳目,来到他的家中。张氏已把西屋收掇干净,让李存义住了进去,又请了对门一个姓遇的老中医为他包扎了伤口。
过了一个多月,李存义的伤势有些好转,张三和张氏露出了笑容。这一天晚上,李存义来到张三的屋里,说:“我每天听旁边那条胡同那些姑娘哭叫,心都裂了,咱们不如想个办法救救她们。”
张三道:“我也琢磨好几回了,只是想不出个好办法,就是把她们从洋人的魔下救出来,又往哪里藏呢?要知道她们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几百人哪,北京城门守得那么紧,这么多姑娘怎么能混得出去?!”
李存义道:“现在城内还有多少弟兄?”
张三道:“死的死,逃的逃,听说‘眼镜程’、王五还在城里,只是听不到他们的音讯。”
张三沉吟一会儿,又道:“实在不行,我去请我的几个朋友帮忙,他们虽然不是义和团的,但是靠得住的朋友。”
李存义问:“都有谁?”
“宛八爷、‘小银枪’何六、‘小影壁’。”
李存义道:“他们都是善扑营的跤手。”
张三道:“现在不知道他们躲在何处,我想他们不会出城。”
这时,只听窗外有人朗声道:“当然不会出城。”
张三吃了一惊,赶忙出屋,正见宛八爷听听地走来。
张三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
宛八爷道:“你们商议救人之事,我都听见了,我能再请一些善扑营的弟兄帮忙,救走的妇女可以先藏在东总布胡同里的白衣庵里,那里有一些尼姑,洋人一时还不敢放肆,那里能藏几百人。想这么多洋兵,也不可能总赖在北京城里不走,朝延肯定又会赔许多白花花的银子。等洋人一滚,妇女们再出来。张三爷,我正来找你喝闷酒,没想到碰到这么一档子事。”
张三将李存义介绍给宛八爷,说道:“事不宜迟,明天夜里咱们就动手。”
宛八爷问:“守卫丁裱褙胡同的洋兵有多少?”
张三道:“我早已细细观察过,有50多人,都是德国兵,白天来此奸宿的可就多了,少说也有三四百人,晚上算守兵和奸宿的也就有七八十人,洋兵一到晚上一般不敢出来,怕遭了暗算。这里是于忠肃祠堂的后身,从这院里越墙过去,就是于忠肃祠堂,然后就到了西裱褙胡同;许多妇女都集中关在祠堂里,看来咱们只能救这里的妇女,其它零散的可就无法救了。”
李存义道:“能救多少就多少,不过这样一来,你这里就暴露了,你们家眷要马上转移。”
张三叫过张氏,把救人和转移的意思说了,张氏连声道:“救苦难姐妹出虎口,我一百个赞成,明日一早我就带孩子们躲到马家堡亲戚家中去。”
张三道:“喜雀胡同小洋楼东边的大院东屋顶棚上还藏着一个姑娘,今儿个白天险些让洋人奸污了,你一会儿给她弄点吃的,明儿也给她带出去。”
张氏道:“我现在就去看她。”说着进厨房去了。
张三道:“事不宜迟,我马上去找‘眼镜程’和王五,明日晚上就动手。”
张三来到崇文门外花市上四条“眼镜程”开的“程氏眼镜记”,只见店铺狼藉,尘土飞扬;来到里院,不见程延华踪影。正要返身归去,只听有人轻轻唤他:“张三爷,张三爷。”张三回头看去,空墙颓壁,不见人影。抬头一看,枣枝被风吹得疯疯直响。他来到墙前,又听有人叫他:“三爷,我在这儿呢。”张三顺音抬头。正见程延华笑吟吟立于屋顶之上,咸风凛凛,手握一柄春秋宝刀。
张三一纵身也上了屋顶,低头一瞧,屋顶有一洞口,原来下面有一段宽三尺的夹壁墙,墙内放着食物、杂柜,有两个了望小孔。这是程延华为防匪患特意建的藏身之处。
程延华笑道:“三爷无事不登三宝殿呀!”张三啐口唾沫:“你这鸽儿笼子似的一块地儿,还称三宝殿呢,别气我肝疼了。”程延华道:“三爷这巡察当的好威风啊!”张三道:“你别嘲讽我,我有急事找你。”当即把合伙救妇女一事讲了。程延华道:“我一定参加,只是再找别的兄弟就难了。攻打东交民巷使馆失利后,弟兄们死的死,逃的逃。我就一直和孙禄堂等人在这一带偷袭洋兵,三日前跟洋兵巡逻队干了一仗,都打散了,也不知道孙禄堂他们躲到何处,失去了联系。”
张三道:“你一个人去帮忙就行,明晚到我家会齐,还有李存义、宛八爷等人,夜里三更动手。不过,你们八卦掌师兄弟还有谁能找到?”程延华道:“大师兄尹福为慈禧和光绪帝保驾到陕西去了,别的弟兄不知下落。”张三道:“你去就行,我再去找王五。”一提到“王五”二字,程延华的眼泪“唰唰”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