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池大哥被那个坏蛋一拳打伤了。好在许大哥他们及时赶到,把我救了下来。”一路上,谢蔓儿将昨夜之事娓娓道来,讲到惊险之处,连宋永易这样性情沉稳之人也不禁动容。

许渤川沉声道:“好个东海苍兕,竟如此猖狂!不过他帐下有这么多扶桑高手,又在苏州网罗到这么多手下。其实力确是不可小觑。”

宋永易摇头道:“除了王窈和八部众,这些人中只有离刀门和红巾会还算有些实力,其余不过是些乌合之众。苏州黑白两道上实力最强的当属姑苏剑派和长洲打行,这两派的人没有出现,说明王执在苏州还远未到一呼百应的地步。”

“宋兄言之有理,只是忽略了洞庭两山的影响。”谢寒爽朗地一笑,让宋永乾看得呆了一呆,“洞庭两山雄踞苏州多年,姑苏剑派不过是他们的傀儡而已。这些军洞庭两山的生意越做越大,很多货物都远贩东瀛。是以和东海方面颇有往来。昨夜吴县这般热闹,姑苏剑派却毫无动静,想必是因为两山既惑于厚利,又忌惮王执的实力,这才装聋作哑。”她抬头看了一眼,笑道,“前面便是盘门,进城后就安全了。王劦虽然强横,却不是鲁莽之辈。大家紧走几步吧。”说着又在虎头上一拍,“大黄,你自己回齐云山吧,记得别走大路。免得吓坏了人。还有,不许偷吃别人的牲口,师兄们给的东西也不许乱吃。”那猛虎用大头蹭了蹭她,一声咆哮,蹿入林中,消失不见。

“寒姑姑,这虎是你自己养的吗?”谢蔓儿终究是少女心性,好奇地问。

谢寒笑道:“可不是,前年冬天大黄落到陷阱里跌断了腿,我听它叫得可怜,便将它救了上来。那时它才这么大……”她用两只手掌比了比,“简直像只小猫,我将它偷偷藏在观里养着。可它饭量太大,没过多久便被师父发现了,好在附近没有老虎吃人的传闻,师父才答应让大黄在观内养伤。谁知伤好后这家伙却赖上我了,怎么也不肯走。师父见它颇通灵性,又不伤人,就索性让它守山门。谁知上香之人见了,都道师父法力高强,能降龙伏虎,倒让观内的香火盛了不少。”说着抿嘴一笑,甚是得意。

许渤川和宋氏兄弟听得面面相觑,心想寻常女子哪有以养虎为乐的?都传谢寒性情潇洒,不拘小节,每每做些惊世骇俗之事,是世间少见的奇女子。今日听这养虎之事,果然不负这奇女子的称号。

看着她这样笑盈盈的样子。宋永乾心中一阵愉悦,朗声道:“盘门此地,乃春秋时伍子胥所筑,为吴门八门之一,据说门上曾悬蟠龙以慑敌军,故也称蟠门。我们今日能退敌于此,说不定还是沾了这位吴国故相的光呢。”宋永易见二弟卖弄才学。眉头微皱。

宋永坤望着前方道:“那是吴门桥吗?”

远远地。一座古老的三孔石桥静静横跨运河之上。蒙蒙的水汽在河面荡漾着,恍若古桥数百年迷离的旧梦。

“有些不对,这附近好像太冷清了些。”宋永易沉声道。

许渤川点了点头,神色警惕:“不错,京杭运河是水路枢纽,平时船舶往来如织,极为繁忙。可今天却一艘船都看不到,定有古怪。”

谢寒轻蹙双眉,望着吴门桥。桥上水雾涌动,古老的桥身忽隐忽现,仿佛是一条通往未知世界的冥途。

桥上……有人吗?

雾气蓦然散开,又重新合拢。

就在那一瞬间,谢寒看到了那一双眼睛。那是一双冷澈静寞、毫无情感与生机的眼睛,如一口冰原上的井,只是为了映出那孤寂的天空和冰冷的死亡而存在着。

对方是剑道高手!谢寒秀目眯成一线寒芒,反手握住肩后钩钤古剑的剑柄。

铿锵声中,天王刀蓦然出鞘!许渤川大吼一声,提刀向前冲去。有许家子弟在此,怎能让一个女子轻身犯险!

不约而同地,宋永乾和宋永坤也提气纵身,向桥上攻去!

“小心!”“不可!”谢寒和宋永易同时大喊。

流雾如波,卷舒之间,三人已隐没不见。冥冥的雾气乍开乍合,仿佛来自魔神的巨斧将沉雾劈裂!

剑气!谢寒一惊,钩钤剑蓦然出鞘。晚了,金戈交接声是如此地短促,几乎在瞬间,一切便已结束。

宋永乾肋下染血,踉跄而退,许渤川、宋永坤则双双跌落水中。许渤川尚好,刚一落水,便已站起。宋永坤却躺在河水中,一动不动,不断沁出的鲜血将身边的河水染成一片殷红。

“三弟!”宋永易悲痛欲绝,纵身跃到河中,颤抖着将宋永坤抱起。宋永坤紧紧抓住他的手,呢喃道:“大哥……救二哥……二哥……”

“三弟!三弟为救我中了刀……”宋永乾疯狂哭喊道。他肋下中剑,伤势虽重,却无性命之忧;宋永坤所中的那一剑创口虽小,却贯穿了胸口,足以致命。

“你二哥没事,别说话……”宋永易虎目含泪,真气绵绵不绝地送入宋永坤体内,他年轻的身体却依旧渐渐冷了下去。

“没事……就好,大哥,那人的剑有鬼,你要小心……小心……”说完这句话,宋永坤的瞳孔渐渐涣散。饶是宋永易定力深厚,也不禁心痛欲裂,嘴唇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寒抿着嘴唇,也不多话。持剑向桥上走去。

“寒姑姑……”谢蔓儿忍不住叫道。谢寒不停,直人浓雾之中。

眼前的雾气渐渐稀薄,隐约可见一个灰衣青年抱着双肘,静静站在桥身正中。谢寒秀目紧盯着他,长剑直指,缓步向他迈进。

两人相距十丈……五丈……三丈……

一丈!

一瞬间,谢寒步法陡变!一步踏在了天枢之位上,接着左跨一步,进入天璇,前踏天玑,右人天权。至此,“魁”印完成!

神霄派,丹青雷。这种道门秘剑追求天人合一之道,施剑者自身与天地互为表里,驱造化为己用。她只要再踏完玉衡、开阳、摇光这三个星位,完成“杓”印,整个人便可与天地万物廓然一体,以其真气合天地之造化,发出至高无上的一剑!

桥下的河水无风而动,荡出片片涟漪。

灰衣青年突然开口:“记住了……”谢寒没有回答,向前一步,踏人开阳星位。强大的天地元气不断与她全身真气共鸣,手中的长剑轻轻震颤着,发出低低的嗡鸣。

“我的名字是……”谢寒缓缓踏出最后一步。摇光星位!破军人命宫!钩钤古剑蓦地发出一声雷鸣!

“服、部、真、一、四、郎……”随着这冷硬如钢铁般的六个字,一抹孤绝人间的冷月乍然破出,照亮了谢寒的瞳孔。

钩钤剑在雷鸣中向冷芒迎去!霹雳声低沉激昂,长二十丈,高三丈的吴门桥如遇雷击,轰然一震,泥沙碎石簌簌坠落水中,激起雪白的水花!

谢寒手持长剑,遥指服部真一。服部真一剑已还鞘,只是站在原地,漠然望着她。

突然。谢寒后退了一步,脚下的石砖随即化为齑粉。她手中长剑微颤,再退一步,如此连退七步,刚好退回天璇星位。石制桥面上,也赫然多了七个清晰的脚印!

“你是第一个能正面接我一剑的女人。”服部淡漠的目光中露出一丝欣赏,“冲这一点,我留你一命。”

谢寒盯着他,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体内,狂野的真气正在经脉中乱窜,只要她一开口,强压着的鲜血便会喷出。

这人好强!他的剑,是决不该存在于人间的鬼神之剑!

宋永易缓缓为宋永坤合拢双眼,紧握双拳,向桥上走去,脑海中全是寒山寺前那年轻的笑脸。

“大哥!别去!”宋永乾在他身后哭喊。只有身临其境才会知道那一剑的可怕,在那一剑之下,没人能够幸免!

许渤川剧烈喘息着,心中满是惊悸和死里逃生的侥幸。当他看到宋永易的背影后,这种侥幸却化为羞愧和怒火。他恶狠狠地对自己说:“死就死!不能输给姓宋的!”,纵身向桥上跃去!

谢寒望着宋永易从自己身边缓步走过,心中焦虑。她相信自己那一剑多少已伤到对方,以三人的实力,未尝不可与对方一战,可问题是刚刚目睹三弟在面前死去的宋永易,还能保持冷静吗?

宋永易凝神吸气,全力一拳,向服部真一击去!谢寒也顾不得体内凌乱的真气,纵身飞起,伸手在桥栏上一按,身如白鹤,翩然从服部真一身侧飞过,长剑疾挥,斩向对方脖颈!与此同时,先天拳的拳劲也轰至服部真一胸前!

这一次,谢寒清晰地看到了服部出剑的情形。他拔剑并不快,拔剑时身体缓缓偏转,双目并不注视对手,而是盯着自己的脚下。可随着他的剑渐渐出鞘,不知为何,谢寒突然产生了一种时空错位的奇异感觉。明明她刺向此人,可剑手的直觉却清晰地告诉她,自己这一剑势必会落空。仿佛她要刺击的,是一个游走于人世间的幽灵。

宋永易本是多智之人,内功大成后五感更是敏锐至极,一拳刚出,便已觉不对,硬生生将拳劲收回三分,腕转身旋,化刚猛直拳为螺旋劲力。

但服部真一的剑已完全出鞘。那挺拔的刀锋像夜空孤独的流星,用自己最后的生命,在空中画出一条完美的死亡弧线。

宋永易的拳劲与那弧线一触,立时偏转,螺旋劲力非但没有将对方圈人,反而将其护了起来。谢寒那一剑被拳劲震偏,险险掠过服部脸颊,没有挥中。

剑气带起长发飞舞,服部真一恍若不觉,手中之剑继续画出奇异的弧线。向前延伸着。宋永易觉得自己仿佛被那弧线催眠了,灯蛾般向那灿烂的剑光投去。

错觉!这是错觉!他拼命提醒自己,可仍旧身不由己地投向那道死亡的光芒。他终于明白三弟临终的话了,那的确是妖异至极的一剑!

“杀——!”随着这声大喝,漫天刀气纵横飞舞,向服部真一劈下!那是许渤川的天王刀!

剑光倏然上扬,直指许渤川小腹。其速度之快,时机之巧,似乎对宋永易的攻势只是一个陷阱,这一剑本来便是对许渤川而发的!

天王刀离服部真一还有数尺远时,这一剑已然抵达许渤川的小腹。许渤川在空中避无可避,索性全力下劈,以命搏命!

谢寒一剑挥空,身子凌空一转,继续从桥外侧向内回旋。同时伸手在桥栏上借力一按,头也不回,长剑反刺服部后心!

这时宋永易也清醒过来,他和谢寒一样,意识到问题出在服部真一的步法上。他脚下连退数丈,潜运内力,踏碎脚下桥面,双脚一阵疾踢,无数碎石顿时骤雨般向服部真一飞去!

服部真一终于神色微变,侧身左跨一步。宋永易踢出的石雨顿时有大半向谢寒飞去。谢寒拧身闪避,这反手一剑顿时刺空,而服部的剑也险之又险地划过许渤川肋下,带出一道血痕!

许渤川被这一剑激得性子大发,大吼一声,手中天王刀失去了形状,化为一道白色的帚芒,斜劈而至!东关许氏,天王刀九大斩法之一——“离天斩”!

服部真一的双眼亮了起来,侧退一步,手中剑一翻,上挥!谢寒落地转身,刚好看到服部的这一步、一剑。

瞬间,她明白了对方剑法的真义。那是一种对时间与空间的绝对掌握。在对方出招时。服部真一总是以最短距离进入其攻击死角,并以最短距离攻击其防守死角。两个最短加在一起,就形成了那种不快而快的奇异现象!

那看似简单的一剑,却无人可以模仿。试问天下武学如恒河沙数,谁又能在一招之间便同时找出敌人破绽和最佳攻击路线?可以说服部此刻展现的已不是一种剑法,而是一种神奇的天赋,一种秘不可言的精神境界。

许渤川的“离天斩”威力虽大,服部却一步退出刀气边缘,而他上挥的一剑却从死角撩向许渤川咽喉。谢寒轻呼一声,再想救援,已然来不及了!

许渤川眼见一抹银芒撩向自己的咽喉,却连手指都无法动一下,那种郁闷绝望直想让他仰天大吼,可他毕竟身为龙亭刀士,许家骄子,当下虎目圆睁:我倒要看看自己是怎么死的!

就在剑光触到许渤川咽喉的刹那,许渤川耳中“叮”的一声,银芒突然偏转,只在他的咽喉划出一道红印。

服部蓦然收剑,面色凝重地望向对岸。

一个青衣男子正站在池慕飞身边,双眉紧锁,为池慕飞把脉。

虽然身临险境,谢寒却还是心中好奇。刚才服部那必杀的一刀之所以落空,显然便是这人所为。可他又是如何做到的?是暗器么?

“你是谁?”第一次,服部真一开口询问来敌身份。

青年眼中怒色一闪:“你、你伤了我四、四哥?你、你、你怎么敢伤四、四、四……”他本就结巴,怒气勃发之下,说话更加吃力。

服部直视对方,目光犀利如剑:“让我看你的剑。”

剑?!他用的竟然是剑?谢寒心中一震。是什么样的剑,让服部真一这样的高手也为之动容?

“如你所、所愿!”青衣男子伸掌一甩。奇异的呼哨声中,一线金芒乍闪!服部突然拔剑!两道交叉的剑光在空中相击,发出水晶破碎般的清鸣!

剑光!谢寒终于确定,这人用的的确是剑,而且是一把极长极细的剑!正因如此,他才能够在数丈外攻击服部!

剑光敛去,那奇异的长剑终于现出真身。这剑足有丈许长,淡金的剑身狭如小指,有如初黄的柳丝,袅袅地,长长地伸展着。青衣男子轻轻一抖,细长的剑身如水银倒流,无声没人掌中。

好柔韧的细剑!谢寒心中一动,失声道:“是绕指柔!天下第一长剑绕指柔!你是司马昆吾!”

宋永易和许渤川心中一惊。天下间擅用软剑的高手屈指可数,而能够运用三丈软剑的则只有一人,那就是有着“青州司马剑裁天”之称的青州剑侠——司马昆吾!

司马昆吾为人低调,出手次数极少,可每次出手,都震动天下。最脍炙人口的便是三年前剑斩十八珈蓝那一次。十八珈蓝是少林叛徒,擅布罗汉阵。十八人行走江湖,从不分开,即使遇到一流好手,也可凭借罗汉阵自保。这些佛门败类行走江湖多年,无人能制,直到他们遇到司马昆吾。当他们对司马昆吾再一次布下罗汉阵时,满以为可以像从前一样从容逃脱,可他们却不知道,司马昆吾之所以能在星宿谱中名列十四,不仅是因为天下第一长剑绕指柔,而是他专破群阵的“黄金缕”剑法!绕指柔剑锋所指,罗汉阵土崩瓦解,青州司马,一剑成名!这样的人,这样的剑,怎能不让人为之动容?

“很好……”服部的眼睛亮了起来,对身边的许渤川和宋永易视而不见,一步步向司马昆吾走去,脚步坚定平静,仿佛深秋的清砧,声声间回响着最绚烂的落寞。

谢寒闭合双眼,道心澄清如镜,映出周遭一切。接下来的一击将决定他们的命运,作为一名剑客,她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一瞬铭刻在心。

见对方如此轻视自己,许渤川怒火狂燃,大吼一声,天王刀拦腰横扫!服部真一甚至没有将剑完全拔出,跨出一步,出鞘半截的太刀随手一推,许渤川惨叫一声,再次跌落水中,桥面上赫然是一只血淋淋的手臂!

仿佛细小的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心,谢寒的道心突然泛起了一道细微的波澜。她猛然睁开双眼,见到的正是那一蓬金色的月影!

“狂月乱流剑!”随着司马昆吾一声清叱,长达三丈六尺的绕指柔化为无数凌乱狂舞的金蛇,奔腾着涌向服部真一!

金色的剑光映亮了整个桥面,坚硬的石桥被凌厉的剑气刮出道道细痕,浓厚的雾气在剑光下退散得无影无踪!谢寒在一边看得心荡神摇,激动不已。一剑之威,竟至于斯!青州司马,名不虚传!

服部真一面露凝重之色,对方的剑势死角他洞悉无疑,可他立足之处毕竟是狭窄的石桥,如今剑气充斥了整个桥面,即使他目光再犀利,步法再高明,也无济于事!若不后退,便只有硬接一途!

服部真一拔剑!但他拔出的并非太刀,而是腰间的肋差!他竟然以至险至短的肋差去抵挡天下第一长剑!

服部瞳孔中,如丝如缕的金色越来越近,每一线金色都隐藏着无尽的变幻和杀机!可在别人眼中那片缭乱的金色,对他来说却是有迹可循,清晰无比。“狂月乱流剑”再狂,再乱,也是剑法!既然是剑法,那便有迹可寻!

肋差挥出,于千钧一发之际点中绕指柔细如柳叶的剑锋!绕指柔的剑身柔韧地弯曲,如同死神的项链,向服部颈项套去!

服部真一的手腕柔和地画出一道圈子,轻描淡写地卸去绕指柔剑身的弹性,司马昆吾抖出的剑圈还未靠近便已消散!

绕指柔在颤抖,每一次颤动,都会幻化出数十道剑芒,向服部倾泻!而服部手中的肋差也一次次迅速挥舞着,将那些剑芒尽数挡开!

司马昆吾发现自己的手心在流汗。除了他七哥卫苏,还是第一次有人在自己的“狂月乱流剑”攻势前一步不退!不仅不退,还在一步步向自己逼近!

绕指柔最强之处便是能从远处攻击对方,可若被对方靠近,那它这个长处便会化为最大的劣势。他心中涌起奇妙的感悟,仿佛对方每靠近一步,自己便距离死神近一分。

天边,一声厉啸遥遥传来。追兵已越来越近了。

“上船!”司马昆吾大吼道。谢寒从这令人目眩神迷的斗剑中清醒过来。向河边望去。果然,一只小船静静靠在岸边,显然是司马昆吾所乘。

“我们走!”她当机立断,拖起谢蔓儿飞身上船。

服部真一双眉一皱,加快了步法。司马昆吾一声长啸,绕指柔骤然抖动,如玉缕千条,琼枝无数,灼灼烨烨,姹然绽放!黄金缕剑法之——霜华寒蕊剑!

如果说“黄金缕”剑法中,狂月乱流剑展现的是线的凌乱,那么霜华寒蕊剑强调的便是点的密集。一时间剑锋点如白雨跳珠。乱打新荷。面对如此密集的攻势,饶是服部真一眼光犀利,也不得不放慢了脚步。

此时众人都已登船,连断臂落水的许渤川也被宋永易拽上船头。

厉啸再响,远处已可见追兵带起的滚滚烟尘。

眼见敌人转瞬即至,司马昆吾却仍与服部缠斗,无法脱身,船上众人一时心急如焚。

“要不我们先走吧?”宋永乾急道。

“不行!不能撇下司马兄!”谢寒断然否定。

谢蔓儿也道:“是啊,这位大哥刚刚救了我们呢!”

宋永易沉声道:“二弟,鹤唳长空式,我来助司马兄一臂之力!”

他们兄弟心意相通,宋永乾当即沉腰扎马,双拳一搭。宋永易脚尖在他拳上一点,宋永乾全力一送之下,宋永易顿时腾空而起,身如白鹤,迅捷无比地射向吴门桥上方!

人在空中,宋永易展臂如鹤,连出八拳,拳拳轰向服部真一!

若是有拳法大家在此,定然对宋永易这八拳叹为观止。并非他拳力如何惊人,而是这八拳之间,竟然用了八种不同的力道!

曲而能人之锐力,飘如游丝之动力,动久不变之永力,互易不穷之转力,往来飞痰之速力,一瞬即过之超力,逆深至隐之钩力,以及强异争起、乍生乍灭之激力。八道拳力一气呵成,相辅相成,浑然一体,竟无半分破绽!可以说是宋永易有生以来最完美的一击!

与此同时,绕指柔剑光大盛,如练如霜,溶满太虚!

如此拳剑夹击之下,即便服部真一,也不由为之动容。肋差依旧挥舞,敌住绕指柔,而一直安然在握的太刀则终于出鞘,画出一道诡异的曲线,迎向宋永易的拳劲!

剑光到处,锐力破动力,动力截永力,永力凝转力,转力滞速力,速力慢超力,超力平钩力,钩力涣激力。一剑之下,八力全消!

不过宋永易这一拳毕竟为司马昆吾争得了一个脱身的机会!

司马昆吾之所以不敢轻离,正是因为服部真一那把藏锋敛锷的太刀。刀在鞘中,这含而不发的一剑便是他最大的威胁。如今刀已出鞘,司马昆吾更不犹豫,绕指柔连环三剑后纵身而起,向船上落去。

而宋永易八力一收,拳自外向内猛缩,人倒飞而回。用的正是蕴藏在八劲之下的第九劲——如弛弓然的反劲!

两人都是内家高手,落船时将下坠之力化为推劲,小船受力之下,箭一般射向下游!

服部真一缓步走到桥边,目送小船渐渐远去。那条船上,有第一个从他剑下全身而退的男子。那个男子有一把奇长无比的剑。他忘不了那把剑、那个人。终有一天,他们会再次相遇。

烟尘滚滚中,百余人正蜂拥而来。当先一人衣着朴素,稳如磐石,正是王窈。风魔暗夜轩、八神紫音、吾妻阴灯、石川左卫门和滕幽虺等人紧随其后。

望着桥上的一片狼藉,王窈瞥了稳立桥头的服部一眼,唇边露出一丝微笑,随即冷声道:“他们逃不远,我们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