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李莲花早已到了香山之上,慕容腰、李杜甫、东方皓也早已到了,施文绝、和关山横等人却是有些来迟。众人等了半天,也不见玉楼春的身影。

施文绝已将《洛神赋》颠三倒四地念过许多遍,不消说定是在想念昨日那位白衣如雪的弹琴女子;慕容腰闭目养神,见他心满意足的模样,男人们心中都暗骂他昨日必定过得销魂;李杜甫已做了三五首诗;关山横将身上带的酒喝得干干净净;李莲花和东方皓画地下棋,彩头是一钱银子,东方皓输了一局,居然从怀里掏出数百万的一沓银票,把李莲花吓了个半死,连那一钱银子也不敢要了;而玉楼春却始终不见踪影。

日头渐渐上升,香山的轻雾散去,露出满山重红,山峦迭起,山上的红叶或浓或淡,天然一股灵性,令人见之心魂清澈,飘飘然有世外之想。众人本是江湖逸客,等候多时不见玉楼春前来,便自行在山中游玩,本来还三五成群,未走多时便各走各路,谁也不肯和谁一道走。

李莲花走在最后,随意逛了两圈,只见前边红叶树林中草木纷飞,哗啦一声响,枝叶折断了不少,也知前边是关山横在打拳,便绕得远远的,避开了走。这一走却看见施文绝手扶大树,呆呆地看着树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李莲花走过去一看,树顶有个鸟巢。

“树上有什么?”施文绝的表情很是迷惑,“我刚才好像看见一只乌鸦叼着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进了鸟巢,如果不是我眼花,我觉得好像……好像是一块银子。”

“银子?”李莲花喃喃地道,“你莫非穷疯了……”

施文绝连连摇头,“不不不,我最近手气很好,不穷,不穷。”

李莲花叹了口气,“我说你怎么换了身新衣裳,原来是去赌钱,你那孔孟师父们知道了想必是要伤心的。”

施文绝连忙岔开话题,“我千真万确看到了银子,不信我这就爬上去拿下来给你看。”

李莲花道:“那也不必了,人家乌鸦一生何其短暂,好不容易存了点银子,你无端白事去拿出来做什么?”

施文绝道:“哪里来的银子?就算玉楼春有钱,也不会有钱到拿着银子喂乌鸦吧?我是觉得奇怪得很,不知为何你不觉得奇怪。”

李莲花道:“我觉得奇怪的是见过那个白衣翩翩的弹琴美人儿之后,你居然还保持清醒……”

施文绝黑脸一红,急忙跃上树顶,去摸那鸟巢,他却不知那让他心神大乱的美人昨天就在李莲花房里,而李莲花自然是万万不敢让他知道的。

不过片刻,施文绝如一叶坠地,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李莲花本要赞他轻功大有长进,却见他脸色古怪,连忙问:“莫非不是银子?”

施文绝一摊手,只见他手掌中可不就是一块小小的碎银,只是这碎银形状弯曲,尚带着些许血丝,那模样眼熟得很……那是一颗……银牙,新鲜的银牙。

两人对着那牙齿呆了半晌,李莲花喃喃地道:“你认银子的本事只怕是登峰造极,比背书的本事还了得,这样也看得出它是银子……”

施文绝干笑一声,“惭愧啊惭愧,这牙齿的主人怎会拿牙齿喂乌鸦?”

李莲花摇摇头,“这我怎么知道?”

施文绝收起银牙,“乌鸦从西边飞来,你我不如去西边瞧瞧。”

两人尚未动身,身后树叶哗啦一声响,慕容腰金袍灿烂,从树丛中钻了出来,瞟了一眼施文绝手中的银牙,嘴角略略一勾,冷冷地道:“看来你们也找到了。”

“找到了?找到了什么?”施文绝莫明其妙,只见慕容腰手中持着一块长长软软的翠绿色的东西,仔细一看,他吓了一跳——那是一条人手!被斩断的地方尚在往下流血,手臂上套着翠绿色的衣袖,看模样像是一个人的左手臂。

“李杜甫在山上找到了一条大腿,我在山谷里拣到了半只手臂,看来还有一个牙齿。”慕容腰道,“这牙齿是玉楼春年轻时镶的,虽然和他身份很不相称,但确实是他的牙齿。”他一字一字地道,“玉楼春死了!”

李莲花和施文绝面面相觑,目瞪口呆,昨日还从容自若、风雅雍容的人,一夜之间就突然死了?

“死了?怎么会呢?”施文绝愕然道,“谁杀了他?”

慕容腰道:“不知道。”

施文绝道:“不知道?他死在何处?”

慕容腰僵硬了一张脸,“不知道。”

施文绝皱起眉头,“玉楼春死了,他的手在你手中,他的腿在李杜甫手中,他的牙齿在我手中,其他部分不知在何处,而既不知道他被谁杀的,也不知道他是死在何处、如何死的,是么?”

慕容腰淡淡地道:“不错。还有,方才赤龙传来讯息,女宅中的金银珠宝不见了,以及玉楼春在女宅中暗藏的一个私人宝库也空了,其中财物不见踪影。”

施文绝张大嘴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此事匪夷所思,古怪至极。

李莲花叹了口气,“那就是说,有人杀死玉楼春,劫走他的财宝,还把他的尸身……那个到处乱丢……此人来无影去无踪,不知是谁。”

慕容腰点头,施文绝瞪眼道:“但是玉楼春的武功高得很,名列江湖第二十二位。想要无声无息杀了玉楼春再将他切成八块再提到香山上来乱丢,那凶手的武功岂非天下第一?”

慕容腰仰首望天,“我不知道。”

施文绝哼了一声,“这件事倒是真的奇怪得很,这消息大家都知道了吧?”

慕容腰淡淡地道:“赤龙姑娘已经派出女宅中的婢女找寻玉楼春的下落,大家都要回女宅讨论此事,两位也请回吧。”

他手中的断臂犹自滴血,李莲花缩了缩脖子,尚未说话,突地慕容腰瞪了他一眼,似是有些轻蔑地道:“若是大名鼎鼎的李楼主能将玉楼春断肢重组,起死回生,想必大家也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啊——”李莲花张口结舌。

施文绝咳嗽一声,“我等快些回去,说不定已有了线索。”他一把拉起李莲花便跑,慕容腰随后跟去,三人很快回到了香山之下,女宅之中。

女宅之中,玉楼春的残肢已被找到了两块,分别是:一块左胸连着左上臂,一块左下腹。如此拼凑起来,显然玉楼春是被人以利器“王”字切法,给切成了七块,分别是头、左上胸、右上胸、左下腹、右下腹和左右两腿,此外尚有两只断臂,只不过断臂是被“王”字的中间一横顺带切断,姑且仍算是“王”字七切。

几人围着玉楼春的残肢,都是皱起眉头,看得啧啧称奇。江湖之中,曾有“井”字九切剑闻名江湖,该人杀人都是“井”字切法,人身呈现九字剑痕,手段残忍,早在十年之前就被四顾门除去,而这“王”字切法闻所未闻,不知是否“井”字的更进一步,或是练习“井”字不到家而只能切成七块。并且这“王”字切得整齐异常,绝非庸手以大刀砍就,乃是一剑之下,骨肉断离,毫不含糊。即使当年的“井”字九切,也不过一剑之下,在人身上划出九道血痕,再多不过剖出些花花肠子,稀里哗啦的一大堆,绝不可能一剑将人切成九块,而玉楼春却确确实实被人切成了七块。

尸体的头颅虽然不见了,但众人都认得出,这死人的确是玉楼春。那人到中年仍旧白皙的皮肤,修长风雅的手指,以及手指上的那枚碧戒,都证实正是玉楼春。只是究竟是谁杀了玉楼春,又是谁与他有如此深仇大恨,杀死他之后要将他分掷各处,不得全尸?众人面面相觑。

施文绝眉头大皱,“其他两块是在哪里找到的?”

赤龙眉头微挑,“在引凤坡。”引凤坡乃是女宅通往香山的必经之路,既然如此,那凶手定是将碎尸一路乱抛,都丢入了荒山野岭,只是不知今日慕容腰几人在香山赏枫,立刻便发现了。

“昨日难道有人潜入女宅,杀了玉楼春?”李杜甫沉吟。

关山横嗤之以鼻,“这人血流未干,分明是在这一两个时辰之内死的,绝不是昨日死的,而是今天早上,你我都爬上去看他妈的什么红树叶的时候死的。”

慕容腰淡淡地哼了一声,“这人既然敢光天化日进来杀人,居然能将‘香山秀客’弄成这样,那武功有数得很,说不定便是笛飞声之流。”

施文绝恍然大悟,“是了是了,听说李相夷当年的四顾门正在重立,笛飞声也在小青峰出现过,说不定笛飞声看中了玉楼春的家业,想要他的钱重振他的金鸾盟,所以杀死玉楼春,夺走他的金银珠宝。”他自家觉得很有道理,旁人也均觉得有理,李莲花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各位……不到楼春宝库一行?”站在稍远的地方,不敢直视玉楼春尸体的西妃声音极细极细地道,“那里……那里说不定还有什么线索。”

众人纷纷响应,穿过几个院落,走到深藏于女宅之内的“楼春宝库”。

女宅的庭院不大,然而纤细妩媚,尤其藏有宝库的庭院称为“银心院”更为精致。道路一旁的回廊以银丝宛转编就,经了些年月,银丝微微显露铜色,却煞是古朴迷人。庭院中有个池塘,池塘边的一棵木槿花正自盛开,木槿高大青翠,花色白中带紫,十分艳丽。

但众人却没有心思细看这银心院中的风景。一眼望去,只见银心院中心那栋房子窗门大开,桌椅翻倒,书卷掉了满地,里头似乎本是个书房,此时地上被打开一个大洞,洞中七零八落地掉着许多翡翠、明珠、珊瑚之类,但其中绝大部分已经不翼而飞,空在地上留下许多形状各异的印子。一个黑漆漆的玄铁兵器架歪在一边,其上本来陈列着十八样兵器,如今只剩下两三样,两三样中有刀有枪,剑却不见了。刀是玄铁百炼钢,其上三道卷云钩,足以追命夺魂;枪是柳木枪,枪尖一点镶的是细小的金刚钻。单这几样兵器便是价值连城,可遇不可求的宝物,此时架上的其他兵器却都不见了。

众人在宝库之内看了一阵,除了看出此地原本拥有多得惊人的奇珍异宝之外,并未看出什么新鲜玩意儿,库内地上有被人搬动过的痕迹,但即使看出那些宝物曾被拖来拖去,却也看不出究竟是何人取走,无甚用处。

“这库里本有些什么东西?”施文绝问。

赤龙只手叉腰,靠在门边,“听说里面本有一百枚翡翠,两串手指粗细的珍珠链子,四十八个如意,十棵珊瑚,一尊翡翠玉佛,一条雪玉冰蚕索,两盒子夜明珠,以及各种奇怪的兵器、药物,以及其他不知所谓的东西。”

施文绝看着空洞的宝库,“看来这人当真是为财而来,值钱的玩意儿全搬走了。”

关山横大声问道:“他是怎么搬走的?这么大一屋子东西,至少要赶辆马车才能拉得动啊!”

赤龙冷冷地道:“这就是我等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女宅之中,人来人往,绝不可能让人搬走了一屋子家当还毫不知情,除非有鬼……有鬼……”

施文绝心中替她补足——何况这屋子还在女宅正中央,外人绝不可能将马车赶到银心院之中,搬上财物,再运出去,完全不可能。他想到此处,眼睛不免眯了起来,斜眼往李莲花处瞟去。

李莲花却东张西望,在宝库中走来走去,只见他往左走了七八步,摸了摸墙壁,又往右走了五六步,又摸了摸墙壁,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看了半天没找到,仿佛很失望,突然见到施文绝抛来的眼神,连忙冲着他笑了一下。

施文绝为之气结,不知李莲花把自己的眼神想成什么,走过去低声问道:“骗子,你有什么发现?”

李莲花连连点头。

施文绝忙问:“什么?”

李莲花道:“好多钱……”

施文绝哭笑不得,“除了钱之外,你发现了什么线索没有?”

李莲花道:“好多美丽的女人……”

施文绝再度气结,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李莲花退了一步,不小心踩到了歪在地上的玄铁兵器架,咣当一声。施文绝转头看去,只见那号称天下最坚韧锋锐的玄铁架似乎有些异样。

东方皓看一眼便知,淡淡地道:“世上居然有物能在玄铁上留下痕迹,了不起!”

众人凝目望去,那玄铁兵器架仍旧完好无缺,相比搁置其上的兵器而言,制作得比较简单,或许是玄铁难得且难以琢磨之故,共计四道横杆,杆不过宽一二分,间隔约莫一尺,搁置兵器的支架上有许多约莫三寸来长、三寸来宽的印痕,说不上是什么东西留下的痕迹,不像兵刃所留。施文绝俯下身摸了摸那印痕,那痕迹平整光滑,不知是什么武器所留,当真是匪夷所思,各人面面相觑,心里都是大为诧异。

“难道这玄铁架曾被用来运送宝库中的财物?”施文绝问道。

慕容腰那张画了胭脂的脸上显出鄙夷之色,“只听说过用箱子、布袋运送财物,原来世上还有人使用如此笨重的铁条运送财物,不知能运的是什么东西?”

施文绝张口结舌,恼羞成怒,恶狠狠地瞪了李莲花一眼,却见李莲花满眼茫然地啊了一声,随口道:“慕容公子说得有理。”施文绝心中大怒,恨不得把慕容腰和李莲花剥皮拆骨,生生烤来吞了。各人心里暗自好笑。

在宝库中实在没有发现,关山横首先出来,到庭院树后大大咧咧地撒了泡尿,他喝酒本多,自然尿急。女宅众女都是皱眉,各自掩面,从未见过如此粗鲁的男人。

突地关山横骂道:“他妈的什么玩意儿?这么多!”

众人过去一看,只见在距离水塘不远的一棵树下,泥土一片黄绿之色,其中密密麻麻的黄白色细小条纹不住蠕动,竟是成百条的蚂蟥。众人突然见此情景,都感一阵毛骨悚然,女宅中女子失声尖叫,就连赤龙这等女子,也是脸上一阵发白。

慕容腰情不自禁退了两步,东方皓却踏上两步,目光闪动,“这泥土之上,只怕是有血。”

施文绝也是如此想,若没有血,绝不可能有如此多的蚂蟥,“这里如果有血,难道玉楼春竟然是在这里被分尸的?”

众人纷纷赶到那堆蚂蟥之处细看,只见这是一棵偌大的梧桐树,枝干参天,树下光线幽暗,有甚大一片土地不生杂草,估计是阳光都被树冠夺去之故。在这一片泥土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颜色,却有许多蚂蟥在泥土中蠕动。

施文绝心念一动,赶回宝库中抄起那把卷云刀,往泥土中挖去。这一片土地看似和其他泥土没有差别,一刀挖去,却挖出一块黑色的硬土。那黑色的自是血渍,但施文绝大奇,这里的泥土奇硬无比,一刀下去如中磐石,若不是此刀锋锐异常,必然挖之不开。

李莲花接过他手中卷云刀,在地上轻轻敲击,这块地上的泥土并非一样坚硬,而是有些特别坚硬,有些还是比较稀松,被施文绝翻开浮土之后,地下一层漆黑,正是大片血迹,显然玉楼春正是死在此处。

“难道这杀人凶手内功登峰造极,一剑杀人之后,剑气还能将死人身下的泥土弄成这等模样?”施文绝喃喃自语。

东方皓却冷冷地道:“这地上有人撒上泥土掩盖血迹,看来来人并非一人单干,他在这女宅之中,必定有帮凶!”他本来寡言少语,此一言突然说出,众人都是微微一震。东方皓的目光自人人脸上扫去,“如果不是对宝库非常了解,他怎么可能找到这种地方?”

慕容腰的音调有些尖了起来,“你是说我们之中,有人给杀人凶手做卧底?”

东方皓哼了一声,“价值连城的珠宝,削铁如泥的神兵,喜爱的人应当不在少数。”

“你想说在今日早晨,大家上香山之时,有人把玉楼春宰了,抢了他的珠宝,分了他的尸,拿着他的手啊脚啊往香山一路乱丢,然后女宅之中有人在此地撒土,替他掩盖杀人之事?”李杜甫道,“东方兄英明,但你莫忘了,今日清早,你我都在香山,没有一人缺席,究竟是谁分身有术,能杀得了玉楼春?”

“我可没说是你我之中有谁杀了玉楼春,我说的是这女宅之中,必定有人是凶手的内应。”东方皓冷冷地道。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各自猜疑,施文绝心中暗想:大有道理,只是不知这内应是谁。谁会在这棵树下撒上泥土?居住在银心院之旁的人都有嫌疑……他正在心里大动念头,突然看见李莲花呆呆地看着地上,“你在看什么?”

“啊……”李莲花道,“有许多是不动的。”

施文绝奇道:“什么有许多是不动的?”

李莲花的鞋子小心翼翼地往旁边退了一步,“这些蚂蟥,有许多是不动的,有些本来不动,又动了起来。”

施文绝莫明其妙,心里道这骗子莫非提早疯了?

慕容腰冷眼看那些蠕动的可怖的虫子,“玉楼春在此被人杀死,宝库财物不翼而飞,那杀人凶手的武功高强异常,‘王’字七切日后一旦在江湖现身,我等就知道他是杀死玉楼春的凶手。今日既然主人已故,我等香山之会,也该散了吧?”

关山横不住点头,显然觉得此会甚是晦气,只盼早点离去。李杜甫也无异议,施文绝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话可说,东方皓不答,李莲花看了那些蚂蟥一会儿,“等一等。”

“怎么?”众人诧异。

李莲花喃喃地道:“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个问题,不知各位能否指点一二?”

施文绝忍不住问道:“什么?”

李莲花抬起头来,似乎对施文绝的附和感到很满意,眯起眼摇头晃脑了一阵,方才睁眼看向右手边的一棵大树,那是棵木槿。“这花开在枝头,这树高达两丈,那花上的斑点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这花虽然美丽,有人爱折,但折下远在两丈高处的花朵,如何会溅上许多泥土,我一直想不明白。”

众人一呆,昨日筵席上那朵溅上泥土的木槿依稀又在眼前,花朵上确是溅上了许多细小泥土,并非随雨水滴落的灰尘。灰尘色黑,泥土色黄,截然不同。

施文绝道:“有泥土又如何?”

李杜甫也道:“说不定乃是摘花之后,方才溅上的泥土。”

李莲花走到木槿树下,慢慢爬上,折了另一朵花下来,递给李杜甫,“这是潮湿泥土溅上花树之后留下的痕迹,并非只有一朵花如此。”

施文绝忙问道:“那又如何?”

李莲花瞪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奇怪他竟不理解,“这树高达两丈,花开在树上,泥土长在地上……你还不懂么?”他往前走了两步,举起手中的卷云刀,往地上用力一铲,随后扬起,嚓的一声,地上被他掘出一个小坑,而沙沙声响,刀尖上沾到的泥土随刀后扬之势飞出,溅到木槿树上,木槿树叶一阵轻微摇晃,泥土簌簌而下,不知落在树下何处。

李莲花收刀回头,只见众人脸色或惊讶,或佩服,或凝重,或骇然,形形色色。他突然一笑,只见众人看他的眼光越发惊悸,连头也情不自禁地往后缩了缩。

李莲花露齿一笑之后,顿了一顿,悠悠地道:“这泥土,就是这般飞上两丈高的木槿,沾在了花上。”

施文绝打了一个寒战,“你是说……你是说……昨日之前……有人……有人在此挖坑……”

李莲花拄刀在地,一手叉腰,很愉快地自各人脸上一一瞧过,突然再度露齿一笑,“我可没说他一定在此挖坑,说不定在这里,也说不定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