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云低风冷东岳路,秋空一碧无今古。
江湖苍茫林月黑,翘首雄姿向天诉。

1

且不说中岳嵩山顶上,白云子苦医森孩儿。却说吐鲁浑当时恶夺金骨王牌之后,也不去理会森孩儿和东方若萍,长足轻纵,已从冰洞之中飞出,一点对面冰山,便借力又疾飞而去。

吐鲁浑乃邪派最高代表,武功骇世,无人能挡,原本无须金骨王牌。但吐鲁浑生性顽闹,对别人想得到的东西,都想夺来玩耍一番,这均因百余年居于海底石洞之中所养成的习惯。

这一日,吐鲁浑大步悠悠,已来到一条大河旁边,见波涛汹涌,与江南的湖泊又自不同,便一时性起,冲着河水哇哇笑道:

“好水,好水!”

他这一叫,引起了旁边的两位老者的注意。这两位老者,面目清秀,似乎已有古稀,见吐鲁浑内功玄妙,都惊诧不已。

一个轻声说道:

“道兄,可曾认识这人吗?”

另一个听后摇摇头,双目仍直盯着吐鲁浑。

吐鲁浑耳力甚是聪明,见有两个老者在一旁议论自己,便放纵脉息,“丁冬”、“丁冬”声骤然响起。

那二人均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惧怕这巨声狂响,只是相互对视着,说道:

“这个声音很是古怪,不知是何秘功!”

“兴许是心脉跳动所致,定然含有杀机。”

“是,此人已非常人,端的古怪。”

吐鲁浑听了,走过来哇哇叫道:

“小小孩童,真是聪明,一下子就说对了!”

二人也是一大把年纪,见吐鲁浑叫自己小小孩童,便忿然说道:

“我们总算也有些辈分,你这人也忒不懂礼数,定是无有调教而长大的,真是无礼!”

吐鲁浑听后一愣,旋即哇哇一阵大笑。吐鲁浑笑罢,又哇哇问道:

“两个小小孩童定然不知,我已有几百年在这江湖上,一忽儿出来,一忽儿藏起。你们难道不是小小孩童吗?”

二人中,一个年纪略长的人笑道:

“那就更是无礼啦!你知道我们是谁?”

吐鲁浑怎会知道,便哇哇大怒,只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二人微微一笑。

一个说道:

“我已不记得今年到底有多大年纪,只记得当年战国林立,秦始皇暴政。我那时就是这个模样。后来我西出函谷关,上得三十三天之上的兜率宫里,就每过一年,便到俗世走走。而天上的一年,地上却是百年啊!”

说着,又对另一人言道:

“玄德道兄,你当年一怒之下,助孟姜哭倒长城。我记得那时的你还英姿得很啊!”

玄德点头笑道:

“聃兄果然不愧是太上老君!这前面三千年,后面三千年,真是了如指掌!”

吐鲁浑却不以为然,哇哇怒道:

“什么了如指掌,你知道我是谁吗?”

太上老君哈哈一笑,言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二百年前风流成性,后练成什么一念通,在江湖上为非作歹。好在你的女儿一点也不像你!”

吐鲁浑大吃一惊,哇哇问道:

“我的女儿?是谁?在哪里?”

玄德笑道:

“此乃天机!但说一些给你,也无太大妨碍。”

太上老君点头笑道:

“你当年在大漠曾强暴过一柔弱女子,这女子后来产下一女婴后便出家为尼!你还没见过自己的女儿吗?唉,这就是报应啊!”

玄德续而笑道:

“早晚要见面,只是你不要把亲生女儿也当成山珍海味了!”

太上老君和玄德哈哈一笑,随风飘起,双双飞上九重天。

吐鲁浑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竟然还会有个女儿。他仿佛感到自己与自己开了一个空前绝后的玩笑。

“我的女儿?是谁?她在哪里?”吐鲁浑心道。

2

吐鲁浑正自猜想,却分明又听见有人朗声吟道:

六国愁看沉与浮,携琴长啸出神州。

拟向烟霞煮白石,偶来城市见丹丘。

年来搞得黄岩翠,琪树参差连地肺。

露飘香陇玉苗滋,月上碧峰丹鹤唳。

洞天消息春正深,仙路杳茫人不识。

浮世短景倏成空,石火电光看即逝。

韶年淑质曾非固,花貌玉颜还作土。

芳樽虚度春与秋,乐事难穷今与古。

吐鲁浑听得大怒,哇哇骂道:

“你他妈的出来,吟他妈的什么听不明白的瞎诗!”

那个声音似乎未闻其叱,续而吟道:

世人世人审听我,流光迅速如飞火。

阴淫贪诈早消除,六贼三尸为汝祸。

八琼秘诀君须知,莫待铅空车又破。

咫尺玄关若要开,请君自解黄金锁!

吐鲁浑听罢,一沉玄气入丹田,又提升内息至顶盖,大喝一声:

“一念皆通——!”

刹那间,天空翔云,地上百草,水中游鸭,尽数与吐鲁浑的心脉接通。

吐鲁浑再想发恶,只听那个声音怒道:

“孽物,你待如何?”

吐鲁浑并不理会,大手一挥,但见天地翻覆,扬花败絮,凌空“劈啪”有声。遥远之处,钱塘江也在这一挥之际,潮涨百尺。

一时间,江南宝地,六月普降寒雪。阴云暴乱,长雷不断,其中沿海飓风狂涌,白浪滔天。白昼又突然转成黑夜,黑夜突然复现曙色。群山尽抖,散星漫落。

但那个声音兀自平静不竭,转怒为喜,缓缓言道:

如来广大目,清净如虚空;

普现诸从生,一切悉明了。

佛身大光明,普遍照千坊;

处处现前路,普游观此道。

诵的竟是《大方广佛华严经》中的文字。

诵经声中,忽见方才一切杂乱之序、无章之理,倏然复原,宁然如初。

吐鲁浑就是一惊。他哇哇乱叫道:

“你是何人,怎不敢报上姓名?”

那个声音哈哈一笑,缓缓说道:

“我乃真人吕洞宾是也。”

吐鲁浑大怔,怒道:

“我怎生没有听说过你的名头?你既是真人,却念那没有的佛经干什么?”

吕洞宾忽然“哦”了一声,继而朗声说道:

“我的时辰已到,就要返回三界之外。我让五岳十六王来克制于你吧!已免任你胡作非为,乱了纲常理法!”

只此一说,吐鲁浑面前便出现了十六位目光炯炯、胖瘦高矮不一的老者,身后还站着江湖第一人森孩儿和白云山隐士白云子,三十六只眼睛,或笑,或怒,或惊,或悲,或平静自然,看着吐鲁浑。

吐鲁浑见到森孩儿和白云子,努力回忆了一下,便哇哇说道:

“原来你这个小小孩童也在!”

又指着白云子,惑然问道:

“好熟悉的面孔!这位莫不是李什么自在吗?”

说完,哈哈一阵大笑。

就听泰山王微微笑道:

“吐鲁浑,大梦当觉,万念须归。你难道还执迷不悟吗?”

吐鲁浑哇哇大声叱道:

“我从来就不睡觉,万念也早归一身,有什么悟不悟的?”

华山王大怒,喝道:

“与他多说无用。不如按道兄吕真人所示,废了他的一念通!”

吐鲁浑又是哇哇一阵大叫,旋即问道:

“你们也能知道一念通?是不是也吃了一万个人?”

十二位嵩山王齐声大哭道:

“怎么,你吃了一万个生灵?呜呜!好歹毒的功夫,呜呜!”

吐鲁浑不住忍又哈哈笑道:

“真有意思,十二个老头子一齐哭!要是害怕,一人讲一个好听的故事,就从我面前跑掉吧!有这么多人在,也够我吃一顿啦!”

恒山王大惊失色道:

“好大的胃口,能一顿吃我们这么多人!”

吐鲁浑哈哈大笑道:

“你们要都是黄花处女,那味道也香甜无比!不过,吃你们虽说废些牙齿,但总比吃不上要强!你们哪个让我吃着玩玩?”

衡山叟不动声色,静而缓言道:

“那你就先吃我吧!”

吐鲁浑大喜,哇哇叫着,欺身便扑。

仅此一扑,便扑到衡山叟身上。

衡山叟竟然不闪,反而抬起胳膊送了上去。

吐鲁浑张开大口,用劲一咬,只见鲜血顿涌。

鲜血一涌,森孩儿大吃一惊。但见衡山叟师父并无表情,任凭厉口咬噬。然而,更为奇怪的是吃了半天,却并未见衡山王的胳膊少一丝肉。

吐鲁浑大惊,哇哇叫道:

“奇怪,奇怪!我的嘴巴怎么吃了半天,你这小老头子却还有这条胳膊?奇怪,奇怪!”

衡山叟平静如初,爽然说道:

“你吃饱了吗?觉得味道如何?”

吐鲁浑咂了咂嘴,神色间显得甚为满意。而后,他哇哇问道:

“下一个我该吃谁?”

华山王怒喝一声:

“还会有谁,当然是我!”

也把一只胳膊送了上去。

吐鲁浑还是不懂客气,拿过就吃,又是鲜血如流。看时,华山王的胳膊也是丝毫未损。

泰山王笑道:

“胳膊你已吃了两只了,我的心脏你愿不愿意尝尝?”

吐鲁浑这次不再吭声,张口狂扑上去,伸手在泰山王的胸口一抓,已然抓出一只仍在跳动的心脏,旋即放入口中,一阵吞咽。

泰山王笑了笑,问道:

“滋味如何?”

吐鲁浑点头哇哇大笑,赞道:

“不愧是上乘的山珍海味,比女儿家的肉还好吃!”

恒山王大惊失色,浑身颤抖不已,口中哆嗦着说道:

“这么说,接下来该吃我的脑袋啦?”

吐鲁浑这才哇哇叫道:

“你不用害怕,我一口咬下去,一点不痛,就是有些好玩!”

他飞身来到恒山王身边,两手搂住恒山王的头颅,一下子便塞入口中,轻轻一咬,只听“喀嚓”一声,鲜血从吐鲁浑的口角旁汩汩流下。

再看恒山王时,却见已然没有头颅,但兀自还惊惶失措地问道:

“我的头颅,你吃了没有?我怎么看也看不见,听也听不清?要还没有吃,我可是不送于你吃啦!”

真不知他这说话来自何处!

十二位嵩山王悲声大哭道:

“怎么办!他们都是一人送他一件吃,呜呜!咱们却要有十二件送给他吃!呜呜!”

吐鲁浑哇哇大喜,说道:

“我也快吃饱了,我见你们胆子甚小,就挑些小东西吃吧!”

于是,第一位嵩山王送他两只耳朵,如两把蒲扇。

第二位嵩山王送他一节舌头,似粉色花团。

第三位嵩山王送他左手指头,长而细。

第四位嵩山王送他右手指头,粗而短。

第五位嵩山王送他一段鼻子,两孔上翘。

第六位嵩山王送他左胸乳头,丰盈饱满。

第七位嵩山王送他右胸乳头,干瘪枯瘦。

第八位嵩山王送他左边的眼睛,炯炯有光。

第九位嵩山王送他右边的眼睛,灵巧似玉。

第十位嵩山王送他左脚的小指,肮脏不堪。

第十一位嵩山王送他右脚的小指,恶臭难闻。

轮到第十二位嵩山王,却想不起送给吐鲁浑什么好了。

吐鲁浑却哇哇大叫道:

“不是还有你的命根子吗?”

第十二位嵩山王这才想了起来,哭着掏出送给了吐鲁浑。

吐鲁浑吃罢,甚为高兴,哇哇一阵大笑,说道:

“很好吃,都不错!你们可以走了!”

只一眨眼工夫,却突然听得吐鲁浑“哇呀呀”惨叫不已,狂声厉叫道:

“大事不妙,害杀我也——!”

3

且说吐鲁浑一口气之下,狂吃五岳十六王身上之物,却突然痛声大叫道:“害杀我也——!”

森孩儿看得明明白白。

恒山王没了头颅,兀自大声惊问道:

“什么声音?是咬掉我的头颅的声音吗?”

泰山王哈哈笑道:

“恒山道兄,你可以出来了,吐鲁浑已经吃完了!”

恒山王急忙把脖子向上一拱,钻出一个脑袋,依然惊恐万分,颤声问道:

“怎么吃了一个脑袋,我还有一个?”

吐鲁浑哇哇大怒道:

“五岳十六王!你们到底搞什么鬼把戏,一点也不好玩!”

说话声音,已然明显减弱了许多。

这时,久立于旁的白云子才微微一笑,宏声说道:

“五岳十六王真乃奇人!自损其体,克乱敌脉,与东方若萍邪淫之辈又有根本不同。这下子,吐鲁浑又受损不小!”

华山王怒道:

“他的十乘功力,现在已至多剩下五六乘,他竟然还是执迷不悟,恶心不改!”

泰山王笑道:

“照他的功力,已不足以继续在江湖为患,放他回到自己的山洞去吧!”

恒山王一听,大惊言道:

“可以,可以!不知他肯不肯回去!”

十二位嵩山王呜呜大哭道:

“那还能不肯回去?就怕再过几十年,又会祸乱江湖了!”

衡山叟点点头,平静地说道:

一切诸国土,皆随业力生。

汝等应观察,转变音相如是。

染污诸众生,业惑涯可怖。

彼心令利海,一切成染污。

若有清净心,修诸福德行。

说的竟是《华严经·梵行品》中的经诗。

吐鲁浑已然哇哇大叫,暴跳如雷,口中兀自喃喃不休。他突然从怀中取出金骨王牌,纵身跃起,拍向森孩儿。

但见挟风扬气,迅猛平常。

森孩儿已然功力恢复如初,也不躲闪,伸出手掌,一把便抓向金骨王牌。

王岳十六王不由得大怔,急忙退回几步,齐声说道:

“金骨王牌能调动五岳神力,吐鲁浑怎生知道其中玄秘?”

说话时,笑、怒、哭、惊、静五相参合,杂乱无序。

森孩儿也是一怔。因为他见到吐鲁浑拿出金骨王牌之后,五岳十六王竟不战自退。

想着的一刹那,吐鲁浑已然举着金骨王牌拍向森孩儿的头顶玄关之处。

森孩儿倏然抽出竹剑,挥剑力挡。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金骨王牌被震得粉碎,粉尘扬起,几遮天日。

万万没有料到,就在金骨王牌被震碎的同时,五岳十六王惨叫不已,纷纷倒地。

白云子大吃一惊,飞身上去,抓住五岳十六王的手腕,号其脉息,竟已然无有动静。

森孩儿顾不上吐鲁浑又狂猛击来的两掌,纵身扑向五岳十六王,放声大叫道:

“师父,师父!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只听“啪啪”两声,吐鲁浑的两掌已然尽数击在森孩儿的督脉玄关之上。

然而,令人惊奇的是,吐鲁浑所击的掌形竟黏在了森孩儿的督脉上,任他怎么哇哇大叫着吸回,也无计于事。

森孩儿也是惑然不解,一反手臂,便掐在了吐鲁浑的颈下廉泉穴上,另一只手仗剑回旋,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削向吐鲁浑。

忽听得躺在地上的衡山叟静声说道:

“都起来吧,五岳尸魂阵已然奏效,徒儿已克住吐鲁浑了。”

话音一落,其他十五个山王立时站起,笑、怒、哀、惊、静,合目看着吐鲁浑。

也就在森孩儿一剑下去之际,北方的天空忽然激射出五色光环。随即传来一声长啸,啸声惊云。啸声中,复传来一种无比慈祥的柔声,说道:

“少侠,留他一条活命吧!”

森孩儿稍一迟疑,一位白发苍苍、浑身素妆的老婆婆已然飞临到了面前。

森孩儿一见,狂发内息,高声冲霄,惊呼言道:

“前辈!我们又见面啦……”

4

天下之事,无奇不有。

有奇,也就有巧、有玄。玄是奇中之巧,更是巧中之奇。

这几天来,博格达峰下,瑶池婆婆坐卧不宁,总感到将有什么大事发生。她的心中,挂念着阿盖姑娘,也挂念着森孩儿。

清晨,天空刚刚微微发亮,博格达峰似一柄青铜宝剑,直插在天际。但见瑶池水波清洌,碧澈荡漾,倒映出天山广袤的形体,颇具阳刚雄奇之势!

瑶池婆婆的卧房内,酥油灯又燃了一个通宵,灯花爆响之际,瑶池婆婆的心儿,也随之一跳。她急忙走出瑶池玉宇,来到瑶池边静静的草坡上,举目向着即将天明的东方,凝神观瞧。

忽然,就在金星旁边,划落一颗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暗淡而仓皇。瑶池婆婆随着彗星的划落,突然感到自己胸前的紫宫穴隐隐地一痛。

近些天来,瑶池婆婆常常有这种短促的痛感,而随着这种感觉,周身的阴经在任督统领下,微微发窒。

“这会是一种什么兆头?为什么会有这种兆头?”瑶池婆婆百思不得其解。

瑶池婆婆旋又返回玉宇之中。就在返回玉宇之中的一瞬间,忽见一道人影骤然闪过,随即便无影无踪。

这时,瑶池婆婆突然又发现桌案之上放着一封打蜡的纸条。她急忙小心展开,看时,上面竟写着四句诗。诗曰:

危难重重论东方,百尺竿头一脉扬。
隐形速去阻征马,险处求生制魔王。

竟然是一首头尾藏字之诗。

何谓头尾藏字?原来此诗第一句第一字和最后一句第一字,刚好是“危险”二字。

这是何人所写?方才闪过,又是何人?饶是瑶池婆婆如此高不可测的功力,也不得而知。因而可以说,送此信之人,武功定在瑶池婆婆之上,至少与瑶池婆婆不相伯仲。

既然东方有难,瑶池婆婆便飞跃出宇,行气布云,一路狂展身形,向东方昼夜赶来。

约莫五天五夜,瑶池婆婆正四下观望之际,忽见对面也是行气布云驰来二人,谈笑风生,与瑶池婆婆擦肩而过时,竟不理会。

一个兀自说道:

“聃兄,这婆婆定是为着森孩儿与吐鲁浑而去的。想必已走了五日,功力确已达十乘之上境界了。”

这被称为聃兄的人,正是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微微笑道:

“玄德兄所言极是。他果然脚程很快,把信送到了。”

二人说着,已飞出很远。

瑶池婆婆不知二人来路,正思忖间,又见一人疾驰而过,口中兀自吟道:

江湖万事似风筝,乍断还连亦有情。

自会暗中来凑巧,机缘无处不聪明。

此人吟归吟,见到瑶池婆婆也是不理会,径直行云而去了。

瑶池婆婆不禁夸道:

“看这三人内力武功,绝对在我之上,甚至还高出我不止一个层次。但又年迈老朽,虽看似古稀,可脉息中足有上千年乃至更长时间的内气修为。真是奇怪,莫不是神仙吗?”

想归想,脚下却不慢。待到想完,已然又飞出数十里。

突然,瑶池婆婆看见下方十几个人围定一人,想是一场武林争斗。瑶池婆婆本不欲管此闲事,但不知怎么的,身子一沉,便狂坠不已。等到离得近些,一眼便看见这是森孩儿与吐鲁浑斗在一处。但见挥掌仗剑,幻影迷离。

就在森孩儿仗着竹剑劲削吐鲁浑脖颈的一刹那间,瑶池婆婆已然来到近前,口中疾声呼道:

“留他一条活命……”

森孩儿手中一慢,竹剑也就轻垂与地。看见瑶池婆婆,先是一怔,旋即宏声高喊起来。

5

瑶池婆婆的突然到来,五岳十六王甚觉奇怪。尤其是那一声疾呼中的“留他一条活命”六个字,更是匪夷所思。

白云子上前笑道:

“婆婆可好?一别数十载,还是原来的模样!”

瑶池婆婆笑道:

“白云子,我知道你一定也在这里。”

又对五岳十六王笑着言道:

“十六位道兄,别来无恙?”

泰山王忽然笑道:

“婆婆莫不是见到师祖了?”

瑶池婆婆一怔,旋即一阵哈哈大笑,言道:

“原来是师祖太上老君啊!我在路上见过了,只是不认识。泰山王兄一提醒,我才想起来,但另两位却不知是谁?”

华山王怒道:

“肯定是玄德师叔和吕洞宾师兄。”

十二位嵩山王齐声哭道:

“华山王所言极是,呜呜!正是他二人。呜呜!”

瑶池婆婆扭头看了一眼吐鲁浑,见他依旧面目狰狞,便“唉”了一声,语气显得颇为温柔地说道:

“想不到啊,如今你又闯入江湖,为非作歹,残害正道。真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啊!”

瑶池婆婆的话音才落,吐鲁浑突然趁森孩儿不备,暗施秘功,挣脱开来,狂纵后退,转瞬之间就已站在一丈开外。

他哇哇怒道:

“小小女娃,原来是你啊!当年我没有吃掉你,而今你反来教训我?”

瑶池婆婆正声叱道:

“天下坏事,你尽干绝,却还不知迷?”

吐鲁浑哇哇一阵大笑,随即说道:

“天下哪些坏事?我又干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瑶池婆婆朗声言道:

“天下坏事,成百上千,而你吐鲁浑一生所干的坏事,成千上万。简而道来,无非是非义而动,背理而行,以恶为能,忍作残害;阴贼良善,暗侮君亲,诳诸无识,刚强不仁;狂戾自用,凌孤逼寡,见杀加怒,侵凌道德;伤胎破卵,以恶易好,侵神称正,淫欲过度,违逆上命;春月燎猎,对北恶骂,辄指三光,久视日月。这些大恶,算尽则死,死有余责,又要殃及后人。你凶人语恶、视恶、行恶,天必降之祸!”

直把吐鲁浑听得毛骨悚然,口中兀自哇哇怒道:

“小小女娃,看我不吃了你!”

瑶池婆婆微微一笑,正声言道:

“我今所劝,只为因果轮回。否则阴曹报应,现世轮回,还须杀一命偿一命,淫一色报一色,骗一债还一债。那时间受用不多,苦恼悔恨,几世也休想还请!”

听得吐鲁浑又一阵哇哇骂个不休。

森孩儿仗剑凝眉,断喝一声:

“不知悔改的恶魔!”

闪电般冲了过去,挺剑便刺。

说时迟,那时快。忽见瑶池婆婆纵身飞上,又一次挡住森孩儿的剑尖。

吐鲁浑又是一怔,急忙哇哇问道:

“小小女娃,你因何赶来教训于我?这个小小孩童两次要杀我,你又为何不让?”

瑶池婆婆叹了一声,言道:

“报应,报应!”

身形只一动,众人都是一惊。再看时,瑶池婆婆已然锁住吐鲁浑的心脉玄关。

众人以为瑶池婆婆必然会废掉吐鲁浑的内功,但却又见瑶池婆婆俯首在吐鲁浑耳边说了一句什么。五岳十六王急忙侧耳去听,却原来瑶池婆婆用的是传音入密之法。

众人正恍然不解,却听得吐鲁浑一声大叫,旋即惊退数步,凝视着瑶池婆婆,使劲摇头,又使劲点头,口中哇哇吼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我所作的都是大逆不道、十恶不赦的吗?我的一念通玄功,为什么竟被这些小小孩童所阻止?为什么,为什么?”

他的面目,已然流露出兴奋、失望、颓丧诸种复杂的表情。但他口中依然哇哇骂道:

“他妈的,欺人太甚,真是十恶不赦!”

众人听了,却不知此时此刻,吐鲁浑是在骂谁。

正是:

湖海新客任浮萍,无限苍茫寻祖根。
乾坤倒转留余道,乱山来雨奏早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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