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侯收起笔,不在意地揭起写满字的纸。丢弃。

蝉儿轻轻放下手上墨块,微笑道:“时间差不多了。果然一切都如主人所料,他们不会来了。”

白衣侯点点头道:“我为孙无病准备了三十万白银,和这许多的隐秘,能不能善加利用,东山再起,就看他自己了。”

蝉儿嘻嘻一笑:“其实当年的事,不管是孙无病、古冲、田破斛,甚至肇极、李老都曾经有改变命运的机会。只可惜,一念之差。”

朱煌摇头微笑:“一念之差?蝉儿,你错了,那不是一念之差。如果时间可以倒退,让他们重新选择,你会发现,不管再来几次都还会是一样的结果。这是他们必然的选择,因为他们深埋在内心的冷漠。”

蝉儿奇道:“冷漠?”

“人生而有罪,冷漠是人的本性。若能有一分推己及人之心,或可如你所说,改变这结局。但是可惜,他们都没有。”

“这话我却不认同。孙无病爱子心切,肯为儿子放弃基业反出天杀盟:田破斛肯为柳如眉的一声恳求,改邪归正;古冲更是肯为灾民,硬抗白莲教这种他毫无胜算的巨人。这也算是冷漠么?”

朱煌微笑:“先说孙无病,他是一代枭雄,在他心中,一切都是有顺序的。的确,孙穹的性命于他来说高于他的基业,但基业高于其他所有,包括儿子的一点点牺牲,这就是他为什么在获得时间后反而犯错,因为他自己决定要犯这个错,用儿子获救的机会来换取一个契机,他的儿子,其实也是可交换的。”

“田破斛,无论是当年的独行大盗,还是后来的田大侠,其实都不过是个孩子,一个没长大、拒绝一切的孩子。他的所作所为,无论为善为恶,从来都不过是小孩子为了满足自己而做的游戏罢了。而荒山上那场游戏的结局,是他必然的选择。冷漠,是会遗传的。”

“古冲是大家公认的少侠,他也自认为自己是侠。这便是他冷漠的根源。一为侠,便高于众人之上。一怒拔剑世间靖,多伟大的抱负,多高尚的情操。问题是,当他开始觉得自己可以拯救世人时,便不再把自己当作人,而是当作了神,就像我们对蝼蚁,也许我们会同情蝼蚁,但又有几人真的能对一只蝼蚁设身处地?人开始为‘侠’,便放弃了许多东西,无法不冷漠。”

“其实不仅是他们,推己及人四字说起来容易,真做到的又有谁?”

蝉儿微笑:“或许,我们需要的是一颗赤子之心。”朱煌不禁失笑:“实在想不到从你的口中竟然能听到‘赤子’二字。”

蝉儿微笑:“是啊,要是被老子听到,怕是要被气活了。若说冷漠,谁能及得上你我呢?”

白衣侯微笑坐下:“既然如此,我们就来享受这美妙的冷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