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麟正在想,那甬道并无出路,来到此处,又有什么意思,听得赫熹如此一说,抬起头来看时,这才看到,在那石人的头顶上,有一个径可两尺的圆洞,圆洞内黑沈沈地,什么也看不见。

魔龙赫熹话一讲完,也未见他有若何动作,只见他身形,已然了无声息地向上,拔了起来,“刷”地由那圆洞之中穿了进去。烈火祖师紧接着,也身形拔起两丈高下,从圆洞之内逸进。

吕麟和端木红两人,互望了一眼,一个道:“吕公子,你行么?”

一个道:“端木姑娘,你可要我帮手!”两人竟然同时发问。

端木红深情万种地望了吕麟一眼,对于吕麟如此关心自己,心中感到甜蜜已极,忙道:

“我可以的!”足尖点处,身子已然凌空向上拔起!

端木红乃是飞燕门掌门,青燕丘君素的亲传弟子,飞燕门轻功,向称武林独步,端木红在轻功上的造诣,自是极高。

只见她凌空向上拔起之后,势子虽然不如赫熹和烈火祖师那样,飘忽快疾,但是一看,也可以知道她稳可由那圆洞中穿进去。

吕麟一见端木红身形,已然凌空拔起,连忙一提真气,足尖点处,也向上升了起来。

眠看端木红,已然将要从圆洞中穿进,吕麟也身在半空,距她不过三尺四之际,端木红突然回过头来,望着吕麟,又是极其甜蜜一笑!

吕麟心中怔了一怔,暗忖她在那样的紧张关头,对自己一笑,是什么意思!

其实,端木红那一笑,并没有什么独特的用意,只不过是因为她想起刚才,和吕麟异口同声,都关心对方,怕对方不能由这圆洞中穿进一事,心头一直感到甜丝丝地,是以才情不自禁,向吕麟嫣然微笑。

而吕麟对于端木红的关心,实则上却是毫无爱情的意味在内的。

而且,他在明白了端木红的心意之后,心情还十分烦恼,恨不得快快摆脱端木红才好。

因此,他一见到端木红那回眸一笑之中,情意又自浓了许多,心头不禁一阵烦恼。

他比际,身在半空,心意一杂,真气行走立缓,身子也立时向下沈去!

端木红一见,“啊”地一声,道:“吕公子,小心别碰到那石人!”

吕麟在百忙之中,低头一看时,只见自己身形下沈之处,正是那个大石人的站立所在!

他虽然不知道碰到了那石人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但料想起来,赫熹既然郑重叮嘱,自然不会没有理由。

吕麟一见自己的足尖,离那石人的头顶,已然只不过尺许,心中更是大惊,连忙强运真气,正待身形,凌空向上拔起之际,忽觉眼前一花,端木红的身子,也向下沈来!

同时,耳际只听得魔龙赫熹,暴雷也似,一声怒喝,道:“小娃娃,想死么,快抱在一起!”吕麟心知事情非同小鄙,连忙一伸手,拉住了端木红的手腕,也就在两人,将要一齐落在那石人头顶上,那千钧一发的一瞬间,只见魔龙赫熹,已然由洞上现身,头下脚上,只以右足足尖,勾住了洞口。

才一现身,便伸手就捞。

眼看只差寸许,抓不到两人,陡地听得他又是一声大喝,手臂“格”地一声,突然伸长数寸,已然将端木红一把抓住!

想是他在匆忙之间,用的力道甚大,端木红才一被他抓住,便自俏脸发白,“啊”地一声叫了出来。但是端木红叫声未毕,赫熹身子一躬,已然缩了上去,将两人也从圆洞之中,提了进去。在吕麟和端木红两人而言,实是不知道魔龙赫熹,为什么这样紧张。

可是他们到赫熹将两人提了上来之后,如释重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的情形,两人也知自己差一点惹下了大祸。

只听得赫熹道:“好了,咱们继续向前走吧!”吕麟趁机打量烈火祖师,只见他面上,也是一片莫名其妙的神色。

由此可知,烈火祖师也是只不过知道“四十九煞通天秘道”的名称,至于为什么要如此小心,方能通过,他也是不甚了然。

吕麟和端木红两人,站了起来,只见圆洞之上,乃是一间石室,靠左首处有一扇石门,那石门色作漆黑,但是在黑石之上,却涂满了白色的一点一点,像是黑夜之中,仰头上望,看到天上的点点繁星一样,赫熹身形一晃,便到了石门的面前。

同时,听得烈火祖师欢呼道:“老赫,你果然与以前大不相同了!肮然肯带我们,去到你的宝库之中,观光一番么?”

赫熹淡然一笑,道:“我这个宝库,实则并不如传说之甚,你走进去一看,只怕不免要大失所望,感到不过尔尔了!”

烈火祖师连忙也身形晃动,来到了石门的面前。只见魔龙赫熹,出手如风,向那些凸出的白色石粒之上,迅速按去。

只听得连珠也似,“拍拍拍拍”地十数声响过处,赫熹伸手在石门上一推,那门便“格格”连声,被他推了开来。

四人一齐向内,走了进去,只见那门内,也是一间石室,只不过作长力形,靠右首的一边,有着一块长约五丈,宽约三尺的石案。

整间石室中,被暗红色的光芒笼罩着,那暗红色的光芒,是在从一入门,石案最近门处的一块红石所放出来的。

在那块石边,放着手掌大小,黑漆漆的一叠如轻纱也似的物事。

烈火祖师才一踏了进来,眼中便放出一样极其异样的光采来。

只见他向那块红石,和那叠纱,望了一眼,一声欢啸,伸手便抓!

可是,他这里手一伸出手来,赫熹像是早已料到他必有此举一样,反手一指,已然点向他右臂处的“曲池穴”。

两人的出手,俱皆快疾到了极点,但烈火祖师是伸手抓物,赫熹出手,向他攻到,烈火祖师却是不得不还手应付。

他连忙缩回手来,中指疾弹,反向赫熹手腕上的“阳池穴”弹出。

但是电光石之间,魔龙赫熹,却已收招迥臂,一声长吟,道:“老烈火,你执掌华山多年,已然是武林之中,德高望重的前辈人物,如还做出这样的事来,贻笑于人!”

烈火祖师面上现出悻然之色,道:“老赫,这许多武林之宝,你一人独占,难道就说得过去么!”

赫熹笑道:“老烈火,我几时说过这样话来?”

烈火祖师怒道:“那你刚才,为何出手阻拦,不让我取?”

赫熹哈哈一笑,道:“我得这些东西,没有一件,不是历尽艰险,你想垂手而得,不怕为天下人取笑么?我早已说过,只要能通过我四十九煞通天秘道,并打开宝库之门的,便有资格,取其中,任何一件,多取仍不许!老烈火,这种事,还是让给武林后辈去做吧,你何必眼红?”

烈火祖师听了,悻然不语。

本来,那一列石案之上,放着不少东西,但是却没有一件是特别起眼的,吕麟和端木红两人,心中也未曾在意。

可是此际,他们一听得赫熹的话,像是大有深意,而且,连烈火祖师这样,成名垂数十年,本身武功,也已到了绝顶的人物,才一走进来,便会沈不住气,想要出手攫取,可知那些东西,实在没有一样,不是武林中的奇珍异宝!

两人因此,便留上了意。赫熹走得甚慢,在每一件东西面前,停上一停,像是在欣赏,又像是在回忆取得那些东西时的经过。

两人仔细留意看去,只见在那块放出红光的石案之旁,便是那一叠手掌大小的轻纱,轻纱旁边,却是一块扁平的铁块,长约两尺,厚才寸许,迹斑驳,简直是块废铁。

在那铁板之旁,是一柄匕首,色作浅青,上面竟然有着木纹,也是一样看不出有什么神异的地方。匕首再过去,是一只玉盒,盖子阖着,也看不出其中,放的是什么东西。

紧接着玉盒的,却是一件兵刃,其薄如纸,晶光闪耀形式奇特,似刀非刀,似剑非剑,只有这件东西,一望便知,不是凡品。

另外还有两件,一件是一只圆轮,径可尺许,边缘迟钝,颜色黝黑。另外一件,则是一枚蓝色的硬果,还带着两片朱红色的叶子,看来像是蜡制的伪果子一样。再过去,已然到了石案的尽头,在尽头处,却放着一只大木盒!

赫熹一来到那大木盒的跟前,便站定了脚步,长叹了一声。

接着,只见他将盒盖打了开来,只见盒中,衬着一层丝绒。在那丝绒上所留下的痕迹,可以看得出,那木盒之中,曾经并排地放着七枝,长约四尺的箭,箭簇箭身的痕迹,宛然可见!

吕麟本是聪明绝顶之人,他早知道赫熹不会无缘无故,带自己三人,上他向不容他人走进的宝库之中来的。

因此,他一见到那木盒,略看了一看,便“啊”地一声,道:“赫老前辈,你只是得到了那木盒,放火羽箭的木盒,并未得到火羽箭么!”

魔龙赫熹却摇了摇头,道:“不,我当年连火羽箭一齐得到的,共是七枝,正与你适才所说的数目相同。”

吕麟一听,不由得喜得直跳了起来,叫道:“那太好了!那张火弦弓,虽然在六指琴魔儿子身上,但是要去偷来,却也不是什么难事,武林之中,从此又可以平静无……”

他下面“事”字尚未出口,心中猛地想起一件事来,觉得自己实在是高兴得太早了些,因此突然住壁不言!

他陡然之间,所想到的,乃是如果赫熹的那七枝火羽箭还在的话,他当然一听到自己,提起那火羽箭之时,不会如此吃惊,而此际的神色,也不致于如此地沮丧和不快了。

一定是在他得到了那七枝火羽箭之后,又发生过什么曲折变化!

他陡地停了下来,端木红却还未曾想到其中的奥妙,道:“吕公子,你怎么忽然不说了啊!”

吕麟尚未开,魔龙赫熹已然道:“小娃子,你聪明得很,必然已经想到其中,另有曲折,是也不是?”

吕麟忙道:“尚祈前辈明言。”

赫熹道:“我们且先出了此间再说!”“拍”地一声,只见他突然反手一掌,击在石案之上,石案震动了一下,在那边狭长的石室尽头处,“格格”连声,又出现了一道石门。

石门之内,另是一条甬道,赫熹向石案上,迅速地浏览了一遍,道:“老烈火,请你先走!”

烈火祖师面上立现怒容,道:“老赫,你此请是何意思!”

赫熹笑道:“老烈火,咱们大家心照不宣,何必明言!”

烈火祖师面上怒容更盛,恨恨地道:“我!我绝不会忘了你的这句话!”

一面说,一面大踏步地,便向那条甬道之中,走了出去。

吕麟和端木红两人,心知赫熹要烈火祖师先走,是为了防他趁机再在那宝库之中,捞上一两件东西的缘故。他们想起烈火祖师为人,平日何等目空一切,傲岸之极,但是遇到了魔龙赫熹,却无论是言语行动,处处受制,空自暴怒,发作不得!

烈火祖师一走了出去,赫熹、吕麟和端木红三人,也跟在后面,赫熹顺手把石门关上,那条甬道,转了一个弯,仍来到了那个圆洞的附近,四人一一跃下,小心翼翼地出了通天秘道,回到了房中。

才一回到了房,吕麟便已然迫不及待地问道:“赫老前辈,那七枝火羽箭,究竟去了何处!”魔龙赫熹,仍然是面色沈重,像是在考虑什么,难以决定之极的事情一样。

隔了一会,才道:“三位请再跟我来。”

烈火祖师冷笑一声,道:“又向哪里去!”

赫熹一笑,道:“老烈火,你既已来到了唐古拉山,再走上几里,又怕什么?”一面已然向外走了开去。

烈火祖师心中虽然暴怒,但是他更知道,赫熹绝不是可以轻惹的人物,因此强忍怒气,跟在后面,这一次,四人出宫门,向前走去,各展轻功,片刻之间,便已然来到了一个笔也似直,寸草不生,直上直下,上锐下丰,像是一枚尖刺也似的山峰之旁。

那个山峰,并不是太高,可是四面峭壁,却全是滑溜无比,丝毫没有可供立足之处。

赫熹笑道:“老烈火,我知你心中气愤,但我们不妨在攀登此峰上,见一下各自的真功夫,看谁先上去,你意下如何?”

烈火祖师向那山峰,望了一眼,那陡上陡下的峭壁,除了使展绝顶轻功,“壁虎游墙”功夫,方可以攀登上去之外,实在别无他法!

他心中实在,也想和魔龙赫熹,一较长短,便冷冷地道:“好!”

赫熹回头向端木红和吕麟两人道:“你们两人,各尽所能,慢慢上来不迟!”

吕麟听得这两位武林异人,畏各展轻功,比试看谁先上得峰顶,心想这乃是千载难逢,大开眼界的一个绝佳机会。

因此他忙道:“两位前辈请先上去,待晚辈一开眼界。”

赫熹笑道:“也好!老烈火,准备了!”

他一个“了”字才出口,身形便已然陡地拔起!敢情他也没有再敢轻视烈火祖师!

四人的存身之处,本来是在那个山峰的脚下,就在魔龙赫熹,身形向上拔起之际,只听得烈火祖师一声长啸间,身子也向上升了起来。

两条人影,宛若两缕轻烟,疾升上四丈高下,才各将身子,略略一斜。

就在那一斜之势,他们已然转过了身来,背贴在石壁之上。

他们的脚下,连可供着力的小石块都没有,可是他们背贴在石上,非但不向下掉来,而且,随着身子的轻微扭动,“刷刷刷”地向上升去,片刻之间,便又上升了四五丈。

吕麟和端木红两人,在下面仰头上望,见到了这种惊世骇俗的轻功,两人皆口定目呆,连气都透不过来!端木红本身的轻功造谐,已然颇高,但是这种“壁虎游墙”的上乘轻功,若不是本身内功,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怎能使得如此出神入化?

只见烈火祖师和魔龙赫熹两人,不断上升,却始终是齐头并进。

眼看离峰顶,已然只有七八丈的距离,烈火祖师突然双掌在峭壁之上,用力一按,整个身子,就在那一按之势,离开了峭壁,向外直翻了出来。

吕麟和端木红两人,正弄不懂烈火祖师此举,是何用意间,只见烈火祖师在向外翻出之后,双臂一振,一个筋斗,身子倒了转来。头下脚上,向上疾掠起了两丈高下,又才一个筋斗,翻过身来,背部仍然贴在石壁之上,重又向上升去!

这一下变化,端木红和吕麟两人,若非亲见,哪敢相信?

两人呆了一呆,忍不住大声叫起好来,只见烈火祖师在那一翻之间,已是比魔龙赫熹,快上三尺,赫熹的面容,颇是紧张,身子上升得更快,片刻之间,又赶上了两尺!

而此际,离峰顶已经只不过丈许,烈火祖师面现得色,以为自己一定可以赶在赫熹的前头,怎知就在此际,只听得赫熹,陡地一声长啸。

啸声清越,响遏行云,啸声中,只见他的身子,竟然不再微微拧动,向上面疾滑而出,啸声未毕,他已然赶过了烈火祖师,在峰顶站定。在他身形,尚未站稳之间,烈火祖师也已到达,其间相差,只不过电光石火,一刹那的工夫!

只听得赫熹的声音,自上传了下来,道:“侥幸!侥幸!”

而烈火祖师则愤然道?“老赫,你最后那一式,是什么功夫!”

赫熹道:“这是我早年所言的‘泥鳅功’,本来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功夫,想不到竟在此际,占了便宜,当真意想不到。老烈火,你那凌空而翻,可是‘青鸢功’么?恐怕世上再也没有人,及得上你了!”

烈火祖师听得赫熹反称赞他,语意才平和了些,道:“好说!好说!”

在山峰下的吕麟和端木红两人,也各自展开“壁虎游墙”功夫,向峰顶升去。

但是他们两人,比起刚才烈火祖师和魔龙赫熹来,却大是逊色,费了好久,中途还几乎支持不下,才勉力上了峰顶。

赫熹见了两人,点头道:“好!好!长江后浪推前浪,老烈火,你我在年轻之际,可有这样的能耐么?”

烈火祖师避不作答,道:“老赫,你带我来此,为了什么?”

赫熹向前面一指道:“你看到了么!”

三人一齐循他所指,向前面看去,只见那峰顶,乃是亩许大小的一个石坪,平整之极,在石坪中心,有着一座石坟。

那坟的一边,已然造好,但另一边,却只留着一个合穴。大凡夫妇合葬,而只死了一个的坟墓,都是这样的情形。

烈火祖师道:“老赫,这可是你老伴的葬身所在么?”

魔龙赫熹点头道:“不错,我老伴生前,便看出那七枝火羽箭,非同凡响,极是喜爱,因此她死后,我便以七枝火羽箭,为她殉葬了!”

吕麟一听,不禁松了一大口气,心想原来火羽箭还在,那事情可以说再简单也没有了,忙道:“赫老前辈,咱们只消将墓基打开,便可。”

他只讲到此处,已见赫熹,陡地转头向自己,望了过来。

吕麟才一和他的眼神接触,便已然陡地大吃一惊,紧接着只听得赫熹,突然一声怒吼,宛若晴天之中,陡地起了一个霹雳,震得吕麟心头突突乱跳,面上也为之色变!

因为魔龙赫熹,对于吕麟,一直是和颜悦色的。就算在他刚一听道“火羽箭”三字时,曾经神色一变,但也不像此际那样地震怒。

只见他双目神光炯炯,望定了吕麟,厉声道:“谁敢再说这样的话?找老伴人已死了,难道还不能让她安静么!”

吕麟的性格,何等倔强,此际他心中虽是骇然,但是他自己的主意,却绝不动摇,后退了一步一挺首,道:“不如此,何以取得出火羽箭!”

魔龙赫熹又是一声怪啸,叱道:“好大胆的小子!”手臂挥处,五指如钩,竟向吕麟当胸抓要!

吕麟万万想不到,魔龙赫熹,话未讲完,竟会对自己出手攻袭!

他和赫熹两人,本就相隔只有丈许远近,赫熹的功力,何等深厚,那一抑,才一发出之际,一股大力,已将吕麟全身罩住!

吕麟骇极,身形一拧,便想向后退出时,赫熹那一抓,虽然是向前面发出,但是那股大力,却前后左右,一齐将吕麟包没。

吕麟在一拧身间,竟如置身于一种极韧胶质之中一样,身形凝滞!

本来,他这一拧身,少说也可以闪出三丈开外,可是如今,却只向两旁,移动了半尺,便已然被那股大力所阻,不能再向前去。

而魔龙赫熹出手,何等之快疾,电光石火之间,那一抓已然要劈胸抓到!

吕麟明知自己不是赫熹的敌手,但形势若此,他却也不得不还手,连忙运转真气,扬起右手中指,一式“一柱擎天”,已然疾发出!

他在手臂扬起之际,也有一股大力阻住,不如平常那样,挥洒如意,但是他却终于在赫熹的那一抓,尚未抓到之际,还了一招。

那一式“一柱擎天”才一发出,轰然指风之中,赫熹所发的大力,居然也被吕麟那股至阳至刚的“金刚神指”之力,冲开了一个缺口!

吕麟紧接着,身子再向旁闪动时,向外逸了出去。

而在他刚一逸出际,赫熹五指,已然收拢,只听得“叭”地一声,他那一抓,正抓在一块大石之上,那块岩石,应手粉碎!

吕麟虽然勉力避开,可是已然面色发白。

他知道,若是在自己避开之际,魔龙赫熹一个转身的话,那一抓之力,只怕自己仍然禁受不住!只见赫熹满面怒容,道:“谁再言及开坟取箭的,这块大石,便是榜样!”

吕麟一向旁逸出,端木红便立即来到了他的身旁,关心之极地问道:“吕公子,你没事么?”

吕麟惊魂甫定,想起刚才的情形,自心有余悸,答道:“我没有什么!”

他一面回答端木红的话,一面向前,踏出了一步,面上现出了一个极其坚决的神色,刚好此际赫熹也转过身,向他望来。

从赫熹眼中所射出的光芒,是如此之慑人,端木红只是被他眼角之中,余芒所及,便已然几乎身形不能挪动分毫。

吕麟为他如此迫视,心中当然也是极其吃惊,但是他一想到,自己所坚持的事情,理直气壮,他顿时胆气壮了不少,朗声发话道:“赫老前辈,然则只有听凭六指琴魔,荼毒武林了!”

他讲到此处,略顿了一顿,赫熹倏地身形耸动,向他跨出了一步。

吕麟仍然是身形凝止不动,续道:“六指琴魔,继续仗着八龙天音,横行不法,有多少人要为他所害,赫老前辈,岂是不知?”

赫熹一字一顿,每一个字,均犹如半天响起了一个焦雷,声势之盛,实是难以言喻,他道:“我自然知道这一点!”

吕麟向那块被赫熹抓得粉碎的大石,指了一指,朗声道:“然则,这块大石,未免碎得冤枉!”

吕麟借石发,分明是在指责魔龙赫熹刚才出手的不对。

一旁端木红,又自花容失色,娇呼一声,道:“吕公子,讲话当心些!”

吕麟哈哈一声长笑,道:“端木姑娘,你此言差矣,我为普天下武林人物说话,虽死何借?”

魔龙赫熹发出“嘿嘿”两下冷笑,道:“小娃子,你好大的口气哇,但是你却死了也是白死,那块石头,碎得一点也不冤枉!”

吕麟刚才,在魔宫之中,看赫熹的情形,完全是为着整个武林的命运着想,一副慷慨激烈的情状,令得吕麟心中,大是敬佩。

可是此际,魔龙赫熹的态度,却令得吕麟心中,大起反感!

虽然他知道赫熹武功极高,自己根本不是他的敌手,而且,要算起辈份来,赫熹比他,要高出两辈,但是他心中既然生出了卑视之感,他乃是正气凛然的人,却不会矫揉做作,掩饰自己的感情,当下也是“哼”地一声,道:“好!既然如此,端木姑娘,咱们走吧!”

魔龙赫熹一听得他讲完,便自身形晃动,厉声道:“想走!”

吕麟应声道:“不走何待?”

赫熹冷冷地道:“你想到哪里去!”

吕麟也冷冷地道:“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去?”

赫熹一声怪笑,道:“你可是想去广邀高手,再来此处,与我为敌!”

吕麟被他一言道中了心事,也不禁暗吃了一惊,立即大声道:“不错!”

魔龙赫熹“哈哈”大笑,笑声震得四面山谷,尽起回音,道:“小娃子,我不信你能请得可以与我为敌之人!”

吕麟沈声道:“六指琴魔挟八龙天音之技,声震遐迩,武林中人人趋避,我尚且要与之为敌,何况……”他只讲到此处,赫熹面色一变,道:“何况是我,是也不是!”

吕麟又昂然道:“不错!”

他这里“不错”两字才一出口,猛地觉出眼前掌影一闪,心知不妙,连忙想要避开时,赫熹出手如电,只听得“拍”、“拍”两声,他双颊之上,已然被赫熹各掴了一掌!

那两掌,用的力道,当真不小,吕麟自从食了七色灵芝之后,功力大进,一被击中,体内真气,自然而然起而与之相抗。

但饶是如此,他两边脸颊,也肿了起来,热辣辣地生痛!

吕麟在感到自己避不过去之际,索性一动也不动,脸上被掴了两掌之后,仍然是昂头挺胸而立,眼中的卑夷之色,更是强烈!

赫熹打了吕麟两个耳光,还像是余怒未息,叱道:“好小子,你这两巴掌,捱得一点不怨,谁叫你拿我,和六指琴魔这类贼相比?”

端木红在一旁,见吕麟捱了两巴掌,芳心如割,忙道:“吕公子,我们要走,就快点走吧,又何必在此久留?”

赫熹喝道:“住壁,谁也不准走!”

烈火祖师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一声不出,此际冷冷地道:“连我也不准走么!”

赫熹并不理他,突然仰天一声长叹,身形一幌,来到了墓前,在墓前的一张石椅之上,坐了下来,面色严肃,向着吕麟,道:“你年纪虽轻,胆气却壮,实是武林之中,罕见的佳材,只是血气太刚,尚宜戒之!”

吕麟“嘿”地一声冷笑,算是回答。

魔龙赫熹仍然自顾自道:“忠言逆耳,我的话你听不听在你,说不说在我!”

吕麟身子一转,道:“端木姑娘,我们走吧!”

端木红连忙来到他的身边,两人正待离开时,忽然魔龙赫熹听得,一声长吟,喝道:

“火羽箭尚未取到,你们两人,便想走了么?”

吕麟一听,心中不由得莫名其妙,倏地转过身来,望住了赫熹。

魔龙赫熹站起了身来,绕着石墓,缓缓走了一遍,在每一块岩石上,都小心地拂拭抚摸了一遍,像是对待心爱的宝物一样。

烈火祖师、吕麟和端木红三人,俱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一齐站着看他。

只见赫熹走了一遍之后,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道:“老伴老伴,在你生前,我只愿钻研武功,对你确是十分冷落。等到我想兴你亲热之际,你已然撒手尘寰了!唉!”

他讲到此处,顿了一顿,续道:“你临死之际,曾说我们两人,杀人甚多,在生之际,仇家不敢来寻仇,难保死后前来愤,要我在有生之年,千万不能让人来惊动你的墓穴,我当时便答应了你。如今,我的确也做到了当日的誓言!”

吕麟听到此处,又不禁发出两下极为轻屑的冷笑声来。

端木红伸手,在他的手心,轻轻地握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再乱说话。

而魔龙赫熹,对于吕麟这两声大是不屑的冷笑声,竟像完全不曾听到一样,继续自言自语,道:“你石墓之内,也经我苦心经营,就算有人入内,也不免被困在其中,这也是我对你的一番心意。在我活着的时候,当然不能让人来惊动你。但是人寿几何,谁能免去一死,在我死了之后,再有人来惊动你,我却无能为力了,老伴,九泉相见,你也不致于怪我照顾不周罢!”

吕麟一直在用心听着赫熹的自言自语,一听得赫熹说到后来,口气极是奇怪,心中已然猛地一动,暗忖莫非自己错看了人?

他刚始明白了事情的一点真相时,赫熹已然,转过身来。

他面向着三人,说道:“我对老伴,曾罚下誓言,在我有生之日,定当护她墓穴。但如今,如果没有那七枝殉葬的火羽箭,便不能翦除六指琴魔,小娃子,你要在我生前,开墓取箭,绝无此可能,在我死后,我也管不着了,自然由你所为。”

魔龙赫熹,才讲到此处,吕麟心头,如闪电也似,闪了两闪,情形已然大明,他满面皆是激动无比的神色,踏前一步,向着赫熹,双膝一曲,便跪了下来,高叫道:“赫老前辈不要如此,一定另有别的办法可想的!”

赫熹“哈哈”一笑,道:“小娃子,你已经完全明白了么?”

吕麟仍然直挺挺地脆在地上,道:“晚辈已然完全明白了!”

赫熹笑吟吟地道:“你明白了什么?”

吕麟正色道:“我明白了赫老前辈,实是惊天地,泣鬼神,顶天立地,第一好汉?”

赫熹脸上,现出了一丝笑容,吕麟忙又道:“但是赫老前辈,你何必轻生!”

端木红在一旁,见吕麟的态度,忽然转变,心中也不免奇怪。

但是她究竟也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暗想了一想,便已明白。

而烈火祖师更是素知赫熹为人的性格,早在他掌掴吕麟之际,烈火祖师已然看出,那件事和他往昔行事不符,其中一定另有原因。

就在吕麟尚未全部明白之际,他也已经明白了赫熹想做些什么。

他明白了赫熹的心意之后,在他自己的心中,却也起了极大的矛盾,一方面,他也不免对赫熹大起敬意,一方面,也却又有点高兴。

可是烈火祖师虽然行事骄横之极,终究不是穷凶极恶的妖邪之徒。

魔龙赫熹此际,所要做的事,确如吕麟所说,惊天地,泣鬼神,伟大之极。烈火祖师心中,不能不受感动。吕麟话才讲完,他接口道:“老赫,我知道你的心意,只要在你老伴墓前自尽,然后,再由得我们如何行动,是也不是!”

魔龙赫熹坦然一笑,道:“唯其如此,我才能不负老妻,也不负普天下武林中人!”

吕麟心情激动,眼中不自由主地流下了两行泪来!

刚才,他还以为魔龙赫熹,只是一个不顾武林命运的固执之徒。

可是此际,他已然知道,魔龙赫熹,竟是一个胸襟如此伟大,愿意牺牲自己性命,来完成对他妻子临死之际的诺言,又可以拯救武林命运的人!

吕麟自己,仁侠可风,自然更是敬佩侠义之人,他实是激动得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而且,吕麟还不知道,赫熹的这一决定,并不是经过什么周详考虑的,而是他在当一听到“火羽箭”三字的时候,便自然而然,立即作出了这样的决定!

所以,他才带自己去看他的宝库,那当然是为了要便世人明白,他宝库之中,藏有一些什么宝物,只要能通过四十九煞通天秘道的,便可以取上其中的任何一件。也正因为他心中早已了决定,所以才又带自己,来到石坟的面前。

刚才吕麟被他掴两掌,心中十分愤恨,但此际,吕麟却觉得他下手实在太轻,自己将他和六指琴魔这样的贼相比,实应被他一掌击毙才是!

端木红的心情,也是一样十分激动,也道:“赫老前辈,老夫人已死,你如果轻生,她地下有知,只怕反要怪你!”

赫熹面色一沈,道:“小姑娘,这是什么话,为人最要紧的,是不能言而无信,当年指天罚誓,如今因为怕死,便不惜曲言解释,这是最无耻的行径!”

端木红被他的一番话,讲得俏睑通红,再也说不出话来。

魔龙赫熹重又缓缓地道:“找深信火羽箭既得,那火弦弓,已然知道落在谁的手中,一定可以取得到的,若得六指琴魔可除,武运昌盛,我愿已足。刚才,我曾带你们看过我的宝库,库中所藏,无一不是武林奇珍,你们离此之后,可以代我扬言,有谁能通得过四十九煞通天秘道的便可任取一件!”

吕麟见他的意志,如此坚决,又想讲什么时,赫熹衣袖一扬,一股大力,将吕麟托了起来,道:“你不要插口,听我说下去!”

吕麟长叹一声,赫熹又道:“那宝库之中,本来共是八种宝物,如今火羽箭放在石坟之中,宝库之中,还有七件。”

端木红忍不住插言道:“那些东西,当真全是武林至宝么?”

魔龙赫熹正色道:“自然,此际我也无瑕与你们详细言及,老烈火一定知道来历。”

烈火祖师道:“我也只知那地煞网,松石宝匕,和两相轮,是昔年合称‘旁门三宝’的三样至宝,还有那天外金英,若是熔铸在兵刃之中,足可削金断玉,无坚不摧,再加上那柄苍天钺,乃是前数百年,苍虚上人所持的利器,妙用多端之外,那玉盒之中,放的什么,以及那块扁铁,和一枚萱果,有何用处,我却不知。”

赫熹点道:“老烈火居然认得其中四件,已然大是不易了!”

烈火祖师面上隐有得色。赫熹又道:“那枚萱果,乃是天下最高峰,高出云表之上,日受罡风吹袭之下,所结出的异果。叫着‘青冥果’,若是服了下去,强骨固身,不可思议。便是那两片叶子,任何内伤,只要尚有一口气在,即便全身骨头,尽皆碎裂,也是可以凭此救得转来!”

赫熹所说的那种异果,不要说吕麟和端木红两人,是闻所未闻,便是华山掌门,烈火祖师,也是第一次听得说!

因此可知,烈火祖师和赫熹,在本身武功力面,固然相差无几,但是在其他力面,烈火祖师却还瞠乎其后,望尘莫及!

只听得赫熹续道:“那玉盒之中,放的乃是一境蓝田玉实。”

他此言甫出,吕麟等三人,不由自主,“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那“蓝田玉实”,相传九千年一熟,熟后可以再保存九千年,据说,只有汉时东方朔,曾有幸服食过一枚,实是难以想像的无上至宝,七色灵芝与之相比,也顿时为之失色!

赫熹叹了一口气,道:“可惜,我得蓝田玉实,已在老伴撒手之后了!”

一言下,仍然是不膀感叹,又道:“那一块看来毫不起眼的扁铁,费我心血最多,几乎因之丧生,那是块战国时期,大侠剧孟所留下的一块圣金,据说当年剧孟,在取得那块圣金之际,也几乎命丧。后来,剧孟又将这块圣金,沈入南海一个海眼之底,被我寻得了地煞网,再潜入海底,取出来。”

端木红想起那所谓“圣金”的情形,实是一块废铁,忍不住道:“赫老前辈,那样的一块东西,有什么用处?”

赫熹一笑,道:“用处多着哩,我一时也难以尽述,圣金背面,镌有四字,全皆说得明白。”

他讲到此处,便站了起来,衣袖一抖,哈哈哈大笑了三声。

烈火祖师、吕麟和端木红三人,却知道他将要自尽而死了?

吕麟向前踏出了几步,道:“赫老前辈,难道真的无他法可想了么!”

赫熹连理都不理吕麟,自怀中摸出一丸黑色药来,弹入口中,向空坟走去,卧于其中,道:“你们为我葬好,我的死讯,不可传了开去,你们取箭之际,尚宜小心!”

吕麟足尖一点,飞驰而过,来到了坟前,叫道:“赫老前辈。”

可是,他只叫出了四个字,便已然陡地停住,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只见赫熹话才讲完,便已然合上了眼,面上露出极其安详满足的笑容,令得他本来雄奇之极的容貌,变得极是慈祥可亲。

他面上的那个笑容,才一露出,便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那正是吕麟赶到之际,吕麟一见他面上的笑容,一直没有变化,若是生人,万万不能如此,便已然知道,魔龙赫熹,这个武林中的第一奇人,就在那句话间,便自与世长辞了!

在魔龙赫熹而言,他服下了那丸奇毒之药后,立即死去,可以说根本一点痛苦也没有。

但是吕麟心头的难过,却实非言语所能形容!他呆呆地站了一会,低声祝道:“赫老前辈,晚辈此生,若是不除去六指琴魔,死后绝无面目见你!”

讲完之后,又跪了下来,向着魔龙赫熹,叩了三个头,才站了起来。

烈火祖师见赫熹死后如此壮烈,心中也不禁为之怃然,道:“我们先将他葬了起来再说罢!”在石坟附近,有现成好的大石块,三人搬动石块,叠在圹穴之上,片刻之间,便已然成了一座石坟。

烈火祖师道:“吕麟,你金刚指力甚强,可为老赫立碑传世。”

吕麟想了一想,条地伸指,在一块大石之上,疾书起来。

只听得“簌簌”有声,石屑应手而落,片刻之间,已然写就了一行字。

烈火祖师和端木红两人看时,只见吕麟刻的乃是“顶天立地,震古铄今第一奇侠赫熹之墓”。烈火祖师点了点头,道:“可以了,但第一两字,实在尚宜略加斟酌!”

吕麟本就俩心悲愤,一听得烈火祖师如此说法,不由得怒道:“难道应该写第二么!”

烈火祖师面色一变,喝道:“猖狂!”

吕麟更是怒形于色,但是却见端木红身形闪动,拦在他的前面,一面向身后摆手,示意吕麟不必再争论下去,一面道:“烈火祖师,咱们也该动手取那七枝火羽箭了!何必再多耽搁?”

烈火祖师“嘿嘿”冷笑两声,道:“老赫可以说,是因为这七枝火羽箭而丧生的,火羽箭取到之后,先由我保存。”

端木红和吕麟两人一怔,烈火祖师又道:“再由我召集高手,共议盗取火弦弓之法,你们两人,难道不服么!”

吕麟见赫熹为了除去六指琴魔,不惜一死,但是烈火祖师的言语,却想将这场功劳,据为己有,心中不禁生出了莫大的卑视之感!

他本来想出言狠狠地责骂烈火祖师一番,但继而一想,反正他没有说要将火羽箭据为己有,只要能除去六指琴魔,赫熹壮烈而死的事实,还怕没有人会知道么?因此便冷冷地道:

“好!”

烈火祖师冷笑一声,接道:“你们也别将取火羽箭之事,看得太容易了,老赫曾经告诫过,那石墓中,可能有极厉害的埋伏!”

烈火祖师的话,分明是说,如果没有他在场,即使赫熹死了,也是白死!

端木红和吕麟两人,心中对烈火祖师,皆卑夷之极,更不屑与之争论,吕麟只是“哼”地一声,端木红则勉强应道:“一切自然还要烈火前辈指点!”

烈火祖师大模大样地道:“你们既然明白这点,事情就易办了!”

说着,便转过头去,向赫夫人的石坟,看了半晌,道:“基上大石,也是叠上去的,我们先一块一块,搬了开来再说。”

吕麟本来,岂愿和烈火祖师这样的人共事,但为了除去六指琴魔,他强忍着气,不再出声,只好奋起神力,将石坟上的大石,一块一块,齐都搬了开去。

他和端木红两人,忙了半晌,才将大石搬尽,烈火祖师却只是大模大样,站在一旁。

大石搬尽之后,只见石下,有一块长约丈许,宽约四尺的铁板,严丝密缝,合在石上。

在铁板之上,有着一个铁环。

吕麟一伸手,正要握住那个铁环,将那块铁板,提了起来时,忽然听得端木红“咦”地一声,道:“这是什么!”

吕麟身子已然俯了下去,一听得端木红如此说法,才又直起身子来,只见端木红指着铁板的台缝处,面上现出极是奇怪的神色。

吕麟心知事有蹊跷,连忙身形一闪,赶过去看时,烈火祖师也已赶到。

两人一齐就着端木红所指,向地上一看,心中也不禁为之愕然。

只见那铁板和地面的台缝之处,压着一块衣角。像是有什么人,匆忙拉起铁板,走了下去,但是铁板太重,压了下来,却将他衣角压住一样!

如果说,那个衣角,是墓中赫夫人的,实在是讲不通的事。

一则,魔龙赫熹为他夫人基,不知费了多少心血,这些铁板、石块,搬了上来,也不知费了多少时候,焉有在落葬之际,反倒草草了事,任由铁板压住了死者的衣角之理!

而且,赫夫人的墓穴,既然如此讲究,又焉有不用棺木之理!

三人一齐呆了半晌,烈火祖师道:“何必大惊小怪,那一定是陪葬的木俑的衣角,被铁板压住了,将铁板打开一看,不就可以明白了?”

吕麟只当没有听见他的话,心中无限狐疑,重又提住了那个铁环,向上用力一拉,这一拉,力道已然是大得出奇!

可是那块大铁板,却是一动也不动!

吕麟道:“端木姑娘,快来帮手,那铁板重得紧,我提不动?”

端木红道:“我力道能有多大,自然非烈火祖师莫办了!”

她给了一顶高帽子给烈火祖师,烈火祖师“哈哈”一笑,走了过来,吕麟闪身让开,只见烈火祖师握住了铁环,向上一提间,竟也没有提动!

烈火祖师面上一红,运转真气,周身骨节,“格格”一阵爆响,又是一声大喝,双手一齐,向上一提,这才听“锵”地一声响,那块铁板,被他硬生生地,向上提起了三尺!

吕麟早已看出,那块铁板,沈重无比,只怕连烈火祖师,也翻它不转,因此早已捧定了一块大石,就在烈火祖师将铁板提起之际,连忙将那块大石,塞了进去。

烈火祖师手一松,铁板向下,落了半尺,便顶住那块大石之上!

铁板才一落下,突然听得下面,传来“铮铮铮”三下,崩簧之声,烈火祖师大吃一惊,连忙向外闪去,可是又半晌未见有暗器射出来。

三人一齐定睛看那块铁板时,足有半尺来厚,怕不重逾万斤!

烈火祖师一见墓穴之中,只有机簧响声,而未有暗器射出,心中便自大奇,想了一想,道:“且慢进去,老赫计谋多端,他一定是先设了三下空响,令人不在意。等一会,便有暗器射出了!”

吕麟和端木红两人,心中虽然对他卑视,但也知道他见多识广,而且此际所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因为赫熹曾经叮嘱小心,当然他在这墓穴之中,曾经设下了厉害的埋伏。

因此,也就绝不应该,只听得机簧响,而不见暗器射出之理。

是以吕麟和端木红两人,也一齐闪身向外,避了开去。

三人只见那铁板之下,发出一种青荧荧,冷幽幽的光芒,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端木红忍不住道:“烈火祖师,何以不见动静啊?”

烈火祖师的心中,也是墓名其妙,想了一想,才道:“可能又是老赫故弄玄虚,也是难说。”

吕麟道:“再等下去,天也黑了,就下去看个究竟再说吧!”

一面说,一面已然向前掠出,烈火祖师一见他向前掠去,忙道:“且慢!”他两个字才一出口,身形疾展,后发先至,已然赶到了吕麟的前面上吕麟也不去与他多争,三个人,鱼贯而落,从铁板下面,跃了进去。

只见那铁板之下,乃是老大的一间石室。

在石室正中,停着一口铜棺,石室四面,全都空落落地,什么也没有。

抬头看时,只见有一个黑色的长管子,斜斜地插在石壁上,口子向上。烈火祖师向之一指,道:“奇怪,刚才三下机簧响,那黑管之中,一定应该有暗器射出才是!”

吕麟心中,也是一样奇怪,道:“想来是年久机簧失灵了!”

他向前走出了几步,已然从地上拾起,那幅本来是压在铁板缝中的衣襟来。

只见那是一幅极其普通的葛麻长衣的一幅,边缘撕裂,已十分脆腐,手指略一用力间,便已破裂了开来。

端木红道:“吕公子,你说这幅衣襟,是什么人留下来的!”

吕麟摇了摇头,道:“我怎能知道?室中别无他物,火羽箭一定是在铜棺之中了!”

吕麟在此际,心中已然隐隐地感到,事情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可是他却又说不上确实的事实来。那一幅衣襟,那三下空机簧声,全都显示出这个石坟之中,有着蹊跷!

烈火祖师此际,早已来到了铜棺之旁,细细地察看了一会。

在那口铜棺的棺盖上,一样有着一个铜环,烈火祖师看了一会,一伸手,握住那铜环,向上一提,棺盖已然应手而开!

就在那棺盖被烈火祖师提起之际,棺内机簧“铮铮”之声,又自大作。

烈火祖师连忙连棺盖带人,一齐向外,避了开去,吕麟和端木红两人,也一齐闪至石室的一角。这一次,机簧响声,维持了约有一盏茶时光,方始停止。

可是始终也只是听得机簧响声,未见有暗器射出!

三人等了半晌,烈火祖师“当”地一声,将棺盖放在地上,一齐向棺中望去。

只见铜棺之内,躺着一个老妇人,面色如生一头银发,面容端庄,口中衔着一颗明珠。

可是棺内,却并没有什么火羽箭!

三人心中齐地一怔,烈火祖师踏前一步,再向棺内仔细一看,神色不由大变,道:“我们都来迟了!”

吕麟大吃一惊,因为他们得以来到赫夫人的墓中,乃是魔龙赫熹的性命,所换来的,若是来迟一步,赫熹岂非白死!

一时之间,吕麟呆在那里,只觉得双脚有千万斤重,想提也提不起来!

端木红一听,花容失色,忙道:“烈火祖师,怎见得是我们来迟了!”

烈火祖师向铜棺内一指,道:“你们看看!”

端木红还是当他是指棺内只有体一事而言,怪道:“或者那七枝火羽箭,压在体之下,亦未可知,我们何不……”

端木红话未讲完,烈火祖师一声冷笑,道:“你做梦哩,你再看看仔细!”

端木红踏前一步,用心向铜棺之内看去,只见那口铜棺,甚是宽大,在体之旁,尚有两三尺的地方,覆着一幅红被。

在红被之上,有七个凹痕,分明是原来放过重物所压成的。

而那七个凹痕,正是长条形,和在宝库之中看到的那个木盒上的凹槽,差不许多!端木红一见,便知道那七枝火羽箭,原来就是放在那铜棺之内的,但是此际,却已然不见了!

火羽箭固然是武林奇珍,但是也决不可能自己穿棺飞去。

那当然是早就有人,进入过赫夫人的墓穴,将火羽箭盗走了!

端木红呆了半晌,回过头来,见吕麟仍是站在当地发怔。

端木红心知这一个打击,对吕麟来说,实在是大到了极点!

因为吕麟不但要为了得不到火羽箭而难过,而且,心中还痛苦着赫熹之死,竟然一点代价也没有。

她轻轻地走向前去,低声道:“吕公子,火羽箭已被人捷足先得了!”

吕麟的面上,现出痛苦无比的神色来,突然叫道:“不!不可能的!”

端木红叹了一口气,道:“吕公子,那火羽箭既然已经出世,总有下落可寻,何必灰心丧气!”吕麟呆呆地望了端木红半晌,想起片刻之前,魔龙赫熹,为了七枝火羽箭,慷慨就死的情形,两行热泪,更是滚滚而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只见烈火祖师在石室之内,不断地踱来踱去,像是在细心观察着什么,又将那一幅破碎了的衣襟,小心地拾了起来。

如今,三人既已发现了火羽箭已被人捷足先得,不知在什么时候取走,本来那一连串不可解释的事情,也就变得可以理解了。

那一幅,压在铁板下面的衣襟,当然是昔年盗墓的人,所留下来的,而原来设制在石墓之内的暗器埋伏,当然也是因为石墓已为人开启过,所以当他们再度开启之际,便只听得机簧响声,而未见有暗器射出了!

端木红见吕麟的身子,像是摇摇欲堕,知道他心中难道,连忙走过去将他扶住。

也就在此际,忽然听得烈火祖师,低声欢呼了一声,端木红柳眉微蹙,暗忖火羽箭找不到,他还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抬头向他看去,只见烈火祖师正低头在细察那幅衣襟,不一会,又是一声欢呼,将那幅衣襟,摺了起来,小心放入怀中,面有喜色。端木红看了,心中一动,忙道:“烈火祖师,你莫非已然从这幅衣襟上,看出谁是盗墓之人么!”

要凭一幅衣襟,来断定谁是盗墓之人,本来就是极困难的事。

但一则,端木红心知烈火祖师见多识广,非同小鄙。二则,前来盗墓之人,一定也是顶儿尖儿的高手,否则焉敢轻捋虎须?而武林中成名的高手,衣着饰物,大都各有特色,那么要在一幅衣襟中辨认其人是谁,也就有可能了,是以端木红见到烈火祖师满面喜容之后,才有此一问。

只听得烈火祖师,哈哈一笑,并不回答端木红的问话,双足一点,身形疾闪,竟从铁板之下,向外疾穿了出去!

此时,吕麟因为心中哀痛赫熹死得如此不值,对于烈火祖师的行动,并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