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本来只是一种感觉,一种令人胆颤心寒的感觉。
唯当今江湖,却有一种人,能将恐惧这种感觉,化为气势,甚至力量,致令他的人犹未到,他的气势,他的力量,已将其他人催逼至心胆俱裂!
而这个人,正是第二梦毕生最恐惧的爹
第?二?刀?皇!
练心万料不到,第二梦为救聂风,竟断然拒绝了弃下聂风不顾的建议,更决定以自己七绝刀劲的至刚至阳,来抑制聂风体内至阴至寒的“不见天日”奇毒!
但更教练心诧异的是,正当第二梦将小屋的门带上同时,她蓦然感到一股令人极度惊惧的感觉,出现在她身后!而这股感觉,更赫然来自一个人……
第二刀皇!
想不到,就在第二梦行功营救聂风的紧张关头,第二刀皇竟同时杀到,眼见此情此景,纵是最冷静的人,恐怕亦为之变色,然而……
好一个练心!面对刀皇的无敌气势,与及其全身上下散发的逼人刀气,她竟处变不惊,一张粉脸更浑无半分恐惧之意,相反,咀角更邪邪一笑,回眸对刀皇道:“哦?你就是——第二刀皇?”
普天之下,在刀皇气势催逼之下,仍能谈笑自若的,实在没有几人!更何况练心看来只是个年方十八、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刀皇也暗暗诧异于她的出奇冷静,唯其目标始终并非练心,他也没再深究,只是沉着脸道:“丫头!躲在屋里的人,老子不用看,亦已感到是我女儿!你快让开,别要阻老子带那不肖女儿回去!”
刀皇的语调,就像是泰山压顶,没有人敢稍有不从,唯练心依旧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笑着道:“回去?回去哪?”
“倘若一个家已没有了爹,没有了娘,没有了情,那梦姑娘还回去干啥?”
刀皇一怔,不明练心何以竟似知道他父女的事,他勃然问:“丫头胡扯些什么?老子正是她的爹,怎么说我们家没有了爹?”
练心饶有深意的答:
“是吗?你真的是梦姑娘的爹?你真的视她作你的女儿?抑或……”
“从一开始,你的眼里心中,早已看不见她是你的亲生女儿?而只是视她为自己的毕生对手?甚至是你断情七绝的陪葬品?”
啊?第二梦与练心只属萍水相逢,她从没向她、聂风,甚至任何陌生人提及自己饱受七绝刀劲之苦,与及其父欲以她为最终对手的决定,练心何以会对一切了如指掌?
乍闻练心此话,刀皇更是一脸铁青,他冷冷道:
“丫头好咀刁!但这一切与你何干!你若还不滚开,可别怪老子不再客气!”
是的!第二刀皇从不多话,全因他从未尝说多过两句话而未达成目的!今日他与练心说了三句话,已是他容忍的极限!故在说话之间,他,亦同时动手!
但见他信手一挥,掌风过处,竟似一柄无形弯刀逼向练心,欲将她一把扫开!
讵料练心面对刀皇信手而成的刀劲,居然不惧反笑,忽地双袖一扬,两手六叉,立时在半空划了一圈,浑然如一个无形漩涡一般,波的一声,已将逼近的刀劲转卸无形!
这一着倒是大出刀皇意料之外!他不虞一个弱质纤纤的姑娘,竟有能力可转卸自己的刀劲,且观其起手架式,更是似曾相识,刀皇不禁眉头一皱,愣然问:“这…是弥隐寺僧皇的因果转业诀?”
“因果转业诀是弥隐寺独门秘学,必须佛武双修方能练就,丫头一介俗世女流,为何何会身负因果转业诀?你到底是僧皇那老秃驴的什么人?”
什么?练心适才所使的,竟是僧皇享誉武林已久的因果转业诀?这,到底是什么回事》练心摇首轻笑,像在笑刀皇的浅薄,道:“呵呵,你只猜对了一半!我适才所使的,确带有因果转业诀的影子;只是,与其说我是从僧皇那处偷学而得,倒不如说,当年僧皇这套旷古烁今的佛门绝学,是被谁启发而悟?”
练心话中意思,已是明白不过!当年僧皇之所有能够悟得因果转业诀,极有可能,是因一个人的启发而成……
然而,世上竟有一个人能启发僧皇悟得因果转业诀,那这个人的修为,这个人的智慧,非但要远超僧皇,还可能比美神佛……
天地人间,真的有人的智慧可比神佛?这个人又会是谁?
谁知道!只知道,这个人,必定是那个传练心这手绝艺的人!
练心练心,这个经常挂着深邃邪笑的女孩,在她背后的人,看来绝不简单;她的真正身份,亦绝不单是百晓庄新一代少庄主如斯简单……
然而,眼前少女纵身怀绝艺,刀皇仍是独一无二的刀皇,这世上任何人也不能阻他的路,即使是神佛,更遑论只是可比美神佛的人!
二话不说,刀皇掌影又起,这一次,使的赫然是断情七绝的天地无情!
好一式天地无情,果真无情一如天地!凛冽刀劲竟向练心迎头直压,且更蕴含刀皇六成功力,看来,刀皇是非要逼开练心不可!
而眼见刀皇动了真怒,练心也不敢轻敌,两掌再翻,使的更是因果转业诀的大转业!
但又听“蓬”的一声迸响!练心这手大转业居然仍能将天地无情挡个正着,可是她年纪毕竟太轻,轼力实远逊刀皇,仅能将刀皇六成刀劲转卸四成,还有两成刀劲,竟反风吹草向她身后小屋的门轰去!
隆然一声震天巨响!天地无情余劲当场将小屋的门,甚至整爿小屋的所有墙壁轰个崩塌!而就在小屋被轰同时,屋顶突又传来“砰彭”一声……
只见一条快绝人影已抱着一人疾破屋顶而出,更即时头也不回向前飞驰,这条人影正是第二梦!
而她抱着的人影,更是聂风!
“畜生!屋内的果然是你!”
刀皇乍见女儿抱着一条人影破顶而出,飞掠欲逃,不由分说身随声起,发足欲追,讵料未及举步,练心亦已闪身拦于其前,笑道:“第二刀皇!你要追她,可有问过本姑娘?”
刀皇冷笑:
“废话!凭你这丫头也配……”
话犹未完,练心忽地右袖一扬,一道金光已从袖里飞出,填射刀皇面门,刀皇也没以手挡格,只是真气一提,遍体上下笼罩的气已如利刀一般,向来袭金光逼去!
波的一响!刀皇的气立将那道金光逼个迸爆,但这道金光其实只是一颗金色弹子,此刻一爆,竟迸为一股红霞,迅速掩盖了方圆十丈内的一切,一时间伸手不见五指!
“妈的!原来丫头欲掩护那畜生逃走?”
“看?我?的!”
不愧是第二刀皇!看我的三字甫出,竟挟着无俦刀气而发,当场将周遭蔽目红霞悉数逼开,可是……
刀皇还是迟了!
只见红霞尽散,非但第二梦已踪影无觅,甚至连练心,亦已不知所终!
仅余下怒至须髯贲张的刀皇,还有他的……
怒叫!
狂叫!
“吼……”
当刀皇在仰天狂吼之时,第二梦已向前飞纵了百丈之远!
然而,纵然已距老父愈来愈远,第二梦身形仍不敢稍慢半分,生怕自己步履稍缓,便会给刀皇迎头赶上!
出奇的是,第二梦愈向前掠,咀角竟源源不绝渗出血丝,缘何如此?
却原来,适才刀皇掩至小屋门前之际,在屋内的第二梦,其实早已将断情七绝的火灼刀劲催至顶峰,更以之克制聂风体内“不见天日”的阴寒剧毒。
岂料功至半途,刀皇突至,第二梦唯有硬生收回刀劲,再豁尽全力抱起聂风破顶而出,望能摆脱老父纠缠。
只是这样一来,她却反伤己身,故在挟着聂风飞掠之际,体内的七绝刀劲仍不断摧拆着其五脏六腑,令她苦不堪言。
但无论如何被剧痛煎熬,第二梦深感这一切皆是值得的,只因经过刚才片刻贯功,早已不省人事的聂风,终于又似有回生气……
只见昏沉中的聂风,虽仍无法视物,却已终于徐徐张开咀巴,断续地吐出一口气,道:“梦…姑…娘,我…何以…又…苏醒…过…来?是你…将我…救醒…的?”
第二梦见他可以说话,真是喜出望外,道:
“嗯…聂兄…,我适才…忽地记起,自己所练的刀劲属…至阳至刚,或许能稍微克制不见天日的阴寒奇毒,想不到…,真的…能令你…苏醒过来……”
聂风闻言,复又虚弱叹道:
“但…,你…这样做…又…何苦?”
“我纵能…苏醒…一时,体内…寒毒…仍…在,顶多…也只能…再活上…片…刻,可…是……”
“我…却嗅到…浓烈的…血腥味,显见…你为要…贯…功…救我,已然…受了…严重…内伤,你我…本是…萍水…相…逢,你…根本…不用…为我受…这…许多苦……”
乍闻聂风此言,第二梦只觉鼻子一酸,即时道:
“不……!”
“聂兄…,只要能为你…续命多一刻,我即使受尽…血河火海般的…痛苦,一切也是…值得的……”
“因为…,你,是我毕生唯一的朋友!”
说了!在聂风这个命危之际,第二梦终于也向他倾诉了自己部份的心底话!但,也只是“部份”而已,她的心中,其实已不单视聂风为朋友,更已逐渐为他而动了她从不敢动、也不应动的……
情!
是的!其实就在聂风总不忘为她买来冰糖葫芦时,她早便该已感到心中有一棵情芽在茁长,但她却一直没有勇气面对!
直至今夜聂风以命为其挡招刹那,她一直不敢妄动的情,终于如江湖缺提暴放,教她再不顾任何后果,更不惜自伤已身,受尽刀劲折磨,也非要救回聂风不可!
可惜的是,第二梦始终还是未有勇气向聂风尽诉自己的情心,缘于她自知以自己这张拥有瞩目红斑的脸,根本难以匹配在她眼中已接近完美的聂风,更何况……
聂风曾向她提及,他心中早已有一个“梦”……
她实在太自卑。
只是,纵然第二梦仅向聂风道出,他是她毕生唯一的朋友,但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听在聂风耳里,也令已无限虚弱的他一愣!
他那会想到,自己每次为她买来冰糖葫芦,如斯寻常之举,已令第二梦感到浓浓暖意,聂风由此可知,眼前这女孩的童年是如何可怜,如何欠缺人间的嘘寒问暖,他不期然无限怜惜地道:“梦…姑娘…,谢谢…你视…聂风…为…朋…友,可惜…我…已…命不…久…矣,否…则…,否……则……”
“啊……”
聂风说到这里,猝地一口气续不上来,竟然“啊”的低呼一声,又再昏了过去!
其实,聂风本来想对第二梦说,他也很兴幸,自己今生能有她这样一个朋友,倘若还有机会,他更定必会为她买来更多的冰糖葫芦,只是……
只是他犹未及说出自己此番真诚心意,便已再度不支!
而第二梦乍见聂风再度昏厥,也是心头一惊,慌忙一探其气息,只觉他已然气若游丝,距死不远!
原来,适才她不惜自伤己身为其贯功,也仅能令他回光返照而已,仅此而已。
“聂兄……!”
第二梦当下心中大乱,情急之下,本已自伤已身的她更是伤上加伤,全身真气亦同时逆乱如麻,忽地“哗啦”一声……
挟着聂风飞驰中的她亦终于力竭而倒,与聂风双双跌倒地上,一直向前翻滚十数周方止!
然而,第二梦纵是力尽而倒,自身更已伤重不堪,心神甫定,还是第一时间在地上苦撑而起,先行察视聂风,可见她如何珍视聂风……
如何珍视与他的友情!
可是,聂风的情况实是异常严重,此际的他非但气若游丝,血脉更已几近停顿,遍体亦奇寒彻骨,显见“不见天日”的阴寒奇毒,已全然侵蚀他的五脏六腑,他……
已快不行了!
“聂…兄……!”
第二梦惊叫,凄叫,无助地叫,同一时间,更将自己掌心抵着聂风背门,决定再次拚尽自己体内的七绝刀劲一试;为要救活聂风,她今夜连命也不要了!
但纵然第二梦不惜一命以救聂风,亦未必可救得了他,然而,也许聂风命不该绝,也许在这世上,此刻正在一些超越凡人可以理解的人或事,被她如今的真诚所动……
就在第二梦刀劲蓄势待发之间,戛地,一个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悠悠地唤着:“第……二……梦……”
声音似有还无,似近还远,第二梦闻声即时抬首,察视四周,方才警觉,原来自己适才为逃避刀皇狙击,在慌不择路下,竟一直挟着聂风,一起误闯进“孽桃源”的隐密树林!
“孽…桃源?”
第二梦微感意外,全由于孽桃源本乃传说中十二惊惶隐身之地,如今她与聂风竟在竟无准备下已身在其中,但更教她意外的事还陆续而来!
但见就在那个声音传来同时,孽桃源的浓密树林深处,竟尔散出袅袅云雾,云雾更愈聚愈厚,瞬间已结聚为一片皑皑云海……
最奇的是,在密林深处,正有一条朦胧人影,向着第二梦和聂风所在方向,踏着云海而来!
云雾何其轻而飘渺?这条人影,竟可比云雾更轻,蹈云海如履平地,可想而知其身法之轻,即使是以轻功闻名江湖的聂风,亦望尘莫及!
第二梦瞠目结舌,她亦逐渐瞧清这条人影;只见这条人影,竟是一个头戴竹帽的汉子,帽下还罩着一层面纱,遮掩了他的本来面目!
“请问…阁下…是谁?”乍见这神秘汉子,第二梦不由愣然一问:“你…,何以会知道我的…名字?”
那神秘汉子从面纱之下传来一阵饶有深意的笑声,沉沉应道:“我,当然知道你的名字;天地人间,我不知道的事实在不多,而我今次,更是特意为你而来。”
什…么?这神秘汉子是特意为第二梦而来?第二梦闻言,两眉几已皱为一线,道:“阁下是…为我而来?但,我与阁下似乎素不相识……”
那神秘汉子又是一笑,诡谲地答:
“是的。你我可说素不相识,只是,若你看见我手上的物事,便知道如今在你眼前的我,其实是一个你很想遇上的人!”
神秘汉子说罢,遽然将一直背负于后的双手交叠胸前,第二梦随即朝其两掌瞥去,讵料一瞥之下,当场面色大变!
全因为,她看见了两件物事!
那是两个在这名神秘汉子手背上的瞩目标记!
一个烈阳标记在左!
一个明月标记在右!
正是……
左青天!
右明月!
天…!这不正是练心曾向第二梦提及,可以认出“十二惊惶”真身的唯一标记?
难道眼前这神秘汉子,正是……
“十…二…惊惶?”
变生肘腋!第二梦立时情不自禁高呼起来!她实在造梦也没想过,就在聂风垂死昏厥,而她亦濒临绝境的一刻,她一直要找的十二惊惶,竟尔突然自行现身!
然而,眼前的情景,却已令她不能不信!眼前十二惊惶踏着云海而来的惊世修为,其实早已彻底证明一件事……
他,真的是江湖不世奇人“十二惊惶”!
事情实在来得过于突然,第二梦呆呆看着他,一时间居然不知如何反应,幸而十二惊惶此时又道:“第二梦,所以你该明白,我知道你名字又何足为奇?事实上,我甚至连你此来孽桃源找我所为何事,亦早已了然于胸。”
第二梦一怔:
“这…怎么可能?你怎会知道…我为何要找你?”
十二惊惶一笑,道:
“天下武林,要找我的人,必有心愿欲圆,而你的心愿,是否希望我能助你……”
“解除断情七绝带给你的焚心之苦?更让你这张红斑丑脸,回复常人模样?”
利害!不愧是不世奇人十二惊惶!竟可不问自知,早对第二梦的心愿了如指掌!第二梦对其料事如神,不由一阵由衷惊叹,她道:“你…,真的可达成任何人的任何心愿?”
十二惊惶道:
“任何人只要在我百年重现人间之时找上我,我,便会成全其一个愿望,不管许愿的人,是好人还是奸恶之徒。更何况,我早知道……”
“你,是一个值得世人同情的可怜女孩。”
但听十二惊惶说她是一个值得同情的可怜女孩,第二梦当场鼻子一酸,深感自己多年来有父等如无父、从没尝过人间七情的凄苦,原来在这世上还有人明解知道,她想了半响,蓦然在脑海闪过一个念头,道:“谢谢…你…此番体贴之言,只是,我有一个问题……”
十二惊惶又是一笑,道:
“呵呵,第二梦,你此刻心中有何问题,其实根本不用亲口说出来,我亦早已知道了。”
“什…么?”第二梦皱眉道:
“你…连我此刻心中有何问题…也知道了?”
十二惊惶无限自信的道:
“嗯。你此刻的心中是否在问,你若要许愿,那所许的愿,是否定须关乎自身?你想知道,你如今获得的一个愿望,可否为别人之事而许愿?”
啊…?第二梦一双眸子睁得老大,缘于十二惊惶竟真的说中她此刻的所思所想,她道:“不…错。既然你连我所想的…也知道了,那你亦定早已知晓,我此刻想许什么愿了?”
十二惊惶微微颔首,定定的看着第二梦,忽尔无限怜惜地道:“是的。孩子,我适才早已说过,我这次现身,正是为你而来,亦即表示,我早已预知你将要许的心愿……”
一语至此,十二惊惶朝已不知是生是死、躺在地上毫无气息的聂风瞄了一眼,复再续说下去:“你,是希望我能将聂风体内‘不见天日’的寒毒彻底驱除,让其……”
“起?死?回?生?”
万料不到,原来适才在第二梦脑海闪过的念头,竟是放弃为自己的刀劲之苦许愿,而改而为聂风的生死许愿?
她想十二惊惶救活聂风?
但听十二惊惶真的再次道中了自己的心愿,第二梦此时也凄然点头,答:“嗯!我如今心中的唯一心愿,便是希望聂风,与及那数百名中了不见天日的百圣村村民,能够得回性命,便于愿已足!”
对了!除了聂风,在孽桃源不远的百圣村,那数百村民亦尽皆中了毒无常的不见天日,如疯如兽,且更距死不远,当中还有年仅数岁的小孩,试问村民何辜?
想不到,第二梦除了要救聂风,也并未忘了那些无辜村民,十二惊惶闻言,对她的怜惜更深,道:“孩子,你纵然早年坎坷,从没享过什么人间欢笑,唯宅心仁厚可比聂风,与他可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是,在你还未真正作出决定之前,我必须忠告你一件事。”
“前辈…,到底是什么?”
十二惊惶道:
“你可别忘了,你体内断情七绝的刀劲,已将你摧心灼腹,适才你更妄自将刀劲催至巅峰欲救聂风,更近油尽灯枯,你已大限将至,若不许愿让我救你,你绝不活过三天!”
十二惊惶所言非虚!第二梦自离开“断情居”远来江南后,转眼快将一月,亦是其体内刀劲最后发作之期,若她真的放弃为自己起愿,那末,限期一至,她势必全身焚为灰烬而死!
然而,为了聂风,为了那数百“百圣村”的村民,第二梦的心意看来已决,但听她凄然一笑,道:“前辈…,晚辈完全明白这个中后果,只是人生在世,有些事…总是必须干的,反正…晚辈已受了十多年的火热煎熬,也不怕再多一回身心焚为灰烬之苦!”
十二惊惶道:
“孩子,我知你此番牺牲是为了聂风,但你可明白,聂风心中早已有一个梦?你,却绝不可能是他心中的梦?即使你为他不惜灰飞烟灭,也是枉然……”
第二梦闻言又笑了,这一次,她的笑容更凄更苦:“我…明白!我也极为自量,绝不会成为聂风心中之梦,只是……”
“聂风,却已成为了我心中永远不会忘记的梦!”
这一句,才是第二梦心中深处,真真正正的心底话!
而为了聂风这个几近完美的梦,她在这个本来可以宿愿能偿的最后关头,成全了聂风,成全了所有村民,却没有成全自己……
“前辈…,我从小至大,皆不知七情为何物,聂风,却是第一个令我知道什么是情的人!为了他,我……”
“心?意?已?决!”
看着第二梦面上那股义无所顾之色,十二惊惶不期然长长叹了口气,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两个人倘若生死相许,那即使为所爱的人牺牲,也是值得的。”
“只是,即使你并非聂风欲要生死相许的人,却仍如此为他,你对他的情,又何止生死相许如此简单?”
“好吧。既然你心意已决。我如今就如你所愿,为你救活聂风,与及那数百村民,但你要好好记着,即使那些村民能活过来,他们根本不会知道,是你的牺牲救了他们,更未必会感激你,他们甚至可能仍会因为你这张脸而厌恶你!”
第二梦道:
“前辈,我求你救活他们,并非望他们一句多谢!请你如今就动手吧!”
第二梦此言一出,十二惊惶却蓦然诡异一笑,道:“动手?”
“嘿,谁说我要动手?事实上,要动手的人……”
“其实是你才对!”
一语至此,十二惊惶忽地从怀内取出一件物事,手里一扬,那件物事已挟劲掷向第二梦!
第二梦纵已伤疲交煎,唯反手一接,仍能将那件物事抄在手上,定神一看,只见竟是一个白色小瓶,瓶内载着的是一些紫黑粉末!
“这是……?”第二梦不明所以,抬目一望十二惊惶。
十二惊惶一字一字的道:
“这,正是能救活聂风和数百村民、也是毒无常一心求取的解药……”
“他?自?己?的?毒?血!”
什么?什么?什么?
这小瓶内的紫黑粉末,竟是毒无常的毒血?
第二梦闻言面色陡变,无法置信地道:
“这…是毒无常的…毒血?那他如今在哪?”
“他?”十二惊惶邪邪一笑,答:
“他,如今已在一个不用再受不见天日折磨的地方,他已经死了。”
“死了?”第二梦讶然:
“他…到底是如何死的?”
十二惊惶道:
“他其实早在你之前已遇上我,更求我成全他的一个愿望,便是为其解脱不见天日之苦,但不见天日这罕世毒中至毒,虽是由他所炼,他自己却不知道,真正能消解不见天日毒性之法,其实是以他自己的毒血为药引,以己之毒由外而内,攻己之毒。”
“只是要将他全身毒血提炼而成这瓶紫黑粉末,他却非死不可,故最简单直接助其解脱痛苦之法,便是干脆将其干掉,一了百了!”
没料到,普天之下无人能解的不见天日,原来必须以毒攻毒,而毒无常作为第一个中毒的人,他的血亦是最毒之毒,方能以己之毒攻己之毒!
第二梦听至这里,一颗心直向下沉,想不到十二惊惶这不世奇人,竟真的和江湖传闻一模一样,在成全任何人的愿望同时,也要人付出不菲代价……
而更令第二梦想不到的是,就在她想得入神之际,眼前的十二惊惶……
竟突然不见了!
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但第二梦并没惊疑之久,因为……
她霍地感到,一条人影突闪电现身于其身后!
十?二?惊?惶!
实在快得可怕!第二梦虽慌忙回头,唯未及回头,十二惊惶的指,已“噗噗噗”的连点了她数十个大穴,她当场动弹不得!
“前辈!你……?”
第二梦不明所以,此时十二惊惶又邪邪地道:
“第二梦,听过毒无常的遭遇后,有否感到自危?但你该早已知道,历来有求于我的人,虽能心愿得偿,却也非要付出不菲代价。”
“我虽极为欣赏你的情操,你有一个如此不近人情的爹,却仍能出污泥而不染,依然坚持自己的梦想,最后更不惜为情牺牲自己,你其实已超越了你的爹第二刀皇!”
“只是,无论我多么欣赏你,我这个老规矩,还是绝不会变!”
“既然我已如你所愿,为你找来可救聂风和村民的解药……”
“你,如今就为这一切付出代价吧!”
十二惊惶说着,忽地一掌抵着第二梦的背门,接着,一道无上罡气,已自其掌心直透其五内!
“前辈……?”
骤觉罡气入体,第二梦更是一呆,不明十二惊惶意欲何为,然而……
她也无暇细想了,缘于这道无上罡气甫一入体,立令她感到异常饱胀难受。
戛地,她赫觉喉头一甜,哗啦一声,便已朝天狂喷鲜血!
非但如此,她全身的奇经八脉,与及所有穴位,更同时迸出连串爆响,绷紧欲裂!
第二梦其实早已将一条命豁出去了,她早已连死也不怕,那末,十二惊惶还要这个已将生死置诸度外的人,付出什么代价?
到底,在第二梦的身上,将要发生什么惊人奇事?
而在十二惊惶的面纱背后,又究竟隐藏着一张怎样的脸?和一颗怎样的心?
他每隔百年重现武林,真正的动机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