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外杏林镇青色酒旗高高飘扬,每杆酒旗上都袖着一枚翠绿的青竹叶,标志着杏林镇的自酿名酒——竹叶青。此酒乃是杏林酒家自制酒曲,并发酵而成的米酒,因为提炼不纯,制曲之时又添入了大量杂物,因而导致酒色转为翠绿,反而味道香醇,令酒客交相称赞,遂成后世诗人口中的“嫩绿醅浮竹叶新”“竹叶连槽翠”“倾如竹叶迎樽绿,饮作桃花面上红”,闻名天下。

近日杏林镇青旗酒家忽然迎来了一群浑身煞气的少年。这些少年每人都带着直压眉梢的青斗笠,脖上绑着横飘的杏黄色围巾,穿着玄黑色武士服,手腕上裹着黑铁护腕,腿上打着高高的绑腿,脚踏青黄色草鞋,在他们的腰后,各自别着一双造型别致的开山斧。这开山斧斧柄极短,斧头造成了向上铺展的飞燕翅膀形状,在斧背上,多嵌套了一个把手,比起普通的开山斧又多了一重握法,似乎可以将这对双斧化为日月轮来使用。

这群少年刚走进青旗酒家,就迫不及待地要了数坛竹叶青,十斤白切牛肉,围坐一桌,低头闷饮。吃得片刻,这群少年中看起来最年轻的一个忽然扬声道:“店家,给我过来。”

正在招呼别的客人的店小二听到呼唤,连忙凑到他们面前,问道:“各位客官,有何吩咐。”

那年轻少年厉声问道:“白切牛肉可曾放盐?”

“放了。”

“香料呢?”那少年又问。

“放足了。”店小二道。

“酒可曾发酵?”

“客官,”店小二听到有人质疑酒水的质量,不禁烦躁地说,“谁不知道我青旗酒馆的竹叶青远近闻名,乃是天下名酒,怎有不发酵就上桌的道理。客官的舌头怕是出了问题吧?”

他的话一出口,正在埋头大吃的玄衣少年同时抬起头朝他望来,亮出深藏在围巾和斗笠之中那几双精华夺目的金瞳。店小二吓得肝胆俱裂,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失声道:“妖……妖怪!”

他的话刚出口,最先质问他的少年已经抬起拳头,遥遥对他挥去。就在他抬臂的时候,离他最近的少年忽然放下手中的酒杯,抬起手掌,屈指一弹。出手的少年脉门被他的指风一拨,往旁边一晃,一道赤剌剌的拳风刮着店小二的左脸侧击而过,重重捣在地上,顿时在地上凿出一个深及半尺的大坑。店小二的一只左耳顺着拳风飞起,此刻已经在坑中化为烂泥。

“妈呀!”店小二撕肝裂胆地惨呼一声,连滚带爬朝着酒店的厨房逃去,转眼不见了踪迹。青旗酒馆的酒客也被那少年势如霹雳的劈空拳吓得三魂出窍,无不争相朝着酒店外逃去,在一阵你推我挤的混乱人潮涌过之后,冷冷清清的酒馆中,只剩下数桌酒客巍然不动。

“嘿,”出拳的少年咧嘴狞笑了一声,对阻止他的同伴说道,“环少,这样蝼蚁一般的小人,杀就杀了,何必拦我。”

“死人阻我酒兴。”被称为环少的少年冷冷看他一眼,一抬面前的酒碗,继续自己的豪饮。另一个长相粗豪的少年用力将手中的酒杯往桌上一摔,低声道:“酒没酒味,菜没菜味,吃了半天,不知在吃什么。”

出拳的少年同意地点点头:“不错,阿森,当初我们听那赤鬼口绽莲花,把那入魔之事说得多么迷人,结果试它一试,却成了这番模样。五味全失,生无所趣,整日就仿佛行尸走肉。”

“哼,想要练成绝世神功,必要付出惨重代价。如今我们神功已成,足以傲视天下,你们却又诸般不满,我看,不如让我将你们的魔功废去,重新作回原来一无是处的蠢才。”环少金瞳厉芒一闪,低声道。

阿森听到这话,吓得一缩头,低声道:“我知错了,环少莫怪。都是阿浩挑的头,不关我事。”

那叫阿浩的出拳少年也赶紧一咧嘴:“环少,我们只是随口说说。现在我一身魔功,横行天下,啸傲江湖,和以前那是大大不同了。”

“环少,赤鬼让我们重返中原,无非是想试一下我等身上的天魔大法,如今这酒馆里藏龙卧虎,不如让我岳航试上一试。”几个少年中一直没有说话的少年满脸严肃地低声说。

“你倒听话。”环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吃完饭再说。”

另外三人听到环少的号令,都闭上了嘴,低下头去,闷声不响地埋头大吃,饭桌上的美酒牛肉飞速地减少。

刚才这几个少年的谈话并没有用上传音入密,虽然语音低微,但是仍然在酒馆中正襟危坐的,都是来参加扬州英雄会的豪杰人物,人人精通听风辨形之术,他们的谈话内容无一漏网。若是普通江湖客,看到刚才阿浩堪比少林百步神拳的劈空拳,又听到他们挑衅的话语,早就应该落荒而逃。但是如今在座上的若非心高气傲,身怀绝技的高手,就是势力庞大,背景雄厚的豪杰,人人都不愿意还未进扬州就铩羽而回,一时间竟无人退缩。

所有人都目不斜视地埋头大吃大喝,偶尔有几滴汗珠从酒客额头渗出,却又被立刻抹去。森寒的杀气在店内缓慢而稳定地蔓延着,没有人愿意开口说话,每个人的精气神都提升到了顶点,满桌芳香四溢的酒菜吃到嘴中也无暇分辨味道,只是喉头一突,生生咽下肚去。原来喧嚣热闹的酒馆此刻寂静如死,只能听到筷子划拉碗碟的叮当声,还有人们大口咀嚼食物时发出的吱吱声。虽然这群黑衣少年喝酒吃肉宛若风卷残云,十斤牛肉,数坛美酒瞬间一扫而空。但是呆在酒馆中的英雄豪杰们都感到仿佛过了几个世纪,人人的肠胃都有些痉挛颤抖。

酒足饭饱的环少用袖子抹了抹嘴,抬起眼用他妖异绚烂的金瞳在酒馆大堂中扫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笑意,朝身边的阿浩点了点头。

那最喜欢惹是生非的阿浩早就等着环少的指令,此刻见到这鼓励的眼神,顿时长身而起,长臂一伸,宛若一条软鞭扫过桌面,摆在几位少年桌上的碗碟鼓动风雷,呼啸而来,宛若数枚重若百斤的流星锤,刮动凄厉的风声,迎头朝着人最多的一桌酒客扑去。

“都给我坐着!”那一桌酒客中一位华衣少年猛然大喝一声,长生而起,左掌一立,掌心瞬间化为狰狞的黑色,对准迎面扑来的数枚飞旋的碗碟一掌轰出。一股炙热的掌风瞬间鼓荡在整座酒馆大堂之中,人人都感到火烧火燎,眉发生烟。

阿浩打来的碗碟遇上这股掌风齐刷刷半空炸裂,化为满天灰蝴蝶般的碎片。

那阿浩显然没有料到在座的豪杰中居然有和他一样的劈空掌好手。他脸上露出无法掩饰的兴奋之色,只见他左手成拳,右手成掌,左拳握空,对准了正前方,右掌在拳后轻轻一拍。一股凌厉的劈空掌劲破空而来,重重拍在仍然在空中翻滚的碗筷碎片之上。万千碎片被掌劲一推,顿时宛若万弩齐发,对准华衣少年的上半身疯狂扑来。

那少年左掌来不及收回,右掌已经横展而出,宛若一到铁门闩横在胸前,一股寒冷迫人的真气横空而出,遍布他的身前。那万千碎片撞在这道真气之上,纷纷粉碎消失。

“好一招日夜颠倒!少帮主!”在旁边坐着的一众劲装疾服的汉子纷纷喝彩。

那华衣少年脸色铁青,颤抖地放下左掌,直到此刻,众人才发现他的手臂上已经密密麻麻钉上了不少碗筷的碎片,鲜血迸现,受伤不轻。

“好大的狗胆,竟然敢伤我少帮主!”坐在华衣少年身侧的一位蓝衣老者轰然站起,单掌一立,握成刀状,对准阿浩一掌劈出。一股灰白色的混元气罡宛若一柄关刀,横空斩来。

那阿浩伤了华衣少年,气势更盛,凶性大发,只见他怪啸一声,双手一开,身子一挺,竟然对蓝衣老者这一记摧枯拉朽的混元气罡不理不睬。那蓝衣老者岂是善男信女,见到阿浩不挡自己的劈空掌力,顿时丹田一凝气,将掌力又加了三分,誓要将这个怪异的少年劈成两片。

“轰”地一声巨响,劈空罡气正面击中阿浩,他浑身上下的黑衣同时解体,化为满空黑蝶,四散飞开,露出他上半身精壮如铁的肌肤。只见他狞笑一声双拳一合,遥遥做了一个双手挽水的拳式。蓝衣老者倾尽全力的一掌仿佛劈到了铜墙,激荡的内力在体内乱撞,令他几欲吐血,如今见到阿浩双拳遥遥打来,勉力抬掌一分,却竟然慢了半拍。阿浩的劈空拳宛若迅雷急电,巧妙地穿过他双掌的防守,隔空打在他的双耳之上。

“噗”地一声轻响,这蓝衣老者的双耳同时喷出一彪鲜血,左耳的鲜血溅得华衣少年满脸都是,令他大惊失色,起身高叫:“龙坛主!”那蓝衣老者嘴张了张,却说不出半句话,只发得咕噜一声,双眼一翻,倒地毙命。

这一声“龙坛主”顿时道出了这位蓝衣老者的身份。年帮春坛坛主铁掌蛇心龙三爷,本为江南龙氏之后,祖上龙千鳞乃是鼎鼎大名的混元一清功名家,龙家祖传的劈空掌乃是江湖上享誉最隆的掌法之一,足以和少林著名的须陀山掌分庭抗礼。龙三爷的劈空掌青出于蓝,已经超过祖上全盛之时的功力,被重开天下第一录的郭重九誉为劈空掌第一。如今竟然被这位神秘少年阿浩以拳对掌,破了他的劈空掌,取了他的性命,这样的武功怎不让人心胆俱丧。

“喂,”阿浩抬手一指那华衣少年,不可一世地狞笑道,“该轮到你了!”

“哼!”那华衣少年振臂而起,双袖一掸,就要上前和那阿浩厮杀。

“杀鸡焉用宰牛刀,少帮主,让我来!”就在那华衣少年就要出手的时候,坐在他左侧的一个紫衣少年手臂一抬,变戏法一般擎出一杆闪烁赤焰的红枪。只见他双臂一轮,红枪在空中一转,做出一个海底捞月的架势,从他面前的酒桌之下穿出,枪梢一抬,整张酒桌被他高高抬起。接着他手中红枪闪电般一缩一展,枪杆从酒桌之底转到桌面之上,用力一按。酒桌刮动罡风,宛若一枚硕大的苍蝇拍,扑面甩来。

“阿浩,你已经杀了一个,这个让给我!”坐在阿浩对面的阿森大吼一声,纵身挡在他的面前,双手一抖,从背后拔出一双奇形开山斧,胸脯一挺,双臂一扬,一双开山斧已经对着铺天盖地而来的酒桌用力劈去。

“轰”地一声巨响,这张满是黄木疙瘩的酒桌被这两斧凌空劈开,如割腐乳,桌面断为三块,断面整齐如镜。紫衣少年身子高高窜起,凌空一缩,躲藏在一张断桌之后,红枪一凝,隐去了踪迹。

阿森厉喝一声,双斧一横,一斧自左而右,一斧自右而左双双横斩而来。“喀剌剌”两声爆响,左右的断桌被拦腰斩成四段,随着斧风东西飘散开来。而中间的桌面忽然一个加速,对准阿森的面门撞来。阿森身子一仰,左腿高抬,绷直如鞭,自上而下,轰然劈来,意图一招披挂单鞭,将桌面踢碎。

就在他的左腿就要触及桌面的时候,“噗”地一记凿木之声赫然传入众人耳际。一道红影突如其来地从桌面后穿出,宛若一条矫失如电的红龙,对准阿森腿上大动脉狠狠刺来。

“呵!”黑衣少年中的阿浩和阿航同时站起身,似乎没有想到这个紫衣少年能够使出如此构想精致的奇招。

那个阿森临危不乱,右腿一使劲,身子高高扬起,直窜半空。左腿从上劈之姿化为踩踏之势,依着原来的势头,狠狠一脚跺下,不但闪开了红枪的穿刺,还试图将这杆诡异的红枪踩在地上,取得优势,连消带打,应对之精,令在座的众豪杰无不暗吸冷气。

紫衣少年红枪一旋,挂在枪上半截桌面顿时化为木屑四散飞开,接着他一按枪身,红枪枪头一低一转,闪开阿森的脚踏,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子,收回到紫衣少年的背后,在枪头划过的地面上,闪烁出一圈紫红色的火苗。

“火龙点灯枪?!”仍然正襟危坐的环少此刻眉梢轻挑,沉声问道。


“哼!不错!”那紫衣少年手藏背后,暗运神功,那杆隐于背后的八尺红枪仿佛风车一般呼呼转动,枪尖上紫芒隐隐,火焰蒸腾,如化火轮。

“阿森把他让给我!”“不,给我!”阿森身旁的阿浩和阿航仿佛闻到血腥的恶狼,贪婪地看着眼前的紫衣少年,不由自主地争抢着出手的权利。

“都给我后边呆着。”斗发了性子的阿森哪里肯让,双斧一展,将阿浩和阿航往后一推,狂啸一声,身子一个盘旋,手中双斧披挂罡风,乌云般扑向紫衣少年。

那紫衣少年握枪的右手一扬,舞成旋风的红枪一招“火龙横盘”,整条枪身成十万横磨之势,横扫向阿森的腰眼,身子随之一个飞旋,闪开阿森横扫而来的双斧。阿森双斧走空却不慌张,只是轻描淡写地一抬斧,轻轻一磕拦腰扫来的红枪。只听到“当”地一声大响。红枪铁斧第一次对撞就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金铁之音。

紫衣少年似乎吃不住阿森斧上传来的刚猛力道,惊呼一声,双手虎口血光迸现。只见他双腿一挫,身子从左旋化为右旋,双腿一盘化为巧云,身子一俯,红枪一挑,突然化为两条真假难辨的红影,自下而上,一条红影刺向阿森的腰腹,一条红影径直飘向阿森的面门,这正是昔年年帮帮魁公羊举威震中原群雄的“双龙点灯”。这一招最厉害的一点就是两条红影,一条是红枪的真身,一条乃是从枪尖上逼出来的罡气,无论是红枪还是罡气,都有攫命追魂之力,都是杀招。当年天书会上即使如魔教二郎这样武功绝顶的宗师人物也曾经在这一招上栽过跟头。难得的是紫衣少年催动枪罡的手法娴熟至斯,无须顿挫酝酿,转念之间枪罡已发,这份功力即使老一辈的英杰之中也属少见。

面对这凌厉无双红龙神枪,阿森丝毫不惧,气定神闲,只见他双手一晃,双斧一翻,斧背朝内,往自己的胸腹一横,接着胸脯一挺,鼓嘴一吹。

“当啷”一声大响,紫衣少年的红枪被阿森飞燕双斧斧后那特制的握环左右锁住,而他攻到面门的那股凌厉的罡气,竟然被阿森努嘴一吹,吹得烟消云散。

“哈哈,火龙神枪,不过如此!”阿森仰天大笑,得意非常。他双斧再次一翻,紫衣少年双手虎口爆裂,手中红枪脱掌而出。阿森右手一甩斧,将红枪远远抛开,接着左手一扬,飞燕巨斧对准紫衣少年的顶门劈来,竟要将他劈开两半。

就在这时,一声清朗的长啸突然从酒馆的一处角落传来。一位白衣少年踢翻面前的酒桌,身子窜入高空,双手一抬,一杆亚赛霜雪的银枪从腋下穿出,对准兀自在空中打滚的红枪一枪挑去。那红枪仿佛被这神来之笔的一挑而赋予了生命,只见它在空中倒打了一个盘旋,犹如一条穿云而出的红龙呼啸着飞回到紫衣少年面前,叮地一声牢牢斜钉于地,枪杆打横处,正好挡住了阿森劈来的左斧。

阿森的杀招落空,怒不可遏,对着那白衣少年怒吼一声,双斧一扬,就要朝他扑去。

“阿森,这个是我的!”一直等待出手机会的阿航,此刻猛地腾空而起,左脚一踩阿森的肩膀,将他往后一踹,而自己则仿佛一只箭一般射向那手舞银枪的白衣少年。

而那白衣少年面对阿航势如破竹的攻势毫不退缩,只见他一拧身,双手一搓枪杆,单手握住枪身,向前一送,他手中的银枪急速旋转,发出嗡嗡作响的风雷之音,枪头上月白色的银缨随着银枪的飞旋,往四外散开,转成一枚硕大的冰盘。

“天转七煞枪!”白衣少年银枪一出手,整个酒馆的人都认出了这威震江湖的神枪。

正面迎上天转七煞枪的起手式,强猛如阿航亦不得不收住杀招,双斧交叉,一招举火燎天式用力挡开当头刺来的旋枪。枪斧相碰,爆出一天的火星,横溢的杀气激荡在整个大堂之中,令观者忍不住血脉沸腾。

“呵!”阿航宛若面罩铁幕,双手一抖,一双飞燕巨斧在他手中打了个转,斧柄一缩,不知去向,他的双手则牢牢抓住斧背上那个特殊握环。飞燕斧一瞬间变成了双月环。

天转七煞枪一向以一往无前的气势著名,白衣少年深谙枪法,枪势一经展开就绝不后退,虽然阿航的武器奇特,却动摇不了他的信心,只见他信手一抖,银枪闪出七条枪影,枪打盘旋,继续抢攻,一时之间,罡气纵横,满室生风,撩动得人衣袖翻飞,心摇神驰。

阿航舞动双斧,连挡数招,气势受挫,被白衣少年逼得连退数步。那少年在气机感应之下,士气更强,银枪一凝,直逼中路,竟要一招定胜负。

谁知他的这一招猛攻早已落入阿航的算中,只见他先一步闪开枪招的锐势,左手斧脱手一转,突如其来地套在银枪之上,随着银枪飞速的旋转,这飞燕环斧打着诡异的螺旋,顺着枪杆闪电般斩向白衣少年握枪的双手。这一招妙到巅峰的奇招令人大开眼界,也令人不禁为白衣少年担足心事。

那白衣少年临危不乱,断喝一声,双手一松枪杆,抬膝一顶枪身,本来横彪而出的银枪如今成了头下柄上之势,沿着枪身旋射而来的飞燕斧顺着枪杆高飞而起,撞破了酒馆的房顶,钻入了馆外的青云之中。那少年趁着银枪钉入地上的瞬间,双手一探,抓住枪身,身子风车般一旋,双腿狠狠扫向阿航的勃颈。阿航咬牙一绷后颈,硬受了这一脚,身子一个顺势侧旋,右手仅剩的飞燕斧借着白衣少年的腿劲,用力一拍银枪的枪身。白衣少年只感到一股势不可挡的大力从枪杆上传来,自己的腿劲加上阿航的斧劲统统反到双手虎口之上,令他掌心一热,虎口爆裂,忍不住惨呼一声,本来立在地上的银枪被这一斧硬生生打得脱出他双手的掌握,横飞而出,而他的人则自空中摔倒地上。阿航一斧得手,身子一个侧旋,右腿一使劲,高高窜入空中,在空中转了一圈,左手一探,接住半空中落下的左斧,对准白衣少年的眉心劈去。

“去!”就在白衣少年眼看就要命丧当场的时候,一声断喝突然响起,仍然坐在堂中的一位酒客突然耸身而起,左腿一弓,右腿一绷,身子宛若装了弹簧一般轻轻一拧,左拳护住腰腹,右拳犹如一枚链子锤般甩向空中,对准高高跃起的阿航一拳打来。这一招拳式浑然天成,炉火纯青,仅从成招的姿势上看去,就有一种出乎自然的动感之美。当这位酒客一招打出,身上的气劲突然充溢全场,真气鼓荡之处,周围的酒桌碗碟都摧枯拉朽般碎成满天碎片。

半空中的阿航无处着力,隔空生受了这一拳,身子仿佛风筝一般横飞过整个酒馆大堂,狠狠撞在东墙之上。砖石碓成的东墙禁不住这一记撞击,轰然破碎,阿航的身子一晃,跌出了酒馆之外,生死不知。

一直在观战的环少此刻缓缓站起身,一双妖瞳凝望了出拳的酒客一眼,冷冷一笑。

“该死的酒肉和尚,竟然敢偷袭我兄弟,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四个黑衣少年中杀气最重的阿浩厉声道。

“阿浩,你错了。这个人应该是河南郑家,我朝初年七公子之一僧公子郑担山的传人。”环少冷冷说道。

“啊哈,这么说他不是和尚,只不过是个秃驴。”阿浩尖锐地笑道。原来这个出拳的酒客一身灰衣,颜色近似少林僧人的僧袍,而头上更是寸草不生,光可鉴人,难怪会让人误会他是个和尚。

“刚才那一招应该是少林百步神拳……”阿森沉声道,“都说少林百步神拳只不过是少林武僧耳口相传的神话,没想到世间真有如此武功。”

就在几人说话之时,阿航已经从墙洞中窜了回来,双眼金光闪烁,显然恼怒至极,而他的身上除了衣衫上破出了一个拳洞,竟然毫发无伤,神情之间也无半丝因为内伤而引起的萎靡不振。生受了少林百步神拳的全力一击而不损一毫,这样的神功比刚才酒客那记神拳更让人胆寒。

“哼!”看到巍然屹立的秃头酒客,阿航闷哼一声,就要挥斧上前将他斩死,却被环少一把按住。

“我们已经在这群人身上耽误了太多时间。”环少的嘴角一翘,露出一丝冷酷的狞笑,“各位,我等兄弟还要去赴扬州英雄会,一起上吧,尽早料理你们,我们也好赶路。”言罢,他双手一展,背后的飞燕双斧犹如一只青色的巨鸟,翅膀一展,落在他的手上,一股凌厉威猛的杀机宛如有形的实物,从他的身上瞬间袭遍全场。

酒馆大堂之中,紫衣少年,白衣少年各自找回自己的兵刃,与华衣少年,秃头酒客并肩站立,一起抵受迎面而来的杀气。华衣少年手下的劲装汉子此刻排成整齐的队形,牢牢守在他的身前。即使这样,从环少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势仍然重逾千钧,压得在场众人眼花心跳,血脉暴涨,气息急促,太阳穴胀痛。那些功力较弱的劲装汉子很多人已经抵受不住,耳鼻出血,眼看就要倒地不支。

看到面前众人摇摇欲坠的模样,环少的脸上露出一种残忍的满足之意,仿佛一个饥渴的行者忽然得到一顿丰盛的大餐。他双手一抖,左右手的飞燕斧各自在他的大拇指上转了一个圈子,接着他一抬脚,踏前一步。

“噗”“噗”两声轻响,两个内功最弱的劲装汉子受不住渐渐逼近的森寒杀机,五内俱焚,狂喷出一口鲜血,萎顿于地,七窍流血而死,其他仍然未死的酒客此时也是目光凄厉,势穷力窘,自份大限将至。

就在这时,一阵扑棱棱的破风之声突然从酒馆正门处传来。本来呼开呼合的两扇大门同时挣脱了门轴的束缚,横空飞起,接着在半空中突然解体,碎成满天凌乱的木屑碎片,朝两旁散射而来。无论是以环少为首的黑衣少年们还是酒馆内的其他酒客都没想到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眼见着漫空溅射而来的木屑,不得不各自朝后退了数步。


当两拨人潮水般退下之时,两溜青光犹如从天而降,经久不息的两道青蓝色厉电,在客栈内闪烁不息。青芒四射之余,密如爆豆的啄地声随之响起,仿佛一蓬急雨飘入了酒馆。

当漫空的大门碎片终于都落到了地上,满室的青芒雨音也瞬间烟消云散。众人抬眼一看,只见众酒客和环少一行人之间出现了两排整整齐齐的黑线,将两拨人马赫然分开。众人细看之下,发现这两条黑线乃是由两溜涂满毒药的铁蒺藜形成的。

酒馆的地板乃是用青石板铺成,这批凭空出现的暗器在打烂红木门板的同时,还能在地上钉成如此整齐的形状,出手之人的手劲和准星都已到了惊世骇俗之境。

“打什么打?英雄会还没开始呢!不知道扬州是我罩着吗?”一个气焰嚣张的声音从酒馆外传来。

众人纷纷朝门外看去,只见一身青色秀士服的唐斗,歪戴着秀士帽,摇着折扇,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酒馆。

“大少,幸会!”见到英雄大会的主持亲自现身,大堂内的酒客即使如何自命不凡也不得不以礼相见。

唐斗朝他们摆了摆手,转头瞥了傲然而立的环少一眼。

“唐斗就是你?”环少的眼中寒光一闪,森然问道。

“你谁啊?我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唐斗瞪圆了眼睛,劈头盖脸地说道。

环少脸上肌肉一颤,忍不住就要发作,而就在此时,他忽然感到一道目光落在他的左耳之上。他心头一颤,扭头放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灰白色武士服的剑客正将一锭银子塞到门外垂头丧气的酒馆老板手中,并好言安慰。刚才望向环少左耳的人正是他。

“我们走!”环少心中凛然,不愿再和唐斗纠缠,手一挥,带着三个兄弟头也不回地冲出酒馆。

“哼,走得倒快……”唐斗满不在乎地看着这几个黑衣少年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用扇子懒洋洋挠着后脑勺,喃喃说道,“这么害羞?”

看到唐斗一出场就震慑得环少一行人不敢惹事,唐门大少的实力顿时让酒馆内一众豪杰尽皆凛然。众人鱼贯走到唐斗面前,纷纷拱手作礼:“多谢大少解围,大恩容当后报。”

“客气。”唐斗并不知道酒馆之内环少兄弟如何威风不可一世,只不过适逢其会,从当地唐门子弟口中得知自己最喜欢的青旗酒馆有了麻烦,方才拍马赶来,此可见到这些江湖好汉对自己另眼相看,不禁感到奇怪。

这时,替这群江湖豪杰赔偿了酒馆损失的风洛阳缓步来到唐斗身旁,朝环少等人远去的背影看了一眼,沉声道:“这一次倒是险得很。”

“有什么险的,有我唐门大少在,谁敢乱来。”唐斗转头自鸣得意地笑道。

“刚才那四个黑衣少年人人都是金瞳火眼,应该是孟断魂那一路的魔化高手,天魔解体大法已经超越了第二重,进入了深度魔化的境界,连用来刺穴的骨针都少了四枚,只有在双耳听宫穴上各有一枚。”风洛阳沉声道,“看来除了手太阳小肠经,手少阳三焦经和足少阳胆经这三经会穴,天魔大法已经可以在其他经脉运转自如。”

“这……”听到风洛阳的话,唐斗顿时发了一身虚汗,颤抖地小声说,“这么说,刚才那四人的实力足以超过四个魔剑公子?”

风洛阳不耐地看了他一眼:“刚才我不是说很险吗?”

夜色弥漫在江南镇恶堂造型古朴的亭台楼阁之中,清冷的月光洒在曲折迂回的花砖石道上,沿道错落有致的花丛树影在光洁的雪白光华下投射着忽浓忽淡的阴影,秋虫有气无力的鸣叫声在阴郁的月色中显得格外凄凉。祖菁推开怀仁轩临近花园的窗户,仰头望向空中孤零零的明月,轻柔地叹了一口气。

怀仁轩内,鱼韶,唐斗和风洛阳环坐在书桌前,埋头于桌面上一张张江湖人画像之中正在紧张地交谈着。

“这张脸,对,就是他,穿白衣,我记得很清楚。”唐斗指着一张少年人的画像,一拍桌子,点头道。

“长安萧氏新出道的高手,才十九岁,名叫萧西延,外号驰电银枪,萧门之后,各个都是人才。此人性情憨厚,但因为是名门子弟,所以有些恃才傲物,等闲的女子本放不到他眼里,想不到为了一见菁儿,他竟然也来了。”鱼韶朝祖菁望了一眼,笑道。

听到鱼韶的话,祖菁连忙收回走神的目光,微微展颜一笑:“也许,他来是为了那万两的黄金。”她的话引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菁儿和你们待的时间一长,说话也越来越阴损了。”风洛阳朝唐斗和鱼韶指了指,摇头笑道。

“这叫情趣,你懂什么?”鱼韶白了他一眼,将手中萧西延的画像放到书桌上厚厚一叠画像之上,“这样,长安萧西延,宣殿章的义子卓解,荆州公羊世家的公子公羊子恒,河南郑家大公子铜佛郑怀远,再加上已经逝世了的龙三爷,仅仅一个青旗酒馆一天之内就聚集了五位当世顶尖高手。这还是不算那四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岳家兄弟。明日这个英雄大会仅凭我乘风会和唐门,不知能否维持得了会场的秩序。”

“阿韶莫慌,有我唐斗在……”唐斗一拍胸脯,大义凛然地说。

鱼韶连忙一抬手,挡住了他的话头:“阿斗,现在不是吹牛的时候,你就说你一个人怎么挡四个魔剑公子吧?”

“这……”唐斗顿时语结,挠着头默不作声。

“事到如今,只能尽力联络与会的同道,令他们可以和我们联手对敌。”风洛阳沉声道。

“敌人是谁呢?离台人马如今踪影全无,岳家兄弟是敌是友亦不分明,现在我明敌暗,形势之险,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鱼韶双手一摊,沉声道。

听着鱼,唐,风三人反复研究英雄大会的险峻形势,祖菁不禁感到一阵神困气乏,从心底感到一阵疲倦,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儿,站起身道:“阿斗,小师叔,阿韶姐,我有些倦了,想要回房休息。”

“哦,这些江湖琐事确实令人厌烦,小祖好好休息,明天英雄会前,我带你去扬州茶庄去品品蜀岗飞茶。”唐斗转头道。

“菁儿,别忘了临睡前背诵一下十分不舍剑剑诀,你刚刚入门,稍一荒废就前功尽弃了。”风洛阳扬声道。

“知道啦。”祖菁朝他皱皱鼻子,嘟着嘴转头出门而去。

“你把十分不舍剑诀教给她了?”看她走出了门,鱼韶微微眯上眼睛,对风洛阳道。

“嗯。她吵着要学,还要和我做什么风家的平辈弟子。天山剑理和风家剑法大不一样,修习格外艰难,也不知她在想什么。女孩子,嘿,搞不懂……”风洛阳伸手在太阳穴上画了个圈,意示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哦。”鱼韶大有深意地撇了撇嘴,满是嘲讽地看了他一眼,“说实在的,什么事儿你能搞得懂。”

祖菁走出怀仁轩的大门,回头望去,只见鱼韶,风洛阳和唐斗仍然聚在桌前紧张地议论明日英雄会的部署。她轻轻叹了口气,信步走到疏影横斜的昔日仁义堂桂花园中,抬手折下一条细枝,对着月光,使了数招十分不舍剑的剑式,想象着风洛阳挥剑起舞的样子,一股柔情自心底油然升起。

“秋波婉转欲倾城,回眸羞见水中花……可惜我晚生了十三年,赶不上那一年鄱阳湖的春雨,见不到小师叔那一刻青葱年少的风采。”望着穿过花影照下来的月光,祖菁任凭自己的思绪恣意飞翔,“如果可能,真希望用我十三年的阳寿换那一刻的时光。”

一股早秋的寒意悄无声息地袭遍她的全身,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心中微微一凛,猛然回头一望,却发现一个穿着淡粉色丫鬟服,梳着两枚朝天髻的女孩子,正用一双森寒的双眼注视着她,一股熟悉的冰冷杀气迎面扑来。

“是你!”祖菁在气机感应之下,顿时认出了来者。她就是鱼韶和唐斗遍派风媒弟子几乎将大唐十三道掘地三尺都未找到的定昏剑客小染,那个曾经独闯长安,力杀皇子的女杀星。

小染忽然裂开嘴,露出一口雪白亮丽的牙齿,对祖菁森然一笑,右脚轻轻一踏地,身子闪电般窜入半空,倒翻一个筋斗,宛若一支穿云雨燕,横空而逝。

“哪里走,站住!”祖菁仓啷一声拔出腰畔的青虹剑,抬起一脚,用力踹在身旁一棵桂花树树干之上,身子轻灵地弹入空中,一个旋身,化为一条白色的匹练,追着小染飞燕般飘逝的身影,飘出镇恶堂的外墙。

小染的身影疾驰在扬州城层层叠叠的街道之上,时不时纵身一跃,跳上道旁民居的房顶之上,再一个纵身,斜窜入一条隐秘无人的小巷。她那风流激电的背影在忽明忽暗的月光照耀之下扭曲不定,仿佛她的身体受不了她迅捷无比的速度,无法在不停变换的时空中保持原有的形状。

祖菁控制着自己呼吸的节奏,将天山派踏浪而来的心法运转到巅峰,绷紧浑身的肌肉,紧紧跟随小染脚步,在扬州城大街小巷之中高飞低走。二更左右的光景,扬州这座天下有数的名城刚刚才开始它的风流繁华,大运河畔千百座楼台灯火通明,大运河上千百点渔火远近掩映,万千点橘黄色的闪光在祖菁眼中飞快地闪过,长长的曳光在她的视野中凝滞不退,前仆后继,形成了一条奔流不绝的光河。整个世界在这条光河之中颠倒流转,扭曲变形,化为一片迷彩。

从天山出道以来,祖菁已经有很久没有经历过如此忘形的飞奔。扑面的夜风,飘忽的夜景,神秘的敌人,未知的前程,这一切都让她感到一种无法诉说的兴奋,浑身的血液都因为这莫名的兴奋而激荡沸腾。

“呵——哈哈!”前方的小染在越过一处高高的墙头之时,吐气开声,忽然突兀地笑了一声。

祖菁完全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笑,但是不知为什么,她从心底理解小染为何要笑,连自己也忍不住长声一笑。她双腿一用力,身子在空中连续三个前空翻,如化电矢,两息之间已经从小染头顶翻滚而过,青虹剑一横挡在身前。

小染一转手腕,从肘尖亮出青蓝色的鱼肠短剑,朝祖菁点了点头,细声道:“你的轻功很好,我很佩服。”

“呼,你……”祖菁喘了一口气,朝她一点头,“……也不错。”

“能这样的施展轻功,在夜色里狂奔一场,就算立刻死了也没什么遗憾。”小染淡然道。

“正是。”祖菁由衷地点点头,心里涌起一股激昂感动。

小染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祖菁,撇了撇嘴,诡异地一笑:“不如你来猜猜我为什么要引你来这儿。”

祖菁偏了偏头,仔细想了想:“镇恶堂内高手众多,你出手没有十分的把握,所以把我引入这人烟稀少之处,可以便宜行事。”

“哼。”小染哼了一声,想要说话却被祖菁打断。

“对了……还有,你们当初的目标是要刺杀阿斗……我是说唐门大少。我是大少的好朋友,也许你们想要在这里把我擒住,然后以我为饵,袭杀大少。”祖菁伸出一只手指,在自己白净的脸颊上刮了刮,继续努力地猜测着,“哈,我猜除了你,还有别的离台神剑在这里埋伏。”

“全中。”小染心悦诚服地对祖菁鼓了鼓掌,随即问道,“既然你猜到我们的计划,为什么还要追来?”

祖菁双手一摊,苦笑道:“我是刚刚才猜到的。”

此话一出,两声粗细迥异的笑声从远处传来。当日在游仙楼袭杀唐斗的萧娘和神秘道士各自从一处墙角缓步走了出来。

“我当姑娘早有后招,原来不过是个事后诸葛亮。”道士阴冷地笑道。

“既然已经落入彀中,不如就请姑娘束手就擒,免得我等的麻烦。”萧娘冷然道。

祖菁一立手中青虹剑,脸上露出一丝傲然的笑意:“我挡得你们数招,自有小师叔来救我。”

由于对于岳环兄弟背景资料少得可怜,风洛阳和唐斗,鱼韶讨论了良久也无法定出可行的对策,只能决定在英雄会当天静观其变。离开怀仁轩,风洛阳一边揉着酸痛的肩膀,一边依照惯例来到祖菁房间的门外,看一眼她是否因为看剑谱太久,忘记了上床休息。当他来到祖菁所住的听雨轩,却发现轩中的大门是敞开的,屋内灯影全无,月光从敞开的门窗照进来,风洛阳可以依稀看到祖菁的床上被褥仍然叠放整齐,没有人睡在上面。

“菁儿!”风洛阳喊了一声,推门进屋,仔细看了看,确定祖菁不在这里,立刻一个纵身从窗口窜出来,一个箭步冲向祖菁最喜欢的桂花园中。

桂花园内芳香四溢,浓郁的花香遮掩了祖菁遗留下来的淡淡脂粉香气,风洛阳在园中旋风般转了数圈,终于在一棵桂花树干之上看到了祖菁踹在其上的一个浅脚印。风洛阳心头一紧,一股不祥的预感悠然而生。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默默运转踏浪而来的天山轻功,抬脚踢在祖菁脚印所在处,身子轻飘飘飞出去,直飞过方圆数丈的一丛桂花树林,落到桂花园的一处矮墙之上,赫然发现了祖菁的又一个脚印。

风洛阳默默算了算两个脚印之间的距离,浑身一震:“菁儿在一瞬间已经将踏浪而来的轻功运转到了巅峰,一定是去追一个强敌。如今和我们作对的……糟了!”他脑子转了几圈,已经大致明白了几分情况,心中大急,也来不及通知唐斗和鱼韶,脚下一运劲儿,顺着祖菁脚印的方向,发了疯一般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