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南祖园,天下名侠,天山双英之一祖悲秋的故园。由祖悲秋的授业“恩”师完美武学宗师圣手牧天侯设计建造而成。相比于唐代其他建筑奔放恢宏,富丽堂皇的建造风格,祖园以它沿袭自魏晋南北朝的温婉建筑风格,在豪华富庶的益州之内独树一帜,开拓出一片清幽静谧的园林景观。园中有名的景致诸如:青林深谷,曲径通幽,小桥流水,竹林鸟鸣,残荷听雨,以及名闻天下的落英林吸引着天下所有喜爱寻幽访圣的江湖儿女。

唐斗在这个美丽幽静的园林里度过了他的童年时光。那个时候,唐门上下仍然团结一心,艰苦创业。他和唐钉与一群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每日刻苦训练暗器功夫,倾听老爷子天下扬名的训导,憧憬着有朝一日率领唐门豪杰入驻中原,和天下英雄一较长短,憧憬着啸傲江湖,云游四海,将自己的足迹留在天的尽头。祖园仿佛是一座隔绝尘世烟火的仙境,人处其中,心情可以完全宁静下来,空灵的心境中没有尘世的侵扰,心中的梦想会变得如此真切,如此触手可及。唐斗不知道如果没有祖园的陶冶,他是否会有如此坚定的称霸雄心和百折不挠的强大信心。祖园就仿佛是一直支撑着他的心灵支柱,如今,祖园却已经成了唐万壑的老巢,唐斗将要面对的龙潭虎穴。唐斗的心中不禁平添一丝愤懑与沉重。

此时的他,一身白衣,腰系白带,歪戴一顶白色的秀士帽,缓步来到祖园的门外,看着园门前那硕大的“祖园”二字,默默地出着神。

“大少……”两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际,令他不得不收回脱缰的神思,抬眼看去。祖园内出来迎接他的人是两个原来唐门在嘉州,雅州分堂的堂主。一个叫做唐横,一个叫做唐霆,都是精明强干的好角色,平时和唐斗兄弟相称,如今却都已经投入新唐门。

“阿横,阿霆,好久不见了。”唐斗淡淡看了他们一眼,沉声道。

“大少,”唐横惨白色的脸上露出一丝潮红,头低了下来,“门,门主在落英园内摆设了酒席为你接风,请你跟我们来。”

“好。”唐斗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转头看了默不作声的唐霆一眼,“新门主对你们还好吗?”

听到唐斗的问话,唐霆的脸色不禁一变:“大少,我等在雅州力战十日,奈何兄弟我无能,挡不住魔人和尸王龙的夹击,为了不让堂中兄弟枉死,我等万般无奈只能归降。新门主对我们这些降将的待遇可想而知,又何必出言相激。”

“阿霆,我并没怪你,我只是叹息自己回来得太晚了。”唐斗说到这里,叹息着摇了摇头。

“大少,现在事易时移,唐门旧部尽皆解甲归降唐万壑,望你体谅。”唐横说到这里,向前一步,来到唐斗身边,开始搜查他全身上下是否携带了暗器。当他检查完,感到一切正常,立刻一抬手,将唐斗朝门内迎去。

“……不知我从中原带来的兄弟和唐钉下落如何?”唐斗一边和他们走进门一边低声问道。

唐横和唐霆身子同时一震,唐霆道:“大少毋须出言试探,见过门主之后,一切皆会水落石出。”

“哼,好。”唐斗的眼中精光一闪,淡淡地说。

穿过漫长的青石小道,越过数条横跨溪流的竹桥,唐斗随着两人走进祖园园林深处的一片青竹密林之中。再前行数百步,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一片开满淡色花朵的樱树林赫然出现眼前。唐斗的眼中露出一丝怀念的神色,转头朝着林旁的听雨阁望去。听雨阁的凉亭突入林中,可以环视落英林的美景,听雨阁周围的围墙统统漆成了白色,上面画满了福龟仙鹤,奇怪的是福龟和仙鹤的数量极不对称,福龟数量极多,而仙鹤甚少。

听雨阁凉亭里摆着一桌丰盛的宴席,席间设了两个座位。一个座位上已经坐着一位鹤发黄须的青衣老者。

“大少,你终于来了。”青衣老者转过头来,朝着唐斗微微一笑。直到此刻,唐斗才终于有机会仔细看清唐万壑的面容。这个自出世以来就神秘莫测的毒圣长着一张清峻的瘦脸,高高的颧骨,深深的眼眶,在额头之上,眼眶之下,和鼻翼之侧,横着几条刀削斧刻般的皱纹,显示出岁月残忍的痕迹,也加深了唐万壑脸部的纹理,令他脸上细微的表情更加扑朔迷离,无法估量。他的嘴角自然而然地微微撇向下方,流露出他性格中无法掩饰的冷酷和无情。犹如银钩一般突起的鼻梁,显示着他性格中的强横和果敢。

唐斗曾经无数次暗中想象唐万壑的相貌,想象自己正在和什么样的对手交锋。如今亲眼看到唐万壑的真容,他不禁在心里暗暗点了点头:“这才是蜀中枭雄唐万壑应该有的面相。”

“伯父有约,我这个做晚辈的安敢违抗。”唐斗朝唐万壑抱了抱拳,一身轻松地走进凉亭,大大方方地坐到了唐万壑的对面。

看着唐斗舒舒服服地作到了自己的对面,唐万壑的脸上露出一丝惨碧色的冷笑:“大少果然有胆色,明知是龙潭虎穴仍然一脚踏进来。”

“我唐斗最重的就是兄弟情义,你抓了我八百个兄弟,为了他们的性命,我唐斗担一点风险,也算不了什么。”唐斗用手轻轻敲了敲桌子,淡淡地说。

“大少出道以来,做的都是一本万利的大生意,如今为了自己的兄弟不惜身陷险地,你就不怕我既杀了你,又处决你的那群好兄弟,让你两头落空,蚀透老本,陪个一干二净?”唐万壑低头喝了一口茶,冷冷问道。

“如果当日醉香搂一战你那群宝贝毒蜥和魔人都健在,我也许信你的话。现在嘛,你老人家剩下的使唤人可不多了。我那八百兄弟各个都是以一当百的精英,有了这帮兄弟,唐门仍然是天下无敌的江湖第一豪门。否则,你老人家就算做了唐门门主,也不过是光杆司令。”唐斗懒洋洋地笑道,“我要是你,不但不会杀他们,还要把他们当成亲爷爷般供起来。”

唐万壑深深地望着唐斗得意洋洋的脸颊,沉默了半晌,忽然展颜一笑:“哼。难怪当年祖悲秋回访益州看到尚未满五岁的大少,便认定大少必非池中物,竟然以祖氏家业相赠,助我唐门成事,果然是好眼力。我唐万壑苦苦培养数十载的尸王龙阵,鬼楼的看家法宝过百魔人,遇到大少的机智应变,竟然转眼便灰飞烟灭。便是我唐万壑也要给你写个服字。”

“伯父过奖了。要说了不起,还是伯父的手段高明得多。我那八百个兄弟一个个都是久走江湖的精英,精通毒药暗器的杀人老手,见惯大场面的得力干将,没想到我出去转一个圈,你居然能够无声无息将他们一举擒下,这份手段我唐斗真是拍马也赶不上。”唐斗笑嘻嘻地说。

“哼哼。”唐万壑双眼紧紧盯着笑得没心没肺的唐斗,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这些天来,大少一定食不下咽,睡不安枕,终宵苦思为何他们会被我抓到,是也不是。”

“……”唐斗抿着嘴望着唐万壑鹰隼一般的目光,笑着没有说话,心底却暗自凛然:这个老贼嘴倒是真严。

“不过大少刚才说的的确不错,我很需要你那八百手下的顺服。”唐万壑笑了起来,“今天我请大少来,心情和大少一样,就是想要救这八百条好汉的性命。”

“让我猜猜,你希望我的八百兄弟心悦诚服归降于你,却又想要致我于死地,哎呀呀,这中间的火候可挺难把握。”唐斗咧嘴一笑,“除非……嘿嘿,你能够找一个光明正大的方法将我干掉,嗯,比如说……决斗。”

“大少果然聪明伶俐。”唐万壑抚掌大笑,“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咱们叔侄二人可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啊哈哈哈。”唐斗低头拍着桌面,陪着唐万壑仰天大笑,一时之间,听雨阁内一片欢声笑语,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这对宝贝叔侄笑了良久,唐万壑终于收住笑声,朗声道:“大少,自郭重九重写天下第一录,暗器第一,毒药第一当之无愧为唐门所有,唐门大少从此被誉为天下第一毒药暗器的名家。暗器第一,大少当之无愧,我这个老朽也不想和后辈抢风头。这毒药第一的头衔嘛,大少得之似乎名不正言不顺。我唐万壑精研毒药穷五十年,说到用毒之术,天下无出其右,大少舔居高位,宁无愧乎?”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算是见识到了。我唐斗从未说过毒药在行,江湖人却不由分说将这个头衔按给我,如今却是报应来了。伯父,不如我把这毒药第一的称号让给你如何?”唐斗嬉皮笑脸地说。

“哼哼,大少倒是会打小算盘。”唐万壑冷冷一笑,“只是今日你若不跟我比试毒药功夫,亦难逃一死。而你那些曾经同生共死的兄弟少不得要陪你上路。大少最重情义,当知选择。”

“选择,嘿嘿,”唐斗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痛快痛快。”唐万壑霍地站起身,抬掌连拍两下。一排青衣黑巾的健儿幽灵一般从落英林樱树丛中冒出身形,整齐划一地列队在听雨阁凉亭前,齐刷刷向唐万壑躬身施礼。

“将唐门五将和那大小二十七个头目统统带到落英林来做一个见证。我和大少今日要在毒药这一项上较一较高下。”唐万壑朗声道。


“是!”那排黑巾汉子齐刷刷地应了一声,同时纵身跃起,瞬间消失了踪迹。

看着自己麾下劲旅来去如风的身影,唐万壑的老眼之中露出一丝踌躇满志的白炙之光,那股争雄江湖,耀武天下的雄心,老而弥坚,热切难掩。

噼噼啪啪的鼓掌声从他身侧响起,唐斗笑着走到他身侧:“伯父手下的走狗果然好身段,鞠躬的姿势看起来就象排练过,队伍列得好象刀裁一样,平时没少花心思操练他们吧?”

“哼,新唐门门规严明,训练精谨,能有这样的效果是当然之事。大少御下如此松散,实在值得商榷。”唐万壑冷冷地说道。

“哼哼,江湖子弟好不容易学得一身功夫,为的乃是逍遥自在,脱尽勒绊,活一个潇洒痛快,入了新唐门,嘿嘿,整日学些清规戒律,岂不是有些活回去了。”唐斗阴损地撇嘴道。

“大少整日只知道逍遥自在,风流快活,茫然不知江湖争霸的诡谲险恶,恐怕这就是你落到今日田地的首因。”唐万壑分毫不让地讽刺道。

“呜……我唐斗的确活得失败,不到三十岁就丢了唐门门主之位。伯父当然比我强得多,耳顺之年终于取代我唐斗成为一代新门主,实在是唐门吐故纳新,欣欣向荣的吉兆。庆祝完新门主的登基大典,是不是也是时候为您老人家选块上好墓地了?嘿嘿,说不定红白喜事一块过,实在是双喜临门,可喜可贺,可歌可泣。”唐斗笑嘻嘻地说道。

唐万壑虽然城府深沉,乍一听到唐斗的阴损话语,一时之间也感到胸腹间一阵郁闷,只想要张口吐血。他暗暗匀了几口长气,才没有显露出一丝半毫的怒色,但是他扶在凉亭上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一阵凌乱的破风之声从四面八方响起,紧接着是一连串重物落地声。唐斗抬眼看去,只见唐门随他回川的大小二十七个头目,再加上唐门诸将人人被牛皮筋五花大绑,被人象扔口袋一般丢到了听雨阁凉亭前的草地上。

唐斗看到他们,连忙探头望去,焦急地一个接一个地默默点着名,却发现诸将之中唯独少了他最关心的唐钉。看到这里,他身子一耸,想要走下凉亭去再看一个仔细。唐万壑冷冷一笑:“大少,我若是你绝不会轻举妄动,现在落英林中我安排了十八位顶尖暗器高手,每人手中都有一筒昔日巧手匠李读密制的夜雨洗残荷。”

“夜雨洗残荷?!世间真的有这种暗器?”唐斗浑身一震,厉声问道。

唐初巧手匠李读乃是一位传奇的天才人物,自出世以来就善制机括消息儿,大至天山代代相传的五曜星魂阵,小至架在鼻尖上用来隐藏行迹的琉璃镜都是他别出机杼的发明。传闻昔日战神天兵做乱江湖,也是李读穷三十年之力,创制天火枪,与彭门门主彭无望,天山掌门连锋,越女宫主华惊虹在天山天池合力封印了这个妖孽。李读的后人一度因为散失了家传绝学的典籍而默默无闻。后来李家后人李无双结实了盗墓天王齐忠泽,终于在一处唐初名士的墓中找到了李家散失的典籍,从此李氏一脉再次振兴起来。而关于李读的传说也再次在大唐江湖上流传起来。很多人说李读其实仍然活在人间,正不知躲在哪里研制更加高明的机关暗器。而夜雨洗残荷的传说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在江湖上盛行起来。

传说李读制造出这道暗器,曾经将它传给他最喜欢的小儿子。可惜这个小儿子性格乖戾,好勇斗狠,常常用这件暗器惹是生非。后来天山派一位名侠看不惯这个小儿的妄为,想要教训他一下,却被他用夜雨洗残荷结果了性命。从此天山派发出名帖,七大剑派劲旅迭出,整个江湖的白道高手都参与了对于这个李家小儿的追杀。但是这李家小儿凭着夜雨洗残荷的威力杀死杀伤了高手不下百人,其中不乏慕容,欧阳世家的顶尖暗器高手。很多当时声名卓著的顶尖侠客都在对上夜雨洗残荷时,受了重伤。李家小儿连战皆胜,竟然生出武林称霸的雄心,想要凭借夜雨洗残荷问鼎武林霸主。李读万念俱灰之下,只好亲自携第二筒夜雨洗残荷找到李家小儿,以暗器对暗器,亲手杀死了这个不肖子。江湖传说中根本没有留下这个李家小儿的姓名,但是这件曾经沾染过无数英雄烈士鲜血的暗器“夜雨洗残荷”却在一代又一代江湖行者中流传了下来。

人们说“夜雨洗残荷”是一件被恶魔附身的凶器,乃是江湖中的暗器之王,没有一件暗器可以和它相提并论,唯一能够破这件暗器的,只有这件暗器自己。李家后人李三响如今仍然在寻找制造“夜雨洗残荷”的机关图样,没想到唐万壑手中竟然已经有了十八件成品。

“为了防止大少铤而走险,我不妨坦诚相告,当年的李家小儿丧命于李读之前,在江湖中曾经留下一个孽种。虽然李读原创的暗器图样已经被他亲手销毁,但是李家小儿通过拆解把玩手中的成品,对于其中的构造已经了解得八九不离十,并把这图样传给了那个孽种。这图样就这样一代代密传至今,却被我在机缘巧合之下夺到。”唐万壑说到这里,一张老脸已经满是得意之色。

“这么说,我唐斗的暗器第一之位恐怕亦要保不住了。”唐斗感慨地叹息了一声。

“唉,大少何必妄自菲薄,夜雨洗残荷虽然犀利,但是一筒只能连发两次,怎比得上我唐门春暖花开流的霹雳连发。今日咱们叔侄只谈毒药,不谈暗器,大少毋须花心思诱我和你比试暗器。”唐万壑低声道。

“嘿嘿,伯父果然机警。”唐斗满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草地上的一众唐门干将已经看到了凉亭中的唐斗,无不焦急地摇头作势,示意唐斗快快逃走,可惜这些人嘴中都被塞了棉布,无人能够发出半点声音。

“今日你我在下毒上一较长短,不知大少有什么比试的好主张?”唐万壑冷然看着唐门众人的模样,压低了嗓音问道。

“这个嘛……”唐斗犹豫了半晌,“伯父你是使毒的祖宗,自然比较有经验,不如就让你来定吧。”

“哼哼,”唐万壑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好。咱们叔侄本为血亲,大打出手实在煞风景,不如我们就在唐门诸位兄弟前对饮一杯,生者为胜,死者为败。”

“杯酒分生死,果然雅致得很。伯父何不直接赐我一杯毒酒,让我自尽了事算了。”唐斗说到这里,语气中已经露出了愤懑之态。

“哈哈,大少莫非舍不得自己的性命。莫要忘了,你我此刻的目的并无差别,都是想要留下唐门这八百兄弟的性命。而且,你也不用这么悲观,我亦要饮下你下毒的美酒,说不定,你的毒药会先要了我的性命。”唐万壑说到这里,脸上已经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讽之色。

“哈哈,说的也是。不如现在我们就立下生死状,让兄弟们看清楚我们乃是自愿比试,生死与人无关。”唐斗沉默良久,终于无奈地哑声道。

“好,果然痛快,来呀,笔墨伺候!”唐万壑豪迈地一挥手,立刻有两个小厮来到唐斗和唐万壑的身边,为他们各自摆上笔墨纸砚。

唐斗一把抓起桌上的狼毫笔,饱浸浓墨,咬紧牙关,凝视着空空如也的宣纸,一时之间思绪万千,百感交集,不知如何起笔。

“大少,不如让我先来。”唐万壑看到他脸上的神情,狞笑了一声,抬手在纸上笔走龙蛇,瞬间写完了数行大字:“为保唐门血脉,无味徒增死伤,唐万壑今与唐斗在祖园落英林一决天下毒圣的归属,杯酒分生死,胜者执掌唐门,号令蜀中,败者肝脑涂地,自赴黄泉。生死状立,各安天命,阎王点将,与人无尤。无论胜者何人,唐门诸君当誓死效忠,务求振兴门户,雄霸江湖。”

“哼,伯父,你以为凭着区区几行生死文书就能够让唐门众将甘心为你驱使?”唐斗忍不住冷笑一声,低声道。

“大少倜傥风流,英明神武,在江湖上风头强劲,麾下诸将甘心效死,理所当然。但是人的记忆,最是捉摸不定,大少故去之后,少则一年,多则三载,人们就会渐渐忘记你的音容笑貌,所作所为。更没有人会为一个已经渐渐模糊的影子继续誓死效忠。我只要善待诸将,严加控制,不过三年,唐门将会再次同心同德。”唐万壑说到这里,微微一笑,“老夫已经等待了几十年,再多等三年又如何?”

唐斗一张俊脸忽青忽白,两只小眼好几次瞄向东倒西歪躺在听雨阁草坪上的唐门诸将,但是思索再三,终于无奈地长叹一声,拿起面前的毛笔,挥毫泼墨:“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我唐斗今与唐万壑一决天下毒圣归属,乃世间第一豪迈事。胜者重振唐门,再战江湖,败者撒手归西,来生再见。生死状立,各安天命,阎王点将,与人无尤。唐门诸君当记内斗为耻,协力断金,无论唐门门主花落谁家,应同心同德,倾力辅佐,莫蹉跎岁月,一事无成。败者九泉之下,当以为荣。”

“好!”看到唐斗银钩铁划一般气势恢宏的生死文书,唐万壑忍不住大声叫好,“大少文风慷慨豪爽,不失一代雄才的风范。令人忍不住想起当年易水河边,白衣渡江的慷慨悲歌之士,实令人忍不住抚掌赞叹。”

唐斗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脸上肌肉抽动,仿佛恨得压根发痒,咬牙切齿地将手中文书塞到他的手中。

“哈哈。”唐万壑左手拿着唐斗的生死状,右手拿着自己的生死状,昂首阔步,来到躺在草坪上的唐门二十七头目,诸位副将面前,将两张文书朝他们抖开,令他们看得真切。

“唐门诸君听真。我唐万壑和唐斗恶斗连绵,唐斗的兄弟死伤枕藉,我的儿郎也十不存一,如此冤冤相报,何时才是尽头。今日我唐万壑与唐斗痛定思痛,终于决定以唐门冠绝天下的毒术来一较高低。胜败生死,各安天命,这里是我们二人的生死文书,各位请看清楚。”唐万壑扬了扬手中的文书,眼中闪烁出热切的光芒。

唐门诸将挣扎着蠕动到唐万壑的身边,急切地一行行看着生死文书上的文字,顿时将一双双焦急担忧的目光投向默不作声的唐斗。

看到兄弟们的目光,唐斗轻轻叹了口气,迈着沉重的步子来到他们面前,轻轻抬手一个个拍着他们的肩膀,沉声道:“兄弟们,我仔细想过了,也许这才是唯一能够两全其美的方法。唐门内斗太久了,继续这样下去,江湖中将再没有唐门的称号,如今我们兄弟浴血奋斗的一切,终将沦为江湖儿女茶余饭后的笑谈。你我情何以堪。今日我唐斗有备而来,就在这里和唐万壑以毒术争胜负,无论何人获胜,你们都不用为逝者复仇。你们可信得过你家大少?”

唐门诸将虽然说不出话来,但是众人眼中早已浸满了泪光,有些年纪轻的头领此时低下头去,闷不做声地涕泪交流。领头的唐门五将含泪用力点了点头,以示他们会遵照大少的吩咐。与兄弟们交代完后事,唐斗猛地抬起头来,朝唐万壑怨毒地看了一眼,默不作声地一掸袍袖,大踏步走回了凉亭之中,厉声问道:“唐万壑,该做的我已经都做了。现在是时候告诉我,为什么在唐门诸将当中,唯独缺了我最好的兄弟唐钉?难道他……”

“大少和兄弟们情意深重,实在感人肺腑,此情此景,当浮一大白。”唐万壑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唐斗的话头,用力一拍手,“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