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景天和钱掌柜所说的“信镖”,乃是那个时代的一种不入流的职业,简单点说就是“非官方”的民间组织,专门传递紧急书信的。各地叫法不同,南方通常称呼他们为“梭子”“毛脚”,北方除了叫“信镖”,也有“马彪”“跳辫”的叫法。旧社会通讯极不发达,中国面积广大,所以传个书信什么的极为费时费力,通常书信往来一年半载的,信传到了,人都死了。各地官府倒是设有通邮的驿站,但除了官家快马加急,寻常的书信往来也是极慢,家书抵万金的说法,倒也十足的贴切。
所以“信镖”这个行当便顺应而生,专门为出得起钱的人家传递书信,本来看上去也无可厚非,算是个靠脚力吃饭的营生。但在清末民初,天下大乱,各地战火纷纷,匪患猖獗,通邮极难,传个书信和过一趟鬼门关一般险恶,于是这“跑信镖”的渐渐随时而变,越来越象“游匪”,除了不占山为王外,行为举止和土匪也差别不大。这些人嘴上说传书信仍算是主要的营生,其实也可以收买他们流串千里杀人越货,他们在城镇村集中还算老实,一旦出了
所以“信镖”这个行当便顺应而生,专门为出得起钱的人家传递书信,本来看上去也无可厚非,算是个靠脚力吃饭的营生。但在清末民初,天下大乱,各地战火纷纷,匪患猖獗,通邮极难,传个书信和过一趟鬼门关一般险恶,于是这“跑信镖”的渐渐随时而变,越来越象“游匪”,除了不占山为王外,行为举止和土匪也差别不大。这些人嘴上说传书信仍算是主要的营生,其实也可以收买他们流串千里杀人越货,他们在城镇村集中还算老实,一旦出了城镇,在荒郊野外,什么坏事都干的出来。
“信镖”这个行当一度十分发达,但最后发展为恶霸帮会,危害四方,成为被打击的对象。由于不允许“信镖”进出城镇取信传信,也就断了这门行当的主脉,一九四几年的时候,全国的“信镖”帮会逐渐消失殆尽,剩下的“跑信镖”的人转行,不是当了土匪强盗就是改邪归正去了。慢慢的时光流逝,也就没有多少人记得“信镖”“梭子”“跳辫”这些名词和这种行当了。
故此,钱掌柜这番提醒,也是理所应当。
严景天谢道:“谢谢提醒,我们会小心的。”
钱掌柜说道:“听你们口音,是陇西人?”
严景天笑道:“正是。”
钱掌柜说道:“好多年都没有见到陇西人来这里了,呵呵。这位大爷,您们若不急着赶路,我给你们开几间客房休息?”
严景天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说道:“也好!掌柜的,需要多少钱?”
钱掌柜忙道:“几位大爷光临小店,休息一下还收什么钱,都在饭钱里面了!请,请……”
钱掌柜正要带路,却见严景天他们并没有跟上来,反而都向店门口看去,钱掌柜一愣,赶忙也顺着严景天他们的目光看去,只见灰尘滚滚,十来骑装扮各异的人马正向这家“落马客栈”奔来。
钱掌柜一脸惊慌,冲严景天他们叫道:“几位大爷,那些跑信镖的恶人来了!你们快回避一下吧!跟我来,跟我来!”钱掌柜拽着严景天的衣角,神色慌张的拉着要走,“现在不是晚上,他们呆不了多久,还是避一避吧。”
严景天环视众人,严守震十分不快,但没说话。水妖儿和严守仁架着火小邪,都默默点头。严景天说道:“谢谢掌柜了!”
众人由钱掌柜领着,去了后院。
客栈后院十分的宽敞,七八间草房分左右交错而立,相隔都是十多步的距离。
钱掌柜领着众人,去了一间草房,把门打开,说道:“一共四间房,你们先在这休息,我打发了那些跑信镖的,再来招呼几位客官!”
严景天说道:“有劳掌柜的了!您去吧,我们自有安排。”
钱掌柜赶忙应了,飞也似的跑到前厅去了。
严守震不悦道:“严堂主,咱们躲一下张四就算了,怎么这些跑书信的跳辫,我们也要躲着?咱们火家丢不起这个人啊!”
严景天眉头紧皱,想想严守震说的也有道理,自己是否太过小心了?
严景天说道:“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先在此等一下,观望一下形势再说。”
水妖儿笑道:“我去看看吧!你们等着,放心吧,不会让他们发现我的。”
严景天刚想说话,水妖儿已经把门拉开,哧溜一下钻出去不见踪影。
严景天重重拍了自己大腿一下,叹了口气,一屁股坐下。
火小邪被丢在床边,仍然醉醺醺的叫道:“我,我没醉!不用扶我!”
且说落马客栈门口,一众打扮各异的人马径直奔到店前,也不下马,直冲进院。贾春子站在院中,左拉右拽,嗷嗷大叫:“下马!下马啊!”形象极为狼狈。
打头的一个穿着皮袄,留着一把山羊胡子,光头锃亮的男人哈哈大笑:“傻大个!我的马喂过了吗?要是没喂好,我们就把这里踏烂喽!”众人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贾春子嚷道:“都喂了!都喂了!喂的饱饱的!你们下来啊!”
这光头男人叫道:“六行道的换马继续走!剩下的和我留在此处歇息!”有人欢呼,有人唉声叹气,众人纷纷下马。一行人跑到马厩边,拉出马,跨上去一溜烟的又奔出院子,扬长而去。剩下的人则跟着光头,向店中走去。
光头转头一看,正看到严景天他们的马停在院中另一侧,光头皱了皱眉,脚步也没停,迈入店中,钱掌柜正冲出来,和光头撞了个满怀!
光头咔嚓大手一搂,双手捏住钱掌柜两个肩膀,左右摇晃了一番,大笑道:“钱掌柜!好久不见了啊!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钱掌柜被晃的头昏眼花,挣扎着说道:“记得记得,郑大川郑大爷!忘了谁也不敢忘了您啊!”
郑大川哈哈一笑,松了双手,摸了摸光头,径直走到店中,捡了张桌子坐下,他身后的一众人也都哗啦哗啦走进店中,几个人坐在郑大川一桌,另几个则坐到旁边另外一桌。
郑大川把马靴踩在长凳上,鼻子嗅了嗅,大叫道:“钱掌柜!有酒味啊!来了什么贵客啊!”
钱掌柜赶忙走上前,说道:“郑大爷,您们是喝茶还是吃饭?我这就给您们准备着去?”
郑大川嚷道:“钱掌柜,你可真会绕圈子。我是问,你这店里来了什么客人啊?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啊?”
钱掌柜本想避开不答,可郑大川追着问,钱掌柜只好答道:“开店做买卖的,来往的都是客,人走茶凉,也没问他们太多。”
郑大川摸了摸光头,啧啧两声,猛然拍桌骂道:“钱掌柜,你这说话不是放罗圈屁吗?我看你这生意不想做了!”
钱掌柜吓的一个哆嗦,忙道:“郑大爷,我这店里好不容易才来几个客人,您开恩啊,我就指望着这几个客人赚点活命钱啊!您把他们吓跑了,我也没法开店了,以后还有谁在这条路上伺候着郑大爷啊。”
郑大川摸了摸光头,说道:“你这小老头,还真是老油条,说话滴水不漏啊,好吧!既然钱掌柜不愿意说,我也懒的问了。钱掌柜啊,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端上来吧,钱嘛,少不了你的。”
钱掌柜知道郑大川根本没有付钱的意思,说道:“各位大爷稍坐,我这就去准备着。”钱掌柜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赶忙退进后厨。
郑大川瞟了眼身边一个尖嘴猴腮的人,低声道:“万狗子,去后院看看!摸清楚旺儿!”那尖嘴猴腮的男人狞笑一声,起身离去。郑大川所说的旺儿,乃是匪帮黑话里的钱财是否好拿的意思。“荣行”里说旺儿仅指钱财,黑话比匪帮要讲究的多。
万狗子刚走,郑大川身边的一个阴沉沉,象个大烟鬼一样的消瘦男子说道:“我说郑老大,您奉天城的张四爷到底要做什么?这趟信镖可是惊动不少人啊!什么消息要散到五百里去?”
郑大川哼道:“赵烟枪,你管这么事干个屁!张四爷肯出钱,我们就去办!别说五百里,八百里我也跑!”
赵烟枪就是这消瘦男子。赵烟枪说道:“我总觉得张四爷瞒着我们什么。”
郑大川说道:“瞒?张四爷瞒我们有屁用?”
赵烟枪说道:“郑老大,你想啊,咱们跑信镖的,从不过问信里面写的啥,送到即走,这是咱们的规矩。可这么多年,张四爷用我们的时候,都是口信,因为知道我们一路上嘴巴也严。可是这一趟,却是封口的信封!我觉得张四爷这次极可能在悬赏寻人!所以不让我们知道内容。”
郑大川一瘪嘴,皱了皱眉,说道:“赵烟枪,就你心思多,你说啥来着?悬赏寻人?”
赵烟枪见郑大川动了心思,赶忙凑上脸,继续说道:“郑老大,你想啊,如果真是悬赏寻人,咱们知道了会怎么做?”
郑大川骂道:“真是悬赏寻人,那老子们自己就去做了!还等着别人来分钱财?辽西一带,还有谁比我们脚头更快?罩子更多?”
赵烟枪说道:“郑老大聪明!所以张四爷这次只让我们传信,啥也不说啊!不就是担心我们贪赏钱,不好好传信?而且要寻的人,能让张四爷这么着急上感着,估计也极不简单啊!”
郑大川拍了拍光头:“你说的倒有些道理……妈的,赵烟枪,你是不是偷看信里写的啥了?”
赵烟枪大呼:“郑老大,我是懂规矩的!我要是偷看过,愿受挖眼之刑!我就是猜到的!猜到的!”
郑大川骂道:“你个龟儿的,倒挺会猜!你再说说,你还猜到了什么?”
赵烟枪说道:“我还猜,张四爷真要悬赏寻人,恐怕那人身上带着价值连城,富可敌国的宝物!你想啊,张四爷是什么人?镇宝的啊!”
郑大川眼睛都直了,一拍桌子,骂道:“赵烟枪,你怎么不早点猜!来人啊,给我去把六行道的人追回来一个!我要看信!”旁边桌子边就有大汉站起,要听从郑大川的安排。
赵烟枪急道:“郑老大!规矩!规矩!不能看信啊!”
郑大川骂道:“规他妈的屁矩!大把的钱眼前摆着,还规矩个屁!赵烟枪,你带着人去追!”
赵烟枪一拍脑门,惊呼道:“郑老大!我想起来了!不用
郑大川叫道:“真的吗?那还不去把万狗子叫回来!”
赵烟枪笑的花枝乱颤,暗自得意,连忙点头,指着几个人喝道:“你们!去后院把万狗子叫回来!”
几个人吆喝着就站起来,直奔后院,片刻功夫,就见有人奔回来报告:“郑老大,赵师爷!万狗子昏迷不醒!象是被人打昏了!”
说着话,万狗子就被人拉手提脚的拖了进来,郑大川大骂:“怎么回事?!”
赵烟枪倒沉得住气,走到昏死一团的万狗子身边,蹲下一把拉万狗子的脸,只见万狗子双目紧闭,脸上一大条红印,鼻血横流。赵烟枪“切”了一声,把万狗子虎口捏住,抬手啪啪啪啪赏了万狗子四个大耳光!
万狗子哎呦一声,悠悠转醒,马上一骨碌坐起来,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哎呦连声。
郑大川走过去骂道:“你怎么回事!”
万狗子跪在地上,捂着脸嚷道:“郑老大,我也不知怎么,刚到后院走了两步,绕着房去看房里有没有人,就觉得后脑门上有人打我,我一回头,脚下踩到什么东西,面门就挨了一棍,十分厉害,打的我一退,又踩到什么东西,后脑又是一棍,我就啥都不知道了!郑老大!我一定是碰到山精了!”
有抬万狗子回来的大汉嚷道:“什么山精,你脚边一前一后两把夯草的耙子!”另一个人也嚷道:“万狗子,你是自己踩到耙子,让耙子的木柄打的吧!”
万狗子愣道:“什么耙子?我怎么会踩到耙子!”众人顿时哈哈大笑。
赵烟枪脸一沉,骂道:“丢人的东西!信呢!把信给我!”
万狗子还正昏头脑涨,喃喃道:“什么信?”
赵烟枪一耳光抽在万狗子脸上,骂道:“你说什么信!我今天给你的!”赵烟枪一说此话,知道自己说露脸了。原来赵烟枪故意藏了一封张四爷的信,让万狗子收好。
赵烟枪脸皮极厚,尽管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仍然骂道:“信!妈的!你说什么信!”
万狗子总算回过神来,慌忙说道:“哦!哦!在!在!”说着就伸手去摸自己的怀中,谁知摸来摸去,一无所获。万狗子脸上也绿了,吞吞吐吐的说道:“赵师爷,没,没了?”
赵烟枪大惊:“什么!信丢了?!”
万狗子摆出一副哭丧脸,说道:“没了……进屋之前我记得我还摸了一次,还在呢。怎么就没了?”
赵烟枪骂道:“你这个废物!猪头!你,你你你!你妈的巴子的!”
万狗子哭喊:“我真不知道啊!一定是我刚才遇到山精,让山精偷了去。”
郑大川脸上不悦,转身回去坐下,骂道:“赵烟枪,你和万狗子唱什么二人转呢!好玩是不是!”
赵烟枪咳嗽两声,尴尬的说道:“郑老大,真的,真的有信在万狗子身上,哎呀……这个,怎么会丢了呢?”
“赵烟枪,你个龟儿子的净胡扯蛋!还张四爷悬赏寻人!”郑大川瞪了大家一圈,骂道,“老子差点忘了!你们当张四爷是什么人?你们这些不开眼的东西,告诉你们,张四爷可不只是个掌宝的!他的来头大了去了!张四爷要抓人,天下还有他抓不到的?都滚过来!这事一会再议!”
赵烟枪是是连声,再也不敢放一个屁。众人赶忙都溜回椅子坐下,局促不安的看着郑大川。
郑大川摸了把光头,站起身,冲着后堂嚷嚷:“钱掌柜!人呢!茶水呢!咋就这么慢!”
钱掌柜远远的应了一声,从后堂中跑出来,一手提着茶壶,一手拎着竹篮,里面满是花生干果,边跑边嚷道:“来了来了!郑大爷久等了!”
钱掌柜麻利的摆了一桌,给众人茶碗里倒茶。郑大川也不客气,拿起花生啪啦捏开了就吃,问道:“钱掌柜!你后院里住的客人,是练家子吧?”
钱掌柜应道:“这个我真看不出来。”
郑大川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又问:“几男几女啊?我看外面可是拴着六匹马的!”
钱掌柜只好说道:“五个男的,一个女的……”
郑大川哦了一声,说道:“行了,钱掌柜我也不为难你了,你放心,我不想对你的客人怎么地!其他吃的呢!快点!饿死了!把茶壶放这,不用你倒了!快去快去!”
钱掌柜把茶壶放下,赶忙又退到后堂。
郑大川哼了声,对赵烟枪等人骂道:“你们几个,再去后院看看!我倒想看看这破店里住着哪路神仙!”
赵烟枪连忙起身,点了点人头,也叫上了万狗子,五六个人张牙舞爪的又向后院寻去。
钱掌柜刚想进厨房,就见贾春子疯了一样的奔过来,脚下拌着杂物,硕大的身躯一个翻滚,滚到钱掌柜面前。
钱掌柜正想张嘴骂,却看到贾春子神色极不寻常。钱掌柜扶住贾春子,闷声喊道:“小声点!怎么了!”
贾春子瞪着一双牛眼,跪在地上,张着大嘴,指着自己跑来的方向,舌头也不利落了:“钱,钱大爷,那那,那里!”钱掌柜一巴掌拍在贾春子脑门上,骂道:“慢慢说!”
贾春子咽了一口口水,说道:“鸽子,鸽子!鸽子!飞回来了!”
钱掌柜哎呀一声,捏住贾春子的面颊,瞪着贾春子的双眼,低声吼道:“你看清楚没!是不是鸽子!”
贾春子被钱掌柜捏着腮帮子,驽着嘴,仍然卖力的说道:“是鸽子!是鸽子!是以前飞走的鸽子!白白的!”
钱掌柜松开手,从贾春子身边越过,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钱掌柜跑出屋子,来到院子一侧,果然看到一个破败不堪的铁笼子顶上,正停着一只雪白的信鸽!
钱掌柜奔到鸽子面前,一伸手将鸽子抓住,从鸽子脚上取下一张纸条,将鸽子放进铁笼子里。钱掌柜小心翼翼把纸条展开,正要阅读,贾春子又是磕磕绊绊的冲了过来,嚷道:“我说是鸽子吧!”
钱掌柜一巴掌拍在贾春子脑袋上,骂道:“小声点!你再嚷嚷就不让你吃饭!”
贾春子赶忙闭嘴,轻轻说道:“哦,我小声,小声。钱大爷,我等了一年了,终于见到鸽子了。这鸟是干啥的?”
钱掌柜也不说话,把纸条展开,细细读着。贾春子凑在一边,他不识字,只能干瞪眼小声嚷嚷:“写的啥?写的啥?”
钱掌柜眼睛一咪,唰的一下把纸条捏入手中,脸上的神情再也不像一个开店的生意人,而是颇为犀利,钱掌柜沉声道:“张四爷,你终于想起我了!”
贾春子在旁边嘀咕道:“张四爷,谁是张四爷?”
钱掌柜转身冲着贾春子呵呵一笑,神情古怪,说道:“贾春子,我们去做件有趣的事。”
贾春子一听,顿时眉开眼笑,跟着钱掌柜快步离开。
钱掌柜刚一走,从旁边房檐上哧溜挂下一个人,正是水妖儿。水妖儿用脚勾着房檐,倒挂在空中,双手叉着细腰,纳闷道:“怎么回事?这店老板有问题啊!难道被猴子猜对了,这是家黑店?”
水妖儿一翻身从梁上翻下,无声无息落了地,贴着院子外侧,向火小邪、严景天他们歇息的房子跑去,打算去和严景天他们商量。
水妖儿从房后绕到房门前,左右看了看,拉开门就钻了进去。水妖儿低声叫道:“严大哥……”水妖儿马上就感觉到严景天等人并不在屋内,没有再喊,往里屋一看,只见火小邪被拴在桌脚上,正靠着炕边呼呼大睡。
水妖儿跳到火小邪跟前,狠狠捏了火小邪的脸一把,拽着火小邪的脑袋左摇右晃。火小邪喝了酒,也不知道疼痛,只是醒了,眼睛也不睁,嘟囔着说道:“别动,别动,睡一会就好。”
水妖儿把火小邪眼皮子拉开,骂道:“你这臭猴子!严大哥他们人呢?”
火小邪愣头愣脑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啊,睡着了。”
原来水妖儿自己钻到外面,先是碰到万狗子鬼鬼祟祟的寻来,水妖儿便仗着本事,让万狗子踩到耙子,自己把自己打倒,水妖儿顺便也补上了一记重击,把万狗子打昏。然后她下来在万狗子身上摸索,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见上面盖着古怪印章,封的严实,就偷了去。
水妖儿正想打开信封看,看到有人从大堂中出来,赶忙躲起。见他们找到了万狗子,大呼小叫一通,把万狗子拖了回去。水妖儿跟着他们,潜伏到大堂一侧的角落,听郑大川一通废话,正觉得无趣,就看到后厨一侧贾春子发了疯一样四下乱跑。水妖儿十分好奇,赶忙跟了过去,目睹了贾春子、钱掌柜的古怪一幕。
而水妖儿去跟踪钱掌柜的时候,严景天他们还坐在屋里。严守震从到屋里来,就不停的骂骂咧咧,骂到最后,严景天也觉得有些窝囊,刚好从窗口看到赵烟枪又带着人来寻,便再也按捺不住,把火小邪用牛黄绳拴在桌子上,他们四个走出屋外,在后院正中和赵烟枪他们撞了个满怀。水妖儿此时正隐在角落,聚精会神观察钱掌柜的动静,由于相隔甚远,又有房屋挡着,也没有注意到严景天他们已经出门。
赵烟枪和严景天他们碰面,一见对方是四个大汉,看架势也不好招惹。赵烟枪心眼多,没有立即和严景天冲突,而是笑眯眯的问道:“呦!四位兄弟!幸会啊!你们可是住店的?”
严景天一见赵烟枪他们几个,就知道不是什么善类,笑道:“这几位兄弟,幸会!山高路远,我们在此歇个脚。”
严守震可不讲什么客气话,瞪着眼睛骂道:“你们几个鬼鬼祟祟的,想找死啊?滚一边去!好狗不挡路!”
赵烟枪脑门上青筋直冒,也还能强忍的住,但跟着一起来的几个可忍不住。他们这些人平日里都是横行无忌惯了,被人指着鼻子张口就骂,哪里受的了,顿时眼睛一瞪,根本不回嘴说话,搂袖子就要上前。俗话说的好,真有心打架的哪有功夫和你耍嘴皮子。江湖中实实在在闯荡的,往往一言不合就直接开打,打不赢再说。
没啥大本事的市井无赖、泼皮混混,这些好吃懒做、贪生怕死、欺软怕硬之徒才又叫又吼,先骂遍十八代祖宗再呼喊有种你来,这才一顿王八拳互相乱抡,鼻青脸肿不分胜负。要么就是仗着人多势众,举着利器一涌而上,打个稀里哗啦,被人捅死也只能怪自己倒霉,碰到个愣头青拿着刀子没长眼,乱扎乱捅伤到命门。所谓江湖江湖,到现代的21世纪,早就没以前的彪悍纯正,多是些阴谋小人变着花样折腾。
赵烟枪毕竟是郑大川的狗头军师,见严守震上来就放出狠话,摆明了就想打架,倒留了个心眼,伸手把身后人拦住,绷着脸说道:“哦!几位兄弟听口音是陇西人?是不是要去大堂喝茶?我们请了,交个朋友如何?”
严景天知道严守震乱骂人就是故意找事,此时也不想拦着。他们一路狂奔不息,严景天心中其实也一直压着火气。严景天见这帮跑信镖的偷摸着探他们的旺儿,摆明了要欺负他们,如果他们真是软柿子,被这帮人谋财害命也不新鲜,严景天心中实在不悦,想道:“还能让这帮跳辫的小丑看扁了?让你们见识一下火家人的厉害!”
严景天这样思量着,反而轻松了一些,说道:“也好!咱们去大堂坐坐!”
赵烟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边人互相瞪着,都快步走回大堂。
郑大川喝着茶水,本还翘着二郎腿,哼着黄色小调,这小调乃是旧社会二人转中极黄的“十八摸”中的一段:“摸到妹妹的腰,扭的好风骚,摸到妹妹的奶,弹的手直摇”,由于太过淫秽,就不完整写出了。
郑大川本哼的起劲,听到脚步声密集,不禁余光一瞥,见赵烟枪和严景天他们走入大堂之中,刷的变了脸色,立即坐直了身子。赵烟枪笔直跑到郑大川身边,在耳边低语道:“后院的人就是他们!看来有点底子!引他们来了,听老大发落!”
郑大川哼了一声,站了起来,顿时他这边的所有人都严阵以待,只等郑大川一声吆喝,上前对严景天他们动武。
严守震一看屋里,不过十人,哼了哼,在严景天耳边说道:“只要他们不动枪,我一个人就把他们全收拾了!严堂主看我的吧。”
严景天略一点头,四人走过去捡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严守震继续说道:“严堂主,动手吧!先下手为强,还用和跑信镖的跳辫子讲客气吗?”
严景天说道:“稍安毋躁!他们如果识相,远远滚开,我们也作罢!前面那光头看着是他们的头儿!他腰上,还有两把枪!”
严守真说道:“有枪我也一个人干掉他们全部!就是花点时间罢了!”
严景天说道:“不要勉强,真要打起来,守仁你也上,速战速决,不要杀人,完后我们也好赶路!”
严守仁余光瞟着郑大川他们,听到严景天安排,微微点头。严守义憋着劲,闷声道:“严堂主,我也……”
严景天说道:“速战速决,守义你也上!”严守义脸上泛光,赶忙点头。
严守震说道:“听严堂主的。”
四人坐稳了身子,看着郑大川他们,不再说话。严景天从衣袋中摸出一把蚕豆,散在桌上,四个人捡着蚕豆,悠闲的吃着,似乎当郑大川他们不存在一样。
另一边郑大川他们一伙人中,赵烟枪在郑大川耳边说道:“他们好像在安排什么,郑老大,咱们动手吧!我刚才看了,他们身上应该没枪!”
郑大川眯着眼睛说道:“你懂个屁!这些人相当不简单啊!你看他们,似乎对干掉我们这些人,有十足的把握!”
赵烟枪回道:“他们是外省人,估计不知我们的厉害!在那装牛屄呢!动手吧,郑老大!你一枪毙掉一个,看他们谁敢动!”
郑大川低声骂道:“少废话!听我安排!妈的,老子就喜欢啃硬骨头,不用你废话!”
郑大川一扭头,冲后厨那边大喊:“钱掌柜的!人呢!滚出来!上茶!”
钱掌柜应声从后厨跑出,神色如常,见到大堂中的场面,微微一愣,连忙说道:“哎呦,这是怎么了?郑大爷,几个客官,您们这是……”
郑大川也不看钱掌柜,盯着严景天他们,说道:“钱掌柜,这几位朋友,我请他们喝茶!快拿茶来!”
此刻火小邪的房中,水妖儿哎呀一声,想道:“看来严大哥他们忍不住,到大堂去了!”
水妖儿噼里啪啦对火小邪又是一顿揍,说道:“起来!起来!这家店是黑店!”
火小邪捂着脸,不让水妖儿乱打,嚷道:“轻点!轻点!你们不是说了,要是黑店早就知道了吗?”
水妖儿说道:“你懂什么!猴子!快起来!张四追来了!”
水妖儿这一说,把火小邪的酒劲吓退了八成,慌忙爬起,半蹲在地上,叫道:“怎么!张四爷追来了?这么快?”
水妖儿说道:“跟我走!我们出去!”
火小邪往前一迈步,牛黄绳拉扯着脚踝,拖动着桌子哗啦一响,火小邪愁道:“怎么又把我栓起来了?”
水妖儿一看,皱了皱眉,说道:“真是麻烦!”上前就去拉扯,岂知严景天他们把绳子栓在桌子的底梁上,恐怕一时半会想弄断底梁,以水妖儿和火小邪的劲道,十分困难。
火小邪叫道:“水妖儿,拿刀割断吧!”
水妖儿打量一番,说道:“这牛黄绳十分珍贵,就这样割断,恐怕严大哥他们怪罪,这样吧,猴子,你把桌子搬起来,随我出门再说!”
火小邪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使出蛮力,把桌子抱起扛着。
水妖儿打好主意,他们两人赶快去大堂与严景天会合了再说,郑大川他们毕竟只是游匪,严景天他们想打发掉他们,并不困难,怕只怕钱掌柜他们有什么阴谋。
水妖儿收拾好自己和严景天他们的行囊,带着火小邪出门。
火小邪扛着桌子,紧紧跟着水妖儿。
水妖儿和火小邪正要向大堂跑去,只听咔噶一声巨响,脚下地面震动。水妖儿叫道:“不好!”眼前景象把水妖儿和火小邪吓的愣在原地,再也迈不出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