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小邪赶回客栈,翻墙而入,并不忌讳。虽说有值夜的镖师看到,但见到是火小邪,也不敢多问,火小邪道了声好,便返回所住的房内。

火小邪进了房间,乔大脑袋、乔尔爪子两人还鼾是鼾屁是屁的睡的死沉,这两人家伙吃饱喝足,没了心事,那副天塌下来也不愿醒的睡态,看着哪里象是名震东北的东北四大盗,就和街头摆地摊卖大力丸的差不多。

火小邪轻叹一声,又一看,却不见潘子在屋内。

火小邪不由得心中一紧,怎么潘子不见了?莫非也到外面去了?火小邪晚上经历许多,不免杯弓蛇影,惴惴难安,脑海里瞬间把这三年来和潘子日夜相处的情形闪过一遍。

正当火小邪想着,房门推开,潘子睡眼惺忪的走了进来,一见火小邪坐在屋内,盯着自己上下打量,潘子嘀咕道:“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

潘子打了个哈欠,就要走到床边再睡。火小邪沉声问道:“潘子!你去哪里了?”

潘子支棱着眼皮,往床上一躺,有气无力的说道:“去茅房了,闹肚子拉稀,你怎么样,拉不拉?”

火小邪说道:“你闹肚子?我怎么没有?”

潘子闭着眼睛哼哼道:“你不拉稀还不好,你还想拉啊。别折腾了,睡了睡了……”

火小邪还要问,刚说了声你字,潘子已经嘴巴一张,鼾声大作,眨眼睡着了。

火小邪暗骂了声妈的,只好不再说话,低头按了按被郑则道猛踢一脚的伤处,虽说疼的厉害,肋骨还没有折断,算是没有大碍。

火小邪躺倒在床,又回想了一遍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一头浆糊,理不出个头绪。火小邪又困又累,想着想着,睡意袭来,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这几年没有推进的梦境,又发生了变化……

梦境中,火小邪躲避“影”刀追杀,坠入深水,就要没气的时候,被一人从水中架住,迅速的向水面游去。火小邪被这人从水中拉出,已经远离坠落之处,抬眼望去,远处一片火海,几栋木屋已经烈火熊熊。火小邪咳出几口呛进体内的水,挣扎起来,要喊爹娘,一只大手将火小邪的嘴巴捂住,不让火小邪说话。火小邪被这人搂住,根本无力反抗,只看到这人身穿紧身的黑衣,脑袋上也罩着黑色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这黑衣人看了几眼着火的地方,将身子一沉,又带着火小邪钻入水中,随着水下的激流,快速向前游去,起起伏伏,一直游到一处瀑布前,才停了下来,抱着火小邪要登上岸边。

这人刚抱着火小邪走出几步,忽然闷哼一声,一个闪身,一只手飞快的伸起格挡,血光四溅,他的一条手臂便在火小邪眼前,凭空斩落。这人啊的一声,奋力一甩手,将火小邪又丢回水里。火小邪最后露出头一看,只见两个穿着同样衣服的黑衣人,闪亮的长刀在空中划出一条条的光线,噗哧噗哧几声,居然把救火小邪的那人砍成了几截。两个持长刀的黑衣人闪电一般,血雾未散,便中向水中跳来,作势欲追。水流湍急,火小邪再也看不到什么,被一个浪头盖住,从瀑布上坠落下去……

“啊!啊啊啊啊!!!!”火小邪大叫着从床上坐起,满头大汗,双手握拳,直喘粗气。阳光从窗口透进来,天已经亮了。

潘子赶忙跑过来,按住火小邪肩膀,叫道:“火小邪,你怎么了!又做恶梦了吗?”

火小邪说不出话,闭着眼睛不住点头,心跳极为激烈。

乔大、乔二也赶过来,关切的问道:“火师父,你没事吧。”

火小邪大口的喘了数次,才平缓下来,慢慢说道:“没事,没事,老毛病,做恶梦了。”

乔大抓了抓头,说道:“火师父,恶梦是啥?”

乔二一巴掌打过去,骂道:“恶梦就是你梦到到嘴的烧鸡,还没尝到滋味,就被人抢走了!”

乔大大叫:“啊!这果然是恶梦!但我从来没有梦到过!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千万不要让我梦到。”

潘子骂道:“你们两个棒槌!恶梦就是梦见自己找不到茅房撒尿,后面还有人追你要杀你,你用尽了吃奶的劲跑不动,好不容易能撒尿了,还有个女鬼出现咬你小鸡鸡,让你尿不出来!”

乔大、乔二异口同声赞道:“潘师父厉害!”

潘子哼道:“你们两个棒槌!火师父醒了,还不快去打洗脸水来!动作快点,不然不让你们吃饭!快去!谁慢了就打断谁的狗腿!”

“是,是是是!”乔大、乔二这两人天生就该是被师父管教的命,哪敢有一丝违抗,跳起来争先恐后的挤出房门,撞的屋顶灰尘噗噗直落。

火小邪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低声道:“潘子,乔大、乔二年纪比我们大,虽然他们拜我们为师了,我们还是对他们客气一点。”

潘子笑道:“火小邪,你是不知道,他们两个就这个德行,你要是对他们客气,他们就哭爹喊娘的说师父不要他们了,你骂的越狠,他们越开心。放心吧,听话的很,特别好使唤。盗大爷这次真给我们办了件好事,天下哪有这种乖徒弟,儿子都没有这么听话的。火小邪,你说盗大爷安排乔大、乔二给我们,是什么意思?”

火小邪说道:“也许是怕我们没有江湖经验,多两个人出出主意。”

潘子说道:“就他们两个?不只是傻头傻脑的,脑筋还有点问题,不给我们添麻烦就算老天开眼了!我猜啊,没准是盗大爷让我们拉起一支队伍,成立个什么帮派啥的,哈哈。”

火小邪说道:“也许吧,反正有两个听话的徒弟,也是好事。”

说话间,就听见乔大、乔二两人骂声连连,各自提着一桶水从房外赶过来,两人咚的一下挤在门口,呲牙咧嘴,谁都不肯对方先进来。两人大叫:“是我先回来的!是我是我!”

潘子骂道:“好了好了!不用争了!都干的不错!乔二先进,乔大后进,洗脸水,洗脚水都倒好。”

乔大、乔二两人应了,听吩咐进来房间,又抢着要服侍火小邪火师父洗漱。

火小邪哪受得了这样,学着潘子的模样,冷下脸来,对乔大、乔二约法三章,当徒弟要有当徒弟的样子,不要弄的象奴才似的,师父们自己能做的事,不用你们服侍。

这样吩咐完,才总算安安静静的洗漱停当。

火小邪腹部有伤,但他不愿让潘子看出来,一直忍住,不露破绽。

四个人收拾停当,都走出房间,来到院落中,去看望暂时充当“看门狗”的黑风。

黑风乃是张四爷从小就调教出来的豹子犬,充当看门狗真是屈才,可黑风任劳任怨,让它看门,它也是尽心尽力,就是拖着个大铁链,有点委屈。

黑风见火小邪他们来了,乐的上串下跳,黑风的力气可不是盖的,差点就将铁链给拉断掉。

火小邪、潘子将乔大、乔二介绍给黑风,黑风瞟了瞟着两个笨蛋,心情不错,很快就熟络了。

火小邪、潘子又带着乔大、乔二去院内各处转了转,认识了众人。本来商队里的人,都害怕乔大、乔二,这回认真的见了见,倒都觉得两人“可爱”的很,既然他们又是火小邪、潘子的徒弟,又无怨仇,便放下了心,再无惧意。

商队的人起的都早,今天并不出行,而是清点货物,分类转运,再添补其他货物。火小邪想着水妖儿所说,让他尽快离开此地,可火小邪还是难以心甘,便下定决心再观望一日。

早餐时分,三姨太、青苗、青柳派人叫来火小邪等人,一起吃饭商议下一步的安排。

乔大、乔二本站在火小邪、潘子身后,不敢上桌,但三姨太、赵镖头、王镖头等人觉得不妥,这两人如论如何,都是东北黑道赫赫有名的人物,便请他们一起坐下吃饭。

火小邪、潘子内心里也没有真当乔大、乔二是徒弟,便也叫乔大、乔二上桌来吃。乔大、乔二这两个吃货,本就馋的口水直流,一听可以一起吃饭了,便再不客气,坐过来猛吃,真如饿死鬼投胎一般,乔二别看比乔大个头小了足足半个,食量恨不得比乔大还猛,他们一人吃了五六个大汉的份量,这才拍了拍肚子说饱了,真不知昨晚的东西吃到哪里去了。

三姨太、青苗、青柳等人没见过这种吃相,看得都呆了,弄的火小邪、潘子都不好意思起来,喝令乔大、乔二两个人斯文点,这才让他们两个收敛了一些。不过这番吃喝下来,三姨太等人算是彻底对乔大、乔二放了心,甚至颇多欣慰。

当年广东道上大贼、恶贼层出不穷,防贼都是各个商队的头等大事。这下有火小邪、潘子、乔大、乔二四人,加上大狗黑风相助,这只商队的实力大增,可以南下路途上,再也不惧广东道上任何盗贼。

乔大、乔二两人,吃饱了以后精力无处发泄,便请命帮着运货,乔大力大无穷,四五个人才能扛起的东西,他水桶粗的胳膊一夹,还能奔跑如飞。乔二瘦小,但力气也有普通人的两倍大,他手脚麻利,奔来跑去不亦乐乎。这两个家伙常年在东北的深山老林里伐木,天天干的就是粗重的力气活,根本不觉得搬东西有损东北大盗的名号,相反十分顺心顺手,忙个没完。

这些杂事略过不表,转眼就到了下午,各人都在忙碌着,只听不远处轰隆一声巨响,烟尘腾起数层搂高,震的地面直抖。

众人正奇怪着,有人高喊着来报:“三姨太!各位镖头!踏云货站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塌了!埋了十多个外地人,货站老板他们正喊人帮忙呢!”

火小邪一听,脑海中顿时腾起一个人的名字——田问。

三姨太觉得此事古怪,踏云货站怎么也算三宝镇的大户商家,怎么突遭此等惨祸?于是三姨太召集了火小邪等人,便赶去看看这种平地塌楼的怪事。

众人刚刚走出自己的客栈,突听巨大的咔咔咔断裂之声,扭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的三层楼高的西四客栈发出巨响,竟如同醉汉一般,摇了两下,轰隆隆的塌倒在宝林大街上,砖瓦横飞,灰尘漫天,惊叫惨嚎声不绝于耳。

火小邪等人亲眼见到西四客栈就这样塌掉,一群人惊的挪不开步子,等烟尘稍退之后,三姨太才叫起来:“过去看看!”众人顾不上再去踏云货站,先向西四客栈跑去。

这西四客栈塌的还真是有水平,似乎是连根断掉,吃力不稳,这才躺倒在地。整个客栈并未跌的四分五裂,相对保持的完好,仍能看出形状,就是表面一层砸的稀烂,所有门窗屋檐都被震脱了墙壁,碎末遍地。

众人赶到跟前,正看到有人灰头土脸、惊魂未定的从瓦砾中爬出,有两三人刚一爬出,就破口大骂,污言秽语,那恶狠狠的模样不象是普通民众。西四客栈塌楼之处,正好把宝林大街堵了个结实,人马都无法通过,于是人也越聚越多。有热心人爬上废墟,帮着救人,虽说被救出的人许多都满脸血污,骨断筋折,倒没有看到有谁死了。

正在乱成一团的时候,又听到轰隆一声巨响,西四客栈对面不远处,坍塌之声传来,又有一栋房子塌落,腾起大团灰尘,看势头似乎是整个房子的屋顶坠落。

这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连塌三栋房子,此地又无地震,谁敢相信?

三宝镇乱成一团,户户自危,都从房间里逃到屋外躲避,生怕自家房子也塌了。

宝林大街上聚满了人,很多神态古怪的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又彼此观望,显得十分警惕,那模样和举止绝不是三宝镇的居民。

好在三栋房子崩塌之后,直到傍晚,再没有其他房子塌倒,一切似乎平静下来。

三姨太、火小邪他们三处地方都看了,一个个都是塌的古怪,踏云货站是整栋房子坠入地下的货仓,西四客栈是连根折断,庆云行商铺是整个屋顶坍塌。火小邪虽说没有盖房子的经验,也都明白这并非天灾,而是人为。更加奇怪的是,这踏云货站、西四客栈、庆云行商铺里面,都住了不少外地来的神秘人,塌倒的房屋,正是他们所住。

房屋虽塌,但无人丧命,伤者不少,也最多是断手断脚没有性命之忧。

各路遭殃的掌柜、老板聚在一起,愁眉苦脸的长嘘短叹,都说自己是倒了八辈子邪霉,自从接纳了外地来的陌生人长住,就倒霉事接连不断,这下连房子都塌了,损失惨重,看来那些陌生人都是些灾星,再也不愿贪他们几个小钱,不能久留。

入夜之后,三宝镇一处僻静的小院中,一对中年夫妻打扮的人悄无声息的来到一扇房门前,男人轻轻敲了三下门,低声说道:“是我们。”这两人乃是踏云货站的店老板和老板娘。

“进来。”屋里传来女子的声音。

“是!”店老板答应道,手中晃出一根长针,在门缝里一插,挑了一挑,听到嗑一声轻响,门便打开了。

这对夫妻快步闪入房间,将门关好,再往里走,进到内室书房。

书房里已经围坐了七八个人,都是昨晚出现的水火两家贼众,正对门的案桌房,则一边一个,坐着水妖儿、郑则道,仍然是一副富贵公子哥和小姐的打扮。

踏云货站店老板赶忙向水妖儿行礼,说道:“水妖儿,实在抱歉,踏云货站乱成一锅粥,蒋介石的人闹个没完,非要我们安排其他的地方给他们住。我们俩一会还要赶回去。”

水妖儿说道:“好,你来的路上,可有异样?”

店老板和老板娘对视一眼,小心的说道:“应该没有……我们加倍的小心了……”

水妖儿说道:“算了!如果田问要跟着你们,料你们也发现不了。”

老板娘说道:“水妖儿,真的是土家田问亲自来了吗?那可真是麻烦了!”

水妖儿说道:“田问到这里最多四天,却能连毁三栋房子,的确了得!好了,不说他了,你们把情报说完,早点回去处理蒋家卫队的人,不要让他们怀疑到你们头上。”

店老板、老板娘都赶忙应了声是,店老板说道:“踏云货站塌房,确实是人为的,我们查到了多处人为的断裂之处,破坏的十分精巧,若不是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蒋介石的人里面,又三个断脚,四个断手,二个受了内伤吐血不止,此外人人都有轻伤,算是折损了大半,我听他们密议,说是明天要撤走一部分,最近都不能行动了。这次塌房,对他们而言,颇具威慑力,他们好像已经心生惧意,打算完整汇报上去,尽快的整体撤离此地,再做打算。”

老板娘接着说道:“踏云货站一向看守严格,许多地方都设置了隐蔽的水家防盗机关,居然有人能够全部躲过,在各个地方进行破坏,还不露丝毫马脚,这种本事简直让人想不透。我们水家本来就是藏匿的高手,怎么土家比我们还会藏身吗?”

水妖儿点了点头,并不做评价,说道:“还有其他的吗?”

店老板、老板娘想了想,说道:“山西王家客栈,王兴的三姨太带着火小邪、潘子、乔大、乔二、赵镖头、王镖头和三个不认识的镖师等人来过一趟,并没有多说什么,见帮不上手,就回去了。踏云货站这边的情况,就只有这些,没有更多的了。”

水妖儿说道:“好!你们回去吧!”

“是!”店老板、老板娘应了,转身快步出了房间,静悄悄的打开房门走掉。

其余的水火两家贼众大概的汇报了些情况,多与踏云货站类似,没有用多长时间,郑则道、水妖儿分头让各人离去。

众人退出之后,只留了郑则道、水妖儿独处。

郑则道看了眼静静坐着的水妖儿,柔声问道:“水妖儿姑娘,这个田问还说动手就动手了,如果不是你提前掌握到他的动向,知道他来了,这些平地塌楼的怪事,还真是难明其因。”

水妖儿说道:“这个田问,竟首先对踏云货站动手,专门捡最难啃的骨头。”

郑则道说道:“看来他是要一出手,就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水妖儿说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田问来这里,还有其他的目的。土家这两年,内部屡有纷争,虽说护着溥仪,但对同样护着溥仪日本人并不喜欢,我总觉得,东北那边可能要出大事了。”

郑则道略略一惊,说道:“张作霖被日本人炸死以后,火家对张学良一直提不起兴趣,火王大人公开的说过,张学良这小子不足与谋,难成大器。但张学良和日本人已经接近开战的边缘,一触即发,水妖儿姑娘是否说的是东北最近要有大战?”

水妖儿说道:“打仗并不是什么大事,蒋介石巴不得东北打个热闹,他好隔岸观火。我的意思是说,东北的大事是跟五行圣王鼎有关。”

郑则道一听到五行圣王鼎,眼中微微一亮,但他马上忍住,无所谓的说道:“五行圣王鼎,是要被溥仪取出来了吗?”

水妖儿冷冷看了眼郑则道,说道:“也许吧。不过按照土王田震的性格,除非土行灯熄灭,是绝对不会在现在这个时候取出的。”

郑则道轻轻笑道:“那就好。”

水妖儿站起身来,低声道:“田问的事情,我要立即通知我爹爹水王,听听他的意见。”

水妖儿走到屋外,提出一个鸟笼,里面有一只安静的雪白鸽子,水妖儿提笔,在一张纸上写下话语,卷成一个小卷,绑在鸽子的腿上,推开窗户,将鸽子放飞。

这只雪白的鸽子一振翅,一个白点飞上高空,眨眼就不见了。

郑则道稳步走到水妖儿身边,柔声道:“水妖儿姑娘,你已经二天没有睡觉了,要不你休息一会吧,我在这里值守着。”

水妖儿轻轻一笑,说道:“火传使者,你有心了,谢谢你。”

火小邪他们所在的王家客栈中,还是灯火通明,王家店掌柜带着伙计,一间一间的房子检查土木结构,生怕遭遇塌房的惨祸。他们一番检查,各处都完好无损,十分结实,王家掌柜松了口气,还是速速向三姨太他们通报。

三姨太、青苗、青柳、火小邪、潘子、乔大、乔二和一众镖头,仍聚在后院中商议明天的行程,他们对于今天三宝镇连塌三栋房子的事情,也都是心有余悸,都怕三宝镇这两天,还有大事发生。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自己这家客栈中也住了一些外地来的神秘人,会不会惹祸上身?要不要推迟二天出发,帮着王家客栈度过难关再说?可是留在这里,会不会更加麻烦,损失惨重?

三姨太这时候也没有了主意,犹豫不决。

火小邪虽然认为极可能是田问所为,但他绝不敢乱说,一直隐忍着,多听少说,不发表任何意见。

三姨太明白现在整只商队中,火小邪、潘子、乔大、乔二四人实力最强,近乎于定海神针,如果火小邪这个时候能够决定要走或者要留,那最好不过,大家都会听他们的。

三姨太、赵镖头、王镖头等人屡屡向火小邪投来征询意见的目光,火小邪心中更是别扭,他实在比三姨太更加举棋不定。

一众人冷场在此,气氛尴尬。

就在这时,有一个客栈伙计跑来,气喘吁吁的说道:“三太太,各位镖头,各位大爷,外面有一个人要找火小邪火镖头,我见他眼生,问他姓甚名谁,他就是不说,不见火镖头就不走。”

众人都觉得奇怪,三宝镇的镇长、乡绅们都知道王家商队有个火小邪火镖头,但他们要来,肯定是直接找三姨太才对。

火小邪更觉得奇怪,谁会这个时候找他?难道是水妖儿、郑则道派来的人?

火小邪站起身,说道:“好!那我就去看看,各位稍作。”

三姨太叮嘱道:“小心。”

火小邪点头道:“潘子、乔大、乔二,跟我来。”

这三人正闲的无聊,一听能活动活动了,都兴高采烈的站起,跟着火小邪向外走去。

伙计带着火小邪四人走到前院大厅,指着一个背对着他们,坐在茶座上慢慢喝茶的男人说道:“火镖头,就是这位客人找你。”

这人坐着不动,头也不回,只是慢慢品茶。

火小邪从背影认不出他是谁,小心翼翼的走上两步,抱拳道:“请问你是哪位?”

这人慢慢放下茶杯,略一转头,说道:“田问。”

火小邪眼睛瞪圆,这人就是田问!简直不可思议,他这人真是难以猜测,居然大晚上的,大摇大摆的前来找他,他就不怕被郑则道、水妖儿他们认出来吗?而且还老老实实的等候在前厅,以他的本事,去哪里见人,还用这么规规矩矩的吗?

火小邪不敢怠慢,顾不上潘子的吃惊,三步并做二步跑到田问身边坐下,急问道:“田问?你怎么来了?我,我真是没想到是你,没想到你能来找我。”

田问报了报拳,说道:“我说过再会。”

火小邪暗叹一声,田问昨晚说“再会”,原来就是下次再见的意思,根本不算是客气话。

火小邪问道:“田问兄弟,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田问转头看了眼莫名其妙站在一旁没有过来的潘子、乔大乔二,说道:“换个地方。”

火小邪顿时醒悟,赶忙说道:“对对对,我们换个地方,请跟我来。”

田问拉起长袍,站起身来,说道:“安静的地。”

火小邪连忙带路,又问:“我们两个人说话,还是他们可以一起来?”火小邪知道田问是个三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早问早清楚,多费点口舌还是好的,不然他一个“再会”,扭头就走,又不知何时再见。

田问答道:“一起来。”

火小邪招呼潘子、乔大乔二一起,快步向中院里自己的房间走去。

潘子见火小邪对田问这样客气,凑在田问身边自我介绍:“这位大兄弟,您叫田问?好名字啊,我叫张潘,是火小邪的拜把子兄弟,你叫我潘子就可以了。我以前见过你吗?你做什么的?我一看你气宇轩昂,就知道你不简单啊。”

田问说道:“幸会!”

潘子等了片刻,却见田问再没有说话的意思。潘子这才纳闷了呢,自己没说错什么话啊,怎么田问一个幸会就把自己打发了?

潘子不依不饶,继续说道:“幸会幸会!对了田问兄弟,我身后的两个棒槌,是我和火小邪的徒弟,一个大棒槌叫乔大脑袋,一个小棒槌叫乔二爪子,东北四大盗里面排第二位和第三位。你认识吧?”

田问说道:“幸会!”

乔大、乔二听潘子介绍自己,在潘子身后嘎嘎嘎的傻笑,潘子讨了个没趣,回头一瞪,骂道:“笑个屁笑,再笑一声试试!”

乔大、乔二赶忙闭紧了嘴巴。

田问略一回头,说道:“很好。”

潘子一惊,这田问主动和自己说话了?很好是个啥意思?潘子追在田问身边,笑哈哈的说道:“田问兄弟,你说的很好是什么意思呢?是说我管教的很好?还是说我这个人很好啊?”

田问说道:“都很好。”

潘子心满意足,屁颠颠的跟着田问、火小邪前行,已经走到了房间前。

火小邪请田问来到房间,关上房门。

田问站在原地,四下看了看,鼻子呼呼呼呼连吸了四口气,闻了闻房间里的气味,这才走到桌子边坐下,将头上的礼帽放在桌上。

火小邪、潘子、乔大、乔二围坐过来,火小邪张口就问:“田问,这里还可以吗?”

田问说道:“可以。”

火小邪说道:“刚才我兄弟潘子一路上介绍了他们几个,你还有什么要知道的吗?”

田问说道:“没有。”

火小邪又问:“那田问兄弟,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呢?”

田问依次看了看火小邪、潘子、乔大、乔二四人,慢慢的说道:“帮我。”

田问说出帮我两字,火小邪是断然没有想到的。田问这种本事,还有什么是需要别人帮忙的呢?

火小邪还没有会过意来,潘子已经说道:“田兄弟,你说的是帮我?帮助的帮,我自己的我?”

田问点头道:“是。”

潘子又问:“田兄弟,可是我们都不知道你是谁啊,帮忙好说,总要知道你是谁,能不能帮吧。”

火小邪赶忙搭话:“潘子,这位田问兄弟是五行世家里的土家弟子,我以前和你说过土家的事。”

潘子一听,心中算盘珠子立即一扒拉,五行世家的土家?五行世家都是有钱人啊,这次算是伴上高枝了!

潘子眉开眼笑,大大的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土家的高人!我就说一看你就不简单,气宇轩昂,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富贵气,哎呀,田兄弟,你怎么不早说嘛。真是得罪了!你千万不要见怪!我们能帮到你什么,尽管说,我潘子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乔大、乔二见潘子点头,跟着连连称是。

火小邪知道潘子又见钱眼开了,赶忙丢过去一个眼神,止住潘子的废话,向田问凑过身子,低声问道:“田问兄弟,你看我们几个能帮到你什么呢?”

田问沉声道:“偷鼎。”

火小邪、潘子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同时问道:“偷鼎?什么鼎?”

田问答道:“五行圣王鼎。”

甲丁乙生前对火小邪简单说起过五行圣王鼎的事情,说这顶乃是皇家重宝,由五行世家看守,除此以外,再无其他更多的描述。来到三宝镇以后,郑则道问过火小邪五行圣王鼎的下落,就已经引起了火小邪的重视,没想到土家的田问来了,居然还是和五行圣王鼎有关,而且直接要求火小邪来帮忙偷鼎。看来这个五行圣王鼎,真是非同小可!

潘子抓耳挠腮,他也依稀记得甲丁乙说过五行圣王鼎,但他想不起说过什么,眨巴着眼睛说道:“五行圣王鼎?有点耳熟,是个什么宝贝?能干什么?值多少金子?”

田问说道:“无价之宝。”

潘子眼睛放光,正想问偷到了能分多少钱给他,乔二爪子向前一伸头,嚷嚷道:“我听说过,我听说过!好象是说得此鼎者得天下,失此鼎者失天下。”

潘子骂道:“乔二爪子,你听哪个野人瞎说的?还得鼎者得天下,见你的鬼哦,哪个想当皇帝老子的人想疯了瞎编的吧!”

田问插嘴道:“乔二说的对。”

潘子滔滔不绝的酸话顿时咽回肚子里,噎的一翻白眼,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盛况,耳根子都烫了,叫道:“真的假的?”

田问说道:“真的。”

潘子兴奋的连连搓手,如果真有这种好事,他赌上一条命都要去偷偷看。潘子内心澎湃,浮想联翩,捏住乔二爪子的脖子乱哼道:“皇帝,皇帝,有机会当皇帝,不当皇帝,当个封疆大吏也行啊。”

乔二爪子吱呀道:“潘师父,请点掐。脖子细,要掐断了。”

一旁的火小邪听了他们的几句对话,心里有了点分寸,说道:“田问兄弟,我和潘子都是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而你是大名鼎鼎的土家弟子,怎么会让我们几个两帮忙呢?不会猴子帮忙,越帮越忙了吗?田问兄弟,我相信你所说,但你为何要找我们呢?请教!”

潘子、乔大、乔二听火小邪这么一说,都伸出脑袋,傻乎乎的看着田问,异口同声道:“是啊,你为什么要我们帮忙呢?”

田问沉声道:“因为……”

火小邪追问道:“因为什么?”

田问说道:“因为……”他不善于长篇大论的言辞,竟慢慢把耳根子都憋红了,还是说不出下面的话。

众人看着田问,房间里一片沉默,都急切的等着田问说出因为后面的字来。

火小邪比田问还急,他见田问这个样子,不是不说,而是根本说不出话,便脑子一转,说道:“田问兄弟,要不要给你那纸笔写下来。”

田问轻喘一声,面红速退,说道:“好!”

火小邪心里叹道,这个田问,说一两个字还算麻利,哪天碰上火灾,要你去通风报信,若是地点不好描述,等你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完,早就烧成灰了。唉!真不知土家人是不是都这番德行。

火小邪对潘子说道:“潘子,取纸笔来!”

潘子翻身而起,没花任何功夫,就已经从房内找出一叠白纸,可笔还没有寻到。

潘子愁道:“看来笔找不到,我要出去才行。”

火小邪点头道:“好!你小心!”

潘子正要走,田问说道:“不用!”

田问将纸摊平,手中不知道捏了个什么细小的东西,便在纸上疾书,看着好像用指尖写字一般。纸上的字迹墨黑清晰,字体工整,竖着写下一排,文字大小整齐划一,而且排列的笔直,没有一点倾斜。

田问无笔写字,疾而不乱,四平八稳的功夫,真让火小邪等人大开眼界,这等沉稳的修养,岂是一日之功。

众人一言不发的盯着田问写完整张纸,田问才算写完,他将纸拿起,递给火小邪,说道:“请看。”

火小邪接过纸张,低头一看,上面的文字简直如同铅印的书本一样,没有一点潦草之处。

火小邪扫了一眼,没有不认识的字,就要念出声。

田问又说道:“默看!毋念!”

火小邪赶忙闭嘴,默默看纸上所写。

田问写道:“五行圣王鼎乃天下至尊之宝,始于汉室,蜀国孔明久伐,求鼎不得,而魏国得鼎,方灭三国。唐宋江山,皆因此鼎得失。蒙人不信,元仅存于中土数十载。明失此鼎,落至满人,满人以万余兵卒,建大清,竟能稳坐江山三百年,乃稳守此鼎之功。有史为证,得鼎者得天下,失鼎者失天下,绝非戏言。现五行圣王鼎灯灭其四,仅土家守护,亦岌岌可危。清末代皇帝溥仪,受倭寇所惑,欲认日本天皇为父,献出此鼎。我父土王虽有异,仍默许之。我田问,甘做不孝子徒,判出土家,欲于倭寇之前,盗出此鼎。泱泱中华,虽处乱世,又岂容岛国倭寇霸鼎称帝?然以我一人之力,无法盗破存鼎之五行地宫,且我未尊取鼎之法典,绝无胜算。唯有邪火之人相助,方可成就。火小邪,你乃不世出之邪火,唯有你助我,方能聚灭五行,破地宫盗鼎!言语虽简,真心不二,田问不才,愿跪求与你,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火小邪看完此信,全身每寸肌肤都发麻了,拿着纸的手都激烈的颤抖起来,火小邪看向田问,恍然不知所措!田问知道火小邪已经看完,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感伤神色,站起身来,走开两步,一拉长袍下摆,就要跪在火小邪面前。

火小邪大惊,抢上一步,赶忙把田问扶住,恳切道:“田问兄弟,万万不可!我真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么大的一件事情!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田问沉声道:“请帮我!”说着又要跪下。

火小邪使劲拉住,叫道:“别别!我答应了!我答应了!我可受不了你一跪。”

田问面露喜色,站稳了身子,抱住火小邪的肩头,说道:“当真?”

火小邪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一身邪火,竟有这么大的作用,傲气升腾,激动的面红耳赤,严肃的应道:“当真!当真!我就算不要这条命,也会帮你这个忙!”

田问点头道:“好!”

潘子、乔大、乔二摸不着头脑,愣愣的看着火小邪、田问两人,这纸上到底写的什么,让这两人又是跪,又是求,又是许诺。

潘子说道:“喂,两位,能不这么肉麻了吗?到底怎么回事啊。”

火小邪请田问坐下,将田问的信递给潘子看,潘子速速看过,长吸了一口气,说道:“乖乖的啊,这下真要发达了。”

乔二爪子说道:“潘师父,火师父,到底写的啥。”

潘子把信塞给乔二爪子,说道:“自己看。”

乔二爪子接过信,乔大脑袋凑过来,两个人翻来覆去的看,苦不堪言的说道:“两位师父,我们不认字啊。”

潘子一把抢过来,骂道:“你们两个棒槌!早说你们不认字啊!”

乔大愁道:“潘师父,您没问过我们是不是认字啊。”

乔二媚笑道:“潘师父,你要不说一说吧。”

潘子将纸递还田问,扭头骂道:“你们两个,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田问把信一收,在手中一捏,往自己胸前一按,再伸出手,那张纸已经无影无踪。

乔大脑袋叫道:“戏法戏法!好有趣好有趣!”

乔二爪子也叫:“哇,怎么一下子变没了?能不能再变一次啊?”

潘子两巴掌拍过去,骂道:“闭嘴闭嘴!你们两个棒槌!谁让你们说话了!”

乔大、乔二赶忙闭嘴,但还是好奇不已的盯着田问的手看。

火小邪既然决定了此事,问道:“田问兄弟,那么下一步怎么办?”

田问说道:“明日毋走。”

火小邪问道:“整支商队都不走吗?”

田问说道:“你们留。”

火小邪说道:“你是要我们帮你拆镇里其他人的房子吗?”

田问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差不多。”

火小邪问道:“那镇里的那些神秘人,都是什么人?是都在动五行圣王鼎的心思?”

田问说道:“是!”

火小邪说道:“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田问站起身来,说道:“保密!再会!”

火小邪知道田问要走,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赶忙开门相送,田问大步走出房门,转身一拜,说道:“不送。”

火小邪正想回礼,只见田问唰的闪开数步,转弯走开,连离去的脚步声都听不到,已经没有声息。

潘子还想追上,火小邪拉住潘子,说道:“别跟着他了,跟不上的。”

乔大、乔二探出脑袋,还意犹未尽的说道:“他是变戏法的吗?”

众人退回屋内,火小邪猛的一拍潘子,说道:“潘子,田问怎么知道我是邪火的?这太奇怪了吧。”

潘子还是有点发愣,喃喃说道:“你看到没,田问说土王是他父亲,我父土王。哎呀我的妈,这可真正是大人物呢,发达了发达了。嗯?火小邪,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火小邪只好重复了一遍:“田问怎么知道我是邪火的?”

潘子眼珠子转了一圈,便有答复:“火小邪,你想啊,你是邪火的事情,只有净火谷的人和盗拓盗大爷知道,净火谷中所有人死光光了,还能有谁,肯定是盗大爷告诉田问的啊。你是不是糊涂了?”

火小邪心想也是,点头道:“确实有点糊涂了……”火小邪脑海中一闪,扭头对潘子说道:“还有水妖儿知道……还有,潘子,你也知道。”

潘子倒是一惊,说道:“我当然知道啊,你不会认为是我告诉田问的吧。今天我才第一次见到他啊,水妖儿倒有可能……火小邪,你怎么怪怪的。”

火小邪可能自觉不到,外人看来,他的表情神态的确有些怪,他从一个不受重视的小毛贼,到今天竟能协助土家田问偷鼎,而且是非他不可,这落差实在太大,简直从地上到天上一样。火小邪脑子里乱哄哄的,既兴奋又迷茫,既欢喜又疑惑。

火小邪听潘子一说,狠狠咽了几口,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说道:“不好意思,我脑子里是有点乱。田问知道我是邪火,应该就是盗拓告诉他的……”

火小邪扭身叫乔大、乔二:“乔大,乔二,你们过来,我问你个事。”

乔大、乔二两人正学着田问藏去纸团的样子,摆弄着手指,听火小邪叫他们,赶忙跑过来,说道:“火师父,啥事啊?”

火小邪说道:“盗拓大师伯有没有和你们说起五行圣王鼎的事情?”

乔大脑袋迟钝些,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抓着大脑袋回想,乔二爪子先行答道:“盗拓大师伯提起过五行圣王鼎,就是问我们知不知道。我们就说知道,得鼎者得天下,失鼎者失天下,大师伯就没说什么了。”

火小邪又问:“那盗拓大师伯有没有说让你们帮我做什么?”

乔大脑袋说道:“这个没有,就说让我们认师父,从此听你们的话。”

乔二爪子也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火小邪没有再问什么,说道:“走,我们去三太太那里,告诉他们,明天我们留,他们走。”

火小邪一行四人回到后院,三姨太他们还没有散伙,见火小邪回来了,都问是什么人来找他,怎么去了那么久。

火小邪便说是一个老朋友,不知怎么刚巧也在这里,把田问的事情搪塞了过去。

火小邪心里有数,正告三姨太他们,明天商队出发,他和潘子、乔大、乔二留在此地,还有要事待办。

无论三姨太怎么问,火小邪都闭口不谈,只是强调他们主意已定。

三姨太奈何不了火小邪,只好点头默认,让大家各自散去,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商队出发,南下广州。

众人各自回房休息,很快整个客栈也都安静了下来。但是在客栈前厅,店掌柜和两个伙计却一直在角落中低头密议。

“真的是土家的田问?”

“应该没错,我亲耳听见他自称田问。”

“田问,这可是土家数一数二的高手,这回塌房的事情算是明白了,定是田问所为。”

“他打算把这一带的闲人都赶走?”

“应该是和净火谷有关,土家护鼎,容不得其他人窥探圣王鼎的下落。”

“那田问找火小邪谈什么?他找谁也没必要找火小邪这种不入流的小贼吧?”

“没敢去听他们谈了什么,怕漏了马脚。”

“无所谓,我们多留心自己就是了。”

“田问知道我们是木家弟子吗?”

“我们扎在三宝镇不是一两年了,没那么容易暴露。”

“我就是担心田问会对我们这里动手,到时候我们是防还是不防?”

“虽说木克土,但我们与田问差别太大,防是防不住的!也罢,几栋破房子而已,让他折腾去。”

“总觉得不甘心啊,土家人大摇大摆的在木家的林子里撒野。”

“不用想这么多了,我们盯紧店内的情况。三宝镇这场戏,我们当个看客就好!切勿参与。”

“是。”

“店内各处的收味药都下好了吗?”

“下好了,无论谁进来,都会留下痕迹。”

“好!打起精神来,估计再过几天,三宝镇就没事了。”

店掌柜、两个伙计分头散去,恍若无事。

火小邪、潘子四人的房内,潘子、乔大、乔二已经睡的鼾声如雷,而火小邪心事重重,怎么都无法睡去。田问什么时候再来,又会安排什么事情?自己一介无名小贼,真的能帮到田问盗取五行圣王鼎?我有这个能耐吗?

火小邪口干舌燥,按捺不住,从床上爬起,想去倒一点水喝。

房间里黑沉沉的,这也无碍,火小邪护着腰伤,走到桌边,拿起茶壶倒水。茶壶里水并不多,只有一个浅底,火小邪有心事,没太注意,倒到最后,茶壶盖一下子脱开茶壶,掉在了桌上,啷啷做响。

火小邪赶忙按住茶壶盖,暗骂一声,举杯喝水。

桌边床上的潘子支吾一声,被惊醒过来,含糊不清的说道:“火小邪,你要出去?”

火小邪低声道:“渴了,喝口水,不出去,你睡吧。”

潘子哦了一声,迷糊的说道:“你腰伤好点了吗?不方便,就叫我起来。”

火小邪想也没想,答道:“好多了,没事的。”

潘子嗯嗯两声,又睡了过去。

火小邪喝完水,退回到床边要躺下,可身子一扭动,腰伤还是疼的厉害。

火小邪暗叹一声:“郑则道这脚真够重的,恼火!”

火小邪正要躺下,突然睁大了眼睛,看向床上的潘子,心中巨震:“潘子怎么知道我腰上有伤?我从来没有和他说过!”火小邪今天一天,都掩饰的极好,自认为绝不会让人看出自己受了伤,怎么潘子就看出来了?是潘子看出来了,还是有人告诉他的?

火小邪静静坐在黑暗中,看着鼾声如雷的潘子,他突然觉得,他一点都不了解这个人。

潘子的出现,的确有太多的巧合,但回想和潘子相处的日日夜夜,净火谷中三年的煎熬,两人是出生入死,亲如兄弟,若是潘子不在自己身边,也许自己早就因为孤寂发疯了。要说潘子是敌非友,火小邪宁肯去死也不愿相信,但潘子自从出了净火谷,的确隐隐约约的有些奇怪,他时不时的会发呆愣神,好像颇有心事,不再像以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无忧无虑的样子。

火小邪一直以为潘子是想女人想的,可刚才潘子突然在睡梦中说自己腰上有伤,让火小邪紧张起来,忧心忡忡。火小邪给自己想了一千个理由,潘子没有事情瞒着他,说出腰伤不过是他察觉到了。可事到如今,火小邪越想越烦,甚至咒骂自己,为什么要怀疑生死与共的朋友?

火小邪心中暗念:“潘子就算被人胁迫,要杀我火小邪,我也会把脑袋伸出来,把脖子擦干净,这条命送给他,以解他的难处。那我为什么还害怕?我在怕什么?怕潘子离开我?我又变成孤身一人?”

潘子的事情,让火小邪大伤脑筋,简直比偷五行圣王鼎还头疼。

火小邪辗转难眠,整晚都暗暗打量着潘子,但潘子睡的比死猪还沉,毫无察觉,潘子、乔大、乔二这三个人的鼾声连绵不绝,一个赛一个的响亮。

一直到天光泛亮,火小邪才迷迷糊糊睡着了一会。

潘子虽说贪财好色,但喜欢早起,绝不赖床。火小邪睡着了没多久,潘子伸了伸懒腰,就一翻身醒来,迷迷糊糊的唱道:“起床了起床了,要撒尿尿了,啦啦啦。”这是潘子起床的口头禅,几乎天天都是如此,只要念完,才算完全清醒。

潘子唱完,撰拳撑手,眼睛猛睁,再无睡意,咕噜下了床,跑到乔大、乔二身旁,一手一个揪住他们耳朵,骂道:“你们两个棒槌!太阳晒屁股了,起床起床。”

别看乔大、乔二睡的雷打不动,潘子一揪,这两人一吃疼,顿时翻身而起,再无睡意。

这三人折腾了一会,洗漱完毕,潘子便蹬腿跺脚,舒展筋骨,等着火小邪醒来。

按火小邪、潘子这几年养成的习惯,潘子一醒,火小邪不管睡的再沉,都是半个小时内必然起床。

可这次潘子觉得有些奇怪,火小邪躺在床上,动也不动,一点没有转醒的意思。其实火小邪已经醒了,一直闭着眼睛听潘子他们的动静。

潘子凑到床边,看了看火小邪的脸,低哼一声:“今天睡的很踏实嘛!算了,不叫你起来了,让你多睡一会。”

潘子刚一转身,就听身后火小邪低声道:“潘子。”

潘子一回头,正看到火小邪笔直的坐在床上,牢牢的盯着自己打量,眼神中颇有深意。

潘子吓了一跳,骂道:“火小邪,你玩什么新花样呢,玩炸尸啊!你这样挺吓人的知不知道?”

火小邪没有答话,默默的翻身下床,穿上鞋子,站直了身子,说道:“潘子,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潘子疑道:“干嘛?喂,你看着好严肃,田问传给你什么病了吗?哈哈。”

火小邪淡淡一笑,径直走出了房间。

乔大、乔二正象上前对火小邪问好,见火小邪这般样貌,便没有上前,十分疑惑的看了看潘子。

潘子看了乔大、乔二一眼,耸了耸肩,说道:“你们火师父偶尔会发神经。你们两个棒槌在屋内等着,别乱跑。”潘子说完,就紧追了出去。

火小邪一直走到中院僻静处,才停下脚步,静候潘子过来。

潘子跑到火小邪身边,叫道:“火小邪,你玩什么呢?从昨晚开始你就奇奇怪怪的。”

火小邪拍了拍潘子的胳膊,说道:“潘子,你觉得我们两个的关系怎么样?”

潘子哼道:“这还要说,过命的交情啊。”

火小邪说道:“潘子,你是我的好兄弟,我这条命都可以送给你,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潘子有些紧张,说道:“火小邪,你是不是真的病了?说这个干什么?什么把命送给我,我要你的命干嘛?”

火小邪说道:“我没病。潘子,答应我一件事。”

潘子眼神有些慌张起来,说道:“你,你说吧,什么事?”

“潘子,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啊!我怎么会有事瞒着你……”

“说实话潘子,你是不是忘了你昨晚说了什么?”

“我说什么了?”

“你怎么知道我腰上有伤?”

“这……我说过吗?”

“呵呵,潘子,无论你有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你告诉我,要不然我会难受死的。”

“我……我……”潘子一反常态,突然低下了头。

“能说吗?不能说就算了。”火小邪追问道。

“我发过誓,不能说……”潘子的语气低沉起来,“如果我说了,我以后生儿子没屁眼的。”

火小邪实在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你怎么发这种誓!”

“没办法,认识你之前以为这就是最毒的誓了。”潘子苦笑起来。

火小邪心里一合计,果然潘子是在认识他之前隐瞒了一些事情。火小邪暗暗盘算了一下,逼着潘子破誓,肯定是不行的,要不如这样……

火小邪问道:“那我问你,你这个誓是怎么发的。”

潘子说道:“这个我可以告诉你,我当时是说——如果我以后对任何人提起你的名字、相貌,说我见过你,透露你对我说过的话,我就生儿子没屁眼。”

“好!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说是和不是就行,保证不会破誓。”

“嗯……这样也行。”

“潘子,你发誓的这个人,是不是姓金?”

潘子眼睛一下子瞪圆,连连点头,叫道:“是!是!你怎么知道。”

火小邪轻轻一笑,说道:“我猜的,放心,你没有破誓。”

潘子难解,又问:“那你猜的也太准了吧!你怎么猜的?”

火小邪笑了笑,说道:“三宝镇中,五行世家水火木土四行都在,唯独缺金。我算明白,为什么盗拓说我这个邪火,遇金则复了,就是因为你啊!”

潘子疑道:“遇金则富?是说遇见我,你就会发财了?”

火小邪摆手道:“不是,是遇金则复,胜负的负,哎呀,不对,是重复的复。”

潘子说道:“到底啥意思?”

火小邪呼哧一喘,说道:“意思大概就是说,你属金,我遇见了你,就会变的更强。所以叫遇金则复。”

潘子说道:“哦!五行相生相克,相乘相悔,制化复胜。”

“你知道啊!”

“只是记得口诀,不知道是啥意思,以前甲丁乙和盗大爷说的都太绕口,实在懒得记。不过火小邪,听你这么一说,感情我是你的福星啊,哈哈。”

“潘子,你少贫嘴,我叫你出来,没想到你会说以前瞒了我的事情,纯属瞎猫子碰到了死老鼠,我本意是想问你,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有腰伤的。”

“还是这事啊,我真的忘了昨晚和你说过什么了,我睡的迷迷糊糊的,说了啥都不记得啊。”

“放屁!你少绕圈子,再问你一遍,你怎么知道我有腰伤的。”

“真的要说?”

“真的要说。”

“好吧好吧,我说了你可别说我肉麻。”

“肉麻什么!你说吧。”

潘子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其实吧,我现在也无法确定你到底有没有腰伤。我也是猜的。”

“猜的,啥意思?”

“哎呀,净火谷中三年,你受了好几次腰伤,疼起来是什么德行,你不记得,我可记得。昨天早上你做恶梦起来的时候,明摆着按住最下面的排骨,疼的呲牙。我一看就知道你你受伤了,但你后来又象没事人一样,我就没问,但多少是个心事,可能睡的稀里糊涂的时候,就问了你一句。就是这么回事,你可别以为,我象娘们那样还记鸡皮蒜毛的事。”

火小邪一歪嘴,说不出话,直勾勾的看着潘子。

潘子退了一步,说道:“你又干嘛,我骗你我就是你孙子,生儿子没屁眼的。”

火小邪咔的一把抓住潘子的肩头,低声说道:“潘子,谢谢!”

潘子哼道:“喂,你眼睛红了。”

“没有。”

“怎么没有。”

“没睡好。”

“那你别这么含情脉脉的看着我行不?全身都起鸡皮疙瘩了。”

“见你的鬼哦。”

“不行,你这鬼模样我恶心的要吐,让我吐一下,哇。”

“你娘的!闭嘴!”

这两个小子,嘻嘻哈哈的打闹起来,彼此追打而去。

众人用过早饭,有几只商队的掌柜来找三姨太,说想和三姨太组建一支大商队,一同出发去广州,人多力量大,彼此都有个照应。

这正和三姨太的心意,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各商队的掌柜千恩万谢,与三姨太约定了今天出发的时间,便都各自回去准备。

三姨太这边也没有闲着,吩咐下去,张罗着王家商队盘点装货,备齐人马,收拾停当之后,已近中午,马上就到约定的出发时间。

三姨太、青苗、青柳再与火小邪、潘子、乔大、乔二等人一起吃了顿简单的午饭,尽管相处时间不长,现要离别,三姨太多少有些感伤,她说不出什么客气话,只是让火小邪他们多加小心,若是办完了事,可以赶来广州一会。

青苗、青柳这几日与潘子相处,时时开心的很,她俩好不容易碰到个能相处甚欢的男人,眼下就要分开,少女情怀表露无疑,对潘子很是不舍。

潘子这时候倒有大将风度,将贴身挎包中的两件“宝贝”分赠青苗、青柳,笑哈哈的说道来日方才,一定后会有期,没准两三天后就赶上你们。

其实火小邪心里明白,三姨太他们这一走,只怕没有一两年,再难遇见。火小邪活了这么大,无数人在火小邪身边聚散分离,他最怕的就是与人分别之时,有种说不出的酸疼滋味。

三姨太给了火小邪一笔钱,出手非常大方,三百块大洋。火小邪先说不要,三姨太执意要给,潘子就半推半就的替火小邪收下,心中暗暗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