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人刚走了没有多远,就听身后远处枪声大做,三嚼子惊天动地的狂吼,看来张四爷、周先生他们听从了甲丁乙的建议,已经开始硬闯晋军的包围。
甲丁乙、火小邪、潘子三人藏身在一个石洞中,一直听到枪声远远的去了,再无声息之后,才松了口气。
火小邪向潘子介绍了一下甲丁乙,甲丁乙不苟言笑,脸上又有两道伤疤,看着凶恶的很。潘子不敢贫嘴,战战栗栗的问了声好,就不再多说。
火小邪问道:“甲丁乙大哥,你要去哪里?”
甲丁乙说道:“火小邪,你跟着我走,潘子不行。”
火小邪大惊:“为什么?”
甲丁乙说道:“潘子油尖嘴滑,藏不住秘密,信不过,不能带着他走。”
潘子的赖子劲头一下子被甲丁乙激起,怒道:“你这个人真是不讲道理,我喜欢说话,是我要讨生活,说相声的比我更能说,能说怎么了?得罪你了?我怎么就藏不住秘密,信不过了?我喜欢的人,我才多说话呢,你这个凶巴巴吧,只会冷笑,晚上走在路上,大板牙一哧,再挂上几根菜丝,活像个鬼,谁敢和你说话?小爷我七八岁就在江湖上闯荡,见过的不一定比你少,你不让我跟着,我还高兴的很呢!谁想跟着你了,大言不惭,装什么装嘛。藏不住秘密,什么秘密老子藏不住,你当你的秘密老子喜欢听啊?”
甲丁乙听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好容易潘子骂完了,甲丁乙一掌举起来,冷冷骂道:“小王八羔子,看我揪掉你的舌头!”
潘子如同耗子一般钻开,仍然指着甲丁乙骂道:“你这么大一个人了,还欺负小孩,你真好意思啊,我瞧不起你,你来啊,我舌头伸着让你揪,吧啦吧啦吧啦。没辙了吧,我知道你没有功夫了,你就是一个傻大个,呸呸呸,装妖怪的傻大个。来啊,你揪我舌头,吧啦吧啦吧啦。碰我一下,咒你娶不上老婆,吧啦吧啦吧啦。”
甲丁乙气的两道伤疤通红,就要追出去抓出潘子。
火小邪奋力拉住,央求道:“甲丁乙大哥,潘子只是贫嘴,他绝对不是那种信不过的人!我在平度受了伤以后,要不是他拼命扶着我,我根本见不到你。你带我离开的时候,也是潘子去给我找水喝。甲丁乙大哥,你就让潘子跟着我们一起走吧,他从小也是无父无母,四处为家的。”
潘子叫道:“火小邪,别求他,他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是瞧不起他,鄙视他,他得意什么啊,甲丁乙,你这个狂妄自大的家伙,说了你还别不信,就你这样,活该被人废了武功。”潘子学着甲丁乙的口气,“喔~他油尖嘴滑,藏不住秘密,信不过,不能带着他走,喔~我是甲丁乙,我好厉害哦,我要揪掉你的舌头,喔喔~。”
甲丁乙气的过了头,竟忍不住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甲丁乙哼道:“潘子,骂的好!骂的好!我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人这么痛快的骂过我,好的很!好得很啊!你刚才一骂,我倒清醒了许多,我的确太狂妄了,嘿嘿,嘿嘿嘿嘿!活该如此。”
潘子说道:“知道了吧,哼。”
火小邪说道:“甲丁乙大哥,你就让潘子跟着我们吧。”
潘子嚷道:“火小邪,你别说了,我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我这就走,我才不愿意这个妖怪一路呢。火小邪,你也别跟着他走了,和他呆时间长了,肯定要变成他那副怪样子,咱们两个还是去开宗立派吧。”
火小邪听潘子这么一说,看了眼甲丁乙,真的露出了一丝犹豫之色。火小邪其实也不明白,他跟着甲丁乙干什么呢?就是因为甲丁乙知道他背上的伤是扰筋乱脉术?就是因为甲丁乙以前是火家弟子?难道是自己对火家还留有余念,心中不甘?
甲丁乙斜眼看到火小邪面露难色,并不解释,而是从怀中摸出一片金叶子,一把丢在潘子脚边。
潘子顿时眼睛就亮了,脑袋跟着金叶子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金叶子在石头上跳动,潘子脑袋也随着上下颤悠悠不止,舌头狠不得伸出嘴边半尺长。但潘子并没有立即捡起,而是醋溜一下把舌头收回嘴里,狠狠咽了一口口水,说道:“干嘛,贿赂我?你当老子贪财吗?我视钱财如粪土……”
甲丁乙说道:“潘子,路途迢迢,我这里有不少金子,不必担心路途花费,我面露丑陋,不宜出面,你比较精细,就管账吧,这金叶子你先拿着。”
潘子看着地上的金叶子,突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变,一步跳上把金叶子捡起来,揣在怀中,笑道:“甲丁乙大哥,甲丁乙大爷,你早说嘛!你们放心,有我在,保证大家吃得好睡的好。我管钱最有一套了,七七四十九,五八四十,三六十八,我操的咧,甲丁乙大哥真是慧眼识珠,算数、记账、采买物品、讨价还价都是我拿手好戏啊。甲丁乙大哥,刚才我骂你的,你就当我放了臭屁,咻的一下,已经被风吹跑了,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呦!甲丁乙大哥怎么可能会往心里去!您吩咐着,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潘子腆着脸就凑了过来,变化之快,火小邪也苦笑不得。
甲丁乙对潘子也没有了脾气,说道:“现在就走。”
三人略微观望了片刻,便都出了石洞,捡着低洼之处向前行去。
潘子跑在最前面,打探道路,火小邪和甲丁乙反而落在后面。火小邪比潘子身手好,背上的伤尽管无恙了,但动作太快还是会筋骨酸麻,所以走的不快。甲丁乙要是不被钉入火曜针,哪会落在后面,甲丁乙颇为无奈,如实对火小邪说了火曜针为何让他功力全失。
原来这火曜针乃是一种颇长的细针,一端带钩,但用力一捋,便能捋直,在火曜针是直的时候,和普通银针并无二异,可以用火家手法打入脊柱孔隙。火曜针一进入体内,温度一变,一端的钩子就即刻复原,钩住脊髓。按现代的说法,火曜针乃是一种记忆金属,能够自动恢复原样。
火曜针打入体内,没入皮肤之下,只有一个黑点,很难发现。并且由于一端钩住了脊髓,贸然取出必死无疑。火曜针的在脊柱不同位置上,有不同功效。比如黑三鞭中的火曜针,并不影响他的行动,只是每月发作一次,发作时痛苦无比,是一种酷刑。甲丁乙身中三根火曜针,尽管平时无痛无痒,可一旦使劲,就好像身体神经反应被堵塞一般,造成力量无法连续,无法保持,无法爆发,自然一身功力,就无法发挥出来,真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做一些寻常的事情。所以甲丁乙说自己还不及一个常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火曜针还有一击毙命,延迟毙命的数种杀人法,全凭打入火曜针时的劲头和位置,一击毙命倒也罢了,延迟毙命则有延迟多少时日的讲究,手段高强的火家高手,数枚火曜针下去,就能够做到让你三更死就绝不会拖到五更,真的是厉害之极。
火小邪问甲丁乙火家可有破解之法,甲丁乙说只有火王能解,历代火王登基之后,才会知道化解火曜针的法子,其他火家人,只会施针,不会化针。所以炎火堂所有人被逐出火家以后,毫无反击之力,火王严烈要是不给他们化针,他们就只能一辈子如此。
火小邪听的心惊,这火王的尊位果然有厉害的手段维护,不仅仅是靠世袭传承,火家规矩的。
火小邪不由的问道:“我中的不会是火曜针吧?扰筋乱脉术和火曜针有关吗?”
甲丁乙解释道:“我在你昏睡之时已经检查过,你中的不是火曜针,而是扰筋乱脉术,两者差别颇大。扰筋乱脉术是火家根据人体筋脉走向,在体外以点或线状施力,能够让人动作失常,比如你明明要给人一巴掌,结果这一巴掌却抽在了自己脸上。别说是人,扰筋乱脉术同样可以用在机械器具之上,只要判定机械各处施力的联系,可一击即破。之所以五行之中火克金,扰筋乱脉术便是一项必须掌握的本事。而我所说的,仍然只是粗浅的基础,扰筋乱脉术所有用法,只有火家九堂一法级别的人物才能知道。火小邪你背上的印记,虽说确实是扰筋乱脉术造成,但有什么用途,你为何能够自行化解,我也难以猜测具体原委。此事异常古怪,我只有把你带到我生长之地,请其他人来判断才行。”
火小邪惊道:“你生长之地?”
甲丁乙沉沉的说道:“也是炎火堂还活着的人,苟延残喘的地方,叫做净火谷,我们此行,就是要去此地。”
火小邪喃喃说道:“净火谷……”
火小邪正在浮想联翩,走在前面的潘子突然大叫起来:“妈妈啊,吓死老子了!死人了啊!”
火小邪回过神来,赶忙和甲丁乙走上前去,果然血腥味扑鼻而来,转过一堆大石,就看到四五个士兵血淋淋的死在乱石中,一看死状,身子变形的厉害,几乎跌成了一团肉饼,显然是从高空坠落下来摔死的。
火小邪仰头望去,头顶是百尺高崖,看来这些士兵就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潘子惊魂不定的说道:“妈妈的哦,还是第一次见到跳崖摔死的,太恶心了!这帮人想不开啊,当自己是神仙,能够腾云驾雾啊。晦气!晦气!”
火小邪再四下一看,还有两只大狗摔死在石坑中,张着大嘴,摔的稀烂,只是嘴上还挂着不少动物的黑毛。
甲丁乙翻了翻地上的尸体,哼道:“这是晋军!看来和张四他们有关,此地不宜久留,晋军应该会派人下来收尸。快走吧!”
火小邪、潘子都连连点头,三人匆匆走过这片血腥的修罗地狱,速速离开。
好不容易走的远了,尚没见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山野寂静,不象有人会来的样子。
潘子以为没事了,正想说废话,旁边密林突然索索做响。
潘子本以为是什么野兔、貂子之类的东西,谁知放眼看去,一大片乱草已经分开,一个牛犊般大小的黑色巨兽顿时从草丛中跳了出来,向着潘子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咬上去。
火小邪、潘子都惊叫一声。
潘子哇的一声惊叫,懒驴十八滚,避开了这巨兽的扑击,定眼一看,大叫道:“狮子!狮子!又是那只狮子!”
火小邪、甲丁乙赶过来,护住潘子,众人向前一看,那从林中扑出的巨兽,不就是张四爷的豹子犬三嚼子吗?
三嚼子浑身浴血,一咬没咬住潘子,落在地上,却有些站立不稳,噗通一下滚倒在地,勉勉强强的站起来,一只前脚却高高的悬着,碰不得地面。火小邪定睛一看,原来它右前腿变形的厉害,显然已经折断。
三嚼子凶性不减,吼中低吼着,身子不住的晃动,以求保持平衡,尽管如此,它的目光仍然是紧紧盯着火小邪三人,丝毫不放。这三嚼子彪悍至此,真让人又敬又怕。
火小邪冒险喊道:“三嚼子!别动,你不记得我们了?我们是张四爷的朋友!”
三嚼子耳朵抖了抖,鼻子抽了一抽,闻了闻味道,认出了是火小邪、甲丁乙。三嚼子凶态顿减,低吼了一声,身子一转,再不与火小邪他们对峙,而是一颤一颤的艰难向前走去。
甲丁乙低声道:“看来刚才摔死的晋军,就是被它赶下来的,居然它没有摔死,还真是厉害!”
火小邪说道:“甲丁乙大哥,它这是要去哪里?”
甲丁乙说道:“它应属獒犬一类,不是寻常的狗,骁勇好斗,自尊心极强,但对主人无比忠诚,它应该是去找张四他们。”
火小邪说道:“那还能找的到吗?”
甲丁乙说道:“难!极难!张四如能逃脱,必然顾不上等它,直奔出山西,这只三嚼子断了一条腿,行动缓慢,只怕再也找不到张四,要成野物了,而且到了夜间,只怕要死在其他吃肉的禽兽口中。”
潘子嘀咕道:“这么大只啥獒犬,让人杀了卖狗肉,怎么也有个二百斤吧。可惜了啊,我要是有这么大的一只狗,天天带着出去吓人玩。”
火小邪看着三嚼子逐渐远去的身影,三嚼子费力前行,颤颤巍巍,随时都会摔倒。
火小邪心中一酸,暗叹道:“人有时候真不如一只狗呢!”
火小邪管不了许多,大叫道:“三嚼子!慢点!”
三嚼子略略回头看了一眼,但并不停步,还是继续向前走去。
火小邪三步并做二步,追了上去,三嚼子转身过来,还是对火小邪十分的警惕。火小邪管不了这么多,用手去摸三嚼子的大脑袋,三嚼子躲了一躲,目露凶光,吼中又低吼起来。
潘子也赶过来,站在火小邪身边不远,紧张道:“火小邪,你小心啊!”
火小邪就当没听见,看着三嚼子的眼睛,又去摸三嚼子的脑袋。这次三嚼子犹豫了一下,没有再避开火小邪的手。火小邪揉了揉三嚼子,说道:“三嚼子要听话!我是来帮你的!坐下!坐下!”
三嚼子呜呜了两声,似乎听懂了火小邪的意思,慢慢坐了下来,但它右前腿折断,单腿支撑不住,只能趴在地上,不住舔舐自己的断腿伤处。
甲丁乙也已走了上来,说道:“火小邪,你要给它治伤?”
火小邪点了点头,说道:“潘子,你去捡几根木棍来。”
潘子赶忙应了,到一旁去找木棍,这里树木繁密,没花什么功夫,就捡了不少。
火小邪问道:“潘子,你又不烧火!捡这么多干什么?”
潘子叫道:“方便你找几个趁手的啊,磨刀不误砍柴功,这就来了!”
潘子抱着一堆木棍跑来,放在火小邪身旁。
火小邪从衣服上撕下几段布条,挑了几根合适的木棍,剥去了树皮,对三嚼子说道:“三嚼子,你别动,我给你治腿!”
三嚼子呜呜两声,算是同意。
火小邪手艺不错,将三嚼子的断骨捏正,用木棍支好,紧紧绑了,这才喘了口气,拍了拍手,说道:“好了!”
潘子喜道:“火小邪,你还会接骨啊。”
火小邪说道:“以前我在奉天的时候,我和我的几个兄弟,摔断手脚算是常事,都是我们自己给自己打上夹板接好,接这狗的腿也差不离。”
甲丁乙一直坐在一旁观望,说道:“火小邪,你接骨接的不错!三嚼子最重的伤还不是腿,而是肚子上中了一颗子弹,你用我的刀,把子弹挖出来。来,接着!”
甲丁乙从腰间摸出一把细长小刀,丢给火小邪。
火小邪一把接过,把刀子从刀鞘从拔出,这把刀只有手指宽窄,手掌长短,闪着淡淡蓝光,两侧刀锋锐利无比,火小邪拿在手上,感觉轻若无物。火小邪依稀记得,在乱盗之关的时候,甲丁乙就是用这把刀对着自己的咽喉,差点取了他的性命。
甲丁乙说道:“这把刀跟随了我多年,叫做猎炎,乃是我立誓取火王严烈性命之意,火小邪,这把刀我送给你了,不必推辞。”
火小邪并不是喜欢假惺惺的客气推脱之人,谢过了甲丁乙,便在三嚼子身上寻找,果然在腹间看到一个血眼,污血随着三嚼子的呼吸起伏,仍然汩汩直冒。
火小邪对潘子说道:“潘子,你按住三嚼子的脑袋,叫它千万别动。”
潘子哆哆嗦嗦的摸上三嚼子的大脑袋,废话道:“三嚼子,你可不能咬我啊,我们给你治病,你要感恩啊,好狗不咬人,咬人就不是好狗,何况是咬恩人的手,咬一下会烂舌头的啊。”
三嚼子低低呜咽两声,并不乱动,好像也知道火小邪不会对它不利。
火小邪用手拨开伤口,擦去污血,手持猎炎刀,手上极稳。火小邪经历了一趟火门三关,不知为何觉得自己技艺和胆识都大增,所以对用刀剜出子弹颇有自信。
火小邪快刀插入伤口,略略一抖,已经探到一枚子弹,火小邪便手腕一转,使力一挑,只听当啷一声,那枚子弹已经被挑出,掉落在石头上。
三嚼子低吼一声,身子微微动了动,便平伏下来。
潘子叫道:“火小邪,厉害啊,一举成功,手到擒来。”
甲丁乙也在一旁低声赞道:“好!”
火小邪拍了拍三嚼子的后背,说道:“三嚼子,你没事了!起来吧。”
三嚼子呜呜两声,抖擞了一下身子,便站了起来,看起来火小邪给三嚼子接骨、取弹效果颇好。
三嚼子目露感激的看了眼火小邪,并不走开。
火小邪对甲丁乙说道:“甲丁乙大哥,我们行走不快,要不就带着三嚼子一起吧。”
甲丁乙早有同意之心,当即点头默许。
火小邪摸着三嚼子的大脑袋,说道:“三嚼子,跟着我们走吧,若能碰见张四爷,你还是跟着张四爷走就是。”
三嚼子是只通人性的狗,它也明白再找到张四爷不易,火小邪救了自己的性命,理当臣服于火小邪。这三嚼子一旦认了新的主子,便对火小邪等人再无凶狠之态,眼中尽是忠厚老实的神态。
潘子喜道:“嘿!火小邪,这只大狗好像服了你咧!你看你看,傻乎乎的象只笨熊了!喂喂,三嚼子,你也得认我当你的二主子啊,我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潘子蹲在地上,三嚼子站着比潘子还高出一头。三嚼子听潘子嘀嘀咕咕,尽管听不懂,还是把大舌头伸出来,哗哗直舔潘子的脸。
潘子乐道:“哎呀轻点,你一舔把我脸皮都舔掉了。”
火小邪也开心了,笑骂道:“你这么厚的脸皮,刀子都扎不进去,还怕狗舔?”
甲丁乙站起身来,说道:“走吧,不要再耽搁了。”
火小邪把猎炎刀插回刀鞘,用猎炎刀刀鞘上自带的皮绳,牢牢将刀系在腰间,再谢了声甲丁乙,三人一狗便起身,准备继续前行。
潘子刚站起来走了两步,却指着一个大石头,说道:“嘿!黄雀,不怕人的。”
火小邪顺着潘子的手看去,果然看到一只细小的黄雀,正在一块大石头上跳跃着,似乎正在打量着他们。
火小邪一见黄雀,丝毫不喜,反而一股子惶恐涌起,顿时说道:“不好!有人发现我们了!”
潘子惊道:“什么?”
石头上那支跳跃着的黄雀听到人声,腾的一跳,振翅高飞,眨眼就没入山林,没有了踪影。
甲丁乙走上前来,问道:“火小邪,你说什么?”
火小邪神色凌冽道:“是水王流川,这黄雀肯定是水王流川的鸟儿,我见过的!”
潘子抓着脑门,愁眉苦脸的说道:“水王流川?我老天,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我这一天,简直比我过去十年都见的多,哇呀呀,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三人不敢怠慢,加紧向前行去,三嚼子去了枪伤,腿上也能支撑,跟在火小邪身边,并不落后。
三人走了一段,已到低洼处的尽头,必须向山上爬,却见林中窜出一只黄雀,在三人头顶盘旋一圈,叽叽喳喳的叫了几声,便再度飞入林中,不见了踪影。
火小邪不知何意,甲丁乙更不明白,他们不敢停步,正要爬山,忽听到上方有一女子呵呵娇笑:“火小邪,火小邪,你来了啊。”
火小邪、甲丁乙、潘子赶忙站住,看着前方,严阵以待,三嚼子更是如临大敌,站稳了身子,冲着女子声音传出的地方呜呜低吼。
山路一侧的林中,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微晃,无声无息的跳出来两人,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火小邪他们。
潘子看着大石上的女子,惊的比不上嘴,低哼道:“娘啊,见过了一堆神仙,收了只啸天犬,这次又碰到仙女了。”
大石上的两个女子,一穿黑一穿白,穿黑衣的,冷艳不可方物;穿白衣的,妩媚勾人心魄,在这种深山老林、人际罕至的地方,突然蹦出这两个一等一的美女,真有点如梦似幻。这两个女子,尽管神色各异,五官身材却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水妖儿和水媚儿。
潘子从没见过她们,这一下子让他眼睛都直了,如果不是他忍住,口水非流下三尺不可。
水妖儿、水媚儿并不说话,一个冷冷的,一个笑眯眯的,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火小邪、甲丁乙也都一言不发,与她们对视。
潘子打破了僵局,叫道:“前面的两位姑娘,你们是人是妖还是仙女?我叫张潘,江湖人称八脚张,又称玉面小郎君,两位姑娘幸会啊幸会啊,我看你们肯定不是来为难我们的吧。”
穿白衣的水媚儿咯咯娇笑:“玉面小郎君?我怎么看你象是灰头土脸小色狼呢。我们不是来找你的,是来找火小邪的。呵呵,没你什么事情啊,你站到一边去,小色狼。”
潘子碰了一鼻子灰,不甘心的看着火小邪,酸溜溜的说道:“火小邪,又是找你的,喂,是你相好的不?分我一个行不行?”
火小邪当没听见,对水妖儿、水媚儿说道:“水妖儿、水媚儿,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水媚儿咯咯笑道:“人家想你了,来看看你不行吗?占了人家的便宜,还想赖掉吗?你真是薄情郎。呵呵。”
火小邪脸上一红,忙道:“水媚儿,你能不能不要胡说?”
潘子在一旁嘀咕:“火小邪,感情你都睡过了啊,还骗我说你是处男……”
水妖儿站出一步,狠狠道:“旁边那个瘦子,你再多说一句,我就一刀挖出你的两只眼睛。”
水媚儿咯咯娇笑:“水妖儿,直接让他当太监就是了,让他以后干着急。”
潘子吓的一哆嗦,屁都不敢再放,缩到三嚼子身后躲着。
甲丁乙嘿嘿冷笑,说道:“两位水家的姑娘,如果你们找火小邪有事,还请快点说,我们还要赶路。”
水妖儿看着火小邪,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笑意,有点顽皮的说道:“喂,猴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火小邪见水妖儿神态恢复到顽皮的模样,心中微微一颤,水妖儿第一次与他相见的时候,就是这种顽皮的样子。
火小邪说道:“水妖儿,能不叫我猴子吗?我为什么在这里,你难道不知道吗。我被火家逐出,流落到此。”
水妖儿笑道:“喂,猴子,那你要去哪里?我跟着你一起去好不好啊?”
火小邪拿水妖儿叫他猴子,也没有办法,说道:“不要了不要了,我要去很远的地方,你别跟着我。”
水妖儿并不在意,看了眼甲丁乙,说道:“这还不好猜,你是要和甲丁乙去净火谷对不对?”
甲丁乙并无表情,但火小邪就忍不住,脸色一慌,说道:“你怎么知道?”
水妖儿嘻嘻笑道:“哈哈,猴子,一下吓唬你你就露馅了,好玩好玩。”
火小邪狠狠叹气,知道自己中了水妖儿的计谋,却又无法挽回,只好说道:“水妖儿,你怎么知道净火谷?”
水妖儿说道:“净火谷又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水妖儿怎么不知道,就是不太容易进去罢了,而且我们水家也懒得进去呢。”
甲丁乙嘿嘿冷笑:“谢水王流川。”
水妖儿说道:“水家才不愿意掺和你们火家的恩怨呢。甲丁乙,如果你带火小邪去净火谷,也带着我一起去吧。我跟着你们,可是大有好处哦。甲丁乙你不能施展功力,火小邪和那个小色狼也都没什么本事,我跟着你们,能保你们一路太平。”
水媚儿一旁惊道:“水妖儿,你真要跟他们走啊,爹爹知道了,那你我都惨了。”
水妖儿脸色唰的一下变的极为犀利,恶狠狠的说道:“我绝不会见郑则道!是爹爹逼我的!怪不得我!”
潘子低低唠叨:“完了完了,乱了乱了,要私奔了。”
火小邪突然高声叫道:“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水妖儿,我不欠你的,你也不欠我的!我们两清,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水妖儿刷的一下,又换成一副顽皮的模样,笑道:“臭猴子,我就要跟着你,你能拿我怎么样?”
水媚儿无奈道:“哎呀哎呀,水妖儿,你要是一定要走,我也只好跟着你们走一段了,要不我可不敢一个人回去见爹爹,爹爹会骂死我的。”
潘子又嘀咕:“火小邪,两个人一起啊,二女一夫了,答应啊答应啊!”
火小邪厉声道:“水妖儿,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水妖儿嘻嘻笑道:“猴子,你别生气啊,你生气的样子很好笑呢。我告诉你我为什么在这里啊,还不是帮你收拾那个张四,我们把张四爷赶的象耗子一样钻来钻去,好玩死了,那个张四狼狈不堪,好过瘾的啊,你看了一定解气哦,我知道你讨厌张四……”
火小邪大骂着打断水妖儿:“别说了!水妖儿,你还有没有人性?你知道你这样做,要死多少人吗?张四爷惹了你什么吗?你要这么折磨张四爷?”
水妖儿收起笑容,说道:“猴子,你怎么了?你不是恨张四的吗?死了几个人关我们什么事情?人又不是我们杀的。”
火小邪听水妖儿这样说话,胸中一把无名业火腾的一下被点燃了。
火小邪眼睛一瞪,指着水妖儿破口大骂道:“水妖儿,若不是你去偷张四爷的玲珑镜,若不是你指使黑三鞭,若不是你将羊粪当玉胎珠塞到我肚子里骗我,我那几个小兄弟就不会死!就不会死!就不会死!我也不会纠缠在这些江湖恩怨中!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都是你!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好玩,都是为了你自己,我恨你,我现在才知道我多么的讨厌你,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你!你不要跟着我!你滚开!你滚开听到没有?我不是猴子,你不准叫我猴子,你滚啊,滚。你要是不高兴,你可以一刀杀了我,我知道你会杀人,来啊,你杀了我你就轻松了!反正我打不过你,你也觉得我没本事!我是没有本事,我就是没有本事,我就是一个小贼,小偷,该死的,没有人要的,我什么都没有,我连我爸我妈是谁都不知道!我连我真正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我生在哪里更不知道!我连我今年多大年纪了我都不知道!水妖儿你懂什么?你懂什么?我不要你同情,我不要你跟着,你跟着我,我就去死!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
火小邪骂着骂着,几乎都语无伦次起来,一身的混劲毫无忌讳的奔涌而出,全身各个角落都好像被肆无忌惮的烈火笼罩着,想到哪里就骂到哪里,几乎要把自己这些日子里所有的委屈、烦闷、愤恨全部骂出来。火小邪骂的双眼通红,几乎要变成一只口鼻喷出烈焰的地狱恶魔。
三嚼子听火小邪对水妖儿发怒,大概也明白水妖儿肯定是敌非友,跟着火小邪的骂声狂吼起来,跃跃欲试,双眼凶光大盛,只等火小邪一声令下,扑上去把水妖儿撕成碎片。
潘子拉着火小邪衣角,也是惊慌的很,他没想到火小邪发作起来,有这么厉害,简直如同天下降下来的雷火,毫无规律的放肆蔓延。
潘子叫道:“火小邪,你冷静点,我老天啊,刚才还要私奔,一下子就情变了啊,咱们变这么快行不行,先坐下来喘口气。”
而甲丁乙并不阻止,反而向火小邪投过来欣慰的眼光。
水妖儿一直愣愣听着,脸上寒冰一片,直到火小邪骂完,才冷笑道:“好!火小邪,你好烈的火性。”
水妖儿话音一落,猛然转身,箭一样的跳开,瞬间就没有了踪迹。
水媚儿脸色也不好看,指着火小邪骂道:“火小邪,你会后悔的!”
水媚儿身子一晃,极快的追着水妖儿去了,片刻之后,消失无踪。
四野一片宁静,好像从来没有水妖儿、水媚儿出现过。
火小邪见水妖儿、水媚儿他们走了,急火攻心,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用手撑着山路边的大石不断喘气。
甲丁乙走过来,拍了拍火小邪,说道:“她们走了。火小邪,你火性精纯炽烈,若好好引导,应有大成。”
火小邪紧闭着双眼,急促喘息,他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丝后悔,但马上又被体内澎湃的烈火烧尽,只觉得还没有骂的痛快。
火小邪急促的说道:“甲丁乙大哥,我没事了,咱们一定要小心刚才那两个丫头,她们行踪不定,潜行的技术极好,不要让她们跟上,发现了净火谷。”
甲丁乙说道:“火小邪,净火谷就算她们跟着我们,发现了入口,也不见得进的去。”
火小邪说道:“那好,甲丁乙大哥,咱们赶快走吧。我怕她们再折回来,这两个丫头,都是性格多变,忽冷忽热,实在信不过。”
潘子还在呆呆看着水妖儿和水媚儿离去的方向,满是惋惜的神色:“哇,仙女啊,美人啊,两个美女,生气发脾气都那么好看,哎呀,我还没看够,就走了啊,可惜啊可惜啊,给我一个当老婆,我这辈子就满足了。”
火小邪、甲丁乙、潘子、三嚼子离开了此地,向着南方行去。
这一路走下去,就是一个月不停,一路上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的迹象。但他们一行人,还是倍加小心,风餐露宿,终于有惊无险的进入了广东境内。
三嚼子身体壮硕,自从跟随了火小邪之后,二十多天的功夫就已经能够活蹦乱跳。潘子觉得三嚼子这个名字不好,于是非要给三嚼子改名,唤作“黑风怪兽”,说这样气派,大街上一叫,保证人人注意,火小邪坚决不同意,潘子只好唤作“黑风怪”,火小邪还是反对,最终三嚼子正式改名叫作“黑风”,但潘子仍然黑风怪或者黑风怪兽的乱叫。
三嚼子听多了大家叫它黑风,渐渐也就认了自己的这个新名字。
黑风腿伤已好,经常钻到山林里去追逐野猪野鹿野鸡,咬死了叼来,自己从来不敢先吃,十分的忠诚。这让火小邪他们时时能够吃到野味,甲丁乙尽管总是一张冷脸,但烤肉的手艺极好,烤出来的肉类外焦里嫩,香气扑鼻,火候十足,潘子次次都要吃到肚子滚圆,才肯罢休。
潘子管钱管账,也是做的尽职尽责。由于他们三人从来不进市镇休息,都是在外面露宿,采卖杂物的事情都是由潘子负责。尽管潘子见了钱如同见了亲娘一般,但不是个见利忘义之人,每次买来的东西都是精挑细选,价廉物美,而且次次都会记账,把甲丁乙交给他的钱当成性命一般的保管。
火小邪除了从奉天独自一人去了一趟山西,从没有出过远门,更没来过南方,有些孤陋寡闻,所以行走过四川、湖北、湖南一带,不禁惊叹中华大好江山,竟然如此秀丽多姿。潘子喜欢说话,这些年行走过不少地方,便没事就拉着火小邪胡吹各地的奇闻轶事,甲丁乙更是见闻多广,没事也会插几句话,说些风土人情的事情,每每都能听得火小邪、潘子连连咋舌。
甲丁乙带着火小邪、潘子一路前行,除了生火做饭,没事聊上几句以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锻炼,做些投石、举重物、爬树等等的事情,以求恢复一些功力,尽管作用不大,但功夫不负有心人,甲丁乙已能做到寻常人所能做到的所有事情,可仅限于此,再没有可以提高的办法,论身手还远不及潘子。
好在甲丁乙就算丢了功力,但头脑还是以前的那个甲丁乙,在江湖中行走的经验丰富,带着火小邪、潘子,数次避过山匪、强盗、乱寇,驱虫避兽,解毒防病更是不在话下。火小邪跟着甲丁乙,一路上真是学到不少荒野生存的本事。潘子擅长在市镇里求生,在野外就只能干瞪眼,所以也万分的佩服甲丁乙,虚心求教。
甲丁乙自从丢了功力,性格也大变,不再是以前那副无所顾忌、出口不逊、目中无人的模样,对着火小邪、潘子两人,言语也逐渐温和,说到高兴的时候,也能干笑几声,不再是以前凡是发笑必然是冷笑的态度。尽管如此,甲丁乙还是说话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对火家以前发生的事情更是少言寡语,从来不愿多说。
火小邪天天和潘子在一起贫嘴,几乎寸步不离,恨不得撒尿拉屎都凑在一起,火小邪受了潘子乐天派的感染,把自己的那些烦心往事统统丢到脑后,恢复到在奉天的时候,顽皮胡闹的性子。火小邪做事情本来就有点邪气,潘子更是一个满肚子歪招的痞子,两人没事就窝在一块,谋划些整人的“高招”,什么在馒头里面夹大粪,面汤里面掺尿,往睡着的人嘴巴里面丢屎壳郎,说的能够哈哈大笑,得意忘形。这两人尽管没有拜把子,这风餐露宿一路下来,走到广东境内,早已是无话不谈的生死之交。
三嚼子自从改名叫了黑风,更是对火小邪、潘子、甲丁乙死心塌地的忠诚,只要任何一个人一叫唤它,都必然风一样跑过来,陪在身边,寸步不离,若让它走,也只需一挥手,它就离开,绝不象普通的狗儿那样赖皮赖脸的。
潘子人比较瘦小,黑风脚伤痊愈之后,没事把黑风当马来骑,黑风乐不可支,驼着潘子满山岗的疯跑。潘子见黑风力大无穷,更是会想省力的法子,找了几个袋子,把采买来的锅碗瓢盆杂七杂八的一概让黑风驮着,真要把黑风当驴子一般使唤。本来火小邪还骂潘子尽出些馊主意,但黑风根本不怪,还十足的乐意如此,驼了一次就上了瘾,每次动身出发,都要玩了命的把东西驼着,不让它驼,它还要呜呜呜呜的鸣冤,满眼里都是委屈。火小邪见已经如此,也就只好让黑风干这些苦力活。黑风驼着几十斤重的东西,奔跑跳跃,仍然混若无事,丝毫没有不便的地方,白天跑在前面开路,晚上竖起耳朵值守,寻到山洞也是一狗当先冲进去巡视。连甲丁乙都觉得,黑风真是一路上帮了大忙,火小邪带着它乃是英明的决定。
黑风跟着张四爷的时候,不是追人就是咬人,时时都要保持战斗状态,哪象现在这样无拘无束的快活。火小邪和潘子抱着黑风当枕头睡觉的时候,火小邪看着黑风憨傻忠厚的大脑袋,真想不到黑风以前凶狠无比,还曾经想一口咬死自己。豹子犬毕竟是狗,就算再凶再狠,一旦认了你当主子,你对它好,它就千百倍的对你好,真心实意,毫无一点虚假。
一行人进了广东境内,甲丁乙更是轻车熟路,他不再是一身黑纱的打扮,而是换了普通人的常服,戴着斗笠面纱,遮蔽着面部伤痕。甲丁乙叮嘱潘子去旁边的市镇中买上几把好柴刀、数捆结实的麻绳,以便进山,并告诉潘子粤语难懂,只需如此如此便可。潘子听了吩咐,带着火小邪出去卖货,果然听人说话,如同天书,一字不懂,好在潘子和火小邪都是精明,连连比划着,这才把东西买齐了。
甲丁乙并未解释采买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三人一犬日夜赶路,穿山越岭,走的很急,渐渐已经到了人际罕至之处。
众人又走了一日,登上了一处高崖,甲丁乙才指着前方层层叠叠的奇峰俊岭,说道:“到了!前方就是丹霞山,净火谷就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