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内,君无意视线中只见烛光朦胧。

门口传来一阵吵闹声,刑部的官差们推门而入,为首的戚大人诧异道:“君将军!”

君无意诧异坐起身来,这才发现身边竟还躺着人。

躺着的人面孔有些熟悉,胸前一片血污,双眼暴睁显然已毙命——是客栈掌柜!

谡剑赫然插在他胸前。

官差们迅速将尸体围住,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冲了进来,一把揪住君无意的衣襟:“你……你杀了孩子他爹!”她拼命哭喊,凄恻疯狂令人不忍:“我相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他?他听说你生了病,特地来看护你……你竟然杀了他!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禽兽……”

她大声的哭喊着,摇晃着君无意,突然哇地一口血喷在他胸前,猝然倒了下去。

君无意站在原地,一时无法反应。

一个年轻官差迅速蹲下身来探妇人的鼻息:“……”愕然抬起头:“死了。”

“仵作。”戚大人皱眉朝身边道。

仵作领命上前,翻开死者的眼皮,摇头:“悲痛过度,猝死。”

戚大人面色凝重,朝君无意拱手:“君将军,迎宾客栈的老板徐福和老板娘罗氏,两条命案在将军房内发生,将军有杀人嫌疑,请随我们到刑部走一趟。”

“无意。”只听女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君随心一手拿着药,一手牵着莫笑走进来。在莫笑的一声惊呼中,君随心捂住她的眼睛,手中的药也掉在地上。

君无意定了定神,朝君随心道:“二姐,你先带莫笑出去。”

君随心一眼见到谡剑插在死者身上,心中一凉。

一个时辰前君无意突然晕倒,请来郎中把脉之后,又看了茶渣,诊断是水中有刺激伤口的茯苓青,茯苓青在夏季可以泡茶清火,但受伤之人服用就会让伤口崩裂。长安老字号的平斋医馆的老大夫,行医数十年的经验与医德不由人不信。于是她急急带着莫笑去抓药,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房间内却出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故。

面对步步为营的陷阱,君随心虽然聪敏,毕竟悠闲在深闺中,没有任何江湖经验——

“我弟弟没有杀人,是有人嫁祸。”君随心深吸一口气:“他若真要杀人,何必连人带剑一起将证据留在这里,等大人来拿?”

戚大人立刻猜出了君随心的身份,君家的女儿,洛阳大世家容家的长媳。官员可以无视江湖,但不能无视世家,朝廷每年的税赋,五成来自洛阳。容家担得起富甲天下四个字。

“容夫人,”戚大人拱手道:“我也不相信君将军会杀人,但要请君将军协助我们将这个案子查一个清楚。”

君莫笑从娘手中挣脱出来,小胖子一股蛮力,大眼睛瞪着戚大人:“你敢欺负我舅舅,我会揍你!”

“别闹。”君无意按了按莫笑的肩头,眸子清明坦荡:“我也想将这件事查个清楚,就随戚大人走一趟。”

皇宫中,灯火通明。

隋炀帝看着手中的折子,突然一把将奏折扔在地上,“啪”地一声响让值夜的太监心惊肉跳。

地上跪着宇文化及,不敢抬起头来。

“君无意欺君,勾结突厥谋图大隋江山?”隋炀帝冷笑:“朕还没有耳聋目瞎到这等地步!”

“臣触怒龙颜,臣死罪。”宇文化及重重磕头:“君将军隐藏卓云行刺的消息,将人秘密收押是事实,长安东街的迎宾客栈近日有突厥人出没,皇上只要派人调查下去……”

“皇上!”只听桂公公尖细的声音和人一起进来了:“刑部戚大人求见。”

“宣。”

“臣叩见圣上,”戚大人跪下禀报:“迎宾客栈出了杀人案,死者尸体在君将军房中,君将军地位特殊,刑部怎样审理此案,请皇上圣裁。”戚大人在朝中以老实耿介而闻名,外号“戚木头”,事事以律令为先,从不徇私枉法。亲家公犯了事,女婿请他吃一碗红烧肉,他也要数清楚有几块回请过去。

“说下去。”杨广的脸色冰寒。

“详细情形臣也没有调查清楚,”戚大人叩头道:“臣接到有人报迎宾客栈有突厥人闹事,就带人前去……”

戚大人话音未落,桂公公又进来禀道:“刑部韩大人求见!”

韩大人跌跌撞撞的进来跪下,颤声道:“皇上,两个突厥人把苏状元从狱中救走,并将苇侍郎打成重伤,苇侍郎现在还昏迷不醒……”

“哗啦”一声响,御案上的奏折被一把掀在地上,杨广面无表情的站起来:“都下去。”

几个臣子诚惶诚恐的告退下去。宫中的烛光亮堂,烛火跳跃扑朔迷离,仿佛看不清的人心。

桂公公已有好几年没有见过皇上这样发怒,不敢言语,也不敢去捡地上的东西。

一阵馥郁袭人的清香飘入鼻端,桂公公抬头一看,只见辰妃曼步走了过来,桂公公立刻敛眉垂首,识趣的悄然退了下去。

辰妃俯下身来,将地上的奏折一本本捡起。

“朕没有传召你。”杨广冷睨她一眼。

辰妃将叠好的奏折放回案上:“夫妻之间,君臣之间,都有一个信字,皇上贵为九五之尊,也不例外。”

杨广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皇上一直在为公主之事怪罪臣妾,臣妾好心办了坏事,却不后悔。”辰妃大胆迎着天子的视线,美丽张扬的眸子燃烧成星:“臣妾只是个妇道人家,也知道,多一重猜测,就多一层烦恼;但人的弱点是宁可烦恼,也要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