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醒了……!”

“大愚!”

“大愚!……”

南门若愚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平躺在店里的板凳上,黄福财和几个伙计都担心的看着他。

在一旁,苏长衫正在喝茶,叶舫庭则抱着娃娃笑嘻嘻瞅向这边——

看了看叶舫庭笑嘻嘻的样子,又看了看众人奇怪的眼神,南门若愚眼中顿时一酸,泪几乎要落下来:“阿青它……”

那只大花猫阿青已经养了四年,他看着它从一只瘦小的幼猫长成体重超标的大胖猫,不知道多少个冬天的夜晚被它挤被窝,不知道多少顿晚饭被它抢食物——如果有鱼的话。以后,以后……再也没有人,不,没有猫和他抢鱼吃了吗?

正在南门若愚快忍不住眼中的泪水时,突然听见一声趾高气扬的猫叫“喵~”

他又惊又喜的顺着声音看去,只见窗户上一只胖猫正在舔脚趾头,全身虎皮花纹油光水滑,圆乎乎的看不到脖子,它显然刚刚吃得很饱,很满足的边舔爪子边晒太阳。

南门若愚爬了起来,看了看猫,又看了看苏长衫:“谢……”

“不必谢我。”苏长衫悠闲的喝着一盅君山银叶,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做,猫是从隔壁回来的。”

胖猫阿青通人性似的又朝南门若愚叫了一声:“喵~”。

黄福财和几个伙计连连点头,冯二道:“想不到阿青平时好吃懒做,连只老鼠都没抓过,和大愚倒还有点真感情,刚才大愚晕倒,它一直蹲在窗户上看着这边呢。”

窗台上,阿青甩甩尾巴,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

它自然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

今天一早它就晃出门了——隔壁阿婆寡居多年,最近与一个打渔的鳏翁喜结连理,于是每顿饭都有鱼吃,都有吃剩的鱼骨头——阿青是一只胃口很好的猫,它每天都要吃得很饱很饱。自从阿婆再婚以来,它除了睡觉的时候在正月客栈住,一日三餐都改在阿婆家。

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鱼吃,变着花样的鱼头鱼骨鱼肉让胖猫阿青幸福得快连自己都快不记得了。

至于大愚是个什么玩意儿,它更是早就忘了。

刚才它蹲在窗户上,是因为窗户上的阳光最好,它之所以看着这边,是因为苏长衫的桌上除了茶,还有刚才没有收拾的鱼碟子。虽然看样子没有阿婆家的好吃,但它也可以等这些人走了之后,把碟子舔干净的。

所以,它叫了一声,催这些人快走——可他们一点都不识趣,它只有又叫了一声。

正月楼的考生们陆陆续续从外面进来了——方才一起火,他们也不得不逃出去。

黄福财点头哈腰的跟考生们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惊吓了各位秀才爷们……今天的食宿全免,就当小店给各位秀才爷压惊的。”

一个胖硕的考生不耐烦的骂道:“你这什么破店啊,还长安城第一状元楼——我看是狗屁,出了命案不说,大白天都能失火,你得赔偿本少爷的精神损失——”

黄福财诚惶诚恐的跟着,那个胖硕考生正是早上在梨棠园听戏的宇文钟。

“也不多,就一千两吧。”宇文钟挥挥手。

“一……一千两?”黄福财的假牙差点掉了出来,一两银子都是他的心头肉,这一千两不是凌迟他吗?

“怎么?要不要我叔父来把你的店封了?”宇文钟气势汹汹。

“宇文钟!”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只见叶舫庭将娃娃往苏长衫怀里一塞,跳到前面笑嘻嘻的说:“你又来惹是生非,不怕我告诉你叔父吗?”

宇文钟自然是认得叶舫庭的,叶禹岱是朝廷老将,君无意更是威望无二,这叶舫庭虽说吃喝胡闹,但朝中怕也没有一个人敢动她。

况且,叶大小姐自己整起人来的功夫,也决不是盖的。

思及于此,宇文钟摆出好男不跟女斗的架势瞪了她一眼,朝黄福财哼了一声:“算你运气好,今天就看在叶大小姐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他朝身后的韩平和孙隼一挥手:“我们走!”

座中却突然传来婴儿哇哇的哭声,只见某人正在动手拆它的襁褓,娃娃用力蹬着莲藕般雪白的腿,抗议的大哭不停。

“喂!苏同!你在做什么?”叶舫庭瞪大眼睛跳了回来。

南门若愚也从板凳上爬起来,按着还有些晕的头,冲了过来:“苏秀才……”

苏长衫很没有专业精神的拆着襁褓,蓝布已经被他撕开了一条缝,露出几团圆滚滚的棉絮来。

“我刚去厨房看过了,失火的原因,是有人故意将艾草扎在稻草中间,让厨房生火时引发浓烟。是谁做的不得而知,但目的却是明确的——中午大家出去的间隙,厨房里除了婴儿,并没有其他人。”

这时,正准备上楼的考生们都停住了脚步,一时间鸦雀无声,都惊疑的看着苏长衫。

“婴儿不会与人结仇,有人要杀它,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婴儿的爹娘与他有仇,二是婴儿身上藏有对他或她有威胁的东西。”只见苏长衫很优雅的继续欺负着一个不足岁的娃娃,娃娃手舞足蹈更把棉絮弄得到处都是。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苏长衫终于从棉絮中摸出一个东西来——那是一张薄薄的纸条,在苏长衫慢慢将它展开时,离他最近的叶舫庭看到了上面有写字,但还没等她看清楚,苏长衫已经将纸条卷了起来。

南门若愚却只急急的脱下自己被烧得焦黑的棉衣,把娃娃裹住。

在满场寂静中,苏长衫的目光扫过众人:“纸条上——写着一个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