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当然不是娃娃们在打架。
一队士兵正在驱赶追杀村民,刀光和日光下,哭声和喊声格外刺耳。
“他奶奶的!这山脚下就不是丰州的地界了吗?不交税?老子奉曹大人的命令来的!不交税的全杀了!”一个络腮胡士兵扛着大刀,他的刀下已有数具尸体,其中一具浑身浴血、双目不瞑,正是童大伯。
“他爹……!”
“爹!”“爹!……”
童大娘和几个娃娃扑在尸体上失声痛哭。
“吵死了!再哭连你们也杀了!”络腮胡手起刀落,却突然一声惨叫,大刀落在地上。
“谁?是谁暗算老子?!——”络腮胡大怒,等看清来人后不禁哈哈大笑:“原来是个小妞啊!长得还挺俊俏!捉回去给兄弟几个……”话音未落,“啪啪啪”——!他的脸上已经一连挨了七八记耳光。络腮胡捂着红肿的脸大叫:“给老子抓住这臭娘们!快……!”
叶舫庭的武功虽然好不到哪里去,但对付几个仅靠蛮力行凶的士兵还是半斤八两的。只见她躲过几人的围攻,一脚踹在络腮胡的屁股上。
“哎哟——!”络腮胡惨叫出声,本来正踢人的叶舫庭却突然向东边看去——房舍上腾起火光和浓烟!几个士兵在点火烧房,村子里的房子多是茅草房,加上冬日干燥,遇火即燃。
只要这大火烧起来,村子里房屋相连,不消半日,整个村子都会化作灰烬!
在一片绝望和惊慌中,突然有村民摸着自己的脸,惊喜的抬头看天——天上下起了雨!明明是一丝云也没有天空,甚至冬日那薄薄的太阳还挂在西山,但他们头顶的一片天真的下起了雨!
火光在一阵雨水中暗了下来,最先着火的屋子腾起一股青烟——
“好!很好!”暗处突然传来一阵掌声:“状元郎不仅诗画双绝,武功更是高强!”
曹治大步走上前来,身后站着数百士兵。村子后面有山,西面临湖——苏长衫怎样将用内力一掌将湖水激发,又利用了怎样的地利,让这方圆百米溅水如雨,这样高深莫测的武功和智慧,曹治若说完全没有畏惧,一定是假的,但他面上反而骄逸,以持气势。
苏长衫负手而立,衣袖间有种肃杀:“为了逼出我们,你恐怕已不止烧毁了一个村落?”
“苏状元深得曹某之意。”曹治笑起来也完全没有笑的意思,脸上肌肉只有阴沉之感。
苏长衫并没有看他:“算着时日,长安城的增援军队应该也快到了。”
“苏状元果然聪明绝顶。”曹治冷笑。
一边的络腮胡还不知形势微妙的变化,仗着曹治已到,更有恃无恐。只见他嫌恶的一脚血泊中的童伯的尸首踢去,似是很厌恶那不瞑目的眼,旁边,弱小无依的童大娘和娃娃们的痛哭声越发凄厉可怜!
苏长衫慢慢走上前来:“是你杀了童伯?”
三个月前,在那间家徒四壁的茅草屋里,童伯颤巍巍的端着一碗玉米粥出来:“你们丰州人也可怜,这个小后生瘦成这样,是饿昏了吧?老汉没什么好的招待,以后我的五个娃儿吃什么,你们就吃什么。”
……
君无意曾说:无论在乱世还是太平盛世,最淳朴的都是百姓,最可怜的也都是百姓。苏长衫没有他那样的执着,心中也没有他那样的天下,但——
络腮胡不屑道:“就是老子!怎……”他的话只说了五个字,却突然喉咙咯吱作响,他瞪大眼珠望着眼前的布衫少年,仿佛至死也没有看清他是怎样拿刀、出手的!片刻之后,他颈上才狂喷出一道鲜血,重重的倒在土地上。
苏长衫将手中的刀掷在地上——络腮胡刚才杀童伯和村民们的刀。阳光下,刀尖很明亮、很光滑,甚至连一滴鲜血也没有,村民们懦弱太久的心中却都涌起一种想哭的血性和痛快!原来……天道公理仍在。
刀“哐当”砸落在地的声音,已经让有的士兵尿了裤子。
苏长衫这时才扫了曹治一眼,视线还是闲淡的,曹治周身却突然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君无意的武功固然比苏长衫更加高强,也没有给过他这样深刻的恐惧。
只在顷刻之间,曹治突然感到手中一动,苏长衫不知何时已欺身至他身旁,手已握住了他的玄铁长枪——这个少年闲散到根本不带武器,他要对敌时,先夺敌兵器,再以敌人自己的兵器斩杀之!这是何等狂妄和锋利——竟然隐藏在那样平凡的外表之下。
曹治突然知道了,自己深刻的恐惧从何而来!在这一瞬间,他发现苏长衫是一个江湖人,哪怕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在苏长衫的手握住曹治的枪时,曹治就知道自己败了。在离死亡近在咫尺的绝望瞬间,曹治冷汗涔涔,他突然睁目:“江统领、黄统领已经去请君将军了!”
他发出搏命的一赌的两声干笑,突然发现笼罩在自己周身的杀气移开了——阳光重新回到世界,而曹治仿佛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面如死灰几乎一头栽倒,被几个同样面如死灰的士兵架住了。
苏长衫的人已在数丈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