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雀五苦恼得脸上的刀疤都皱成了一团。

“漂城分行”的撤退准备已完成了十之七、八。但花雀五仍有一个难题。他私下购进而积压在行子里的大批盐货,无法随着撤退运出。他不能让义父庞文英知道有这批盐货的存在。

于润生原本答应协助他运出这批货,却发生了安东大街的血案。现在恐怕连借给于润生的钱也无法取回了。花雀五的亏损以百万两银子计。

更要命的是庞文英下令趁撤退之便清算行子的账目。购买那批盐货的钱都是亏空了公款取得的。这个秘密看来守不了多久。

花雀五想:看来不得已,还是要硬着头皮向义父讨饶了……

——那个可恨的小子……一切都是他搞出来的……

文四喜正好在这时候进入房间。

“掌柜,兄弟们都已预备好了。”文四善说。撤退行动由花雀五打头阵;庞文英继而率领主力出城,并且运出所有必要的东西;押后的则是“四大门生”。

“文四喜,究竟那姓于的跟你说了什么?”花雀五暴怒得脸庞也赤红。“这是怎么一回事?义父为什么会下这样的命令?”

“这是庞祭酒的决定。”文四喜说谎时没有眨一下眼睛。“我只是负责把于润生的一封信交给他。我没有看过信的内容。庞祭酒也没有说。”

“你为什么不偷看一下?你知道这事情令我损失多大吗?”

“给庞祭酒的信,我想在这行子里没有人敢偷看。”

花雀五为之语塞。这是没有人能争辩的事实。

“文四喜,你看……我们能不能在义父不知情之下,把那批货弄出城去?”

文四喜断然摇摇头。“假如能够的话,货早就脱手了。我想还是把事情告诉庞祭酒吧。决战在即,庞祭酒的责罚不会太严重。”

“妈的!”花雀五猛力拍击茶几。“这种事情不用你来教我!”

文四喜仍是没有表情。“掌柜,我去叫陆隼准备出发。”

花雀五没有说话,只挥了挥手。

文四喜在行子的马厩找着了“兀鹰”陆隼。陆隼正在仔细检查每一匹马的鞍辔是否都缚紧了,有没有破裂的地方。

共事多年,文四喜与陆隼私下却从没有谈过多少话。但文四喜十分了解这个男人的才能。因为在漂城的接连挫败,令陆隼在首都总行的风评大大下降了。文四喜知道他很不甘心。战败与他的指挥能力无关。

“掌柜说可以出发了。”文四喜说。

陆隼只是点点头,眼睛仍是没有离开马鞍。他谈话时不喜欢直视对方,不想对方盯着他缺去了一块肉的鼻头。

“马儿有多好,也要看骑士是个什么人物。”文四喜忽然又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明白的。没有人比你我更明白。”

陆隼凶厉的眼睛转过来。他杀人时倒喜欢紧盯着对方双眼不放。

“你应该了解我。我最重视的永远都是帮会的安危。”文四喜没有回避陆隼的眼神。

“过去你从来不会说出这种话的。”陆隼冷淡地说。“是因为跟那姓于的谈过话吗?”

文四喜感觉到了危险。但他并没有否认。

“我不说了。你自己想想吧。想想京都那些正在耻笑你的人。”

这句话深深刺激了陆隼。他十四岁第一次杀人就是因为那个人耻笑他。

他瞧着文四喜的背影,手掌无意识地扫抚着马鬃。


“‘丰义隆’看来是认真的。”总巡检滕翊俯首站在漂城知事查嵩面前报告。“江五的人马已经出城。接下来庞文英也开始动身。我想他会派他的‘四大门生’押在最后,以防‘屠房’的人追击。”

查嵩抚须沉吟。他想不透庞文英的真正意图。用了五年时间建立的地盘,就这么样轻易放弃吗?难道首都总行出了什么重大变故?要是真的话,何太师那边应该有消息传过来……

“那么……我们以后要怎样办?”滕翊谨慎地问。

“‘屠房’那边要好好安抚一下,着他们不要再乱来。然后是腥冷儿。把他们这些搞鬼的家伙统统给我赶出城去。难缠的家伙就关进大牢里。总而言之,尽快令安东大街恢复旧貌。”因为安东大街血案,查嵩受到城内商贾很大的压力。跟这些人的关系搞不好,每年的税缴都会有麻烦。

“我最担心的是‘屠房’的老四和老五。他们死了一个亲弟弟,不会那么容易罢手……”滕翊的额头渗出汗。他是老漂城人,铁氏三雄当年在城里翻起腥风血雨时,他仍是普通差役一名,目击过许多死在铁氏兄弟手上的尸体。

“只要把腥冷儿赶走便行了。到时候他们要找‘丰义隆’或是腥冷儿报仇,都得出城。出了城就不干我们的事。”查嵩表现得很轻松。“丰义隆”撤出漂城,解决了他眼前许多难题。以后不必再苦心平衡双方形势,只须专注跟“屠房”合作便可以了。

斥退了滕翊后,查嵩心想是好好享受一下的时候了。

家仆恰好在这时进来。

“老爷,轿子已经到了。在前院里。”

查嵩的眼睛发亮了。“快把人带到前厅。”

查嵩走到房间的铜镜前,整理一下发鬓,拿一把小梳子理顺了乌黑的长须,然后小心地戴正了冠帽。

当看见坐在前厅等候的宁小语时,查嵩一贯仪表堂堂的姿势都放软了。为了顾全身分和官声,他从不涉足像“万年春”这些风月场所。他一向相信那里有的不过是大堆庸脂俗粉。他从没有想象过,这样一个女人就藏在他眼底下的安东大街里。

“查大人。”宁小语露出既惊惶又敬畏的表情,从椅子站了起来盈盈一揖。那表情令查嵩窝心极了。

查嵩干咳一声以镇定自己的心情。“不用害怕,我只是召你过来问一问话……”

“那天的事情缘由,民女实在全不知情……只知道那些流氓不知何故闯了进来,弄出了人命……”

查嵩想把宁小语的身体扶起来。小语轻巧地避过了接触。查嵩看见了她脸上泛出的红晕。稚嫩的脸。看来这些反应都是真的……

看着小语白皙的手,查嵩已经勃起了。他在想象那双小手,诱导自己硬挺的阳具进入湿暖、紧张的阴道时的情景……

——这就是令铁钉六爷丧命的女人吗?……

“你卖身多久了?”

“……半年。”细眉皱了起来。查嵩看见那副令人心痛的表情,暗中自责不应这样问。

“我看你还是不得已才……如此……你要是想离开那个地方,本官或许可以帮忙……”

“我……民女无家可归……”宁小语抬起头,向查嵩投以求助的眼神。

查嵩再也忍不住了。他紧紧盯着她的脸,仔细地端详每一个小巧完美的部分。平日的威仪完全解除了。他扫视她胸脯和腰臀时的表情,与市井流氓无异。

查嵩知道,这个女人今夜将睡在他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