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狄六爷亲自策动下,“大树堂”全国十万兄弟终于投入了这场战争。

仍然潜伏在“三界军”势力圈里的“大树堂”力量,进行了各种破坏、刺杀与策反活动。虽然没能够接近荆王父子或毛人杰等重要人物,但各地共有十多名“三界军”的中层将领遇弑。另外,“大树堂”又投下了大量金钱,成功煽动六名将领分裂自立或接受朝廷招安,在背后向“三界军”倒戈攻击。其余制造的恐怖混乱更不计其数。

但这一切活动仍然动摇不了“三界军”那股停不下来的滚滚势道。小玄王带着一支亲兵走了共一千九百里的路程,一口气把所有叛变都镇压了;同时,毛人杰率领的主力军继续向东扩张,吞下了培州及更东的波州,终于打到东面的海岸,完成东西的连横,把北面首都圈里的南藩诸王,与他们南方老家的联系完全切断了。

小玄王在平息叛乱的多场战斗里,又收编许多降兵,并顺道在后方再招募了大批新军。他带着比出发时多出一倍的兵力,重新返回主战场,与毛人杰的主力会合。五十万双眼睛把视线集中向北方。

“大树堂”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也不过把“三界军”的总攻击延迟了三年而已。

从荆王站在籽镇的广场上伸手遥指首都的方向开始,至今经过了十四年。

起义大军终于要进行最后的北伐了。


狄斌猛地一击掌,那声音在空荡的“养根厅”里回响。

他合十闭目,在葛元升的神坛前深深拜了三拜。

良久他才睁开眼睛,伸手取下供奉在黄金神像前的“杀草”。他拔出那两尺霜刃,凝视了好一会儿,然后插进腰间那预先订制好的皮革刀鞘内。他兀自不愿放手,左掌仍按在刀柄上。

——三哥,保佑我。这是我为“大树堂”最后的战斗了。即使要死,也让我把敌人一起拉走……

他的身体因为激动而颤抖,那身白漆战甲发出了微响。

厅堂后方传来脚步声。他回头。

是带着枣七到来的于润生。

老大比三年前似乎又更苍老了。今年他才五十九岁,但衰老松弛的脸却像七十多岁的老人。狄斌虽然也已头发花白,那张保养得很好的脸,看来却更像是于润生的儿子。

于润生走路也很缓慢,双腿显然失去了往日的气力。狄斌不确定,是不是当年那个箭伤的影响,令老大生了好几次病的缘故。

“白豆。”于润生说时,眼睛里也没有了过去那种光芒。

——是因为对今天的危机再无把握了吗?

“老大……”

“要出发了吗?”

狄斌点点头。

“是不是老天的玩笑呢?……三十几年后,你又要上战场了……还记得那个时候吗?”于润生说着,眼睛瞧向狄斌,但又好像不是看着他,而是看着遥远的过去。“第一次跟你见面的时候……当时龙老二跟葛老三都在……现在……”

“他们还在。”狄斌拍拍自己的胸口。“在这里。”

“我就只剩你这个兄弟了……活着回来啊,别丢下我一个。”

狄斌听着于润生这话,心里却再没有往昔的激动,脸容平静如止水。

“在我有生的一天,不会让人把‘大树堂’的招牌拆下来。”

他就只能回答这一句。

狄斌忘不了李兰的话,还有宁小语和齐楚的话,还有五哥离开前的话。

可是,他已经不在乎老大的想法,他唯一的愿望就是保住“大树堂”。“大树堂”是他们六兄弟间那份情义曾经存在的证据。猴山结义开始,他的人生就是为了这个而战斗,为了这个而存在,不可以让人毁掉,否则他这三十四年都是白活。

于润生别过脸,走向“养根厅”最后头,拾级步上台阶,坐在那张只属于他一人的虎皮大椅上。

他伸出一只虚弱但仍然掌握巨大权威的手掌。

“狄老六,去吧。把胜利再次带回来‘大树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