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华丹觉得一阵头晕,仿佛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冲到头顶。她踉跄着跌倒,坐在地上,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切。
仿佛大河决堤,一时间激浪汹涌,席卷了归云谷。大水冲过了芜杂的丛林,把那些错综绚烂的植物连根拔起,扯碎,风卷残云一般,眼见就要扑到她面前来。薛华丹咬咬牙,爬了起来,摸索到香案边上。那一柱香快要燃尽了。她顾不得怕烫,把手伸进香炉里,抠出满满一把暗红色的香灰,向四周洒去。幻境之中,那些植物沾上香灰,立刻长出蜿蜒的根须,与潮水纠结起来。
浪退了退,薛华丹舒了一口气。
门外,银色的剑光滞了滞,似要被这疯长的植物淹没了。忽然招数一转,出现了最后一式。那是浩荡洞庭湖的气势,不可抵挡。
天色阴霾,山雨欲来,冷风吹得云帔扑拉拉作响。薛华丹一惊,从抽屉里抓出一大把红香片,尽数投入炉中,同时嘴唇急速的翻动起来。
暗金色的香炉张着嘴,大口大口吐出殷红
忽然,半空中亮光一闪,白的刺眼,仿佛一柄快刀豁开天幕。薛华丹眼一花,就在此时,一道霹雳“呼拉拉”打下来,不偏不倚,击中了暗金色香炉上虎头文饰。那虎头似是咆哮了一声,把一团浓雾呕了出来。然后香炉跌在地上,碎了,一片一片。
风雨袭来,清新凛冽。女冠周身的红色的迷雾,顿时被清洗得干干净净。
“欧阳觅剑,”薛华丹眼中布满血丝,“你欺人太甚,太甚——”
切云剑在指尖打了个旋儿,然后回到古藤编织的剑鞘里。
“累死我了!”唐小谢嘟囔着。
睁开眼,看见的是清朗宁静的归云谷。魔障里的丛林没有了。一缕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漏下来,在草地上跳跃。幽风细细,鸟鸣深涧,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是庵院一角的院墙倾倒了,碎砖堆了一地。两人握紧了兵刃,从断墙处跃了进去。
薛华丹已经不在了。墨寻无前前后后搜了一遍。屋子本来就不大,薛华丹消失得无影无踪。过了一会儿听见小谢的叫唤。墨寻无循声找到薛华丹的卧室里,只见小谢从地板下探出一个脑袋,满脸懊丧。
原来她径直找到了房里的机关,钻入地下,可是江枫看来已经被薛华丹带走。墨寻无仔细的检查这间地下室,时不时的洒上一些药粉,也没有发现什么。江枫趴过的桌子看起来已经很旧了,光洁如镜,所以那一串串的“潘”字,显得格外耀眼。
小谢有些无聊,推开窗,向外张望,忽然大声叫道:“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
“那些红花——没有了。”
墨寻无怔了怔,明白了,他隔着汗巾字,从地上拈起一小片残香,暗红色的,递到小谢面前:“就是这个东西吧?”
“没错儿。”
“这就是血婴花——萼仙道的法宝之一。”墨寻无道。
唐小谢瞪大了眼睛。
据说所谓血婴花,就是大荒南经中记载的栾木。是不是栾木,早已无从考证,但这种植物的确生长在偏远的南疆,中原人绝少有机会见到。圆天阁老阁主欧阳轩从前远征云南的时候,抓到过一个曾经隐居深山的药师,那药师的收藏里有血婴花制成的特殊香片,墨寻无奉命研究过,故而认得。而唐小谢则只在义父的秘藏药书中见过记载。
那是一种直立生长的草,叶片宽大半卷,如剖开半只碧玉杯,杯中托出串串火红的花朵。不知道的人,多半以为是常见的美人蕉花。事实上单看外表,血婴花和美人蕉最大的差别,只在于它的花色。美人蕉固然艳丽缤纷,但就是红色的品种,也少有这种如血的感觉。小谢第一眼看见薛华丹院里的花朵,心中就起了疑惑。待到夜间再看,月色里花朵的血红中,荧光闪闪,似乎还飘出一缕血腥气。她猜想这花中定有古怪,故而服下解毒的药丸。却不知所谓红色美人蕉,就是这被萼仙道奉为圣花的植物。
血婴,之所以如此,因为它们汲取了朽烂尸体的鲜血才得以盛开。
“但是,这个香片是做什么使的?”小谢问。
“用来施法术的。”墨寻无拧着眉头道,“这是她们萼仙道的秘术。她们在云南的深山老林里寻找这种稀世奇花,移植到自己的庭院里,栽培分蘖,收集每年秋天的花朵,晒干了炼成秘药。怎么炼的,我也说不清。反正刚才我们看见的那些幻象,大概就是血婴香片作祟了。”
“看来和一般的毒草大不一样。”小谢道。
“可是,炼成香片作迷烟幻象,还不是血婴花的主要用处。这种花四年才得一开,萼仙道的人拿它们做杀手锏,是因为这种花盛开之时,有一种可怕的力量。”墨寻无道。
“什么啊?”
“摄魂。”
小谢低了一回头,忽然想起了昨晚庵堂里闪现过一回,又消失了的屏风。
“你是说,江枫被她摄了魂魄,所以,所以……”
墨寻无微微一笑:“照说,她应该还没有来得及这样做……不过……”
“我们快去找江枫吧。”
“你觉得江枫会在哪里?”
唐小谢道:“那一定是在有血婴花的地方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