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在这里,肯定有很多人,都痛恨这个混蛋皇帝,只顾着构陷忠良之臣,忘记百姓之难,士兵之苦。
不过,也幸亏这个皇帝足够的混蛋,否则的话,这个时候,怕史大将军和简钺公子正在边境之上吹小西北风呢,哪能这么早的登上我们的舞台。
就这样,那些满心怨恨的将士们,也跟着史大将军浩浩荡荡的回到京城,在他们鲁直的心里,皇帝让他们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战机,就是急不可耐地想让史大将军陪自己闺女洞房!
当他们再次踏过遭难六城那些无辜黎民的尸体之时,多少士兵是失声恸哭的,我们无从计算,那情那景那种感受,是我们无法猜测的。我们永远触碰不到男人作为战士时那份独特而敏感的骄傲的!
走在前方的史笑燃更是肝胆俱裂。
回头,踏过自家黎民百姓的尸骨,仍见到自己最初来到边疆之时,那柄直插城门之上的宝剑。
这是任谁都无法面对的耻辱!何况我们战功赫赫、新型骄傲的史大将军!所以,他策马狂奔,似乎只有这狂奔之时在耳的狂风,才能让他的心灵获得片刻安静。
跟在他身后的,是同他出生入死多年的贴身副将尉迟谨。估计史笑燃此时的心情,也只有两人能知晓,一个是简钺公子,他的生死知己;一个就是尉迟谨,他的患难至交。
其他的很多兵士,看到史大将军如此策马狂奔。都以为史大将军是想洞房想疯了。正所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郑老龙王估计也猜测到了,他这个时刻召回史笑燃,必将有很多鲁直的兵士对史笑燃有所腹诽。小小一计,顺便瓦解一下史家军众志成城之心。何乐而不为呢?
说起史将军那柄直插在边城的宝剑,据很多士兵在后来酒肆饮酒时,透出的小道消息称,在史将军离开边境踏入中原之时,有一孤身单骑,着布衣,蒙马眼,冲破士气低迷的史家军,横刀立马在史笑燃身前。
马上男子,头上扛着两只巨大的牦牛角,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牛魔王下凡;仔细一看,原来是一顶个性十足、风情万种的“牛角”帽。牛角帽下,有一双冷傲阴桀的眼睛,炯炯地扫过万马千军;嘴角一丝冷笑,似有似无的浮动着。
我们可以想象,这个单枪匹马独闯军阵的家伙。很显然,这个家伙,只可能是两种人,一种是傻子白痴二百五,因为只有傻子白痴二百五才不想到,横穿军阵会多么可怕,估计阵营之中一人砍你一刀,那你就成了肉酱;一人插你一抢,你就成了刺猬。
既然来人没成肉酱,也没成刺猬,那么他就是第二种人:身手不凡的孤胆英雄。
此人如此涉险出现,估计不会是因为吃饱了没事,只为了骑马到史家军面前卖弄自己销魂的“牛角帽下的冷笑”,顺便夺个“孤胆英雄”的称号什么的。
他确实是有意图的。
有人或许会猜,此人莫非是暗恋公主、并与淮玉公主私定终身的某男子?在此出现,只为了劫持出史笑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成全自己与公主的百年好合?
若是这样,估计他话刚出口,就会被史笑燃的亲卫队,以副将尉迟谨为代表的一众好汉给乱刀砍掉舌头,而且割舌头的刀法绝对不会输给简钺公子。
奶奶的!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居然在千军万马之前,当着我们这些生死兄弟面前,公然给我们老大戴绿帽子!
也许会有人猜测,此人是打劫来的!打劫貌若天人的简钺公子!
不是传说过吗?两军对垒之时,这简钺公子,随军出战,以观敌情。千军万马之中,刀光剑影之下,竟然无一刀一箭刺向手无寸铁的简钺公子。
因为他太美了!
我们一直都在说,简钺公子邪美异常,男子对其倾心,女子对其动情。可是他到底美到了什么程度呢?我们一直无从知道。
现在,我们知道了一点,那就是,他美到了恶战之中的敌军都不舍得对着他举起屠戮之刀!
既然敌军都舍不得对简钺公子举起屠刀,那何况自家兄弟之军呢?估计,你若是来抢劫他们老大史笑燃他们都舍得,至于这简钺公子,你若是抢夺,估计会有人如中魔障一样跟你拼命的!
此时此刻,既然千军万马都安然不动,也就是说,这位神奇的孤胆英雄,在此出现的目的,不是为了公主,也不是为了简钺公子。
他来,是为了一件简单到再不能简单的事情,那就是——前来送还史将军插在变成的那柄宝剑!
我们一直说,江湖险恶。可是这个孤胆英雄的举动告诉我们,江湖有时候还是会很纯净的,纯净得如同他此行的目的。
史笑燃紧紧打量着眼前这个孤零零的男子,撇开头上那顶碍眼的牛角帽,此男子一身的飘零之气,面容冷冽,甚至有些阴冷之气。尽管一身简单的布衣,却依旧掩不住他桀骜狂浪之气。
同样,这个布衣男子,此时也挑眉打量着我们的史大将军——红衣尽染敌人血,银甲遍照胡鞑骨。剑眉入鬓,星眸临寒。沉重的铠甲,挡不住他俊逸清朗的气质。
长长的沉默。
布衣男子将剑,只手横在眉前,眼角微微敞开,似是挑衅。但任是谁,都能看出,这是此人所能表现出来最谦卑的姿态了!若是平常之人,此时,应当将宝剑双手奉上。
很显然,这个布衣男子不是平常之人!
尉迟谨看了看史笑燃,得到他的默许后,纵马前去,索回了史将军的宝剑。
那布衣男子,并未说任何的话语,和史笑燃对目了片刻,一笑,瞳孔之中散发出一种野性的光芒。
他大手一挥,扯下先前为防止战马胆怯而蒙在马眼的黑布,顺手搭在自己头顶的牛角上(原来,牛角帽,可以用来做衣服架、杂物架)。
撤缰,纵马,反向驰去。
寒风凛冽的大漠,一骑征尘。
那人的出现,乃至消失,一切也都收在坐在车辇之中的简钺公子眼中。
大军过了黄河之后,他问史笑燃,你可知来者是谁?
史笑燃微微一怔,斜睨了简钺公子一眼,慢吞吞地问道,在你看来,他会是谁?
简钺公子安心地盯着自己眼前的棋盘,手指轻起,捏住了一枚白棋子,不动声色道:端木赐!
史笑燃大笑,眼睛之中闪过一丝微微的惊诧,道:简兄为何不早告诉我?
简钺公子抬头看了看车撵外,马背上笑容灿烂的史笑燃,也笑,将捏在手里的白棋子,轻轻放在棋盘的另一个稳妥的位置,沉声道:史兄正逢喜事,怕——不宜杀生吧?
简钺公子当然不是傻瓜,你史笑燃明明早也知晓,来人定是端木赐。想想这边塞之上,还有哪个彪悍之人,会有万马难当之勇呢?明明是败军之将,不夹着尾巴逃已经够好的了,还要冲到人家军前来热闹一把。
当然除了他举动无常、不按常理出牌的端木赐,别无第二人!
彪悍之人,总有彪悍的做法。他端木赐是强人!强人所敬畏的只有和自己对等但偶尔略强于自己的人。很显然,史笑燃完全符合他的这个要求!史笑燃,这个用三个月时间,把他这边疆枭雄生生逼上绝路的人物,他自是敬畏。
那个雪夜,他也知晓了属于他以及他残余军队将要面对的命运!或者生,或者死!别无第三个选择!
但是他依然掩不住激动的情绪!因为,正是这种最后的对决,才能将他同自己真正的对手推上面对面对垒的舞台!
可惜,没等他激动多久,那郑老龙王委派了一个比他更激动的黄门太监,十二道皇诏,将他真正的对手史笑燃,给活活地扯着尾巴扯回了京城!
其实,端木赐应该谢天谢地才对,也正是郑老龙王这个决定,才使得他得以活到现在,并将在不久之后,再次勇登历史舞台,对郑老龙王或者郑小龙王同学,大动干戈!劫其财,掠其民,扰其边疆!
可是,端木赐似乎并不领情,在他看来,没有对手的统领是寂寞的,而寂寞这种情绪又是可耻的!所以,当他获知史笑燃撤军之后,停顿一天,放松了一下三个月来都一直绷紧的神经。隔日,便一路狂奔,追将而来!
奉上史笑燃的宝剑,是一个统领,对自己对手最大的尊敬;当然,尊敬之中,还有隐隐的挑衅——我还你宝剑!在此静候史大将军你的再次大驾光临!
也就是说,老子没死,老子还要继续折腾你们!
怎么样?这就是我!端木赐!
可是,他急吼吼等待着其再次光临的史大将军,会不会再次光临呢?答案在郑老龙王的参与之下,变得异常不确定。
如果,郑老龙王,在史将军班师回朝后,一刀砍了他,那这就是端木赐和史笑燃的最后一瞥了;当然,师出有名。郑老龙王同学要砍了史笑燃同学,肯定也得有个名目,名不正,则言不顺。毕竟史家根深蒂固,史笑燃好歹也是当朝第一将,要真是可以顺便砍,而不引发祸患的话,郑老龙王,估计早就砍了。
那么,照目前看来,郑老龙王最先能够得到砍杀史笑燃的名目,那就是,史笑燃班师回朝后,拒婚。
为了他天下人皆知的心头爱,宋绯凉,拒绝了帝王家的金枝玉叶。
所以,此时此刻,郑老龙王,正卧在宝座上,奸笑着磨刀——你一拒婚,我就砍你,绝不客套。